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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单29岁那年和恋爱两年的女友结了婚,他心里高兴,忍不住多喝了几杯,敬完酒肚子实在撑得慌,便去了厕所放水。
迎面走来一人,许单和对方打了个照面,许单没什么反应,来人则停下了脚步。
许单拐弯准备进厕所,来人快走一步,抓住了他的胳膊:“许单,你结婚了。”
许单挣了几下没挣开,转回了头,看向那人,点头:“是,我结婚了。”
白林身穿过膝长款黑色呢子大衣,脚下是擦得锃光瓦亮的尖头皮鞋,头发打的发蜡,梳的一丝不苟,从上到下都很精英,他似是心情不畅,喝了些酒,这会有点上脸,脸粉扑扑的,此时一脸伤感:“连你都结婚了吗?”
许单沉默片刻,叹气:“是啊,连我都结婚了。”
“那你爱她吗?”
许单点头:“爱的,很爱,想给她一个归宿的那种爱。”
“归宿吗?”白林闻言自喃,“因为爱,所以选择结婚吗?”
樊遥大四那年便订了婚,研一领了结婚证,一毕业立马补办了酒席,在同龄人里算是结婚很早的了,说是想给杜谧凡一个归宿,想和他成家。许单现在也结婚了,他可是曾追了自己六年之久的人,就这么结婚了吗?因为要给那女生一个归宿?
白林白着脸:“我男朋友和我分手了,他喜欢上别人了。”
许单看了他一眼,沉默着没开口。
白林又说:“我以前想不通樊遥,他明明条件那么好,为何死吊在杜谧凡这棵树上,直到去年我路过他们家附近,那时天降大雨,杜谧凡打着把伞站在大门口,张望着路口方向似乎在找人,我以为他得到了樊遥,便按耐不住寂寞,去幽会别人,本等着抓个现行让樊遥看看,结果他接完一个电话后突然抓着伞跑了起来,那天雨是真大,打在车顶上噼啪作响,他就那样抓着一把红伞,一路踩着泥水欢快的消失在了路口,等再出现时,伞下多了樊遥,樊遥穿着短袖长裤,裤腿处挽的很高,手里提着一尾红鱼,是他自己抓的,那尾鱼很肥,樊遥说让煲汤喝,杜谧凡说清蒸好,不能天天喝鱼汤,腻。樊遥便说他不听话要教训,杜谧凡说你打我就跑,于是他们.....”白林回忆着那天的场景,顿了下苦笑,“....笑笑闹闹的进了屋,临关院门时,杜谧凡仰头亲了樊遥额角一口奖励他捉回来大红鱼,樊遥从小就爱下水摸鱼上山捉兔子,时不时养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回来,杜谧凡似乎一直都在顺着他......”
“我从未见过如此鲜活的樊遥,相识多年,樊遥在我面前永远都是沉默的,淡凉的,很少会主动开口,但在杜谧凡面前的樊遥却根本不是那样的,他话挺多,带点皮,一直都在笑,甚至最后还弯腰抱起杜谧凡跑进了厅堂。如此鲜活又明朗的颜色,这,就是爱情了吗......”白林扭头看许单,“是的罢?”
许单:“是的。”
“你也说是,那就是了。”白林长叹气,慢慢松开了对他的钳制,转身看大堂方向,慢慢踱了过去,“其实我也曾遇到过许多如这般珍视我的人,包括曾经的你,可是你们一个个都走了,结婚的结婚,搞事业的搞事业,尤其是你,说要陪伴我一生,却一言不发的离开,杳无音讯,再见面却是和别人结婚,喜帖都没发给我......”
