周景棠被怼到了,他愣了一会儿,想了很久才认真和他解释:“当时我外公去世了,有点忙,有点乱,就……就……就没接到。”
沈栖没有想到他真会解释,可是过去这么多年也没有意义了。他说:“我手机丢了。”
周景棠看着他,眼神晦暗,他忽然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感受到他明显抖了一下之后,酝酿着语气,对他说:“沈木西,你抬头看看我,我觉得我跟高中那会儿没什么区别,你说呢?”
沈栖后退了一步,摆脱掉肩上那只手之后才敢慢慢抬起头,他终于看清了周景棠。
他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周景棠的头发似乎是梳到后面去的,一副老练精英的样子。今天的他把头发放下了,遮过了眉,整个人看上去年轻了很多,像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
沈栖僵硬地点头,说:“嗯,没什么区别。”
“放屁,”周景棠没忍住爆了一句粗口,说出口之后又后悔地别开脸,然后说,“没区别你上次一开始还没认出我。”
“我认出了,”沈栖低着头说,“我认出你了,大家都是老同学,还不至于认不出来。”
“你……”
沈栖突然打断他:“我餐厅里还有些事没处理,我还是先工作吧,我们……改天聊。”
沈栖不等他开口便先走了,他很想走快点,可是又怕走快了被他看出自己的脚有些怪异,他只好慢慢走,走得很煎熬。
周景棠一直跟在沈栖身后,跟着他进了柳城里。沈栖正准备上三楼,周景棠忽然开口:“既然是老同学,那请老同学吃顿饭怎么样?”
沈栖没有回头,而是对旁边的服务员说:“这位先生免单。”
周景棠还想再和沈栖说两句话,旁边的服务员过来站在他面前说:“先生要包厢还是大堂?”
“大堂,”周景棠再看过去时沈栖已经上楼了,他叹了一口气,在二楼的桌球的斜对面挑了个位置坐下了。
“随便来两个清淡点的菜就好,”周景棠说。
他这个位置抬起头,可以看到沈栖从三楼的护栏旁边走过进了办公室。
从上菜到用餐,时间过了半个多小时,周景棠心思根本没在菜上,他一直看着三楼,仰得脖子都酸了沈栖也没有再出现。
周景棠拉着服务员闲聊,嬉笑着说:“你知道你们老板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吗?”
“沈木西。”
服务员说:“我不信。”
“他自己说,就叫沈木西,”周景棠说,“树木的木,东南西北的西。”
“他和高中时候一样死犟死犟的,”周景棠说,“你说这种人是不是就应该多和我这种长得帅脾气又好的人多相处,他怎么就一点都不懂呢?怎么上去就不见下来呢?”
服务员挺忙的,不想听他瞎扯,想走被他拉住了。周景棠又问:“你们餐厅三楼藏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了?”
“没有,”服务员说。
“没有他还不下来?”
服务员受不了了,连忙端着餐盘走人,她上了三楼,跑到沈栖的办公室里吐槽:“老板,你那老同学什么人啊,饭菜都堵不住他的嘴。”
“他走了吗?”沈栖问。
服务员说:“我上来的时候吃得差不多了,应该走了吧。”
沈栖心里松了一口气,走出办公室,往下一看便看见二楼台球桌那里围了不少人。他站得高,一眼便看见了人群里的周景棠。
周景棠弯腰俯身,一杆进洞,动作如行云流水,在周围人的掌声和欢呼声里起身,转身回头,撑着台球桌,一眼便看见了沈栖。
他笑着冲他挥挥手,十分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
周景棠笑着对围观的人们说:“不打了不打了,我得和我的老同学聊聊天。”
他抬眼看他,坦坦荡荡,声音响亮:“沈木西,给我下来。”
沈栖怔了很久,他看着周景棠的笑容,心跳都停了一拍,直到周景棠的声音拉回他的理智,他才回过神,听到自己心鼓如雷的心跳声。
他的心仿佛在说,你看,他招了招手,你还是想要走近他。
他转身从楼梯上下来,走到一半的时候,小腿突然隐隐作痛。他的腿伤预后不良,这些年里一直到阴雨天,常常抽痛。这种痛意并不明显,也并不是难以忍受,却提醒着他,他和周景棠之间隔了九年,这九年的距离,他走不过去了。
沈栖走到了周景棠面前。
周景棠脸上带着笑说:“一杆进洞者免单是不是你店里的规矩?”
