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对话,飞蓬自是不知。他又一次成功断后,逃出兽族高手们的围殴,回到玉衡军临时驻地。
“厉害,太厉害了。”辰轩回想飞蓬之前定下的战术,忍不住叹气:“总觉得我们很无用。”
作为离飞蓬最近的两位副将,对于飞蓬定下的计策,任由敌人围攻,借机抹杀更多敌人,再突围逃离,由他一手断后,他们一开始是不赞同的。因为这样的陷阱太简单,也太危险了。
可飞蓬用事实告诉他们,看破战争实质,弄懂敌人想要什么,再简单的计谋也可以很有效。他就这么简简单单铺开战局,带领大家游走在战场上,思绪缜密谨慎地找出敌方军队弱点,再狠狠出击。
在此期间,不管敌人有多少人,飞蓬率领大家动用的法术,都不是畏畏缩缩的防御,而是大气磅礴的攻势。
“进攻是最好的防御。”犹记得飞蓬处于最前方,笑容那般风光霁月,吐出再残酷不过的事实:“人口和灵气是最好的筹码,又只有我们一支军队,便自然会让敌人小觑。”
他回过头,猎猎风声中,那双蓝眸亮得惊人,也冷得惊人:“所以,不需要多做什么,只要站出来,就能刺激敌人的贪婪,令他们自己走入陷阱。等他们吃痛退缩,我们已解决掉不少人了。”
“再大的包围圈也没有用,我们求的是杀敌,他们再想围剿我们,也得围得过来、追得上来。”沧彬回过神,玩味说道:“血覆战队在外面无往不利,还真让整个兽族飘了,以为我神族全是软脚虾。可事实上,所有元老麾下的战斗力,都不见得比得上我玉衡军。”
素来沉稳的辰轩,也露出笑容:“因为他们没有飞蓬。”一支军队的战斗力,不仅看个人实力,更看主帅的意志力。飞蓬无坚不摧,玉衡就无物不破。
“但还是很危险。”辰轩叹了口气,他记得飞蓬第一次让玉衡军逃走的时候,大家几乎没人愿意动,要不是飞蓬冷下脸的话:“那毕竟是兽族元老。”而逃离之后,玉衡军一片沉寂,他们几个在驻地里焦急踱步,生怕飞蓬会回不来。
沧彬摇了摇头:“也是好事,飞蓬想必是故意的,你没发觉,从他每次都断后开始,玉衡的战士下了战场,就疯狂修炼吗?再也没有谁,会无所事事了。”
“飞蓬为我们考虑足够多,围攻又使玉衡军得到了千锤百炼。”一直沉默收拾晚饭的葵羽,终于插了一句话:“要还是活不下来,就只能说是自己太弱。”她抬眸看向不远处的树,飞蓬正在上面看情报,判断下一次来围攻他们的会是兽族哪一支队伍,以决定新的战术。
辰轩笑了笑:“飞蓬总是那么用心,偏偏他事后还总会反思,想想自己之前哪里做得还不够好。”见葵羽和沧彬撇撇嘴,似乎对此很无奈,他便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只道:“据我们上次抓住的俘虏说,兽族开始抢功劳了,共工和重楼一如既往的不和。”
就在这时,葵羽从篝火旁站起身,弹指解开了屏蔽的阵法。香甜的味道一下子从烤肉架上飘过来,引得沧彬、辰轩纷纷注目,忍不住伸出手想拿。
“啪!”葵羽挡下他们的手,转身瞪了两位好友一眼,继而飞快切下了肉最焦香的那一块:“先给飞蓬。”
沧彬和辰轩笑容一僵,用控诉她偏心的目光,目送她“噔噔噔”的蹿上树,无语至极。
“谢谢。”飞蓬道谢,用餐的样子优雅的很。
葵羽露出几分期待:“味道怎么样?”
“…还不错。”飞蓬迟疑了一下。
葵羽若有所思:“还不是最好吃?”
飞蓬“咳”了一声:“不要和重楼比,他控火能力是天生的得心应手。”他擦干嘴角的油迹:“你做得很好吃了。”
这段对话,令树下的沧彬和辰轩对望一眼,都忍笑摇了摇头。
果不其然,葵羽的笑容在下树后,变成了失落和不服输:“你们也用吧。”
这边闹腾很欢,远在另一边,重楼打起精神,接待了秘密来访的共工、欢兜。
“少主,好久不见了。”欢兜态度平和的打招呼。
重楼疑惑的看着他们:“两位长老是为了前不久的那个误会来的吗?”他不以为意的说道:“争夺军功很正常,我的属下输给相柳,那是技不如人。我不会责怪什么,大不了下次赢回来。”
“这倒不是。”共工摇摇头:“我们来此,是请托少主一件事。”
重楼拧起眉头,没即刻答应下来:“愿闻其详。”
“我们打探到,神族有意会师。届时,共工会将血覆的行踪出卖给玉衡军。”欢兜直言不讳:“还请少主配合一二。”
重楼听懂了:“几层把握?”神族会师是秘密行为,之后必定会想趁着消息还没走漏,寻个目标一网打尽。这个目标必须非常有代表性,近年在战场上几乎无往不利的血覆,确实有这个分量。
“没有。”共工实话实说:“所以,才请托少主。”
重楼脸色黑了:“当诱饵需要牺牲,别想牺牲我的属下!”什么准备都没有,就想让血覆战队卖命,想都别想!
