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焕稍稍沉思片刻,说:“永安这地方妖怪是不是太多了?”
寻常城镇,住的都是平民百姓,安居乐业,无特别之处,哪里吸引的妖邪一个接一个跳出来。永安非灵气浓郁之地,有何过人之处?
“这、不太清楚。”
薛焕若有所思,他身体前倾,想要把手肘撑在桌子上换个姿势,谁知他手刚一动,不知从哪伸出来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臂,往后撇,他吓了一跳,眼前突然冒出一只“庞然大物”,从下而上,迅速将整个身子缩挂在他身上,形成熊抱树的姿势。
后颈吹来一股热风,有些急躁。
街上跑过几个人,拿着棍子,为首的站住四处张望,随后吩咐手下分散去找,嘴里还骂着狗东西。
那些人走后,“熊”松懈了呼吸声,抱着人脖子的手也松了力气。
薛焕从原来的惊吓化为平静,然而胸口仍有一丝怨气堵着没有发出来。南小回和君安两人一脸看戏的表情,默契地沉默不语。
“熊”慢慢把头扭过来,看了看马路中央,心有余悸:“走了吗?应该走了吧。”他松了口气,看着薛焕,有些高兴:“谢谢你啊。”
毫无歉意的模样,莽撞无理。
“你、”薛焕咬着牙:“你从哪冒出来的?”
彦周眨巴眨巴闪亮的大眼睛:“我躲人,从桌子底下上来的。”
试想若你本来一切风平浪静,水无波澜的坐着,突然有个人从□□下面扑上来是什么感觉?
薛焕不管别人的反应,他现在想扇飞彦周的头。
彦周没意识到自己跨坐在薛焕的腿上,以一种难度非常的扭头朝南小回和君安打了声招呼。
“你们好,又见面了。”
君安搔了搔额头,“你好。”
“立川,你,真特别。”南小回瞄着他俩不宜的姿势,别样的“夸奖”道。
薛焕终于冒火了,拍开彦周搂他的手,格外不怜惜地把他拽下来,说:“你能走正常的路数吗?在外骗多少人了,被人追着打!”
彦周捶捶被拧痛的肩膀,“没骗人。”他说:“就有点小误会。”
小误会值得人家拿着棍子满大街追杀,这小子真牛。
“那行啊,我一会就把那些人叫回来,你当面解释清楚,也不用躲躲藏藏的。”薛焕说。
彦周马上摇头:“别,我跟他们不能处在同一个屋檐下。”
薛焕静静地盯着他看。
两秒后,彦周心虚低眸:“我就犯了一点错事。”
见他承认了,薛焕敲桌子拍板凳数落道:“你要坚持做老本行呢,你就多学着点,当初死乞白赖跟着我后面,进了南虞没几天不老实跑了出来,惹了事又没法解决,我告诉你,我现在有任务在身,没工夫跟你耗,没本事别逞能,还害人害己。”
彦周:“我有本事啊。”
“小聪明和本事不是一码事,你拎得清吗?”
彦周听他语气觉得他好像真烦了,说:“我知道自己没本事,不像你们,所以我就嘴上说说,我又不可能真的留在南虞,我资质不够,修不了道,出来江湖上行骗才是谋生,你以为我是故意的?”他立马正襟危坐,解释说:“我发誓,我绝对是偶然看见你们的,我也不知道你们要来永安,永安有许多人向往修真,特别好骗,而且人傻钱多。”
第六十二章
薛焕勉强信了他的话,永安有楚溶这个大侠在,守护百姓,名声厚望,不乏有人渴望跟他一样走修道这条路,然后保护城镇,受人爱戴。
不过他对彦周灰头土脸的成果很不满意。“所以你就骗的被人追着打?”他好奇:“到底是你骗别人呢,还是别人玩你。”
彦周被噎了一嘴的沙子,说:“我以为有钱的大户人家都是傻子,他们贴出公告说不论是谁,只要能治好楚夫人心肝宝贝的痴傻症,必重金酬谢,我揭了公告去了楚府,谁知楚夫人的宝贝先天不足,痴傻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怎能治好,谁想那楚夫人不信,非说我是骗子,还骂我,我解释不通,气不过回骂回去,然后就被追着教训。”
楚夫人是个顽固,信神入魔,她总认为自己的宝贝孙儿并不是生来如此,一定是被邪祟沾身了,才和同龄人不一样,智力残缺,痴痴傻傻。
彦周当时十分不忌讳也不委婉地告诉楚夫人,你孙子是个傻子,天生痴呆治不好,他毫不客气,还质疑楚家血脉有遗传病根,气的楚夫人呼吸不畅,喊了一帮子下人把他赶出去。
楚府很大,彦周甩掉那些下人,到处逛了逛,那时候府上除了干活的家仆丫鬟,没有人引起他的注意。
难道那一瞬间的灵气乍现只是他的错觉吗?
