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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锅水(近代现代)——烟猫与酒

时间:2020-12-09 10:23:13  作者:烟猫与酒
  好在这回覃舒曼很谨慎,蛋糕上只有一句“rry christas”。
  跟前面两次比起来,这顿饭应该是他们四个人吃得最没什么风浪的一顿饭。
  江连天问了他们最近的安排,元旦准备怎么过,春节怎么过。
  春节确实每年都是个不大不小的事儿。
  江连天跟老妈离婚前,过年就跟走个形式一样,能坐下来安安稳稳吃顿饭就是那个意思了。
  离婚之后,每年他就两家轮流去一趟,各吃一顿“年夜饭”,剩余的时间还是回到自己的小家里,慢慢打发,等着立春复工上班。
  今年他家里多了个覃最,想想还挺安慰,至少应该不会太无聊。
  这么想着,他伸手给覃最夹了一个大鸡腿。
  “小初,来,阿姨跟你提一杯。”筷子还没收回来,覃舒曼捻起红酒杯朝江初举了举,“真的谢谢你了,也麻烦你了。”
  江初今天没喝酒,手边只有一碗汤,覃最把自己的杯子推过去。
  “没有,太客气了。”江初跟她碰了碰。
  “不是客气,确实是……”覃舒曼顿了顿,把目光挪向覃最,“最近我也想了一下,我觉得是这样,覃最,你也不小了。”
  覃最和江初同时一顿,抬眼看着她。
  “夏天你刚来的时候,我主要是想着你人生地不熟,我跟你江叔叔平时都忙,你江初哥跟你年龄比较近,交流起来比我们更容易……”覃舒曼又停了一下,像是在组织语言。
  “我是觉得,毕竟江初也有自己的生活,这么一直照顾你,对他方方面面肯定有不方便的地方。”覃舒曼跟江连天对视一眼,“你现在应该也适应这边的节奏了,如果你可以一个人,也想一个人,等过年以后,妈妈给你找一套房子,怎么样?”
  “不自己住也行。”江连天看覃最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覃舒曼,又补充了句。
  “有江初照顾着还是方便点儿。你妈妈是想着你们年轻人现在不都更崇尚自由嘛,喜欢有自己独立的空间,也更喜欢跟同龄人在一块儿。”他又看了眼江初,“其实我觉得住校也挺好的,跟朋友同学在一块儿,放假休息了想去江初那儿玩也一样。”
  覃舒曼点了点头,用目光询问着覃最“你觉得呢”?
  江初刚听覃舒曼开头时就想打断她,说“不用”。
  但是覃舒曼很快地抛出一个重点,她问覃最“如果你也想一个人”。
  这个前提一拉,他顿时张不开嘴。
  虽然覃舒曼和江连天一套又一套的自作主张让他有些心烦,但也确实是,万一覃最更想单独出去住呢?
  跟他同龄的杜苗苗一天就想着赶紧考上大学远离他小叔,离家出走都闹了好几回。
  餐桌上一时间没有人说话,三个人都盯着覃最,等他的想法。
  覃最没出声,他连一丝表情都没有,江初明显感到他的情绪在飞快地滑低,周围的气压都被带低了,很僵硬地跟覃舒曼对视着。
  覃舒曼有点儿尴尬,又看向江连天。
  江初看着覃最眼都不眨的侧脸,刚想喊他,覃最突然转过脸望着江初,开口时嗓子都压得有些哑:“你也想我走?”
  他说的是“也”。
  那天看见覃最给他做一桌子菜时的感受又涌上来了。
  江初看着覃最眼底使劲压抑的情绪,心口一阵拧得慌,忙在覃最后背捋了两下:“我没有啊,我觉得现在挺好的,你照顾我都比我照顾你多。这不是在问你的想法么?你怎么想哥都支持。”
  “对,我们没有别的意思,覃最,”江连天忙衬了句,“我们就是想让你过得更舒服,一切都是为你考虑。”
  别说覃最了,江初听见这些话心里都一阵烦。
  真的为覃最考虑,一开始就不会把人往他那儿塞。
  覃舒曼还想跟着再说什么,覃最直接把筷子放下,往后推开凳子站起来。
  “回家吧。”他对江初说,“我吃好了。”
  “好。”江初立马跟着起身,把车钥匙掏给覃最,捏捏他的胳膊,“去车里等我,一会儿就下去。”
  覃最“嗯”了声,也没跟覃舒曼告别,拿上外套直接出去了。
  他前脚走,覃舒曼也把酒杯放下,拨了下头发偏过脸坐着,眼圈有点儿发红。
  “爸。”江初冲江连天看了眼,示意他单独说话。
  江连天攥攥覃舒曼的肩头,朝书房指了一下,让江初先进去。
  江初在书房等了两分钟,从江连天抽屉里翻出条好烟,直接拆开点了一根。
  江连天进来把空气净化器打开,指了指那条烟:“你都拿走吧。”
  “你们怎么想的?”江初靠坐在书桌上,直接开口问。
  “什么怎么想的,”江连天莫名地看他,“还不是为你想么。”
  “我说想让覃最搬走了么?”江初“唰”地把烟嘴换了边嘴角叼着,指了指自己,“我说嫌他麻烦了么?”