“不,不是少主的属下。”欢兜反倒笑了:“我们是打算,让这次出卖被神族抓住把柄。”
重楼恍然大悟:“蓐收和玉衡军哪怕知道,想必也是半信半疑,不会用此威胁,但神族长老团就……”
“没错。”共工冷笑道:“他们没了兵权,想抢功劳就只能拼一把,这么好的机会自不会放弃,肯定会派人威胁我。”
他眼底滑过冷意:“然后,我去诈降。不是向长老团,而是向战绩最强的玉衡军。”
重楼不怎么赞成:“飞蓬知道我们已经和解,而且他可不是好骗的人。”
“没错。”欢兜淡淡说道:“但要是共工散播血覆战队行迹,有个非常值得这么做的理由呢?比如,老大战后想要退位。”
重楼的表情古怪起来:“这个答案还不错,一方面是知道我的命格,你们不放心让我上位,另一方面也是你们不想服一个毛头小子!”
“是的,少主。”共工微笑道:“反正,我不是想谋反,我只是不想对你俯首称臣而已。”他幽幽道:“顺便,还有个理由能当添头。你也去过九幽,那里真适合我兽族居住吗?又或者说,我一个水神,去那里真能过得舒服吗?”
想到九幽那混乱无比的火属性灵力,重楼默了。好吧,这个答案想来是神族高层能接受的,因为共工不是想谋反,只是不想自己上位。所以,他犹犹豫豫散播血覆战队行迹,意图借刀杀人。
至于九幽这个添头,那是共工和欢兜想送给神族的情报,让神族自觉有足够的筹码和诚意,去对共工劝降,而共工则半推半就答应下来,以深入敌营。
但是,理由足够了,不代表飞蓬会上钩。重楼无声一叹,已明了共工和欢兜找上自己的缘由:“他们会相信你,可空有理由、没有筹码,是绝对无法让你投向神族的。”
重楼淡淡一笑,眼中闪烁亮光:“我的性命,才是最有说服力的筹码,也是两位叔叔来找我目的,不是吗?”
听见重楼的称呼从长老变回最亲近的“叔叔”,欢兜、共工嘴唇微动,眼中闪过不忍,却还是避开了重楼意味深长的眸光。
“我答应了。”随后,他们听见了重楼含着几分叹息和释然的声音:“为了我族的大局。”
神战纪元第四百年,兽族资格最古老、力量最强大的元□□工,派出自己的亲信相柳秘密联络了玉衡军,向代表玉衡军出面的沧彬,说出了自己投诚的原委。
听说共工想来投降,飞蓬第一反应便是诈降。但当沧彬神色复杂道出相柳所言的理由,以及共工愿出卖重楼为质之事后,飞蓬陷入了沉思。
良久,他轻声说道:“告诉相柳,本将答应了。让共工找个借口,聚拢兽族一方实力强的将领,一网打尽。本将会带着玉衡军和蓐收的部曲,一起配合他。”
远在神族族地,长老团议事处
“啪!”钦原一巴掌拍碎了砚台,气得几乎浑身发抖:“共工他瞧不上我们!可玉衡军呢,又能强到哪里去?不也不是元老嘛!”
其他四位长老一起沉默,心想大概还有别的原因。
其一,玉衡军把兽族元老的麾下耍得团团转,飞蓬本人三番五次从兽族元老手中脱困,说他是天级九重,战斗力却远比这个境界强。其二,重楼和飞蓬互为宿敌、相互了解,没谁会更了解彼此的威胁,把血覆行踪出卖给玉衡,是最不用担心他们动手不够卖力的。
“呵。”钦原冷笑一声道:“你们什么想法?”
阴柔善谋的夫诸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尽快解决战争,都是一件好事。即使共工没对着我们投降,此事也不容破坏。”
此言一出,几人都是一滞。是的,这是一件对神族有利的大事,比当初陷害飞蓬要事大多了,不能由着性子来,哪怕再不满。
“哼!”钦原鼻子里喷出两道气,强行压下了怒意:“派谁去玉衡军,把我们辛苦搜集的情报送去?”意外得知共工所作所为,他们也是费了好大劲才确认真伪,然后积极收集了很多情报,这下子全便宜别人了。
夫诸环视一周,见没人吱声,只能苦笑应声:“那就我去吧。”
不同于长老团,蓐收得到沧彬送来的消息后,立即赶了过来。他没有废话,直接进入了正题:“飞蓬,共工之事你是怎么想的?”
