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谢欢已经达成了目的，也知道过犹不及，任池晚月心中翻复，带着她在附近走了一圈，又到闭关之地检验了一番她最近功夫的进步，便带她回去了。
*
那晚的事情后，池晚月的心态发生了改变，她每次看到谢欢心中都会掀起莫名的波澜。
她的眼睛里看到的事情不再是只有黑白两样，她开始学会思考观察她接触见到的每一个人所做的举动背后有没有其他深意。
谢欢认为还没有到合适的时机送池晚月走，任她自由生长。
同时她接手了朱堂主手里的分坛，事务忙碌，一边学习，一边和朱堂主的心腹们斗智斗勇。
实际上谢欢知道夜寒的打算，他只是将这个分坛当做磨砺自己的第一步，这个分坛以后还是要归到朱堂主手里的，至于自己肯定也会有别的职务担任。
但是外人绝对想不到这一步，或者说大多数人想不到这一步。
谢欢既然把这个分坛拿到了手里，也没有还回去的打算，这是她非常重要的一步棋，无论是用来拉仇恨，还是为了后面的布局，她都必须掌握好。
池晚月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到谢欢了，如果这是一开始接触谢欢的时候她会很高兴，但现在她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失落，仿佛无法见到她就无法觉得安心。
她在不知不觉中对谭星落产生了依赖吗？
池晚月觉得这个念头很危险，她调整自己的心绪，将思绪放到了别的人身上，不禁就想到了小鸢的反常。这个姑娘如此维护自己，除了良善之心，是否还有别的原因在里头？
小鸢并不知道池晚月对她产生了怀疑，她动作极轻的关好房门，确定四周没有人盯着，才将自己怀里的纸条抽了出来。
作为谭星落的贴身侍女，她和普通的丫头们不一样，有属于自己的单独房间，不过现在即使到了房间里，她也无法彻底安心。
她再次谨慎的确定周围没有人后，飞快的展开纸条看了一遍，然后她点燃烛火，将纸条递向烛火，看着纸条化作灰烬，才长舒了一口气。
小鸢慢慢坐了下来，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
纸条上写的内容是让她继续小心潜伏下去，等待着魔教一年一度的祭典开始，配合白道的高手将上任武林盟主等人救出来。
这放在平日里原本就是她份内之事，或许她还要为收到这条消息感到雀跃。可她现在却感到十分头疼，因为最近这些日子，她身边的监视和试探多了起来。
想到那位笑眯眯的总管，她心中无比寒凉，怕是自己的身份已经招人怀疑了，到底是哪里露了破绽？
小鸢仔细回想着自己近日的所作，难道是因为对池姑娘的维护太急切了，所以才引来了有心人的怀疑。
不过这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情，而是有心人对自己的怀疑到底到哪种程度了？自己毕竟只是一个丫头，如果有人抱着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心理将自己处置了也不是不可能。
自己暴露丢掉一条命浪费了之前的那么多布置不说，任务也没有完成，这绝对是重大的损失。
小鸢在自己的房间内来回踱步，她潜入魔教的任务就是探查前任武林盟主的下落。之前能够确定前任武林盟主还有很多失踪的白道前辈，都被关在后山的禁地中，将这条消息传递回正道后，果然就接收到了这个任务。
可如果她这条线暴露了怎么办？到时候如果没有她的配合，正道的侠士们还能够将前任武林盟主等前辈救出去吗？
小鸢在屋内站定，自己现在必须留一条后路，就算到时候自己暴露，也要找到合适的人来接替自己完成这个任务。
潜入魔教内的探子绝对不止她一个，但是他们相互不认识，不知道彼此的存在，小鸢不可能向他们寻求帮助，她唯一能找到的合作伙伴大概就是池晚月了。
小鸢已经看出谭星落对池晚月态度非常不同，她虽然不明白原因，但这是好事，有了圣女的维护，池晚月这个看着深陷困境的正道女侠，其实比自己这个可能会暴露身份的卧底更安全。
她正在思忖着怎样给池晚月传递暗示又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时，就听到另一个丫头在唤她的名字。
“小鸢姐姐，圣女回来了正在叫你，你快过去吧。”
小鸢心中咯噔一声，难道……不，不要自己吓自己，现在总管那边的人应该只是对自己有些许的怀疑，不会贸然告知圣女。
她定了定神，脸上带着笑对小丫头道了声谢。
果然看到谢欢的时候，谢欢神色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懒洋洋吩咐道，“小鸢，你给池晚月送两套新衣服过去，看她整天穿的那么寒酸，还板着棺材脸，真是丧气。”
