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书竞抿了下嘴角,“也行。那我们就回到之前那样,把这事儿忘了,好不好?我会照顾你的,桥桥。”
江桥又想哭了。
他想,我是傻逼吧,试探个屁啊。答案早就清楚明白了。
江桥擦了下眼泪,发着抖,摇头说不好。孩子都打了,总不能白打吧,怎么还能像之前一样?你妈妈答应会补偿我的,老公。
“……”
陈书竞的表情冷了一下,听出了他的暗示,但并不太在乎。他觉得江桥在撒娇,闹脾气。难不成还真能拿了钱走掉?
他安慰道:“我错了宝宝,不应该瞎说。随便你罚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好不好?”
“我想要你娶我。”江桥说,“求你了,你会娶我吗?”
陈书竞:“……”
这句话江桥一直想问,憋得发霉。开口时哆嗦着,像要被冻死了。
陈书竞突然发笑,“桥桥,先不说你是双性,我都还没到法定婚龄,你在想什么?别闹了。晚餐吃烤鱼吧,最近……”
江桥猛地摇头,把话题扯回来,握住他的手,贴在脸上,“没关系呀,你、你就算随便答应我一句,我都会把孩子生下来的。你骗骗我。”
陈书竞:“……”
“我为什么骗你?”他烦躁地说,“我还没到那个年纪,没法儿瞎承诺你,对你不公平。”
江桥渐渐松开手,垂下头,“你当然不会娶我。”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我想说,我……”
江桥的牙齿打战,深吸口气,突然掐了自己一下,抬起头来,声音坚定了,“我想说,我……你在玩爱情游戏,陈书竞,我陪不起。你母亲说得对,我……”
“我想要更好的生活。”
陈书竞怔了会儿,冷笑起来:“你放什么屁,操,跟着我还不够好吗?”
他道:“我都说了孩子我养,你我也养。你从我妈那儿能拿几个钱,跟着我什么没有?你傻逼吧你,脑子着火了!你放弃我?”
他说得冷酷尖锐,羞辱味十足,骂得江桥想哭,声音陡然变大了:“你才会放弃我呢,你早晚要放弃我,陈书竞。”
他悲哀地说:“到了那个时候,这孩子算个什么,工具人吗,用来提醒我怎么被你抛弃的?那我会恨死他了!拉倒吧!你根本给不了我未来,你妈倒是可以,陈书竞!”
陈书竞:“……”
他还没听过江桥大声说话,更别提吼人了。
这一下突如其来,吼得他脑子生疼,心烦又生气,竟然难过起来,胸口像空了一块。
他眯着眼,说宝贝,你这话说的,我还不够宠你啊?我一直都让你做选择,你要孩子我负责,你不要也没什么。我亏待你了?你这么对我。
“你可真够贱的。”
江桥还是哭出声来,“我们分手吧,陈书竞。”
“成,你别反悔。”
“我不会。”
“你是不是故意的,江桥?我操!”
陈书竞突然很烦躁,“你故意弄了个人设,要死要活,搞得像有多爱我,搞得我也喜欢你了。现在钱也赚了手也分了,你他妈PUA我!”
江桥:“……”
他惊呆了,倒是没法反驳,自己也觉得荒唐:到了最后,他居然是渣人的那个。确实挺PUA的。
江桥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
“对不起个屁,谁在乎你。”陈书竞的语调讽刺,一张俊脸阴沉,神色冷静压抑。
他想,偏偏是这个时候。
但凡是早一点,或者是晚一点,他都不会这么难受。偏偏在这个时候。
这个时候,江桥在陈书竞心口。
他把江桥放在心上,向他倾注了爱的幻想,纯粹又通透。像那个告白的酒店,玻璃缸里的海洋虽然不真实,但也不算假啊。
他或许爱着江桥,哪怕是不长久的。
却被他摆了一道。
操。
江桥怔怔地看着陈书竞,发现他的呼吸很快,咬肌紧绷着,喉结滑动,一鼓一鼓的。
他的睫毛很长,柔软又细密。像把什么挤出了眼尾,划过一点亮色,透明又湿润,是晶莹的。
陈书竞流眼泪了。
我的天啊,我的上帝。
江桥的心里一惊,整个人都烧热了。他想是真的吗,陈书竞为我哭了?不可能吧!
