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法尔蒂娜死得早,他最后一次见到柏蒙特时法师对他说,不然她也会被你抛弃背叛,成为仇视你的人中的一员。
*
“他说瓦露缇娜他们画下了一个魔法阵,”雪梨把一个水晶球一下一下扔到半空,“屠龙协会当年封印恶龙的那种,把法阵里的生命封印起来,变成供人使用的魔力电池。所以,你们更不能过去了,要是他失败了,法阵发动把他一个封印就好了,我们还能保存实力。”
“屠龙协会的法阵要十几名法师共同吟唱,”淡金发的精灵说,“他们没有十几个法师。”
“魔法发展日新月异嘛。”雪梨回答。
“永恒之洲都没有这样的技术——征服对等定则,启动魔法的能量最低也要与被施法事物的能量在同一个能级,即使是困住它,仅凭一个精灵是肯定不成的。”
“你听过冰原魔王的传说吗?”雪梨问,“巫师伊多尔克,凭一己之力,屠杀了半神寒冰的赫莫斯。这可是明显违反了对等定则。”
“那是人类可疑的传说,”精灵回答,“他们还声称,‘他把自己的血滴到巨龙的尸体上,创造出了一头鳞片黑白相间的巨龙,他叫它阿芙拉,它称他父亲。’要是龙能被这么造出来,大陆早就被量产出的巨龙和他们野心勃勃的主人间的战争给毁灭了。”
翠斯塔在旁边换了一个坐姿。
雪梨捋了捋自己黑白相间的长发:“可能只是这种方法太复杂,不能普及呢?”
淡金发的精灵盯了她半晌。
“你是阿芙拉?”
“从人和龙的血里诞生的真龙,被我的父亲凭一己之力创造的生命——我是阿芙拉,请替我保密哟。”
*
“我不得不承认,你提出的‘丹马克是有人模仿我’的假设似乎是很有道理的,”约翰有点有气无力,“但是……不管那个人是谁,肯定不是赫莫斯。”
“他叫赫莫斯?”瓦露缇娜饶有兴趣地问。
约翰不说话了。
瓦露缇娜悠悠地说:“叫赫莫斯的人很多,叫赫莫斯的龙我只知道两头,一头是陨落的半神寒冰之龙,一头是继承了寒冰之龙在人间的化名的它的儿子。怪不得你的契约龙那么强大,原来血统这样高级吗?”
“所以你不要搞这些有的没的了,自首吧,”约翰顿了一下,“他生起气来我都害怕,真的。”
瓦露缇娜吸了一口烟。
“如果他一直在模仿你的话——你生起气来确实很可怕。”
约翰语塞,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精灵又问他:“你为什么不能接受这件事?”
“我为什么要接受——我了解他,他不可能装成我的样子——”约翰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他了解赫莫斯,所以他知道不可能是赫莫斯。可除了赫莫斯还有谁会干这样的事情?除了赫莫斯谁还记得帕雷萨·海泽拉姆说话的腔调和笑起来的气质?
而且,明明你对他什么都不了解啊。你当初觉得你一死他就会把你抛诸脑后,结果他惦记着你一直到现在。他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复活的可能差点死过一次,因为他爱你,他忘不掉你。他爱你?忘不掉你?你能想象吗?你能理解吗?你理解不了。可事实如此。
你不了解他。
所以,他去装成你的样子,去重复你的声音,发出你曾发出的呐喊,完成了你曾想干却没干成的事情,这听起来不是很合乎逻辑吗?
你为什么发自内心地厌恶这个可能性?
“我曾经装成过他的样子,”约翰听到瓦露缇娜说,“我散播谣言,说丹马克将军没死,一切都是艾萨克他们的阴谋……我为了巩固这个谣言,亲自装成他的模样去招揽军队。那是我最疯狂最混乱的时光,我在变成他的时候感到安慰,因为我有种错觉,他在我的身躯里重返人间了……”精灵轻笑一声,“但这是假的,是我自我感动的幻想。所以它不好使,我没成气候,他们和皇帝携手一起迈向美好明天了。你觉得如果他知道了这事,会像你一样觉得这是对他的羞辱吗?”
