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 会员中心 | 我要投稿 | RSS
福书网
站内搜索: 高级搜索 如有淫秽信息或侵犯了您的版权请联系邮箱fushuwang@outlook.com删除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2020

直径一千米(近代现代)——笼中月

时间:2020-12-07 12:06:01  作者:笼中月
  “喂韩岩,喂?醒了吗。”电话那头是个男人的声音。
  “……”要挂断已经来不及了。
  他猫着腰躲到门后,捧着手机清了清嗓,“你好。”
  那头乍然安静,可能是看了看拨号是否有误。
  “这不是韩岩的手机?”
  “是、是的。”他硬着头皮,“我是他邻居,他病了,不方便接电话。你有什么事?等他醒了我可以帮你转告。”
  这辈子扯谎的次数,就数认识韩岩以后最多。
  只听那边嘀咕了一句“怎么好端端的病了”,随后问:“病得不重吧?”
  安宁往床的方向看了一眼。上半身脱了个精光的韩岩,背肌如弓,分明身体好得不得了,像头牛似的。
  “不要紧的……”他手指在门板上画圈。
  “那就好。我是他同事,姓王,你跟他说醒了以后给Patrick回个邮件,那边都等急了。”
  听起来是很严肃的事情。他连说好的好的,挂断电话以后才发觉自己没穿鞋,脚板心凉凉的,又蹬蹬蹬跑回床边。
  十点半都不能叫早晨了。雨后碧空如洗,即使隔着窗帘也能发觉外面的好天气。
  穿好拖鞋,将韩岩的手机放回原位后,他从外套里翻出自己的手机。本来是想给韩岩悄悄拍张照,谁知划开后,意外发现一个未接来电。
  居然是父亲打来的。
  其实安宁跟家里许久不联系了。因为曹恒启的事,他同家里闹得很僵,原已做好老死不相往来的打算。父母在那个城市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虽然已经从一线退休,但威权的余温仍在,同时也早已习惯了发号施令。同性相恋本就被视为离经叛道,何况安宁还背井离乡追爱,简直罪加一等。
  他躲到卫生间,关好门,给父亲拨回去。
  电话刚响两声就通了,那边喂了一声。
  “爸爸。”他坐在马桶盖上,两腿并在一起,像幼时听训,“你给我打电话了?我刚才在睡觉,没有接到。”
  那边却乱哄哄的,不像在家里。片刻后安静些许,他听见爸爸叫了他一声:“宁宁,听不听得清?”
  嗓音很沙哑,比从前又老了许多岁。
  “嗯。”安宁就此哽咽。
  毕竟是父子,生疏的感觉只消一句便不复存在。他爸爸低声责备:“这么晚才起,你睡得倒好。”
  接着无来由地叹了口气,“你妈妈为了你的事,多少个晚上睡不着觉。”
  安宁嘴唇动了动,答不出话来,只垂眸望着自己的膝盖。很明白是自己做错了事,因此抬不起头。
  “在上班没有?”他爸爸问。
  问完又有所醒悟,“是爸爸老糊涂了。今天周六,上什么班,难怪你起得迟。”
  从前极少说这样的话。
  安宁直觉有异:“爸爸,是不是有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你最近要是有空,抽时间回家一趟,看看你妈和我。”
  “怎么了?”
  “让你回来一趟,还要有什么原因?”他爸爸故意板起声音。
  安宁越听越不安,一直追问下去,终于从爸爸嘴里追出缘由。
  秋初开始他妈妈偶尔低烧,起先没当回事,这周拖无可拖,去医院检查发现是肺腺癌,已经淋巴结转移。老人家心里什么都明白,早已是做好了就此归西的觉悟,只是放不下这一个独生子而已,这才有了今天这通来电。
  挂了电话,安宁坐到腿发麻,再站起来时双腿打颤,恍惚的感觉直冲前额。
  他扶着墙慢慢走出去,走到衣柜前换衣服,仍旧阵阵发晕。
  床上的韩岩仍在熟睡,大概是觉得热,两条胳膊都露在被子外面。整理好衣服背好包,安宁将穿过的浴袍重新挂好,然后才回到床边,替韩岩掖好被角。
  等不及你醒了,安宁心想。
  走到门口,他把着扶手,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迟滞片刻,复又回去,大着胆子拿走了一样东西。
  睡梦中的韩岩唇上落了一个吻。
  咸的。
  —
  再度醒来时,韩岩头痛欲裂,太阳穴像被枪弹轰过。
  勉强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酒店房间,窗帘严丝合缝地拉紧,空气中还残留着宿醉后的酒味。拿过手机一看,已经中午12点。
  睡了这么久……
  这地方他不陌生,以往跟那帮狐朋狗友泡吧,喝多了任谁都是往这儿一送,有时是他送别人,有时是别人送他。
  昨晚想也不用想,必定是乔屿找人将他送到这里来的。起床冲澡穿衣,钱包电脑什么都在,唯独少了条领带,忘记落在什么地方了。
  不多时就恢复五成精力,甚至在退房前回复了几封工作邮件。
  车停在酒吧停车场,上车以后他没急着走,而是坐在驾驶位给乔屿发了条消息:“昨晚谢了。”
  乔屿没回他。
  宿醉在第二天才算彻底过去。
  周一上班,一到工位就有同事给他送来一杯咖啡,“领带不错,病这么快就好了?”