他打脸了,几乎立刻反悔,想跪下来求原谅,说对不起,老公,我爱你。最终没有这样做。
他想,会哭的陈书竞走下神坛了,比整个世界都可爱。也许我现在最爱他,但真可惜,我得不到他。
卑微的人最现实,现实的人最狠心。
江桥想,如果这份感情再美好一点,再多一些生离死别,他会为了陈书竞去死,成全一份纯洁的爱情,成全小王子高贵的爱意。
但事实上他不会死。
人既然不死,总得更好地活下去,是不是?
陈书竞冷着脸,让江桥滚吧,滚远点。却又把人叫了回来,心里吊着什么似的,问他说:那你要多少钱?
“看看我值多少。”陈书竞假笑。
江桥怔住了,心里既酸疼又痛快,甚至有几分激动。他想陈书竞这回忘不掉我了,对吗?
他摇头,说我不要钱,一分钱都不要。
“我要一套上海的房子,市中心,三室一厅。”江桥一字一顿,“还有中信证券的实习。你母亲说可以。”
陈书竞:“……”
他的额头青筋直跳:我操,还真是小瞧你!
他说行,你可以,两千万就这么到手了,牛逼。世上还有没有更方便的跳板了?我这辈子没受过这种委屈。
我记住你了,江桥。
你真恶心。
这章我期待很久了,我爽了。
第70章 一别两宽
江桥怀孕第47天,在协和做了无痛人流,找薛雪的某位主任医师朋友。他本来考虑药流,但对方说毕竟是双性人,可能流不干净,还要清宫。
那天检查,各项指标正常,无发炎症状,立刻上了手术台。麻药效果很好,他不省人事,醒来后思维清醒,被保姆扶到观察室,睡了一觉。
全程不算痛苦,可能是月份较小。只是下体一直流血,垫着卫生巾,总有种被抠挖的幻觉。之后便被搀着回家了。
回到陈书竞的房子。
陈书竞早走了,避之不及,没拿什么东西。他一个人躺在床上,觉得空空荡荡,身上冷得厉害,微微发抖着,脑子疼,腹部和下体胀痛。
江桥想,如果还没分手,这么晚了,陈书竞一定回家了。
他们会抱在一起,拥抱亲吻,说些甜言蜜语,看部综艺或者电影,叫深夜外卖。
这可能对胎儿不好,江桥知道,但他总忽略掉,免得破坏气氛。他太享受这种时光了,享受到除了男人,顾不得别的东西。
无论如何,他仍然想念陈书竞。
陈书竞长得帅,身材好,肌肉块儿纹理分明,有种希腊雕塑般的力度感,侵略性十足。做爱时体温偏高,能把你融化掉,像牛奶一样蒸发了。
江桥闭上眼,把枕头抱进怀里,闻上面的香水。熟悉的气味包围着,仿佛情人还在身旁。
手术创伤还没过去,江桥全无性欲,但却像傻逼一样意淫着,意淫俩人在拥抱,环住肩胛和背脊。
陈书竞的肩膀很宽,后背平而有力,也很硬。
跟他做爱,你是推不开的。
陈书竞。
江桥睁开眼,自嘲地苦笑了一声,平静地拿出手机,颤着手拨打陈书竞的号码。
居然接通了,没有被拉黑。
江桥没等陈书竞开口,就急急忙忙地说:“我已经打掉了,会尽快搬走的,卡在箱子里,不会烦你了。走之前能见一面吗,就当是……”
“分手炮啊?”陈书竞慢慢地问。
他的声音很喑哑,又很低沉,像粗粝的磨砂表面,刮擦着脆弱的耳膜,磨得江桥心里一麻,脸颊发烫,问没事吧,你嗓子怎么了?
不会又哭了吧。
陈书竞说:“没什么,在干逼。”
江桥:“……”
他的呼吸停顿,脸颊绯红,听着语音里的宛转呻吟,从压抑变得大声。大概是陈书竞把手机凑近了。
妈的,这画面多么熟悉。
江桥的眼眶红了,倒是没脸像Kiko那样责问,只是吸了吸鼻子,柔软而安静地说:“好吧,永别了。”
“我爱你,陈书竞。”
陈书竞冷笑,“你他妈……”
嘟嘟嘟——
挂断了。
陈书竞沉默半晌,骂了句操,把手机扔了。
他失恋了难过,就住在小公主的别墅,和新认识的女孩儿亲热。本来情绪不错,但这通电话打断了高潮,让他烦乱,脑子里浮出一句话来。
江桥一点儿不像小精灵,他想,小精灵多好,她会为彼得潘死的。
江桥是为了长大而离开的那个。
叫什么来着?温蒂。
讨厌死了!
