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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安客栈怪事谭(玄幻灵异)——莲兮莲兮

时间:2020-12-08 10:17:12  作者:莲兮莲兮
  按照契约,只要她能坚持一年,一定是可以怀孕的。
  当时严绿织千恩万谢地带着篦子离开了,一年后,掌柜也确实听说了沈家大奶奶怀有身孕的传闻。十个月后,她生下了一个健康白净的女儿。
  原本掌柜以为这桩生意已经了了,却没想到今天喜珠突然跑来找他。
  “原本以为有了嫡女,我们夫人的日子能好过些。可是那齐氏每天带着她儿子耀武扬威的,老夫人一看夫人生得是个女孩,也没给过多少好脸色……所以……”
  “所以你们夫人不仅没有按照契约在得了千金后烧掉篦子,而且又开始使用了是不是?”掌柜的声音里没有怒气,只是有点冷淡。
  喜珠哭着说,“求您一定要救救我们大奶奶,她……她肚子里的东西……长得太快了!她疼得难受,连床都下不了!”
  掌柜长长叹了口气,头疼一样捏了捏眉心,“为什么立了契约却不履行诺言?这样的话,还立什么约呢?”
  “夫人……夫人原本也是不想用的……但是那次齐氏房里的大少爷生辰之后,夫人就怎么也放不掉这个念头了……就像魔障了一样。”
  “生辰?”掌柜问,“生辰那天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么?”
  喜珠想了想,道,“原也没什么。夫人虽然不高兴,但也没挂在脸上。但是到了晚上,就不知为什么整个人都心神不定似的。当晚就开始用那篦子了。”
  掌柜沉吟片刻,道,“好吧,你先回去。过几天我会找机会来贵府拜访。”
  喜珠千恩万谢,好不容易才给劝走了。重六也没要那条手巾,看着人走远了,才回到中庭。
  “东家,咱们还负责善后服务吗?”重六好奇地歪着头问。
  掌柜道,“是啊。虽然大部分时候是对方失信违反契约,而且多半都是年深日久才出现岔子,但为了保护咱们手下的匠人,不让事情闹大,能解决的我都会尽量解决。况且,严绿织是一个重情义的女人,她不会轻易违约的。就算没有立刻烧掉篦子,也不该第二次拿出来用。”
  “但是沈家……那深宅大院的,咱们一个开客栈的,又不是郎中,怎么进去啊?”
  掌柜施施然道,“要打听消息,很多时候是不必亲自去问当事人的。这一点,你不是最应该清楚吗?”
  说完,意味深长地对重六笑了笑,便背着手回后院了。
  重六心里又是咯噔一下……
  难道他到处打听消息这种事掌柜也注意到了?
  到底掌柜还注意到了多少?
  重六来天梁城后最先打听到的轶事中就包括成年沈家的种种密辛。这沈家祖上是最初是靠着在西域和中原之间运送贩卖丝绸香料一类的商品发家,渐渐成了昭宁路最富有的商户之一。后来就连皇宫也常常透过他们去置办那些遥远异国的奇物珍宝,他们的前代家主便被授予了一个代替皇家采买货品的提辖官衔,于是一大家子愈发兴隆昌盛,成了天梁城的名门大户之一。
  而目前沈家的家主沈钰轩还不到四十岁,年纪轻轻却已经与朝廷诸多官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几乎包揽了皇家乃至整个京畿地区异国贡品的运送。
  沈钰轩在他二十岁的时候便在父亲的安排下娶了秦湘府一位书吏官的二女儿严绿织。当时的严绿织芳龄双十,娇俏可爱,很有点倔强的小脾气。沈钰轩在结婚前都没见过新娘子,新婚之夜掀起红盖头看到一张红艳艳苹果般的容颜,还有一双灵气逼人的眼睛,简直喜出望外。
  大家闺秀教养的严绿织不仅有一副俏丽的容貌,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将沈大公子迷得一连半个月都没有进过店里,很有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意味。而绿织也心醉于沈钰轩那器宇轩昂的风度、私下里儿女情长的温柔,还有他从小跟着父亲在商道上跑生意,说出来的奇闻异事每每令她吃惊。
  婚后的二人很是过了一段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美满日子,但一年年过去,绿织的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渐渐地,沈钰轩的母亲杨氏开始对儿媳妇有意见了。
  绿织给她请安她爱理不理,敬的茶也不喝。一天到晚阴阳怪气,话里话外地不给儿媳妇脸面。而绿织不在场的时候,杨氏跟儿子抱怨起来更是毫无顾忌,说她脾气大,又不会织布,针线活也不好,做的饭连狗都不吃,一天到晚就会舞文弄墨成何体统。当然最“罪大恶极的”,还是她“肚子不争气”。
  其实沈钰轩何尝不急,成亲这么久都没有子嗣,传出去只怕要大大丢了面子。
  绿织每日过得憋屈,但也无可奈何。看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药,也还是怀不上孩子。
  三年后,沈老爷听杨氏抱怨听烦了,淡淡跟儿子交代了句:“实在不行,就纳个妾吧。”
  纳妾这种事,本是寻常。可是绿织和一般女子不同,她接受不了。
  钰轩那么疼她,真心待她,答应过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甚至写过誓约的。怎么会出尔反尔呢?