  “你一开始不就不愿意么,”江连天也点了一根,跟个将军似的,扶着扶手往椅子里四平八稳地一坐,“当时也说了,暂时管他个一学期,回头烦了直接让他去住校或者怎么样的,好张嘴。”
  这确实是他跟江连天最开始的对话,当时没觉得有什么毛病,但现在江初眼前一个劲儿地晃着覃最刚才的眼神,他有些烦躁地眯缝着眼,呼出口烟气。
  “我知道你俩现在处得挺好,也没说让他直接就去住校,这不是先问问么,他要想自己住,也好给他安排。”江连天反倒不太能明白江初在这儿烦个什么劲儿,“也不能真就在你那儿住着了,毕竟他妈也在这儿,以后就算他考出去上学或者什么,放假了毕业了,该回来也得回来,回来就奔你那儿去?你现在没什么麻烦的,那你以后结婚有小孩儿了呢?”
  江连天一口气说了一堆,这些话放在一开始,江初绝对能跟他达成共识,但现在就是不行。
  他太心疼覃最了。
  “哪跟哪儿啊,就冒出小孩儿来了。”他把烟头掐进桌上的烟灰缸里,“有小孩儿也不耽误我过我自己的舒坦日子。”
  “江初。”江连天听出这话是冲着覃舒曼去的,冲江初皱了下眉,“你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别瞎评论。”
  江初没跟江连天说他已经从覃最那儿大概知道覃家的事儿了,就算知道也不想多评论。
  只从外人的角度他真没什么好说的,但如果一直都是外人就算了,问题他现在不可避免地事事站在覃最的角度去考虑,就很难平和地对覃舒曼的处理方式感到理解。
  “你俩别管了。”最后江初也没多说什么,又碾了碾烟蒂,他把烟一揣,从书桌前站好。
  “他有什么想法会跟我说,你们要真替他考虑,就别再给他做些这个那个的决定了。”江初拉开门,不轻不重地把话说给还在餐厅发呆的覃舒曼。
 
 
第42章
  快步下到车库, 江初看着从车窗里沁出的灯光,犹豫了一下,没直接从驾驶座上车, 而是先绕到副驾,打开车门看了眼覃最。
  “小狗?”他喊了一声,轻轻拍了拍覃最的脸。
  覃最这回没在车里闷烟,也没踹垃圾桶, 连刚才在饭桌上压抑着的情绪也自我消化了一样, 只是沉默地等在车里。
  听见江初喊他,他还嘴角一卷,卷出了点儿很淡的笑模样,看着江初说:“这名字你到底怎么取的啊。”
  “你像啊。”江初见覃最这个反应,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心疼, 在覃最腿上又搓了两下, 他把从江连天那儿顺来的一整条烟都扔给他。
  从江连天家小区开车出来,江初在路口停了一下, 问覃最:“咱们直接回家?还是去看电影?”
  “嗯?”覃最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看了眼江初才反应过来,“都行,随你。”
  江初嘴角动了动, 想说什么,看着覃最没有情绪的侧脸,一时间也组织不好语言。
  “那咱们看电影吧,你票不是都买完了么。”他方向盘一打,“是刚咱们路过的那家影院么?”
  “对。”覃最点了下头。
  覃最买了七点五十的票, 他们过去时刚刚好正要开始检票。
  “爆米花吃么?”江初指了指爆米花机。
  “不吃。”覃最没兴趣。
  江初也不爱吃这些, 但他今天想哄覃最高兴, 还是买了一大桶爆米花,配两大杯可乐。
  “再消费三十还送圣诞帽子,还有鹿角……你要不要?”把一堆吃的塞进覃最怀里,江初又盯着柜台旁边的宣传立牌小声问他。
  “怎么了你。”一堆情侣或者带着小孩儿的家长在那换帽子,覃最看一眼就快无奈了,“都消费三十了,那是送的么?”
  “你怎么跟个直男似的,一点儿情趣没有。”江初义正言辞地“啧”了声,“你管它怎么营销呢,就说你想不想要就行了。”
  覃最看了江初一会儿,还是诚实地说:“不想。”
  “行吧。”江初没忍住笑了。
  他确实也想象不出覃最戴个圣诞帽进去看电影的模样。
  但是两人走向检票口排队时,覃最突然又问了句:“如果我想要,你就去买么?”