空旷的大平层里,江桥抱着枕头哭,边哭边骂自己傻逼。
他想我有病吧,我他妈小孩都没了,还只想着男人,还打算现在就出门,跟他分手炮去呢。
我这个贱逼。
所以说,江桥安慰自己,这孩子没法要,确实该打掉。别说是年轻肆意的情人了,连他自个儿都不负责任。
他爱的只有陈书竞而已。他真恶心。
他恶心在明知道不可能,还敢投入爱情。投入了,又看得出这份爱虚无缥缈,提溜在男人手心。
男人一旦松手,他就要进地狱。
但凡他有点资本,像Kiko,梁巧甚至Mia,摘星星得不到,大不了落在地上,没关系。
但他不行。他一无所有,再来个孩子拖累人生,这辈子怎么过啊,怎么承受早晚的分离?
人总得先脚踏实地。
再谈爱情。
第二天,薛雪给江桥打了个电话,安慰他,还说会送来补品,明天快递到家。
他原本发呆躺尸,闻言连忙爬起,轻声感激。毕竟都打掉了,人家还上着班呢,根本不用理自己。
薛雪喜欢他的乖巧,笑着告诉他:
上海xx置地有个新盘,在天潼路上。那块旧城区改建,但盘内环境很好,精装修,发图给你看,喜不喜欢?
江桥看了眼图片,立刻怔住,说这、这比我想的好太多了,麻烦您。我给您……烤点小饼干吧?别的您也……
薛雪笑道:“哪里,是我谢谢你。你说想去中信的营业部,但都到上海了,不如试试总部。比如海通的投行实习,感不感兴趣?”
江桥目瞪口呆。
说实话,他的本科院校很一般,同学们才刚毕业,都是先做前台销售,再找升职机会。没听过更强的,中信就算是顶峰了。
而海通总部就在上海,本身也排在前位不说,如果能进投行部……我的天,投行啊!业界传说?!
他震惊之余,又觉得这超过目标了,根本不敢去想,好像不对劲。于是结巴地说真的吗,谢、谢谢您。可我不够优秀,我……
“你可以的!”薛雪鼓励。
江桥的脑子一烫,点头道谢。他想起之前投简历和面试的艰难,眼里湿漉漉地,心跳砰砰,又毫无实感。
他一边感到自厌,正常人大概会对这种帮助嗤之以鼻。一边又觉得激动,他真有毛病。
他想,这是确确实实的东西,握在手里的。他好像有未来了,甚至有安身之地。
不再是浮萍。
薛雪让江桥七月入职,先留在这儿观察,等确认打掉了,身体健康再说。江桥当然听从,他憧憬着美好未来。
离开北京那天,江桥换回了男装。
他以前更想维持男人的身份,是因为觉得厉害,但现在无所谓了,都一样。只是身份证上写男,那就做男人吧。
在首都机场,江桥拍了张飞机的照片,发在朋友圈。和伦敦归国那天差不多的文案。
可惜物是人非。只留下朋友圈的一条横线。
起飞前,翟明克打来语音。江桥吓了一跳,打断对方的嘘寒问暖,直接说我不会回来了,不用再理我。
“你误会了。”翟明克坦白地说,“之前我喜欢你漂亮,但现在都谈恋爱了,为了美女破坏正经恋爱关系,代价大,不至于。”
“那你……”
“梁巧一直很内疚。”他叹道,“觉得你俩分手跟她有关,又不好意思找你。你都要走了,能给她打个电话吗?让她安心。”
江桥沉默,“抱歉,我不想打。”
“拜托了,她拉不下脸。”
“我就不要脸吗?”
“你性格好啊。”
“我不打。”
翟明克挂了。
江桥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他思来想去,满脑子还是过去几个月的样子,如梦似幻。除去各种浮华,只有陈书竞最清晰。
陈书竞是那么漂亮,英俊又坦荡,像颗纤尘不染的珍珠,被他玷污了,真对不起。
虽然他为陈书竞吃药又堕胎,堕胎当天听他和别人做爱,但他对不起他纯洁的爱情。真的,对不起。
江桥会难过,因为他的小王子伤心了。
在所有如PPT滑过的画面里,最后一帧,是陈书竞冷酷、厌恶的神情。但最重要的一帧,是他流泪的样子。
都看过他哭了,哪还看得进别人呢?
但江桥丝毫不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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