“我不觉得这是个羞辱,”约翰低声说,“假设,丹马克和我一样不是虚假身份而是人的话……我觉得如果一个人死了,他就被淘汰出局,剩下的人怎么利用他残存的东西都不为过。”
“就是这种态度,把他和你区分开了,”精灵说,“像白魔鬼一样的少廉寡耻不择手段,我厌恶你。”
“那可真不好意思了脏了您的眼。”
“因为我厌恶这样的自己。”
“……”
“他总是告诉我要更少的暴力,要谨慎地杀人,即使是自己的敌人,能不去折磨也不要折磨。”瓦露缇娜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他拥有真正的善良与高尚。而我……我是被他半路买回来的,我的根已经扎进了肮脏的泥潭里。我再怎么抬头,光也照不亮我的眼睛。”
约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对瓦露缇娜说:“如果他真是一头龙的虚拟身份……我可以告诉你,他那并不是高尚,而是对自己不会受到伤害的自信,以及对那些必将受伤害的凡灵的傲慢。”
精灵很惊讶地看着他,牵出一个十分奇妙的微笑出来。她摇摇头。
“您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来——难道您认为,弱者有资格谈善良或高尚?他当然得有自信和傲慢——不然他就只是又一个可悲而扭曲的生灵罢了……就像我们一样。”
作者有话说:
作者:所以原来雪梨是你和伊多尔克男男生子搞出来的?
小七: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我当时已经半死不活被封印了啥都不知道!阿芙拉是他自己一个人生的!……虽然生出来确实有我的血统吧……
第38章 比比谁不怕死
外面突然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声,大地在震动,细小的碎石落下来,砸到约翰的后背上。他听到了石子落水的声音,看来雾里确实全是水。
约翰抬头去看瓦露缇娜,凡野精灵悠悠地抽烟,气定神闲。
“我们的客人可算到场了。”她向约翰微笑。
“如果你现在束手就擒,”约翰低声说,“永恒之洲没有死刑。可龙就不一样了,它们——”
“它们连个正儿八经的法庭都没有,别说执行死刑,一不小心把脆弱不堪的嫌疑犯弄死了,真是太正常不过了,是吧?”凡野精灵说。
“何必要把路走死呢?留得青山在……”
“这话从您嘴里说出来真是令我吃惊。在那艘船上,您带着大伙冲出仓库的情形,可是叫我印象深刻呢。”
“自己作死的感觉和看别人作死的感觉不一样嘛。”
“是吗?我还以为,既然您自己作过死,就应该明白,主动作死的人是劝不住的。”
“……你觉得你有胜算?”
“我觉得我有胜率。”
在一次惊天动地的爆炸后,这里显得那么寂静。
“任何人作死不都是因为这个理由吗——”瓦露缇娜说,“觉得自己能搏到那微乎其微的赢的可能。”
*
“让开,”弗里特莱瑞尔的细剑已经出鞘一小节,银白的剑身寒光凛凛,“永恒之洲不接受黑渊的调派。”
“不让,”阿芙拉靠在门框上,“你大可以试试,反对我的下场是什么。”
旁边的普绪拉瑞亚拉开了她的弓,一道光箭出现在弓弦之间。
“你也大可以试试,”她对阿芙拉说,“精灵的复仇是什么情形。”
“号称绝对理性的精灵,为了给那些偷渡到旧大陆的愚蠢同胞复仇,掀起了三次惨烈的精灵战争,死伤无数,最后也没争夺到大陆的统治权——我想,我们已经见过精灵的复仇是什么搞笑的情形了。”
“那是一段错误的历史,我们已经对此进行过彻底的反思……”
“彻底的狡辩还差不多。承认自己和人类一样拥有欲望对你们来说这么难吗?”
“我们……”
弗里特莱瑞尔终于看不下去了:“普绪拉瑞亚,别和她浪费口舌。格劳切森斯,阿格摩尼亚,你们确定要坐在那里无所作为吗?”她把长剑拔出,剑身上铭刻的魔纹开始闪光。
被点名的两位红发精灵交换了一个眼神,看向他们的领队——艾蒙提斯仍旧闭着眼睛,没有任何干涉现状的打算。
“翠斯塔,亲爱的,”阿芙拉开口了,“你真的要冷漠地坐在那里,不来帮我吗?猎杀精灵可是你的拿手好戏啊。”
“我没和他们一起打你就不错了。”翠斯塔说,“真的,他是脑子进水了还是被门夹了,给你下了这么一个扯淡的命令?”