小鸢心中叹息不已，她觉得自己侍候的圣女嘴硬心软，其实待人都很好，又觉得她是生错了地方，是这教中难得飒飒磊落，不滥杀无辜的人。
她半开玩笑试探道，“小姐，您对池姑娘真是不错。”
“这就叫不错，你们对不错的标准都挺低的。”谢欢瞟了她一眼，脸上流露出一种意味深长的笑容。
小鸢心理没由来的一慌，连忙低下头，“奴婢知错。”
谢欢只是笑了一声，“我不止对她好，对你不是也很好吗？”
小鸢总觉得她这句话比她的笑容还要意味深长，令人琢磨不透。
谢欢却挥挥手，示意她下去。
小鸢定了定神，走了出去。
谢欢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对系统说，“我现在时常有一种在下棋的错觉，所有人都是我棋盘上的棋子。”
系统说，“自信点，宿主，不是错觉。我总觉得你不像是单要把池晚月他们送走，还要搞别的大事情。”
谢欢说，“自信点，统子，把觉得去掉。我确实还有别的计划，不过要一环接一环的来，如果不能成功把晚月他们送走，我就得提前启动这个计划了。”
小鸢回去后派人买了两套成衣，亲自送到了池晚月的房间，她借着夸了几句衣服的独特美丽，暗示池晚月衣服里另有玄机，很快就告辞离开了。
池晚月原本就对小鸢生出怀疑，今日更加觉得她的每一句话都含着深意，不过她并没有急于去碰那两套衣服，而是耐心等待周围的窥视感散去后，才装作试衣服的样子，在衣服内翻找。
随着武功的进步，她能够感受到近日来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她也在盯着小鸢，如果事情真的是她猜想的那样，小鸢的处境恐怕不妙。
池晚月心中思绪游走，手果然在衣服内摸到了一张薄薄的纸条，后面只写了时间和地点，其他的都没提。
这是要约自己出去见面了。
池晚月轻轻蹙眉，约见的地点正是谭星落休息的主院，那里白天还好，到了晚上谭星落不喜欢任何人靠近，连守夜的丫头都不留，巡逻的护卫也是在外院。
而谭星落近日繁忙，经常不在院子里，如果她们两个人约见的话，那里确实是最不容易被人监视的地方。
小鸢这是把握了谭星落的行程，来了一招最危险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只是如果放纸条的真是小鸢，她们平日里能够接触的时机其实很多，她谨慎到了这个地步，是不是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处境危险？
又或者这会不会是个陷阱的？
池晚月将纸条毁掉，换上了其中一套暗蓝色的衣裙，心中不停的思量。
无论谭星落心中到底如何想，她始终是魔教的人，自己不能把所有希望都放在她身上。这样的环境下信任也必须是有限度的，否则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
池晚月走到铜镜前看着自己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将肩头的丝带整理好。
第37章
入夜，小鸢小心的潜入到了谢欢的院子。
她正如池婉月所预想的那样，作为谢欢的贴身丫头，提前知道了她的行程，特意将约见地点安排在了最危险的地方，避过所有可能存在的监视。
只是看着在凄清冷月下安静的院子不见第二个人影，小鸢眉头微微蹙起，心中燃着焦急忧虑的火焰。
池晚月是没有听懂她的暗示，还是不相信她。
小鸢定下心神，决定先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再等一会儿，她的脚步还没有迈开就听身后有一个声音传来，“果然是你。”
小鸢浑身一僵，但她立即听出这是池晚月的声音，心中一松，转过身来果然看到月华清辉下池晚月那张近乎完美的容颜。
“池姑娘，很感谢你愿意来见我。”
她打量了池晚月一眼，又讶然道，“你的武功果然没有被废？”
否则一个武功尽失的人不可能靠近她的背后，而她毫无所觉。
池晚月不打算和她解释自己武功的缘由，只是说，“小鸢姑娘，你对我的帮助和庇护我能够感觉得到，不知道你特意约我出来见面是为了什么？”
小鸢心中喜忧参半，她原本知道池晚月武功尽失，只想将对方当做如果自己身份暴露，能够接替任务的暗线，但实际上她对池晚月所抱的信心也并不多，现在知道她还有武功傍身，信心也就多了一些。
“池姑娘，我今日约你见面是想和你合作。”
池晚月心有所料，但语气依旧毫无波澜，“合作？你是什么人。”
小鸢说，“我是正道的人，家中与魔教有血仇。而且我也认识你，我知道你是当今武林盟主秦盟主的义妹，事实上我的主子也是秦盟主的得力手下，想来姑娘应该认识她，她叫顾为霜。”
池晚月轻轻点头，“我确实听过她的名字，也见过她。”
小鸢说，“我接到消息，正道已经在组织讨伐魔教的大会了。最佳动手时间就是一个月后的魔教祭典当天。我的任务就是配合白道的侠士们将后山囚禁的其他前辈们救出来。”
