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楼脚步一缓,放心走了出去。
于是,在神族看来,便是包括兽族少主重楼在内,诸多兽族将领们因信任共工而欣然赴会,但没想到,到了通知的那个山谷,迎来的不止是共工,更是玉衡军预先埋伏的精锐部队。
在这个过程中,许多性格勇猛的兽族战将殊死抵抗,可在共工强大的力量和精心准备的军队之前,终归失败被杀。让人惊讶的是,历来名声最刚毅勇烈的猛将重楼,居然作壁上观、未曾动手。
“你不动手?”虎视眈眈的沧彬、辰轩和葵羽,看着面无表情一动不动的重楼,一时半会竟是没敢上前。实话实说,飞蓬的死讯传来时,他们是恨过重楼的。但找回飞蓬后,再回想重楼异于往昔的多谋善断,便更多是忌惮戒备了。
重楼和共工、欢兜商量此事,愿以自己为质,也默认了会牺牲一部分长辈认为该牺牲之人,这是战争时期迫不得已的默认。可眼睁睁看着族人死去,回馈灵气于天道,他还是觉得心里燃了一把火,不烧不快。
“呵。”重楼的红瞳无比冰冷,显然是恨透背叛者的样子,倒是让在旁观察的人心里多了些相信:“隔断了所有对外联系的办法,包括利用血缘,当真准备齐全。既如此,不会不敢和我打吧?!”
原来如此,重楼不是不想动手,而是先联系蚩尤去了,结果没联系上啊。神族长老团的夫诸,还有葵羽几人如是想到,只有飞蓬不动声色看着,一直没吭声。
共工神情倒是轻松,或者说还带点儿不屑:“少主是在开玩笑吗?这可不是比武,你还想让我压制功力不成?”
“别自作多情,我说的不是你!”重楼嗤笑一声,看都没看共工一眼:“飞蓬,你来!又或者,你们几个一起上?”
葵羽脸色一沉,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重楼,你是提醒我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围攻你?”
“有何不可?”重楼面不改色,炎波血刃在手中隐约闪动亮光:“请!”
这嚣张的态度一摆,不止葵羽,沧彬和辰轩也火了。
瞧着他们冲上去的身影,一直漠然的飞蓬终于动容,他无奈扶额,一点都不意外于这三位同伴没过多久,就落败被甩飞了出去。重楼赫然也已是天级九重,丝毫不在飞蓬之下。
“刷!”一阵清风化为壁障,将三道身影自半空中卷起,平平静静的落了地。飞蓬走到场中,对重楼微微一笑:“罢了,你要战,我便战。”转而,他又对长老夫诸和水神共工也抱抱拳,以示礼貌。
重楼紧紧盯着飞蓬,过一会儿竟笑了:“棋差一筹,胜负已分,当然,不是指武力,但也不必再打了,费劲。”他手中的炎波血刃掉过头,狠狠扎向自己心口。
正如飞蓬了解重楼,重楼也了解飞蓬。有什么办法,能让飞蓬相信这场局呢?自然只有自己的性命。不管是现在拼死一搏,想以自己的死告知父神,还是未来牺牲自己,让共工彻底得到信任,都是异曲同工。
其实,他不是不知道,欢兜还是想自己死,但正如他战前差点死在共工手里时所想,没有什么比兽族未来更重要。所以,没有谁应该被牺牲,只有你愿不愿意付出。至于现在,飞蓬有一定几率会打断。
“啪!”果然,飞蓬的剑光迅疾美丽,打断了重楼的思绪,就是很疼,特别疼。第一剑,击飞了重楼的炎波血刃;第二剑,贯穿了重楼的琵琶骨;第三剑,刺入了重楼的心口。
重楼的脸色苍白如纸,强撑着没有昏过去。他能清晰感知到,冰凉的剑意渗入心房,一点点浸透心脉,自己生死只在飞蓬一念之间。
“咳,飞蓬将军…”共工伸手,按住了飞蓬的手掌,他没发觉飞蓬并未急着杀重楼:“这里虽用了不少限制性禁制,可血缘无法斩断,重楼死了,那边会立即发觉的。”
飞蓬笑不达眼底:“前辈所言极是,想必对兽族血缘灵术甚有研究?那你告诉我,重楼死了,兽王前辈能看见杀他的人吗?”共工哑了,飞蓬乘胜追击:“所以,您是不敢杀?”