许单看着他悲戚哀伤的去了大堂,一脸漠然。
白林停在大堂门口,看着布置喜庆的厅堂,最中间屏幕上许单和一个女生的结婚照不时的滚动播出,两人拥抱着,言笑晏晏,那女生并不算漂亮,远比不上自己姿容,白林摸摸自己保养姣好的脸,舒了口气。
他那时是故意去的樊家,无意中听到席阿姨说樊遥和杜谧凡在闹矛盾,他便欢欣雀跃的去了,樊遥不是个喜欢和人闹别扭的性子,他以为樊遥总算是新鲜感过去,厌倦了杜谧凡,便琢磨着这次要好好表现,争取把樊遥抢到手才好。
去的那天是周六,天气还算清朗,他站在樊家门外香樟树下,透过铁栅栏看着院里坐在秋千上看书的杜谧凡,杜谧凡这些年长高了不少,或许是吃穿用度好了,气质越发的温润,看上去好看夺目了不少,他盯了对方片刻,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视线微动,看到樊遥拿着铁钳大剪刀从库房走了出来,樊遥二十多岁的人,看上去却满是少年风华,身姿漂亮矫健,樊遥缓步停在杜谧凡面前,伸手就要卸了秋千。
杜谧凡坐的好好的,哪能由他卸,忙站起身来护犊子似的护住了秋千。
他站的有点远,隐隐约约听见几耳朵两人的交谈声。
樊遥说秋千是他栽的,他要卸便卸了。
杜谧凡说一直都是他坐的,他才是主人,不能卸。
两人似是争执了几句,声音太小,他并没有听清。
他觉得院里那两人无论是言谈还是举止半点没有闹别扭的样子,杜谧凡更是全程都带着好笑和无奈。
至于樊遥,一直背对着,看不到具体表情,只是那高大身躯从背影看一直很放松,甚至带着点懒散,半点看不出气愤难当,忿忿紧绷。
他思付着走了,第二天冒雨再来看,便见到了之前告诉许单的那副场景。
两人相处其乐融融,又是亲又是抱的,哪有半分在冷战的模样?
后来他才知道,杜谧凡读博期间在学校宿舍住过一段时间,结果同室的男人看上他了,要追求他,虽然杜谧凡直接拒绝了对方,申明了他只爱樊遥一个人,当即也搬出了宿舍,后来两人没再联系,却偶尔在街上遇到,便闲聊了几句,被樊遥看到了,回来就挑杜谧凡的刺,落在别人眼里,就以为两人在闹什么矛盾。
可哪有闹什么矛盾,根本就是樊遥有点吃醋,心里不痛快了。
杜谧凡驭夫有道,过了一晚就把樊遥哄得开开心心的,公主抱他了。
白林那时就意识到,这般带着孩子气吃闲醋的樊遥是真的喜欢杜谧凡。
那些他所以为的上杆子,没见过世面,樊遥不在意,他喜欢杜谧凡,根本不关心别人怎么看待。
杜谧凡也争气,年纪轻轻却在Z大受尽学生欢迎爱戴,已经获得两次省级优秀教育工作者荣誉称号了,目前在准备评副教授职称。
他确实够拼够刻苦,用实际行动回敬了所有觉得他配不上樊遥家世的人。
白林看着搂搂抱抱进屋的两人,第一次感到如此沮丧。
他和樊遥容色年龄差不多,家庭条件也不相上下,原本两人结合是最好的选择,可樊遥不愿意他,要和杜谧凡结婚,视线半点没落在他的身上,让他求都没个契机去求。
于是他也着了恼,后来不再巴巴的追着樊遥跑。
他觉得自己半点不比樊遥差。樊遥有的他也有,樊遥有杜谧凡,他也有别人,他优秀着呢,抬抬下巴,多的是人来讨好他。
可是现在呢,自己身边还有谁?