“楚泽川的孙儿先天智力不足,如今是个八岁的孩子,却只有一岁大的智力。”南小回道:“是听说楚夫人很心疼自己的孙儿,曾多次求医。”
“嗯……”薛焕几根手指在桌面上敲着节奏,戏谑:“楚府有这么多故事么。”
“家大业大名望大,大家对他家的故事当然感兴趣,你们知道吗,我在永安还听说了一个事。”彦周兴致盎然,道:“楚家大公子楚澹和杨府大小姐关系非比寻常,二人是眉来眼去的关系。”
君安挑眉:“是吗?但是杨府大小姐好像死了吧。”
彦周重重嗯了一声:“没错,有人说,楚澹喜欢杨大小姐,两个人经常幽会,杨大小姐并不是失足落水,而是被楚澹推下去的,因为杨大小姐已经珠胎暗结,楚澹不想负责任,于是把她推下河,省了一桩麻烦。”
说起来倒是一个俗套的爱情故事。
薛焕眼前浮现昨晚那个气质肃冷的红衣公子,说道:“在你心目中,一个偷偷摸摸,喜欢人又不说,而且不负责任的男人是个什么样子?”
彦周不假思索:“丑,个子矮,说话结巴,没钱。”
薛焕赞同点头,“所以说这个传言纯粹是吃饱了撑的编出来取乐的。”
“……”
“相比较人人称赞的楚溶,我对楚澹这人的感觉倒是挺好的。”薛焕说。
“为什么?”南小回问。
薛焕:“直觉。”他转向彦周,说:“你不是去过楚府吗,有没有见过这两人,感觉如何?”
“没见过。”彦周面不红心不跳的撒谎道。
他循着一刹那的灵气找过来,早薛焕几日来到这里,眼不瞎耳不聋,一路听说了这两号人物,自然是得去瞧两眼,不过来的这几日永安无风无浪,他还没见识这两人的灵阶。
“只听说了,我辨不出来。”他想了下,说:“要不去十字街口的酒楼坐坐吧,酒楼人多,说不定能听到些有用的信息。”
.
薛焕听了他的建议,去酒楼找了个过道的位置坐下。
时间尚早,酒楼已有不少客人,桌上粗糙几盘酒肉,店堂小二在一声招呼中甩着汗巾跑断腿。
薛焕随便看了一眼,意外地看见了一个人。
是昨晚那个替他解围的长者。
长者一个人独自喝酒,他面前只有一壶酒,一个酒杯,身边也没有朋友。
君安顺着他眼神看过去,也看见了那个人。
他感慨道:“真巧啊。”顿了会,“他真喜欢喝酒。”
彦周:“你们认识?”
他亲昵的凑近薛焕,嘴巴都快贴到人脖颈上了,自己却丝毫没注意。
薛焕挪开点距离,不适宜地想起了彦周那尊,反感地一手推过去,没好气道:“关你什么事儿。”
“我就问问。”彦周委屈巴巴。
“别离我这么近。”薛焕亮出自己的态度。
彦周识趣地趴远,闷声:“你不是喜欢黏人么。”
薛焕:“不喜欢。”
“骗人吧。”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薛焕满脑子都是彦周那张脸在飞,声音逐渐拉高,他觉得这人怎么这么讨人厌,总是在消磨自己的耐心,而且立川给他感觉很不好,有点赖皮虫的感觉。
“哦。”
此时旁边走来一位端菜的店小二,他脸上堆满笑容给隔壁桌送去,菜盘子刚碰到桌子,说时迟那时快,桌子上的人全都站了起来,抽出明晃晃的大刀,踹翻了木桌,一刀劈向小二。
店小二被吓懵了,做了男人刀下的亡魂。
这几桌客人不是单纯来吃饭的,他们是山上的匪贼,下山来打家劫舍烧杀抢掠。
很快,店里其他吃饭的客人被吓跑了,匪贼持刀破坏了好几个桌凳,大摇大摆地走到柜台,伸手要钱。
算账伙计吓得手脚冰凉,拿钱的手抖得不成样子,他怵怕锋利的砍刀,那可都是见血封喉的玩意。
匪贼拿了钱准备走人,一转身发现还有人坐着喝酒,他弹了弹手中的银票,把刀抗在肩上,慢步走到那人面前。
兴许是钱拿得太轻松,为首的匪贼不找点事做不痛快,他踢踢桌腿,口出狂言:“老东西,今儿酒楼关门不迎客,你还不走。”
长者从容不迫地抿了口酒,道:“这酒楼又不是你开的,你说的算话吗?”
匪贼乐了,刚抢了钱,气势还顶在头上呢,这个不知好歹的老东西居然有眼无珠。
他轻浮地大笑,回头瞪了算账伙计一眼,问自己弟兄:“弟兄们,你们说今天这酒楼谁说了算!”