兽族排行第一的元老,尚在大祭司欢兜之上,你没这个勇气?那你还叛什么族,逗我们玩吗?!从飞蓬的咄咄逼人里,夫诸倒也是明白了过来,难得当了一回靠谱的队友,假惺惺的劝道:“水神,你要是真没这个胆子,就算了吧。”那就证明,你是诈降!
共工的脸皮终于扭曲了起来,他合了合眼,再睁开时一道水流在手中凝聚成冰剑,毫不犹豫的刺向重楼脖颈。属于元老的气势远胜于天级九重,压迫的重楼一口血喷出,已是伤上加伤。但他没看共工,只眼睛一错不错的瞧着飞蓬。
“啪!”照胆神剑硬生生挡了过去,撞飞了重楼。飞蓬站在共工攻势所指之处,被冰剑抵住了心口,可那笑意比先前真诚了不少:“前辈莫气,晚辈信了,还是别伤了和气。”
被多番试探的共工“哼”了一声,似是极生气的甩手就走,理都没再理飞蓬。飞蓬也不在意,只笑着说道:“夫诸长老,您是长辈,能否为晚辈求个情,请水神前辈莫气了?”
夫诸意味深长的看了飞蓬一眼,慢吞吞点个头,转身便追了上去。
飞蓬这才上前几步,把被共工震伤的重楼从地上拎了起来。
当了半天陪客的蓐收一个箭步冲过来,二话不说下了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神族禁制,最后只道一句:“飞蓬,你负责看守。”
“是。”飞蓬郑重颔首,把被重重封印、脸色惨白的重楼拖走了。
在这一路上,重楼都一言不发。飞蓬的剑、共工的一震、适才的禁制接踵而至,他现在浑身都疼,如果不是被飞蓬拖着,大概是站都站不稳。
打开牢门走进去,轻轻将重楼放在地上,看着他咬牙靠在栅栏上忍疼,飞蓬眸色一闪。随手布下结界,他蹲下身,并未居高临下的俯视重楼:“我本以为,这是一出戏,目前看来似乎不是?”
这话真不好答,明白飞蓬还有疑心,重楼心里暗暗叫苦。不过,他也不是没应对办法,作为阶下囚,还是个心高气傲的阶下囚,他直接忍痛转过身,压根不打算搭理飞蓬。
飞蓬也不在意,就这么蹲着,看了重楼的背影足足一盏茶时间。忽然,他抬起手,一个板栗敲在了重楼的后脑勺上。
“嘶!”这一板栗敲得够重,重楼直接向前一栽,额头磕在了地面上。他疼得倒抽一口凉气,随口就抱怨道:“你这是虐待俘虏!”
飞蓬把他翻过身,微笑道:“才没有,我只是一报还一报,给了你一剑,让你自己试试被穿心疼不疼罢了。”
“一剑?”重楼撇嘴:“不,你明明是给了我好几剑,给完还敲我头。”他说着,眼圈却是忽然红了,伸手环住飞蓬的肩膀,把下巴抵在了飞蓬肩窝处。
飞蓬怔神间,就听见重楼的声音有细微的颤抖,以及他很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的哽咽:“让我抱一会儿!”