曾经爱他的人,这些年陆陆续续都离开了,他的容色不错,身边并不缺伴,漂亮的俊俏的,想要多少有多少,可再难遇到如那些年那般珍视他的人。
这般想着失落着,他想到了曾经不告而别的许单,许单很爱他,非常爱他,他很确定这一点,于是他到处寻找许单的消息,苦寻一番,终于让他找到了,可许单要结婚了。
许单竟然要结婚了?他感到不可思议。于是立马动身赶来了许单所在的城市。
办婚宴的酒店外面支起了红色拱门,上面挂着条幅,写着祝贺许单与李姓女子喜结连理的话语。
他没听过这个女生名字,应该是许单离开他后认识的。
酒店里熙熙攘攘,来参加许单婚宴的人很多,他在门口接待处随了份子钱,被允许入内。
他随便在靠门边的空位置上坐下,视线在大堂里四下扫着。
许单穿着修剪得体的新郎装正和前来道贺的哥们喝酒,说说笑笑,脸上是幸福的模样。
幸福?他不明白,许单那么的爱自己,现在要和别的女人结婚了,他怎么会幸福?
他顶着许单的脸看了一会,完后仰头灌了一杯酒,起身去了厕所,出来时不出意外碰到了许单。
果然是看到了自己,特意赶过来的吧?
他在心里微笑着,上前一步抓住了许单的胳膊。
许单看到他果然没有躲开,还和他交谈那般久,虽是没有笑,但他确信许单还是爱他的,虽然名面上是娶了那个半点不好看的女人为妻,但他心里肯定是有自己的。
他对自己对于许单的吸引力很有自信,也确定这一点。
既是忘不了我,那就继续爱我吧,就那么一直看着我,把我放进心里最重要的位置。
大堂对面有个镜子,白林隐隐对镜整理了容发,伸手抻了抻衣服,挺起自己脊背,完后脸上拢上抹难过,他微侧头,万分笃定的回头去看,看那该如以往那般痴痴伫立原地凝望着他身影的许单。
白林做作的难过突然僵在了脸上。
因为厕所门口空无一人.....
那里并没有许单。
白林站在走廊尽头,看着和身穿新娘装笑容晏晏的新娘子十指相扣走过来的许单,怔愣间恍然意识到,许单根本没有看见他,之所以去厕所也根本不是为了找他,而是去寻自己的新婚妻子。
原来那个为了他逃课为了他痛哭宿醉的许单是真的已经不爱他了。
樊遥有那般爱他的杜谧凡,而他却弄丢了很多人,连曾那般爱他的许单他都弄丢了.....
和樊遥相识多年,那些恋慕,那些暗地里和对方较劲,比拼着个人魅力,如今的他算是完完全全输了。
第66章 番外2
樊家三孩子小时候就属樊柯最难养,他是早产儿,生下来身体很不好,见天的生病,今天肺炎明天高烧,后天过敏,养的席云真是一个头三个大。
再后来怀老二樊筱和老三樊遥时她就注意了许多,吃食讲究,整个孕期吃胖了一大圈,也没再熬夜工作,生下来两孩子身体明显要好得多,尤其是老三樊遥,一年都不见得感冒一次,天天风里来雨里去的野。
樊遥从小话就不算多,每天天一亮,穿上自己小马甲踩在凳子上洗了手脸,又抹了面霜,小脸涂的水水嫩嫩,香喷喷的,拿着自己的小铲子在他妈辟出来的花园里挖土,浇花,施肥,小身板忙忙碌碌。
三岁那年家门口修路,他开着大门坐在院里自己小板凳上围观了一星期的工程,旁边小桌子上是他妈给他做的蒸南瓜,小手拿起一块南瓜,慢慢吃着,小嘴周围吃的屎黄屎黄,看着大人们忙来跑去,机器“轰隆”作响。
一星期后路修好了,路上残留了许多不要的废沙子,小樊遥站起身来,用小毛巾擦干净嘴,提着自己水桶和铲子笤帚小跑着出去了。
他捉着比他个头矮不了多少的笤帚,一条街整个扫了过去,扫上一小堆,然后铲进桶里,提着桶倒进自家院子里,倒完又跑出去继续扫,整个大道的沙子被他全部揽进了自己院子,不小的一个沙堆都是他一个人的成果。
席云眼看他对沙子感兴趣,松了口气,忙给他买了一堆沙滩上玩的小玩意,以求他不要再折腾那些花花草草了,毕竟再这么浇水施肥下去,花树们就要被浇死或烧死了。
白家老爷子带着自己宝贝孙子白林来唠家常,白林第一次见到樊遥,好奇的看了他半天,脆生生的和他说话:“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樊遥垂着头往自己沙车上过滤沙子,没说话。
他本就话不多,常常有人问名字不回答,这再正常不过,小白林却很不高兴,直接嘟起了嘴,委屈的哭了,白家老爷子问他:“为什么哭啊?”