  她哭过,闹过,甚至回了娘家,可最后街坊邻居窃窃私语,却都说她“善妒”“她一个正室,心眼怎么这么小,还大家闺秀呢,我看道理知道的还没我这个村妇多。”
  “就是,还不是怪她自己生不出孩子,难道让人家豪门大户的绝后吗。”
  “男人嘛,稍微有点小钱的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这就要死要活的。我看啊,早晚要被休了。”
  各位“睿智”的街坊太太们嗑着瓜子剥着豆子闲聊着。
  这些话,不仅是外人说,就连绿织的母亲都如此劝她。她父亲则日日自责给她看的书太多了,把人都看痴了。
  而绿织却不明白,明明是钰轩不守信,为何所有人都说是她错了?
  她人在娘家日夜盼着夫君会去接她,结果没有等来沈钰轩,却等来了偏房齐氏已经进门的消息。
  最后僵持不下,绿织只能让步。然而这一让就一发不可收拾。
  齐氏进门后不到一年就怀孕了,生下一个大胖小子。老妇人乐得合不拢嘴,天天各种补药往屋里送,派了不少丫鬟奶妈去服侍。而绿织则愈发受到排挤,就连下人也对她少了恭敬。
  她恨齐氏,更恨钰轩失信负心,只是她也没有文君的魄力写下白头吟,只好将苦楚往肚子里咽。
  然而就算她隐忍,齐氏却有想被扶正、让她的儿子成为嫡子的野心。几次挑唆,再加上老妇人的火上添油,绿织与钰轩的关系也愈发僵持,昔日洞房花烛的柔情蜜意、新婚燕尔的你侬我侬,全都化作梦幻泡影。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绿织会被用七出之条中的“不顺父母”,“无子”以及“善妒”三条逐出沈家之时,却忽然传出了她怀孕的消息。这谣言才渐渐断了。
  重六听到这些传闻的时候,只为绿织抱不平。本该放在手心里疼的一颗轻灵灵的明珠,却落在一众腌臜俗物手里,没人有能力欣赏她,只用那些最粗浅的标准来衡量她。
  现在看来,绿织她自己也渐渐忘记了自己的价值,试图通过一些近乎绝望的手段来夺回“幸福”。
  叹了口气,重六便继续自己的琐碎生活了。
  到了下午,忽然吩咐重六去城南打听打听,大少爷生辰的时候沈府都铺了什么样的排场,顺便帮廖师傅带点调料回来。重六兜里揣着铜板在城南溜达了两个时辰,便将当日的安排摸得七七八八了。
  他回客栈的时候,心情有些微妙的躁动。
  忙完了晚饭点打了烊,掌柜便叫重六跟他到楼上的雅间里单独说话。
  “怎么样?都打听到了什么?”掌柜坐在桌边,用手托着脸颊,手里把玩着一串玛瑙珠串。
  重六抿了抿嘴唇,“沈大少爷过生日那天,请了一个戏班子去唱戏。”
  掌柜拨弄玛瑙珠子的手指蓦然停了,抬起眼睛,犀利地盯着重六,“然后呢?”
  “我问了当时负责置办寿宴的百味楼的帮工,他说,唱了好几段戏,但是最后一段戏有点怪,只唱了前一半,后一半还没来得及唱,便说那青衣突然身体不适,上不了台了。后来那生辰宴也就草草散了,因为最后那段戏,让所有在座的人都不大舒服。”
  重六说完,顿了顿,继续说道,“最后那一本戏,说是当时芦洲居士新写的……黄衣记。”
  好一阵子,雅间里都没人说话。掌柜的手指头在玛瑙珠子上转着圈,仿佛在模拟他不断徘徊的思绪。
  “六儿,你果然很会探听消息。”祝掌柜用一种难以揣度的眼光看着他,“之前你给我的那份唱过黄衣记的戏园子的名单,也十分详尽。”
  “您交代的事,我肯定得办好啊。”重六憨笑道。
  “很好,真是越来越得力了。”掌柜微微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看来,咱们得了空得拜访一下这位芦洲居士。”
  作者有话要说:时刻准备着售后服务的掌柜很心累_(:з」∠)_
 
 
第27章 黄铜筷子(7)
  芦洲居士叫什么,长什么样,住在哪里……这三道原本应该很好打听到的消息,重六偏偏总是抓不到头绪。
  早在掌柜亲自下命令让他去打听之前,重六就已经有意无意地跟所有上演过那位神秘文人写的戏的戏园子探寻过,问过一众茶博士、梨园子弟、戏园子打杂的甚至是班主,却都没人亲自见过戏文的作者。
  重六后来在买戏本的时候跟几个书坊的坊主也搭过话,有些人说他们见过,可是口径不一,又说高,有说矮,有说胖,有说瘦。
  显然都不大可信。
  重六从第四间书坊出来,手里攥着一本芦洲居士近期新写出的作品,有些垂头丧气地回了客栈。
  掌柜把他有的所有芦洲居士的戏本都借了去阅读,短短两天时间就几乎全都看完了,甚至还给了他钱让他去把市面上能买到的重六没有的戏本子都买回来。
  重六几乎要以为掌柜迷上了芦洲居士的作品……
  不知怎么的,原本也很喜欢芦洲居士的重六现在却不那么喜欢了……
  回到客栈,跟朱乙一起忙活了一阵。正把摊了一桌被啃剩下的鸡骨头扫进木桶里,忽然听到掌柜唤他,“六儿~~~”重六忙扔下手里的抹布跑到柜台跟前,“东家!”
