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芦点点头:“乡亲们在地底挖矿,虽然辛苦,却也衣食无忧,还有明王之火庇护,再也不用担心火毒。我一个人采药卖药,日子过得不错,前几天碰到的丑姑姑,待我也很好。”
“丑姑姑?”
“就是她……”阿芦正待指出丑姑,却见身后无人,这才想起周遭情景大变,惊道:“我不是在一个山头么?怎么突然回到黄瓦村了?”
“莫慌,你还在山头,是摩迦藤带我进入你的恍惚之中,阿萝,现身吧。”方泉说罢,一缕轻云从他左臂印记逸出,忽尔化作一张模糊的人脸。
方泉道:“这是无祥上师送我的摩迦藤,你可记得?”
“记得,上师说你是传奇,所以摩迦藤才会向你求救。”
方泉笑了笑:“现在你也是传奇,因为你在炼化摩迦藤的种子。”
“那不一样,这种子只有一线生机,与枯死并无太大差别。”
方泉忽正色道:“阿芦,你相信我么?”
“相信!”
方泉道:“你掌心的种子,是曼荼罗轮回道种,你若继续炼化,便彻底毁了花祖道基。”
阿芦面色一变,惊讶道:“真的么?那如何是好?”
“花祖说你福缘深厚,愿寄生于你,主动成为你的草木化身,你可愿意?”
“当然愿意!”阿芦毫不犹豫,“花祖复生,便等同于摩迦出世,我也可能传奇一生。”
方泉点点头,对一旁的模糊人脸道:“阿萝,接下来怎么做?”
那人脸先向阿芦点头致意,然后道:“我须附身阿芦,以助花祖安身立命,期间灵识出窍,不能远离藤体,还请公子潜伏一旁,耐心等待,也请阿芦敞开心扉,容我附身,还有,此事关乎花祖安危,不足为外人道也。”
方泉和阿芦对望一眼,点了点头。
便在这时,四周情景再变,从黄瓦村小小茅屋变回了黑压压的山头,这一切只在恍惚之间,阿芦醒来,只觉灵台中多了一条青藤,显然便是阿萝灵识所化。
他四下张望,想寻找方泉所在,却什么都找不见。
“阿芦,不可分心!”丑姑喝道。
“是,姑姑。”
……
方泉潜伏阿芦旁边,时间越久,便见越多的雾魔冲入火堆,由此推测,旧城结界已经出现意外。
“淮王那边不知怎样了?”方泉心中暗暗担忧。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雾魔不再三三两两,而是成群结队蜂拥而至,炼化过后,一团团魔火不断飞入阿芦眉心。阿芦压力徒增,脸上汗水涔涔渗出,神情越来越紧张。
丑姑看在眼里,对龙女道:“劳烦姐姐出手相助。”
龙女无奈一笑,“前天给妹妹跑腿,今晚给阿芦护法,也就妹妹敢这般使唤我了。”说罢,心念一动,一条银索从她袖中飞出,彷如有了灵性一般,在虚空游走缠绕,只听得啪啪数响,每一响便有一个雾魔从虚化实,被银索捆绑起来。
“好手段!还请姐姐辛苦些,每三息释放一个雾魔,这样阿芦不会有太大压力。”
龙女点点头,随手捏印,银索一头飞向虚空继续搜寻,另一头捆着雾魔排列火堆之前,每三息松绑一个,看起来井然有序。
方泉见罢,暗暗称奇:“阿芦有两位奇人相助,果然福泽深厚。”
便在这时,隐约听见桀桀声起,间或夹杂着呲呲嚎叫,方泉心中惊悚,又觉腹中空空,这才想起三天没吃东西了。他没甚在意,以为是寻常饥饿,却听那龙女道:“梦魇攻击?饥饿嚎叫?”
丑姑遥望西北旧城,叹道:“深渊之门失守了。”
“一群废物,连个魔窟都屠不尽!”龙女神色不屑。
方泉不懂她二人说些什么,只觉得饥肠辘辘,越来越难以忍受。他运气调息,饥饿不减,正发愁时,一股热流从须弥戒传来,无声无息滋润着经脉,饥饿感顿时消失无踪。
“师尊送我的铜钱!”方泉立刻明白怎么回事,不由心中一暖,“这铜钱可免邪魔侵扰,一直藏在须弥戒中,我都差点忘记了。”
却听那丑姑道:“翼魔和锯齿魔侵入旧城废墟,虽未打破结界,可局势已越来越不可控了。”
龙女一边挥舞银索,一边道:“事到如今,妹妹还要卖关子么?前日你让我投入淮城水仓的,到底是什么?接下来还有什么计划?”
