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好好想想吧!”
方泉略一思索,便觉语冰散人与乔大学士颇多巧合:皆是智者,皆有极品沅水琼浆,宏愿都是探索银月祭司传承。
他想了半天,还是无法断定,便道:“说不定语冰前辈继承乔大学士遗志呢?”
梁安摇摇头:“若语冰前辈明面身份是恒道院大学士,你说的未尝不可能,但她只是一个化形小妖,一个化形小妖何以击退心狐妖王?何以传我魔经?何以被国师看重,将你我托付于她?
“所以她暗地里一定另有身份,这身份昭然若揭,便是恒道院大学士。众所周知,恒道院只收人族,不招异类,语冰前辈既非人族,又是大学士,那么只可能前世为人,后世为妖。
“如此推断,才能解释语冰前辈诸多疑点,以及与乔大学士的诸多巧合。”
方泉越听越糊涂,索性不去想了,问道:“你是说语冰前辈是乔大学士转生?这世上真有转世重生么?”
“转世重生算什么?火族还能死而复生呢!”
方泉听到“火族”二字,这才想起那一日潜行进入龙窖,曾亲眼目睹南离绯玉死而复生,当下便信了几分,看着梁安睿智冷俊的面庞,心中喜欢,由衷赞道:“少爷真聪明!”
梁安怔了怔,温柔笑道:“再说一遍。”
“少爷真聪明!”
“哈哈,乖。”
“要不,我们去问问语冰前辈?”方泉还是不敢确信。
梁安摇摇头:“前辈不说,自有她的道理,我们等着便是。”
二人玩闹一会儿,想起丑姑吩咐,前往客堂等候辰星阁消息。到傍晚时分,一个清矍男子匆匆赶来,不是辰星阁执事周笙是谁?
清矍男子见着梁安和方泉,使了个眼色,二人会意,带他前往丑姑厢房,敲门道:“前辈,辰星阁执事来访。”
“进来。”
三人推门进入,清矍男子躬身礼道:“辰星阁周笙,见过散人。”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一张竹牌,递给丑姑道:“凭这玉佩,可在黑石山最北坡领取周天帐一顶;这竹牌是宝华商会尊贵令,大荒宝华字号旗下,皆可便宜行事。”
“有劳执事。”丑姑收起玉佩,随意将竹牌交给方泉保管。
清矍男子道:“散人放心,玉佩来路清白,沅水琼浆还须多捂些日子,免得有人牵连关系,推出琼浆来历。”
丑姑笑道:“宝华商会办事周全,替我谢谢阁主了。”
清矍男子离去,丑姑对梁、方二人道:“再过三天便是庚申日,从不毛城到黑石山最北坡还要一日车程,我们明日清晨出发。”
次日一早,一辆大马车从亨顺客店驶出,离开不毛城后,转向北走,近傍晚时分,抵达一座小镇。
三人下车,却见一座秃山连绵起伏,自北向南,共有十八脊十九坡,坡上白斑点点,仔细一看,却是一个个撑起的帐篷。
“这便是黑石山么?那些帐篷想必就是周天帐了。”方泉自顾说着,问丑姑道:“前辈,山上扎帐的都是银月岭和驭兽宗的人么?”
丑姑点点头:“大致如此,也有两派邀请的客人。”
方泉又问:“两天后才是庚申日,他们为何提前上山?”
“一来占据有利地形,二来适应黑石山禁制——便是阴阳不调,五行紊乱。我们也提前上山吧。”
三人进入小镇,有执事前来盘查,丑姑交出玉佩,执事核验后,取出一面帆毡,面无表情道:“这是周天帐,拿好。”
丑姑接过,执事又道:“最北坡地缘黑山沼泽,时有毒雾升起,我有避瘴丹,可保七日平安。登山阶乃生息石奠基而成,可破黑石山禁制,但行走途中亦有周天逆行之险,我有正气丸,可保五日平安。两种丹丸同价,皆是一两灵晶一颗,你们每人两颗,一共六两灵晶。”
梁安闻言,哑然失笑,默默取出灵晶,换回六颗丹丸平分下去。
那执事便笑道:“上山后,尽量在人多地方扎帐,万一有黑山老妖出没,也好互相照应,言尽于此,三位请。”
三人经由指引,越过重重关守,终见一条台阶自下而上攀至黑石山顶峰——便是生息石奠基的登山阶了。
丑姑长呼一口气,对梁安和方泉道:“服下避瘴丹与正气丸,登山时,拾阶而上,否则将受黑石山禁制。”说罢,自行服了丹丸,向前一步,踏上台阶。
第75章 黑石山上
丑姑踏上登山阶, 梁、方二人紧随其后,其时夜色苍茫,一轮明月当空,虽未圆满, 却也照亮上山之路。
三人走了一盏茶时间, 台阶两边帐篷渐多。帐篷之外,有人盘膝入定, 有人抬头望天, 有人窃窃私语, 有人大声喧哗, 总体相安无事, 各自为营。
又走一程, 帐篷越发密集,方泉问丑姑:“前辈,我们哪里扎帐?”