只有重楼自己清楚,飞蓬那一剑刺入心口时,那一瞬被夺走呼吸的疼痛不舍,不是来自于伤口,而是心底。他舍不得的,竟不是自己的性命,而是再也见不到飞蓬的事实。这意味着什么,重楼隐隐明白了,但他宁愿自己不明白。
“嗯,你没死。”飞蓬犹豫了一下,也抱紧了重楼,嘟囔道:“虽然只是暂时。”
重楼的双臂凝滞了一瞬,又仿若未知的继续抱紧,久久才松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从手腕上解下了血玉手链,指着上面的风神珠道:“风神珠变小了,大概是女娲神力给你疗伤时,自动调用了?我觉得,里面那么多东西,应该不是天帝准备的吧,一个男子不会那么细心。”
“咳。”飞蓬神情微妙的接了过来,上面还残留着温度,有点儿暖,戴起来很舒服。这一回,飞蓬没戴在手腕上,而是系在了自己颈间。血红剔透的玉,上面镶嵌着的风神珠缩小成了拇指大小,挂在白皙细滑的肌肤上,看着非常漂亮。
重楼欣赏着,在飞蓬整了整领口,试图把玉遮起来时,不太开心的小声嘀咕道:“系着非常衬你,显得很俊秀好看啊,为什么要遮?难道,你怕有人说你通敌?”
飞蓬耳根有点儿发烫,但还是照实回答了:“就因为显得好看才要遮,我不喜欢出门在外,大家都盯着我看。”见重楼一脸失望,飞蓬勉强说道:“我来看你的时候不遮,行了吧?!”
重楼的脸顿时就开朗了起来,飞蓬看着他,心里却是一酸:“重楼…我答应保你一命…”
“嘘!”重楼伸出一根手指,指腹挨上了飞蓬的唇瓣,轻轻摇了摇头:“不要意气用事,你答应我的是我族元老因命格一事陷害我,这种是不能算的。”
其实,这次也还是,可既然是一个布局,我就不能破坏。重楼心底一沉,谎言还是说出了口:“共工是叛族,不是因忠诚我父而陷害我。”
飞蓬沉默不语,半晌才说道:“若是如此,我不能留你性命。”
“我知道。”重楼敛去笑容,神色骄傲而冷漠:“我不需要你留情,神将若敢说饶本少主一命,那是羞辱。”
蓝眸冷了下来,飞蓬不再说话,掉头就走。
“这些年,我琢磨了一点儿东西,放风神珠里了,你记得找个安全的地方看。”背后,重楼的声音传了过来,轻的一阵风就能刮走。
飞蓬的脚步声变得更快,似乎再不走,就会做出什么不理智之事。
一日之后,他在天帝帝宫中点燃火焰,将重楼琢磨着画出的图纸,一份份烧了个精光。这里,是伏羲的地盘,不喜任何生灵窥视,也就巧之又巧避过了天道,而重楼画的是阵图,能固定并吸引完整命魂的阵图。
飞蓬坐在地面上,看着黑瓷中的灰烬发呆。连他都没头绪的阵法,对阵法本一窍不通的重楼,竟研究出来了,足见花费了多少心思,尤其这还是在战争时期,他本来就忙碌的时候。不得不说,重楼非常够义气,尤其是在对付天道上。
心情越发复杂,飞蓬的嘴角不自觉勾起,那一瞬的眼神坚定又温柔。一个决定在他心中成形,无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后悔。哪怕这一次真的又是局,就凭你这么够义气帮我坑天道,我也会救你。
作者有话要说:
重楼隐约明白了,飞蓬还抱着友情刷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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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将计就计定输赢
下定决心之后,飞蓬又去了帝宫一趟,伏羲依旧不在。他想了想,干脆趁着伏羲不在,大着胆子前去神树禁地,将完整的阵法刻画在了神果上。
见这回刻画的阵法,完美衔接了之前的,彻底完成了搜集完整命魂、引魂入神果的目标,还没引起任何天变,飞蓬心情大好。