  他抬眸。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咖啡塞他手里,同事手背碰了碰他的额,“退烧了?”
  “谁跟你说我病了。”
  “你邻居啊。就周六早上,我帮Patrick催你回邮件,电话是你邻居接的,说你病了,还说有什么事可以帮忙转达,合着根本没转达?”
  见他半晌不应,同事晃晃手:“病到底好没好啊,我怎么感觉你有点儿不在状态。”
  紧接着韩岩耸然起身,开始翻公文包。找到手机,疾步走到电话间,一遍一遍地给乔屿打电话。
  来来回回,电话几乎响了百来声。
  乔屿最终接了,劈头便是一副要闹翻的架势:“连打这么多遍你是不是有病?”
  “前天晚上谁送我去酒店的。”
  “别来问我。”
  “是不是安宁?”
  电话里一秒安静,乔屿的起床气跟窝火一并发作:“我他妈上辈子欠你的?你嫌他麻烦的时候让我接走,现在反悔了又来恶心我。是不是他你自己心里没数?你敢说你们什么都没发生?”
  真的是他。
  韩岩神智骤然清明。
  乔屿骂个没完,他忍耐许久,沉声打断:“骂完了没有,骂完了告诉我安宁的电话。”
  “……操。”好友彻底爆发,“再有下次你他妈永远别想再见到我,老子躲你躲到下辈子。”
  但挂了电话,号码立刻发来。
  韩岩第一时间打过去,结果却没人接。他难得急躁,偏偏又不能抽烟,小小一个电话间的地板快要被他踏烂。
  叩叩——
  有人等不了了,抬手敲门示意他赶紧出来。
  他无计可施,只能开门出去,脸黑如铁气场渗人。回到工位发现电脑根本没开,索性不开了,干脆利落地请完假走人,开上车才发现既不知道安宁住哪儿,也不能直接杀到工作的地方去找人。
  工作日的早晨,拥挤的马路上人人行色匆匆,只有他像是无头苍蝇。
  无处可去,他停在路边,下车再次拨号。
  从没有觉得等待这样煎熬,哪怕只是电话里的几声嘟音。
  打到第二遍,终于通了。
  他脱口而出:“安宁你现在在哪儿,我们谈谈。”
  电话那头却安静了好几秒,随之出现一个柔软的声音,显得不太确定,“你是……韩岩?”
  谢天谢地,还能听出是他。
  仿佛一只无形的手从深井中将自己挖了出来,韩岩逃出生天,肩膀一松:“是我,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手机在口袋里,没听见。”安宁还是那种抱歉的语调,“有什么事吗?”
  但多了些生疏。
  过去的这个周末他们的确没有联系过,韩岩还以为他不再需要自己。
  这个沉默的空当,忽然出现一道突兀的女声:“飞往临江的旅客请注意,飞往临江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
  “你在机场?”韩岩警觉。
  话筒被人手忙脚乱地捂住。
  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工作电话中来不及按静音,对方常常选择捂话筒。
  可惜韩岩已经听见了。
  “你要去临江?”
  “不是去,”安宁讷讷纠正,“是回。我要回家一趟。”
  韩岩紧张的情绪缓和许多,“什么时候回来,我们见一面,把话——”
  “阿文。”安宁忽然轻声打断。
  这是第一次,他没等他把话说完。
  韩岩神经微麻,站直身体,“嗯?”
  “我没买回程的机票。”
  这是一趟单向飞行,没有归期。
  “我不回来了。”
  好几秒后韩岩方才消化这两句话。他回头看了一眼后备厢,然后下意识抬头看天,深秋的阳光照样刺眼。
  “出了什么事?”