“这里人多, 我们找个人少之地落脚。”
“这是为何?万一遇着黑山老妖呢?”方泉记得执事提醒。
丑姑笑道:“人少之地,你们才有机会汲取帝流浆,毕竟六十年一遇的造化, 不能白来。至于黑山老妖, 有我在,不必担心。”
三人继续攀登, 如此行走大半夜, 终于寻着一块僻静之地。
“就在那边扎帐吧。”丑姑停下脚步,对梁、方二人道:“踏出登山阶, 将受黑石山禁制,你们记得时刻调理内息,若是周天受阻, 停下来歇息一会儿。”说罢,迈出台阶,向右前方的僻静之地走去。
方泉跟随其后,甫一踏出台阶,便觉浑身不自在,仿佛进入一个无序之地,道不行,理不昭,阴阳不协,五行紊乱,他运气调息,好一会儿才适应。
三人走走停停,抵达目的地后,丑姑抛出帆毡,便见一顶帐篷落在山坡之上。三人躲进帐篷,这才避开黑石山禁制,浑身舒坦起来。
帐篷不大,内有蒲团若干,三人各寻一个坐下,梁安取出一颗夜明珠,帐篷里顿时亮如白昼。
方泉庆幸道:“得亏有这周天帐,不然多难受。”
丑姑笑道:“难受也要尽量出去走走,适应禁制,才能在庚申夜汲取更多帝流浆。”
梁安却道:“前辈,我们此行目的不是帝流浆吧?上次你说要见一个人,传一个讯……”
“没错,”丑姑点点头,“是时候给你们交底了,我要见之人,便是云霄妖尊项苍,要传之讯,便是请他放弃云顶大会,乘众妖尊齐聚云顶、银月岭防守减弱之际,潜入乾元祭坛,盗取银月号角。”
“原来如此。”梁安和方泉对望一眼,并不觉得意外。
“那云霄妖尊身在何处?如何传讯呢?”方泉问。
丑姑道:“银月岭九大妖尊、驭兽宗四首座,半年前就已深入黑山沼泽狩猎,这是云顶大会惯例,根据与会者猎杀原始妖皇数量分出第一轮胜负,要到庚申夜才能返回。至于传讯,我从西面坡潜入云顶,直接面见云霄妖尊,你们不必参与什么,只管留在此地汲取帝流浆便好。”
梁安闻言,惊讶道:“从西面坡潜入?西面坡可是黑山老妖的地盘?为何不从东面坡潜入?”
“东面十八坡被银月岭和驭兽宗占领,互相设防,重重关卡,远不如西面坡混乱之地容易潜入。再者,我有应对黑山老妖经验,你们不用担心。”
梁安钦佩道:“前辈胆识魄力、见闻学问,安儿自愧弗如。”
方泉想起丑姑种种神秘之处,忍不住问道:“前辈,你是不是乔大学士?”
丑姑笑了笑:“看来是瞒不住你们了。”
梁安做一个“早知如此”的表情,方泉听丑姑证实,仍然惊讶:“前辈果然是乔大学士!你不是已经……”话到一半,忽觉失言,便不再问下去了。
丑姑浑不在意,笑道:“这不重要,有空再与你们细说。”
丑姑话毕,取出八面阵旗分布帐中,边缘五个,呈五芒星状;中间三个,呈对等三角。布置完毕,她单手捏印,轻喝一声“通幽”,便见三角之内光华闪烁,隐有空间灵动传来。
“这是曲径通幽传送阵法?”梁安对阵法颇多涉猎,传送阵法玄奥晦涩,没有玲珑心绝对无法研习。
丑姑点点头:“边缘五旗乃金汤阵,可防守外敌;中间三旗乃小传送阵,可助脱险。我上云顶传讯时,你们遇到黑山老妖或其它危机,可借此二阵防御,或逃离传送至亨顺客店后院。”
“原来前辈早有安排!”方泉一声惊叹。
丑姑传授两阵使用法门,交代完毕,最后道:“你们多到外面走动,适应黑石山禁制,才能在庚申夜从容汲取帝流浆。”话毕,盘膝入定,不再言语。
梁安和方泉听从丑姑之言,不时走出帐外,忍耐不住,便躲回帐里。如此往复,到东方吐白、天刚放晓时,二人再次折返,却见帐内云汽蒸腾,丑姑无端晕倒地上。
二人大惊,上前扶起丑姑,叫唤几声,丑姑睁开眼,虚弱道:“不好,我第二次蜕变快要开始了。”
她摸出一粒金色丹丸服下,精神略见好转:“我借蝉转世,命中自有三次蜕变,这蜕变无迹可寻,不期而至,每次持续七天,一旦开始,心力与神魂便在极度虚弱之中……”话未说完,一口气接不上,竟又晕了过去。
梁安和方泉仓皇无措,不知如何救治,守了半个时辰,丑姑悠悠转醒,开口便道:“我,我恐怕无力去见项苍了。”
“前辈别急,先调理好身子,我们慢慢想办法。”方泉连忙宽慰。