他想了想,决定给这套阵法起个名字:“便叫复生之阵吧。”飞蓬嘴角微扬,伸手抚弄了一下神果的果壳。
但就在此刻,身后的禁地入口传来动荡。飞蓬脸色顿时一变,匆匆打出几个手势,将复生之阵隐藏起来,并勉强抹去残留的大部分气息。这时,外面的动静已经更大了,他再来不及做点什么,只能赶在外面那人进来前,迅速运转灵力以特殊方法离开。
而后,感受到背后没人追踪,飞蓬悄悄松了一口气,唇角又浮现笑意。想着天帝不在,没人会去帝宫,他又潜入进去。此番,飞蓬大着胆子翻遍了宫内藏书,尤其是伏羲亲自编纂的神术、禁术类书简。
神族在这方面管理极其严格,此类书简明令禁止元老级别以下修习,所以放入帝宫。一般来说除了元老,族内也没有几个人有资格觐见天帝,更何况翻书了。飞蓬心里唏嘘了一番,却半点没后悔。
不同于蚩尤时光堆砌的威严从容,岁月磨砺的高强实力,自己纵然得了三皇亲授,也过于年少,各方面都有不足。那么,为了神族的胜利,就必须另辟蹊径。
好在有兽族禁术做基础,飞蓬学会的速度还挺快。在弄懂了禁术的施展原理后,他完美利用了帝宫无人打扰的安全性,就地盘膝而坐,强忍痛苦修炼了神族禁术,并每每同兽族禁术进行比对。
高强度的痛苦修行,再加上巨大的战争压力,让飞蓬进步很快。当他彻底掌握两族禁术后,鬼使神差有了个新的想法——他杀不了蚩尤,也不能杀蚩尤,但若让蚩尤暂时无法动用那一身傲人的实力,兽族还会有胜算吗?
这么想着,飞蓬将左手和右手合拢,手心的神族禁术和兽族禁术相撞,一瞬间抽干了他本身全部的灵力,令飞蓬眼前一黑,脸色一下子苍白。
他强撑着清醒的意识,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滚落,用最后的心志控制着两种禁术,令它们交融一体、相互抵消。果不其然,周遭全部灵力,同一时刻被吸收殆尽,连蕴含灵力的宫殿墙壁和灵花灵草,都一瞬间黯淡枯萎。
飞蓬眼睁睁看着这一幕,放心陷入昏迷之前,唇畔的笑容比之前任何一刻都绚烂——要是在战场上这么做,被抽干的绝对不止是自己,而是附近所有人,自然也包括蚩尤。接下来要研究的,是将被抽干的状态,持续越久越好。索性,于阵道上本就很有天赋的飞蓬,没多久就有了收获,
值得一提的是,对禁术的深入研究,让飞蓬及时发现了一个疏漏。被重楼重炼过的血玉项链里,有蚩尤施加的咒语,作用是保护和定位。幸好,重楼入狱后没再启动过,而之前被引动的频率是一年一次,现在只剩下一个月。
以兽王对儿子一贯的磨砺放养态度,想必是瞒着重楼,只单方面确定儿子的位置和安全。可要是一个月后,自己戴着这玩意位置不动,还是在神族内,那接下来什么行动都不会奏效了。
飞蓬垂眸,掩去眸中闪烁的挣扎。他不该利用一个父亲的爱子之心,给蚩尤造成重楼完好无损、正在外面活蹦乱跳的假象。但身处战争之中,有些事不得不做,即便内心是厌恶抗拒的。
所以,飞蓬出关了。正巧因为顾及到共工不见得能隐瞒消息多久,蓐收终究做出了决策,他宣布会师,一同围攻蚩尤,而共工负责将蚩尤引入包围圈。去劝共工的任务,飞蓬心念一动接了下来。
共工接待了飞蓬,礼数相当周全,态度也相当明显,丝毫不废话:“飞蓬神将,有事吗?”
“共工前辈,趁着消息还没有传出去,接下来,我们必须抢占先机。”飞蓬款款而谈:“有劳您出兵与我们一道。”共工来此后,大家对他半信半疑,便换班监视着,消息绝对没传出去。
共工眸色一闪,断然道:“我不会对大哥下手,把重楼交给你们,已是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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