池晚月静静看她，眸光似冷月，有种置身局外的清醒感，“但是现在你发现自己的处境不容乐观。”
小鸢苦笑了一下，“我可以确定有人怀疑我的身份了，但他们没有抓到可以确认我身份的证据，我不确定他们有没有耐心洗清我身上的嫌疑，还是打算错杀。”
池晚月冷静的说，“你是谭星落的人，就算要杀你，他们也一定会找到证据，否则依照她的护短劲儿，贸然杀掉你是平白招惹麻烦。”
小鸢一怔，她发现自己身份可能暴露后，本能的防备着周遭所有人，倒是遗忘了这种可能性，“虽说做这样的任务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但事到临头还是不可避免的慌张，让姑娘见笑了。”
池晚月淡淡的说，“人之常情。”
小鸢又说，“接下来我会小心行事的，可如果真的有个万一没有人接替我的任务，我很担心这次救人的计划会失败。”
池晚月听到这里哪还能不明白小鸢来找她的目的，只是她虽然感受到小鸢的善意，也听她言辞如此恳切，心中是信了一半儿了，但还是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她要求的意思。
“小鸢姑娘，我已经知道你所求为何，但有些事我还需要时间想一想。”
小鸢欲言又止，又突然明了，恐怕自己的说辞并不能完全打消池晚月的疑心，一个被困在深渊中的人，必须要处处把握时机，既要小心谨慎，又要大胆去赌。
她这样冷静才能成事，对他们来说反而也是最好的。
想通了这些关节，小鸢没有劝说，只是道，“我明白姑娘心中的顾虑，既如此，三日之后我们再见面，希望姑娘那时已经有了决断。”
与小鸢分开后，池晚月回到了偏院，一路上并没有人察觉到她的动静，她虽然并不觉得有多紧张，但是在院子中央站定时，还是轻轻松了口气。
一个声音在她背后毫无预兆的响起，“去哪了？”
池晚月几乎觉得这就是个轮回，她在小鸢背后出现，现在又有人出现在她背后，不过她并不慌张，只是转过身看着来人。
谢欢随意的晃着一根狗尾巴草，脸上没什么特殊的表情，池晚月猜她并没有发现自己去干了什么，只是忙完手头事照例来寻自己练剑，结果发现自己不在屋中。
“随便出去走走。”池晚月说，目光落在她身上，就像天地间覆下的素雪，清冷疏离。
谢欢似乎并未起疑，移步到她身前，淡雅的香气混合着夜风的冰凉传了过来。
“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池晚月没有避开她的眼神，“我从未恐惧过，只是这些日子不见你，看起来你很忙。”
谢欢就笑了，那是一种极其散漫的微笑，“怎么，几晚没见到我，就想我了。”
两个人目光对视交缠，池晚月瞳眸里燃起幽暗的火焰，心却在一寸寸结冰。
因为这个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对谭星落的感情有点不一样，感情越炽热，心就越冰冷，她不知不觉中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沉沦着。
“谭星落，你有没有想过以后？”
谢欢怔然，又有些意外，察觉到了她此刻情绪的不同寻常，却又无法判断出自什么原因。
“你指的是什么？”
池晚月目光从她身上游离开，看向更黑暗的虚空。
她想起了自身被灭门的经历以及自己亲眼见过的惨剧，整个村子被魔教屠戮，幸存者痴痴傻傻。
她拥有机会可以拿起手中剑，为自己拼搏一个报仇的可能，但是更多的人他们没有机会，从来不会有人在意弱者的眼泪。
她这一生都将与魔教不死不休，不止是她，很多人都是。
谭星落要怎么办？如果她能够顺利从这里脱身，下次再见她该怎么面对眼前这个人，要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她？
“你有没有想过，去过另一种人生。”池晚月转回目光，似是怅然，也似是迷茫，还有她自己也不曾察觉到的期盼。
谢欢敛起笑意，她这个时候终于捕捉到了池晚月的三分心思。
“我有我的立场，我有我要做的事情，不必为我操心。”
她转过身不去看池晚月的眼神，“顾好你自己吧，生死恩仇到头都是一场空，百年之后地下再见，总能扯得清。”
她说完似乎也没有盯着池婉月练剑的心思了，摆摆手走了。
池晚月一直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才轻轻闭了闭眼。
是她又把问题想天真了，很多事情哪有说得出来就立刻能做的道理，如果真的这样，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烦恼了。
26/70 首页 上一页 24 25 26 27 28 29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