小白林特委屈,一指樊遥:“他不和我玩。”
白家老爷子便笑着和小樊遥说话:“遥遥啊,和林林一块玩啊。”
小樊遥微蹙起了眉,他心想我没说不和他玩,我只是没告诉他名字而已,为什么要哭?于是他把自己小铲子递过去:“给你。”
樊遥挖了大半天沙子了,一手小手玩的灰扑扑,满是尘土,小白林看了眼那脏兮兮的手,没接,却记住了面前这个长得好看的男孩子是叫“遥遥”,他蹲下身来和樊遥说话:“我叫林林,白林。”
小樊遥慢吞吞收回了手,看了他一眼,“嗯”了声示意自己知道了。
小白林看了会他玩沙子,出声嫌弃:“你每天都玩这个吗?也不嫌脏。”
小樊遥头也没抬的在平地上印着螃蟹状的图形。
他低垂着头,额头光洁白皙,眼睛处尤其的好看,睫毛很长,眼睛又深又亮,小白林视线钉在他脸上,又说:“你不要玩沙子了,我喜欢你,我让你做我最好的朋友好不好?”
这次樊遥抬头了,视线静静的望着他,伸长了手,小白林面上一喜,急忙伸出了手要去和他交握,小樊遥的手却错过了他的,去摸他腿边的小水桶,水桶拿到手后,便又收回视线,低头一言不发的去装沙子了。
小白林手扑了个空,这次真有点生气了。
这条巷子和樊遥同龄小孩不少,大家都知道樊遥家有一大堆沙子,很快跑来两个小男孩,抢着小樊遥的玩具也要玩沙子。
“给我留一个。”小樊遥护着自己最后一个铲子不被抢走,其中一个叫桐桐的小男孩笑嘻嘻的跑过来夺,他大概是有点感冒或者是鼻炎,鼻子上挂了点鼻涕,还没跑到樊遥近前呢,斜方突然抛来一把沙子,直直扬在了他的脸上。
小男孩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根本没有防备,眼睛里进了沙,顿时难受的嗷嗷大哭。
樊遥握着铲子站起身来,扭头看向站在右手边的白林。
屋里说话的大人们听到哭声,跑出来看,帮小孩清洗眼睛,问过程怎么了,谁扬的。小男孩不知道是谁,只难受的哭,倒是小白林扬手一指另外一个小男孩,大声告着状:“是他扬的!我亲眼看见的。”
小樊遥再次扭头看向了他,这次拉起了脸,看上去很不高兴了。
他刚才余光里有看到,那把沙子是这个白林扬的,也只有白林站在他的旁边。
小孩闹得狠了,手下没个轻重,扬沙子再正常不过,真生气起来给你扔砖头都是常有的事,大人们闻言教育那小孩:“好朋友在一块要好好相处,不能扬沙子的,知道吗?你看桐桐眼睛多难受啊,是不是。”
被冤枉了的小孩叫冰荀,委屈的扁着嘴,视线不自觉的去扫樊遥,想寻求帮助:“不是我扬的,我没扬。”
他刚说完,小白林叉着腰生气:“就是你扬的!我看见的。”说完也朝樊遥眨眨眼,两人此时竟是不约而同去寻求樊遥的帮助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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