丑姑略一沉吟,回道:“自始至终,我只有三个目的:解决雾魔以及可以穿透结界、伤及无辜的饥饿嚎叫与梦魇攻击,其它的,是淮府分内之事,管不了。
“以赤子祭心逼迫雾魔自投罗网,以防它流窜淮城,伤及无辜;以‘十二绛金玉露’投进淮城水仓,流入千家万户,饮过之人可化解饥饿危机;至于梦魇攻击,眼下未到亥子交接时分,不足为患,若当真成患,九歌第二咏有一曲《春雷》,可驱走梦魇,安抚神魂。”
龙女眉头一皱,疑惑道:“别的姑且不论,淮城水仓刻有天阶净水法阵,你不会不知道吧?管你什么丹什么露,一入水中,还不立刻净化?”
“问得好,”丑姑笑了一笑,“妹妹早已验过淮城水质,测出水仓禁阵为‘云鹄止水’。此阵乃羿清天尊所创,并非无解,我以七种药草,外加五行绛丹精心调配,正好可破。”
“你……”龙女哑口无言,内心很是受挫。
方泉听她二人对话,心中震骇:“这蒙面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既懂苦难祭司秘法传承,又懂炼丹配药,化解天阶禁制。若非有她料敌机先,暗中相助,淮城岂非有大祸端?”
他越想越心惊,也越发为梁安担忧。
便在这时,漫天黑影汹涌而至,那银索一头在虚空劈啪作响,捆了无数雾魔,却挡不住这无尽黑潮。
龙女见罢,冷哼一声,纵身跃入虚空。须臾,一声龙吟响彻云霄,却见虚空之上,一条百丈银龙游弋黑潮之间,只一会儿工夫,就将漫天雾魔吞得干干净净。
丑姑远眺银龙,轻轻一笑:“些许雾魔而已,小题大做。”
……
旧城废墟。
漫天翼魔,遍地锯齿魔。深渊之门早已失守,无数魔兵冲击着结界,血腥之气弥漫天地之间。梁安持锏而立,入眼所见,满目疮痍,横尸遍野。
半个时辰之前,斥候来报,说魔窟下洞竟有九座骨坟,每座骨坟葬着一个沉睡的魔神。
显然,这是一个供奉战损魔神的深渊祭坛。魔神,便是魔族道成之境,即便整个殇域,道成者也是寥若辰星、屈指可数。
万幸的是,九个战损魔神只有三个复苏,其中两个修为大跌,被入窟征战的灼魂首领合力伏击;剩下一个,修为半步圆满,弹指之间俘虏七个灼魂、灭杀禁卫无数。
仅存的甲三、丙七、丁九三位首领,以及幸存的上百死士,齐齐围聚梁安身边。
“你们怕死么?”梁安声音低沉。
“不怕!”众死士杀得两眼通红,虽退避至此,战意却丝毫不减。
丁九韩首领道:“我等早存死志,必将血战到底,何况还有同僚被俘,不可不救。只是,魔窟中尚有一个半步魔神,除非守护尊者亲临,否则……”
“否则如何?”
“此战绝无翻盘之机。”
梁安面色冷淡,在战火映衬之下,颇有几分壮烈之感。废墟里早已乱成一片,破败的旌旗,残缺的尸体,令人窒息的血腥之气,还有“呲呲呲呲”的饥饿嚎叫之声……
前方一个禁卫射伤一只翼魔,许是杀急了眼,许是无力抵挡饥饿嚎叫,待那翼魔落地时,一个箭步上前,提起翼魔脖子一口咬断,大口大口喝起血来。
梁安忽尔一笑,叫道:“兄弟,给我留一口。”
禁卫回头,见是淮王,大笑道:“接好!”将手中翼魔抛出,转头杀向战场。
梁安接过翼魔,灌了几口血,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殿下,该做决断了……”韩首领声音低沉,隐隐有些着急。
梁安继续喝血,仿佛没有听见。
韩首领又道:“大批翼魔冲出结界,饥饿嚎叫声不止,此两错早已铸成。亥子交接时分将至,梦魇攻击就快到来,那魔神亦可能随时现身……殿下,须尽快求助守护尊者,不可一错再错!”
第61章 魔神降临
梁安喝一口血, 沉声道:“即便是我父亲,也没杀死过魔神,我若灭掉一个魔神,可否将功抵过?”
“殿下!”韩首领急了, “那魔神不知因何缘故耽搁, 须尽快求助守护尊者,一旦魔神降临, 恐带来灭顶之灾!”
梁安丢掉翼魔尸体, 拍了拍手:“我在结界埋了一颗烬灭元石, 只须勾兑离火, 结界所有生灵都会化作灰烬湮灭, 那魔神躲在魔窟也就罢了, 一旦降临,嘿嘿……”
甲三、丙七、丁九三位首领闻言一震,各自倒吸一口凉气。
便在这时, 一股滔天魔焰席转而至,前方禁卫来不及有所反应,在魔焰压迫之下, 瞬间爆体;三首领各吐一口鲜血, 面如金纸;梁安气息一窒,战甲上的命珠破碎一颗, 整个人被一股无形气劲压得无法动弹。
却见虚空之中, 一个青面獠牙、背生骨翅的独臂血魔飘然走来,见着梁安, 桀桀笑道:“烬灭元石?”随手一捞,一颗幽暗玉石从结界深处破空飞来,“是这个么?”