  “我妈妈身体不太好,很长一段时间离不开人。”安宁爱哭,但说这段话时却没哭,“本来想过要告诉你,后来想想还是算了,你帮我的已经够多了。”
  韩岩张了张口,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阿文,我运气真差。”安宁还是没忍住,有点哽咽,“你说是不是。”
  跟初恋交往两年,发现自己当了两年的第三者。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走出来,没想到稀里糊涂弄错了人。等到终于明白谁才是对的那一个,亲情却轻而易举地击垮爱情。
  两个人从直径一千米,走到直径十公里,好不容易重回一千米,才不过一个晚上,就要远至一千公里。
  不过也幸好,还有那么一个晚上,辗转反侧时可供回忆。
  相隔一千公里的感情已经不足以称之为感情,距离会冲淡所有,谁都明白这个道理。
  安宁不傻。与其勉强维持一两个月,最后除了晚安早安再也没有任何共同话题,不如就停在这里,至少还有一个谁也拿不走的晚上,以后再想起来,心里总是甜的。
  这样就不算太坏。
  “广播又在催了,”他声音益发低微,几乎到了快要听不清的地步,“我真的要走了,阿文。”
  韩岩如梦初醒,“你等等我安宁,我有东西要送给你,你等等我。”
  安宁轻声啜泣,然后很勉强地笑了笑:“我等了你好久了,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作者有话说:谢谢大家的收藏和海星
 
 
第15章 你不再关心我了吗
  临江临江,自然是在江边。
  安宁生于斯长于斯,出国时方始离开。飞机落地后,他睁开惺忪红肿的双眼,扭头看向窗外。
  外面冷,窗上有一层薄雾。不像Z城,临江一年四季都不干燥,冬天永远是湿冷,室内气温比室外还低。
  机舱广播开始播报舱外气温,乘客蠢蠢欲动,有的摘安全带有的把手机开机。
  所有人归心似箭,安宁也是。
  但他同时也是撕裂的。他的人已经落地,心却还在天上徘徊,像是有什么遗憾被留在起飞的机场了。才过两个小时,就开始想念阿文的声音,那似乎是他与Z城仅剩的交集。
  终于打开手机,一大堆新消息。
  关系好的同事从部门经理那儿听说了他的事,扼腕之余说的话也很小心翼翼,唯恐刺痛了他已经无比脆弱的神经。谁都明白人生来就有一死,但妈妈毕竟是妈妈,妈妈跟其他人是不同的。合租的室友也发来消息,询问可不可以征用他留下的微波炉和懒人沙发,他回了句“都可以”。
  还有爸爸的短信,问他落地了没有,叫他打车回家,不要去挤地铁。
  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那个号码安宁存了,存的是“韩岩”,心里还是叫他阿文。搜手机号就能搜到自己的微信,但没有任何新的好友申请。
  安宁并不失望,只是有点难过,很克制的。
  接着就是下机,取行李,回家,去医院。他度过了打仗一样的两周。
  妈妈的肺腺癌发现得不算晚,可惜已经发生淋巴结转移,要先手术,然后视情况进行化疗和靶向治疗。爸爸年纪也大了,在儿子回家前已经担惊受怕多时,如今才终于歇上一歇。
  这半个月安宁几乎一天也没休息,本市跟周边的几个大医院被他跑了个遍,通宵排队挂号、早起看病检查、安排父母的三餐,托人找关系问床位,终于住进合适的医院了又要操心手术排期。
  他忙到没有时间去想今后,当然更没时间想感情的事。偶尔在等待妈妈做检查的空档,坐在医院走廊的蓝色胶椅上,他会摸出手机查点跟妈妈这个病有关的病例。看到别人写术后如何如何向好、康复如何如何顺利,他会长出一口气,心里生出许多希望,看到别人写术后复发、靶向药失效,他又会不知所措,手脚冰凉。
  极偶尔的,他想起韩岩。
  这种想念通常发生在刷朋友圈的时候。他不是韩岩的微信好友,但乔屿还没有删掉他,因此他还能看到乔屿更新的动态。乔屿今天开跑车进山,明天晒限量外套,后天又在酒吧给朋友过生日。每当他上传照片,安宁就会将屏幕拿近,将照片放大,在里头寻找那张凶巴巴的脸。
  可惜事与愿违,韩岩一次也没在照片里出现过。韩岩这个人,像是从安宁的世界里蒸发了。没有新动态,没有新故事,一切停滞在深秋。
  也好。
  起初安宁还会翻出他俩的语音聊天反复听,后来自己跟自己赌气,再也不听了。他猜韩岩没想过他,在他离开以后。以那个人的性格,大约不可能拖泥带水,过了就忘了。
  安宁知道韩岩是对的,却固执地要求自己不再想他。
  手术日子定下来的时候,妈妈已经在医院住满一周,爸爸白天几乎寸步不离。安父以前是正经的处级干部,不过极疼老婆,出了名的顾家。万圣节那天一家三口回不了家,就由爸爸做了三菜一汤带到医院来,支了张小桌子边看电视边吃。

返回首页
返回首页
来顶一下
加入收藏
加入收藏
推荐资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