  “打听得怎么样了啊?”掌柜心不在焉地翻看着账本。
  重六把仍旧揣在怀里的戏本子拿出来,“还是……没打听到……说的都对不上,显然去递稿子的都不是他本人。”
  “原来也有你打听不到的人,看来这芦洲的水很深呐。”掌柜揶揄道。
  重六摘了头上的麻布帽子,有点不好意思地抓在手里,“我一个当跑堂的,当然要勤扫听着点啊……”
  “行了,如果暂时找不到他,也不必强求。你今天晚上帮我跑个腿,去铜匠那里把东西取回来。”
  啊,十天之期已经到了!
  “您不跟着去?”重六道,“可是我自己去的话……可能要的时间会有点长,要明天才回得来了……”
  掌柜笑得神秘,“你今晚打烊后先来我房里,我教给你怎么抄近路。”
  重六眨巴了两下眼睛,“教我?”
  “是啊,很简单的。你人也机灵,用不了半柱香就能学会。”掌柜稍稍凑近了重六,认真看着他的眼睛,“就看你……敢不敢学了。”
  重六稻米般点头,“学啊!我想学!”
  掌柜满意地微笑着,忽然伸手,轻轻拂过重六的脸颊。
  重六的脸哄地一下,如煮熟的螃蟹般热烘烘的。
  掌柜的指尖凉凉的,却好像在他脸颊的皮肤下面点了一把火。
  然而掌柜指尖停留着一点抹擦下来的灰尘,似乎全然不觉得自己的动作有多么暧昧,漫不经心地说了句“脸脏的像只花猫”,便拿着戏本子走了。
  重六老觉着掌柜是在故意把他当那只狸花猫在逗呢……
  一整天重六干活都有点兴奋,跃跃欲试的。那抄近路的本事要是能学会了,天下岂不是哪里都能在一夜之间到达了?
  好不容易等到打烊,重六飞快地收完了摊,把晚班的帐算了,钱柜锁好,连晚饭都没跟大伙一块儿吃就一溜烟跑去了后院。
  掌柜的院门开着,似乎是给他留的。重六不由自主放轻脚步走进去,回身把门关上。院子里那些奇怪的花似乎都在细微地转动着,那些仿佛是肉做的粘腻花瓣对着他,观察着他。在他经过的时候,仿佛也会从花圃中探出来,黏着着他的裤腿。
  掌柜的房门也没关,他一敲就开了。
  掌柜就坐在那被各色杂物堆得满满当当的厅里,穿着一件单薄松垮的白色丝绸单衣,全然没有平日在人前的齐整,乌发完全没有束起,垂顺慵懒地披散在他宽阔的肩头。
  重六咽了口唾沫,忽然开始全身紧张,手心出汗。
  “你来啦。”掌柜专注地看着手里的戏本子,连眼皮都没有抬,指了指自己正倚着的矮桌对面的塌座,“坐。”
  重六依言坐下,却见桌上放着一张纸,纸上是一团……扭曲如乱发的鬼画符。
  重六拿起那张纸,左看右看也看不出门道。
  “六儿,你知道你身上的秽气越来越浓重了吗。”掌柜放下书,抬起眼睛看着他,“远比徐寒柯能传染给你的浓的多。”
  重六懵然地看着他,“怎……怎么会?”
  “我想你应该是知道的。如果你不知道,或许是你忘记了。不过这也不一定是坏事。只要你一直戴着我给你的香包,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掌柜见重六开始不安地坐直了身体,便柔和了声音道,“况且若是你的秽气不够浓,也无法在道为主的环境里招引秽气,也就不可能抄近路。”
  掌柜开始徐徐给他讲解抄近路最基本的道理。
  所有的道路,原本是不存在的,只不过是在这个现有世界的规则里,从一个点到另一个点中间障碍比较少比较适合人类通过的一条线。
  按照道,要从这一点到另一点,就必须遵从中间那条弯弯曲曲的线的走向。但是如果,他们可以招引秽,让秽在他们周围创造一个暂时的场,他们就可以扭曲道,从两点之间最短的距离穿过,而不受中间障碍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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