沈栖点了点头。
“那我刚刚可是做到了,”周景棠说,“所以我这一餐是我凭实力免单的,你还欠我一顿饭哦。”
“……”沈栖无言以对。
“我明天再吃回来,”周景棠说。
沈栖无奈,看着他觉得自己语言组织能力都减弱了。
周景棠不再逗留,吃饱喝足了,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沈栖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在周景棠的面前一直都是紧张又惶恐的。他想着明天再请周景棠吃一顿饭,他们以后就两清了,不要再有交集了。
第二天周景棠果然掐着饭点来了,点了几道柳城特色菜,等菜的空档还和临桌的聊上了,讲他当初在柳城上学,如何跟这家餐厅老板成为朋友的。
沈栖在他吃饱喝足之后出现,对他说:“这一单我请了,这回行了吧?”
“别,”周景棠笑得狡黠,“我有这个实力再免一单。”
他说着起了身,走到台球桌边拿了杆,回过头笑着对沈栖说:“让你看看什么叫谁与争锋。”
一杆进洞,干净利落。
周景棠放下杆,笑着对沈栖说:“这一顿也是我凭实力免的,你欠我那一顿还在哦。”
沈栖全程目瞪口呆,他没想到周景棠会再来一次,他看着台球桌,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周景棠离开的时候笑着对他说:“明天我还来哦,沈木西。”
沈栖看着他,他有些不明白周景棠的意思,他和他之间最好的结局就是两清,可是周景棠却以这样的方式牵扯。
他想,周景棠也许还想交他这个朋友吧,或许是看得起他,或许是可怜他。
可是,他一步也不敢靠近他。
沈栖当天下午就安排人搬走了那两张台球桌,在台球桌的位置摆了两张餐桌。
第二天早上,徐晓晓和他一起来上班,见台球桌不见了,问他:“哥,你怎么不要台球桌了?”
“不想要了,”沈栖说。
徐晓晓不再多问,她帮着服务员们一起送餐,忙到中午的时候,看到了周景棠。
她心里讶异,走过去问他:“周先生,你怎么会到这里用餐?”
周景棠反问:“不可以吗?”
徐晓晓尴尬地笑了笑,不说话了。
周景棠轻车熟路地上了二楼,发现台球桌已经不见踪影了。他穿得很休闲,双手插兜,靠着木柱笑了出来,这果然是沈木西的风格。
徐晓晓跟在他后面上了楼,拿着菜单问他:“周先生想吃点什么?”
“随便,”周景棠说。
徐晓晓之前对周景棠的好感本来就已经所剩无几了,在听到这句“随便”之后更加荡然无存了。她突然发现这男人好难伺候啊!
“这里没随便,”徐晓晓说。
周景棠抬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小姑娘有点小气,他换上笑容,在菜单上随手勾了两个,递给旁边的服务员,对徐晓晓说:“来,坐下,咱们聊聊。”
徐晓晓还真坐下了,她有一肚子关于沈栖的问题想问周景棠。
“你跟我哥是高中同学?”
“对,”周景棠问她,“沈木西是你亲哥?”
徐晓晓白了他一眼,纠正道:“沈栖,木西,栖,谢谢。”
“好的我知道了,木西嘛,”周景棠问,“他怎么会是你亲哥哥?”
徐晓晓说:“当然是我亲哥,同爹同妈。”
周景棠觉得奇怪,问:“沈姨呢?你知道沈姨吗?她好像……叫沈清竹。”
徐晓晓的脸色一下子就不好看了,徐家每个人都都沈清竹恨得入骨,听到她的名字整个人都不好了。徐晓晓不想泄露沈栖的隐私,说:“我只能告诉你,她不是我哥的妈妈,我妈才是。”
周景棠当年去过溏沁镇,他知道沈清竹已经逝世了,但是他不知道沈清竹居然不是沈栖的亲身母亲。他不知道在他离开的这些年里,沈栖到底经历了多少事情。
“到我问你了,”徐晓晓说,“你以前有没有欺负我哥?”
“没有,”周景棠说。
“真没有?”徐晓晓又问了一遍。
周景棠仔细回想了一下,说:“除了偶尔蹬他凳子以外。”
徐晓晓打量着他,一想到沈栖曾经喜欢过周景棠,她就觉得不可思议。可是看周景棠这个样子,他并不知道。
沈栖身边所有人都知道沈栖喜欢周景棠,周景棠不知道。
周景棠身边所有人都知道周景棠喜欢沈栖,沈栖却不敢相信。
沈栖下楼的时候就看到周景棠和徐晓晓正聊得起劲儿,周景棠面对小姑娘的时候脾气好了很多,眉宇间的戾气收敛了不少。
沈栖走近之后,两个人都不说话了。沈栖看着周景棠,对他说:“今天这顿我请,这回可以了吗?”