  “嗯,买。”江初看着手里的票找影厅,“你想要什么哥都给买。”
  他冲整个楼层抬了抬下巴:“挑吧。”
  “这么阔。”覃最说。
  “养个你一点儿问题没有。”江初说,“你就把心放胯骨里,安稳在我那儿住着。”
  覃最盯他一会儿,突然捏了两颗爆米花塞进江初嘴里,拇指顺势在江初嘴角用力揩了一下。
  然后趁挨揍前把江初手里的票抽出来,上前一步递给检票员。
  覃最买的电影是个喜剧,班底还行,剧情不怎么样,挺傻的,硬挠两下胳肢窝还是能笑出来。
  只不过连江初都被挠笑三次了,覃最一直没什么反应。
  江初偏过头看他,隔着镜片和昏暗的光线,覃最的眼睛被3d眼镜挡着,看不出眼神,下半张脸一点儿情绪也没有。
  应该是不想让自己担心扫兴,所以刚才江初问的时候,他愿意过来看电影,但还是没有心情。
  江初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其实不怎么会安慰人,也不知道这种情况能跟覃最说点儿什么,感觉说什么都挺没用的。
  覃舒曼的态度就在那儿,她过去的经历也实打实的无法抹灭,覃最就是那枚证明的烙印。
  不管平时这母子俩再怎么互相回避,只要对上了,总是不可避免的产生出“互相伤害”的效果。
  今天他走前看覃舒曼最后一眼,感觉她的状态比前两次见面都差,大概每次跟覃最的见面都以不欢而散告终,对她而言也很焦虑。
  一个不会当妈妈的妈妈。
  一个几乎没感受过母爱的小孩儿。
  先前老妈跟江初问起覃舒曼时,曾半开玩笑地问了句:“她回头给你生个弟弟可怎么办。”
  江初当时笑着打了个岔就过去了,比起老妈的担心,覃舒曼现在年龄也不大,跟江连天结婚好几年一直没要孩子,他其实还挺奇怪。
  现在想想,可能覃舒曼对于做“母亲”这件事,一直也有着难以消弭的心理压力。
  江连天这会儿应该在安抚覃舒曼吧。
  江初不知道他们两人在他和覃最离开后会怎么相处,会说些什么。
  他突然想到的是,凭江连天对覃舒曼的袒护,至少覃舒曼逃避着覃最的这些年,每次痛苦时,江连天一定给予着她无比包容的安慰与理解。
  而覃最呢?
  他能从那个酒蒙子亲爹身上得到什么?
  他的情绪,他的难过,除了像这样十年如一日的自己憋着,又能怎么办?
  上回过生日回来,覃最在家睡了一下午。
  今天是不是也就打算这么憋过去了?
  电影的后半截江初也没看下去,他走神走到自己都有点儿烦躁,听着影院里闹哄哄的笑声,还有些后悔。
  他不该这时候拉着覃最过来看电影。
  把一个无处发泄难过的人扔到一堆欢声笑语的人中间,还希冀他借此愉快起来,简直就是一场精神虐待。
  “小狗最,”江初拉开两人之间的扶手,贴过去在覃最耳边低声问他,“要不咱们回家?”
  “怎么了?”覃最对江初乱七八糟的称呼已经免疫了,偏过头也压着嗓子问。
  他转过来的幅度有点儿大,鼻头差点儿杵着江初的脸。
  江初往后避了下,把眼镜顺着头发推上去,又望了眼荧幕:“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咱们回去找个好看的片子在家看。”
  他以为覃最会坚持看完,结果覃最一点儿没犹豫,直接说了句“好”,摘下眼镜就起身往外走了。
  江初跟在身后看着他的背影,要不是在影院里不方便,他突然挺想抱抱覃最。
  江初回家的路上计划得挺好,还跟上回给覃最补蛋糕时一样,买一堆吃的,放个电影,两人关着灯坐在地上说说话。
  他想试着去带动覃最主动倾诉,至少心里有事儿的时候,能把话对自己说。
  结果想得特别好,吃的喝的也买了,进到小区里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今天怎么这么黑,”江初朝路边扫了眼,“路灯都坏了?”
  “停电了吧。”覃最指指他们的楼,刚八点多,这个点还不到睡觉时间,窗口全都黑麻麻一片。
  江初“啊”了声,停好车去电梯前摁了摁,还真是。
  “贴东西了。”覃最掏出手机对着电梯旁新帖的a4纸,“维修,到晚上十点半。”
  “走上去吧。”江初转身推开应急楼梯的门,“一到这时候我就特开心买了低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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