手底下的人一致喊道:“当然是大哥说了算!”
匪贼笑意更深:“听见了吗,老东西,识相的赶紧滚,爷我今天给你完整走出去的机会。”
“啪”的一声,酒杯重重叩在桌上,匪贼停了笑声。
“这里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长者始终没有抬头,声音充斥着一丝威慑。
这帮匪贼是一群莽汉,哪里听得出威慑,在他们的心中,这老东西的话只代表着挑衅,对自己地位的挑衅。
“你这个老东西,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为首的朝后使了个眼色,他这帮兄弟立马上前踹塌了桌子,手里的刀眼看着就要劈到人的头上。
干净利落的出手一在一瞬间,他们眼中的老东西只两招就把其中一个拿刀的匪贼打晕过去,震惊其余的人眼睛都忘了眨。
长者手往后收了收,薛焕在楼上吹了声口哨,吸引了一大片目光。
“嘿,注意了哦。”
话落即信号,长者虽然看起来年纪不小,身形却飒爽的很,他在一群匪贼中间游刃有余,只出武功招式,不含内力,便将人打的落花流水。
薛焕等人从楼上下来,看着满地打滚的汉子,鼓掌赞叹:“真是一出好戏。”
南小回走到他们中间,将他们抢来的钱拿了回来送还给柜台只冒出两眼睛的伙计。
彦周大模大样绕着他们随便看了几下,心里着重留意了胳膊、腰间、发饰等地方,但无异常,就是普通的山贼。
“难道你就是楚溶?”为首的人捂着剧痛的肩膀,龇牙咧嘴问道。他们这帮山贼从来没有闹过永安,因为大当家的不允许,之所以他不允许是因为永安有个名叫楚溶的人物,听说厉害的很,有他在,就不可能有山贼敢打永安的主意。
这位不信邪的匪贼是大当家的心腹,他不信楚溶有这么大本事,以为大当家过于谨慎,他心有不甘,正好趁着今天大当家的不在,他带着一帮兄弟擅自到永安来抢劫。
很容易抢到了钱他很高兴,而且更加证实了大当家的禁令过于隆重,正准备回去报告自己的战功,谁知半路杀出了程咬金。
他听说楚溶是楚府的二公子,年纪轻轻功法深厚,如此看来的话,那面前这位年轻人大概就是他了。
不过,薛焕摇摇头:“我不是楚溶,你走运了,如果你遇见的是他的话,我相信你绝对不会有命活着出去。”
匪贼似乎很生气,但强忍着没有爆发,他站起来,朝自己的手下招手,扭身往外走。
然而,他十分狡猾,路过彦周身边时放慢了脚步,遽然侧身,抽出兄弟腰上的刀,朝他刺了过去。
薛焕瞳孔骤缩。
彦周眼疾手快,退后两步往南小回身后躲去,小回不知战火袭来,没有准备,匆忙闪躲,不小心被伤到了手背。
刀被薛焕射出的灵法打落,匪贼受君安一掌倒地吐血,晕了过去。剩下的贼纷纷腿软慌忙逃出酒楼,一去不回头。
南小回手背划了道血痕,好在不深。
薛焕抓着他手查看伤口,“没事吧?”
“无碍。”
薛焕从衣下撕了点布给他缠上,顺便说了句:“以后遇到危险要小心。”他回头看了眼彦周,眼里有些责怪。
一眼后,薛焕眼神移开,走到长者面前,拱手:“在下薛焕,敢问前辈如何称呼?”
“不念世俗之客,无名。”他悠哉道声告辞,踏出了客栈。
第六十三章
风静,夜挂皎月时,永安的夜市才刚刚拉开帷幕。
因为昨天刚举办过茶花节,街上商铺的花灯还没有完全撤下,一到晚上,一条长街红至街尾,集会的气氛还未散去,街头巷尾每家有绝技,吆喝不断。
薛焕从客栈出来,独自站在桥上。桥上视野开阔,风景独好,这个位置处于闹市中央,前后若发生什么事都能注意到。
他对永安充满好奇心,话说妖怪在某些地方作乱也不是稀奇事,但他总觉得永安里出现的妖怪不寻常,还有这里的居民给他的感觉很矛盾,面对危险时会害怕,但是危险过后过于冷静,冷静到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难道说一个人的守护和一群人的信仰真的能达到如此境地?
薛焕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而后将目光转向街上的路人,天上人间,万物皆蜉蝣而已。
有人喜欢吃,便花钱买上几个好吃的;有人喜欢玩,便在赌场里来上几个回合;有人喜欢金银首饰;有人喜欢绸缎。有人喜欢在热闹的时候约上几个好友,找一块小地,品茶赏月;有人喜欢独自一人,远离喧闹的人群,在河边坐下,听水声幽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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