梁安一看, 那玉石正是自己留下的后招烬灭元石,他一时如坠冰窟,心如死灰。
“你们对魔神的力量一无所知……”血魔大口一张,竟将烬灭元石生生吞了下去。
梁安被魔焰压制,无一丝反抗余地,心中悔恨无以复加。当此时,甲三首领震天怒吼,滔天气焰立时瓦解,三首领恢复自如,各自祭出致命一击,齐齐袭向独臂血魔。
韩首领同时喊道:“殿下快跑!”
梁安心知大势已去,再逞强就是愚钝矫情,当即后退一步,转身就跑。
独臂血魔避过袭击,桀桀笑道:“殿下?有意思。”虚空一拉,将梁安硬生生拽回,怪笑道:“别跑,待老祖炼完骨翅,再好好与你谈谈。”血影一闪,整个人突兀现身韩首领身侧,阴恻恻道:“就你话多。”提起韩首领后颈一抖,便见韩首领一身血肉稀里哗啦掉落,徒留一副骨架空空荡荡挂在那里。
梁安以活人献祭,自诩心狠手辣,见到这般场景,还是忍不住心中作呕。
余下两位首领目眦欲裂,提起兵器再战。独臂血魔懒得应付,兔起鹘落,如法炮制,几个回合就将二人抖成白骨架子。
“这就是魔神的实力么?”梁安内心充满绝望,一时怔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独臂血魔喷出一团绿火,分三路炼化三幅白骨,自语道:“先前七人,再加这三人,总共十个灼魂,也就灼魂境的骨头勉强好用。”看了一眼梁安,笑道:“年轻人,你们这里还有灼魂修士没?单凭这十人,可修不好老祖的骨翅啊!”
梁安闻言,才知先前被俘的七个首领均遭毒手,他既惊且怒,持锏飞掷,同时袖口一抖,取出安魂鞭抽向独臂血魔。
那血魔分出一缕魔火,将黑锏烧毁,又飘身跃起,堪堪躲过安魂鞭,叫道:“不得了,苦难之鞭?”
“蠢货,这叫安魂鞭!”梁安振臂再抽,这一次用上归元鞭法,一旦抽中,可消解敌人血肉灵魂、修为道行,端的厉害。
血魔见这一鞭带着无穷道韵,心中一凛,他不敢怠慢,一边控火炼化白骨,一边祭起一身血光严守以待。
梁安一鞭下去,那血魔不闪不避,正好抽中。他心下一喜,继续再抽,一连上十鞭,鞭鞭抽中。奇的是,血魔血肉灵魂未见消解、修为道行不曾跌落,反倒手中长鞭越发衰退。梁安不解,又抽十余鞭,直至鞭上再无一丝道韵,才知着了魔神的道儿。
“抽够了没?够了就消停一会儿。”血魔桀桀一笑,见长鞭再无威胁,心念一动,以魔焰气劲将梁安束缚起来。
“老祖这血光有个名字,叫‘倒行逆施’,管你什么法术,打在血光之上,都可逆行反弹。方才只是逆行到长鞭,并未反弹到人,若反弹到人,你这条小命早就玩完了,年轻人,还不谢谢你老祖?”
梁安被气劲困住,动弹不得,破口骂道:“老祖个屁,有种杀了我!”
血魔摇摇头:“能有安魂鞭这种兵器,身份一定不简单,老祖战损,急需各种补给,姑且留你一命。”
梁安正要再骂,血魔以气劲锁住他咽喉,不耐烦道:“待老祖炼完骨翅再谈!”
梁安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好眼睁睁看着血魔炼化白骨。如此过了一盏茶时间,三幅白骨齐齐飞出一对金黄肋骨,六根肋骨连接一起,竟然形成一根半丈翼骨。
血魔将翼骨插在背后,双翅一振,漫天金光洒落,结界里的魔兵沐浴金光,身形暴涨,力量与速度也激增许多。血魔颇为满意,号令魔兵道:“孩儿们勿躁,等老祖炼好骨翅,带你们冲出结界,好好消遣!”
血魔说罢,继续控火,背后骨翅一根一根丰满起来。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废墟里阴极盛、阳至虚,显然已到亥子交接时分。漫天翼魔在结界里横冲直撞,桀桀声入耳,立时有了困顿之感。
“这桀桀之声便是梦魇攻击么?我有宝物护体,可淮城百姓呢?”梁安心乱如麻,“雾魔、饥饿嚎叫、梦魇攻击,早已穿透结界,伤及无辜,还有五百死士全军覆没,这一切罪责,全赖我无知狂妄,一错再错。”
他内心悔恨,看着专心炼化骨翅的独臂血魔,心想道:“我已无颜苟活,今日就算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
他心念一动,神识扫过袖中乾坤,里面神兵利器,应有尽有,他略加清点,立刻有了一个疯狂想法:祭出所有神兵自爆,自损一千也要伤敌八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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