“慢慢想办法?后天便是庚申日,没时间了。”丑姑一次服下十粒金丸,焦灼道:“庚申日这天,众妖尊齐聚云顶,银月岭防守减弱,这是盗取银月号角的最佳时机。我福分不多,缘法用尽,错过这一时机,就再也没有其它机会了……”
梁安听闻事态严重,沉吟少倾,忽道:“我去给云霄妖尊传讯。”
“你?”丑姑摇摇头,“此处到云顶,东十八坡重重防守,不能硬闯,只能从西面坡潜入。但西面坡乃黑山老妖地盘,我有应对经验,你不行。”
“不行便走东十八坡!”梁安笑了笑,“前辈莫非忘了?我逆练魔火,已进入造化之境,便是可以自成宇宙。昨晚我逆练魔火,发觉黑石山禁制并不影响内在宇宙,众人皆受禁制,我反可以因势导利,抢占先机。”
“即便如此,你也困难重重。”丑姑忧虑不减,分析利弊:“从此处出发,须登上黑石山峰顶,再沿纵脊南下穿越九坡,方可抵达云顶。上一次云顶大会,驭兽宗分得南七坡,银月岭分得北十一坡,算起来,你要穿越的九坡皆是银月岭地盘,其上妖王无数,你可有把握?”
梁安摇摇头:“没把握,但我必须这么做!这不是前辈一个人的事。”
方泉忍不住插话道:“少爷,我与你同去!”
梁安失笑道:“语冰前辈虚弱,你留下来照料她。”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短笛,咝溜溜吹了起来。
“少爷要请岚公子帮忙么?”笛声在方泉心头响起。
“不是,我叫岚公子来保护你们。”
梁安吹了一会儿,不见岚公子身影,叹道:“只怕他不肯现身。”将笛子交给方泉,“我要尽快出发,你来召唤岚公子,有他在,你们便多了一份安全。”
方泉接过短笛,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梁安对丑姑道:“前辈,你可有信物送给云霄妖尊?”
“事到如今,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为难你了。”丑姑叹一口气,取出一张符纸,三两下折成一只蝴蝶,递给梁安道:“云霄妖尊昂藏九尺,左颊有疤,极好辨认。你见着他,不必说什么,释放这只蝴蝶便可。”
梁安点点头,看了丑姑和方泉一眼,郑重道:“我走了。”
“少爷……”这变故如此之快,方泉来不及理顺,梁安就挑起担当,以身涉险了。
梁安本已转身,听见方泉叫喊,回头拍拍他肩膀,笑道:“别怕,等我回来。”话毕,毅然离去。
“少爷这就走了?遇到危险怎么办?他能成功送达信物么?”方泉忧心忡忡。
丑姑看出他心思,宽慰道:“不必担心,安儿气运加身,可能失败,但不至于有性命之危。”
“但愿如此。”
方泉心中稍定,丑姑又道:“安儿说的岚公子,就是阿泉你自己吧?”
“啊?”方泉面色一变,“前辈,你,你怎么知道?”
“那日晚间,岚公子现身山林客栈,一声长吟把我惊醒,我看得清清楚楚。”丑姑虚弱一笑,“岚公子空灵极净,缥缈若仙,再加上云衣飘袂,气韵流转,乍一看,确实与你判若两人。然而,大学士讲究观察入微,岚公子形容气质与你大不相同,但言辞停顿、语气腔调、顾盼神态、举止行动,在细微处皆与你一般无二……”
方泉闻言,赧然道:“前辈目光如炬,我这小把戏终究瞒不长久。”
丑姑摇摇头,歇息一会儿,又道:“若非我前世学成通达、进入六重楼思哲之境,只怕也会蒙蔽鼓里,看不真切。你这小把戏若想长久,其实很简单。”
“哦?”方泉略有意外。
丑姑道:“没看错的话,你那日周身萦绕海天蜃气与极北之光,这两者,一个凝幻,一个摄影,你若会一点幻术,便可借此二物以虚乱实,以假充真,将你一切细微遮掩起来。这样,除非道成,无人能看穿你的把戏。”
方泉心下一凛,寻思:“幻术?我不是会一点摇光诀么?”他仔细回忆《摇光诀》,反复推敲可行之处,不知不觉陷入沉思。
丑姑见他冥思苦想,便不再说什么,服下几粒丹丸,默默打坐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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