“我没办法嘛。上司下了命令,下属就得执行啊~”
“哪怕这个命令荒诞不经?毫无道理?明显会拖累我们完成我们最主要的目标?”弗里特莱瑞尔,虽然语气仍旧冷静,可眼睛里已经冒出显而易见的恼火了。
“这是拖累吗?我说了很多次,你们对我们这些长老能做到什么一无所知——”
“哦,是吗?一开始可不是这么说的!一开始是说,他只愿意帮我们找到方向,那些嫌疑人还得我们自己来抓。”
“是啊,可谁叫你们精灵不顶事,被个幻境折腾得全军覆没,让我不得不去请我们的阁下出手。结果就这么一小会儿帮忙的功夫——”
“我的母树啊……”艾蒙提斯低声嘟囔了一句,“我们不是说好,不要再在这件事情上互相指责了吗?”
“我没有指责这种弱者才有的习惯,”阿芙拉笑着说,“我只会陈述事实。”
艾蒙提斯睁开眼睛,看向阿芙拉:“处刑者小姐,那位阁下给您的命令的原话是什么?”
“您想从话语里钻空子?很遗憾,精灵,我们不接受狡辩,命令的原话没有任何价值,它的意思才是重中之重——这个命令的意思嘛,我理解得很透彻,阁下不希望你们登岛……”
艾蒙提斯拍了一下手。
“所以,”精灵领队对在场所有人说,“我们不登岛就行了吧。”
*
普尔基涅拖着约翰,向后一跃,带着人质躲过了突如其来的袭击。她带着一个人质,活动却十分灵活,身材看着不苗条,力气大得惊人。她竟然在和赫莫斯的缠斗中不相上下。当然,这也许不只是因为她矫健的伸手,还是因为她很会利用手上的人质——让他为她挡住龙的攻击。
他们的这场战斗来得突然,结束得迅速。他们拉开距离,赫莫斯没有继续攻击。
约翰看着赫莫斯,龙的衣服上沾满灰尘,但他的头发纤尘不染,像高山上的白雪那样洁白。他璀璨发光的眼睛里,约翰看不清,但可以想象出,它的瞳孔是一条竖线。
它注视着约翰,接着看向普尔基涅。
“你应该庆幸你没有把我杀死,”凡野精灵笑起来,“因为如果我死了,法阵会立刻启动,魔力乱流会立刻把你的人类撕成碎片。”
“所以把你打晕就行了?”约翰问。
“你们可以试试,是你们把我打晕更快,还是我割断自己的喉管更快。”
“你想要什么?”赫莫斯问。
“您一开始就应该和和气气地站到我面前谈判,而不是用暴力解决——您刚才炸外面的时候肯定发现了吧?防护魔法阵被破坏,也会开启法阵。差一点,您就要永远失去您的契约者了。”
“我不会死。”约翰说。
“那可不一定,”凡野精灵回答他,“这种法阵产生的魔力乱流可以凌迟一头龙。你可以从死灰中复生,是因为没有火焰再立刻把你烧成死灰。这里就不一样了——你消耗它的生命复生,接着立刻被魔力撕扯回碎片。你猜,是你们成功破坏封印把你救出来,还是它在彻底被你拖死前终结你们的契约?”
“我不猜不会发生的事情,”约翰回答,“我们来猜猜别的:你到底是有那么一点胜率,还是完全没有胜率?”
“猜这个太不刺激了,”瓦露缇娜说,“还是来猜猜:是我更不怕死,还是你们更不怕死吧——约翰,你自己喜欢作死,你觉得你的龙和你一样,宁愿死也要去搏胜率吗?”
约翰不说话了。
“看来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普尔基涅对赫莫斯说,“啊呀,说起来,您为什么不用那张我更熟悉的面孔和我谈判呢?也许看到您那副面孔,我可能就突然改变了主意,决定束手就擒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赫莫斯说。
普尔基涅微笑了一下,不说话。当赫莫斯感觉到她做了什么时,已经晚了——紫色的契约的光辉从他的左手背上浮现出来,那是个货真价实的主仆契约。凡野精灵普尔基涅当初作为动产奴隶被买下送给丹马克侯爵,侯爵把她又送给自己的侄子兼继承人,帕雷萨·丹马克。他们签了主仆契约,这在当时是常见的,不常见的是仅仅一年后,小侯爵就废止了这个契约,给了精灵自由。
赫莫斯握紧了左手,光芒就消失了。
“我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天,”普尔基涅说,“您瞧,我的魔理学总比您学得好——您完全没有想过,契约的‘遗迹’居然可以逆向启动,进行标识吧?”
赫莫斯张开手指,不说话。他看向约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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