“前辈,我怎么想的并不重要。”飞蓬微微一笑:“不管是真是假,我们都能让共工‘假戏真做’的。”他摊手道:“如果重楼死了,共工就只能留在神族了。”
蓐收赞同的点头,却提出了异议:“共工说的是以重楼为人质,杀是不可能让杀的。”
“是他投降前,为了不走漏消息,不能杀重楼,免得蚩尤因血缘感知到。但共工一旦真正投降,我们必须除掉重楼,因为只有那样,他才会再无退路。”飞蓬神色淡漠:“沧溟前辈死了,那他兽王死了儿子,也没什么好暴怒的。”
这句话令所有人陷入了静默,飞蓬又道:“技不如人,谋不如敌,没什么值得怨恨。我是这么想的,重楼想来也不会怨恨。”他垂眸看自己腰间的剑,忽然就想到了几十年前,被重楼以炎波血刃刺入心口的那一霎。
是疼痛,却不止是疼痛,还有一些更混乱的思绪,占最大比重的是无奈和难过。没错,不是恨、不是怨,更不是期待,而是无奈与难过。明明是最好的朋友,明明是唯一的知己,他清楚记得重楼眼中那不自知的伤心,更记得砸在自己脸上的那一滴泪。而现在,要痛苦的轮到自己了。
“飞蓬,你要先和共工见面谈谈吗?”蓐收想了想,认真问道,也正好打断了飞蓬复杂的心绪。
飞蓬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如果再来一次,重楼依旧不会手下留情,而女娲神力是一次性消耗品,现在已经没了。
所以,为了神族的未来,也为了能活下去,自己不能掉以轻心,更不能优柔寡断。共工如果是真,那么没必要见;如果是假,那么所求甚大,必不会现在就撕开伪装,依旧不必见。
多日后,兽族一个偏僻的战场边缘,重楼收到了共工以灵术所传的消息。信上,共工言他发现失踪已久的神农大神踪迹,故而召唤同族英雄赴会,鲜亮的帅印证明了此事当是不假。
当然,重楼很清楚这是一场需要牺牲的宴会,他入套为人质,引神族相信共工的诚意,继而与共工一同前去刺杀父神,坠入到兽族早已布置好的圈套。
至于神族会不会杀他,重楼其实有一些把握。他和父神蚩尤的血缘,有可能令父神感知他的生死。一旦他死了,神族有可能打草惊蛇。是故,最开始飞蓬大概是不会杀他的,真正危险的是共工打入敌营之后。
但不知情的血覆战队高层,对此各执一词。神女瑶姬首先摇头,明显不太相信。与此同时,赤霄也不赞同他前去,女丑、骄虫和女娇则都沉默等重楼决定。
重楼目光连闪,一派淡定道:“此番,我独身前去,若三日不回,血覆战队自此不入战场、不归兽族!”
现场的同伴俱是悚然一惊,在他们开口之前,重楼眼神扫视一周,语气凝重却不容置疑:“若如此,尔等当带战队隐匿于偏僻之地,多搜集一些奇花异草的种子,待一切结束方得再出!”
围攻神族主力的任务,不能交给血覆战队。重楼眸色微沉,如果说之前他打算顺父神之意,在战后接过兽族主位,现在就全没这个心思了。这个局,是欢兜和共工瞒着父神布下,自己的生死是个未知数,到时候没有自己统军,血覆战队的战斗力总归是下降的。
所以,血覆战队不出战的条件,是他和共工、欢兜提前谈好的。至于九幽那边,搜集种子的作用和接下来的做法,他已经留下信笺,确保哪怕自己死了,血覆战队也会看到,此举算是给他们铺路。
想到这里,重楼下意识伸手轻抚手腕。他隔着衣服,摸到一块血玉,而血玉上镶嵌着一颗宝珠。照胆神泉旁边的那一战,飞蓬自爆肉身,后来逃离时只来得及带走两样东西,绑定神魂的照胆神剑和天幻神装,自己送他的血玉护符是留了下来,事后被捡到的女丑交给了自己。
看着重楼的动作,女丑不自觉抿了抿嘴角。这些年,重楼时常的走神,大家都看在眼里,但真正问出口大概也只有她敢了吧:“重楼,血玉护符你要找机会还给飞蓬吗?”
“再说吧。”重楼赤色的眼瞳闪了闪,这次可不就要还回去了嘛,飞蓬绝对会对自己搜身的。
女丑心里很不是滋味:“护符很好看,你自己炼制的吧?”
重楼点点头,却没再说什么:“我走了。”
瑶姬深深看了失魂落魄的女丑一眼,对她身畔跟着神情黯淡下来的骄虫使了个眼色,自己则高声道:“重楼,你放心,我一定带大家做到。”
“还有我!”赤霄出言:“我定会好好磨练秘术,一旦被神族发现、围剿,立刻带大家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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