“可以啊,”周景棠笑着说,“明天我再来的话会自己付钱的,真的是,跟谁付不起似的。”
沈栖攥着拳头,他盯着周景棠,一种久违的想捶他的念头从心里油然而生。
“坐下一起吃点?”周景棠问。
菜已经上了,徐晓晓正坐着动筷子,闻言抬头看了沈栖一眼。沈栖叹了一口气,坐到了她的旁边。
“老同学之间吃顿饭多适合联络感情,”周景棠给他碗里夹菜,自顾自地说,“你说是不是?”
“我们就做了两年的同学,”沈栖忍不住说。
“沈木西我发现你这个思想有点问题,”周景棠说,“同学情是用时间长短衡量的吗?合得来,时间长短都一样。”
沈栖沉默着不想说话,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想反驳他的心了,忍不住问:“你觉得我们合得来吗?”
周景棠笑笑:“也不知道我那些年的冰棍都喂了谁了。”
沈栖又是一段时间的沉默,他低着头小声地说:“你话怎么这么多。”
周景棠被气到了。
他话多?
他这些年都懒得废什么唇舌。
可是怎么办,他喜欢的人比他更惜字如金。
☆、第四十三章
一顿饭吃下来,沈栖一直没有动过筷子,一直到徐晓晓和周景棠都放筷了,他才问周景棠:“你公司不忙啊?”
言下之意是你可以走了。
周景棠十分绅士地给徐晓晓递纸巾,随意说:“好不容易混成老板,图的不就是时间自由吗?”
徐晓晓说:“哥,我下午约了朋友,就先走了。”
“我送你吧,”周景棠说。
“不顺路吧?”
“无论去哪儿我都顺路,”周景棠心想谁让你是沈栖的妹妹呢。
徐晓晓没想那么多,有免费的车坐,她当然很乐意。
“沈木西,明天见。”
一直到周景棠和徐晓晓已经走不见了,沈栖才发现自己心里有了一个很可怕的想法。
他怀疑周景棠也喜欢徐晓晓。
为什么是“也”呢?因为他一直都记挂着徐晓晓对周景棠的照片一见钟情的事情。徐晓晓对周景棠有好感的,他是知道的,但是看刚刚周景棠对徐晓晓的态度,他应该也是喜欢她的。
沈栖突然有些失落,也许周景棠重新出现在他的生活里,想方设法地要和他产生交际,只是想通过他认识徐晓晓。
当年,周景棠说喜欢他,不正是因为错把鱼目当珍珠吗?可他不是珍珠,但晓晓是。
他不想再和周景棠再有交集,怕自己心生妄念,可是如果周景棠真的喜欢徐晓晓,而徐晓晓同样有好感的话,他愿意成全。那么好的周景棠,那么好的晓晓,没有理由因为他的原因而错过。
沈栖越想越远,他想如果周景棠真的和徐晓晓在一起了,那他会离开津城吧。他会祝福他们幸福,却不会见证他们幸福。
另一边,周景棠正开车在林津大道上,副驾驶座上坐着徐晓晓。
女孩子爱美,用小镜子在补口红。周景棠暼了一眼,脑海里想到了很多年前的沈栖,也是这样清丽的容貌,却比徐晓晓清冷很多。
“看什么看?”徐晓晓注意到他了。
“你和你哥还是挺像的,”周景棠专心开车,随口说,“栖栖当年也是这样,头发像樱桃小丸子,又不爱笑,是一个冷酷的樱桃小丸子。”
“你还是叫他沈木西吧,”徐晓晓说,“你叫栖栖更肉麻。”
周景棠轻笑出声,没和小姑娘继续掰扯。
徐晓晓被周景棠的轻笑声吸引,看过去才发现周景棠的侧脸很好看,她掐着大腿告诉自己不能被美色迷惑,这是哥哥喜欢过的人,她此生注定无缘了。
“看什么?”周景棠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了。
徐晓晓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别开脸,说:“我发现你长得还挺好看。”
周景棠笑着和她开玩笑说:“所以你哥当年就是觊觎我的美色才和我做朋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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