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逃2
“前面那辆蓝色出租车,车牌号YB4384请立刻停下,请立刻停下!”
警用摩托上的男子用扬声器喊话,陈师傅的腰间已经被匕首抵住了,后座上的客人威胁道:“你要是被警车追上,我就拉着你一起死。”
“请冷静请冷静!”陈师傅不得不加速行驶,他开车半生,从未遇见过这么惊险的情况,已经很后悔加班到深夜了。
出租车在茫茫夜色中开到了市郊,离“歹徒”的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雷恩赶紧下来,这速度你还不如用跑的!”扬声器里透出一股嘲笑的意味,警用摩托不紧不慢地跟着。雷恩恨铁不成钢,这出租车司机开的什么车?速度这么慢!
“对不起,车快没油了。我……我有心脏病……”
“秦河巷到了吗?”
“到……到了……外面就是护城河了……”
雷恩恨自己不是真歹徒,连劫车都不像样,眼瞅着到了一个比较狭窄的砂石路,就让停下直接窜了出去。警用摩托在后面也熄火了。
“警官,我……我是被劫持的,我可没有……”出租车司机语无伦次地解释,我让他赶紧开车离开,这里没他什么事了。司机如蒙大赦,哧溜一声倒车出去。
我悠闲地穿过两条小巷子,在护城河边看到了雷恩的身影,他并没有跑进密集的小巷子不见踪影。我也不担心,因为他到了那些地方,生存几率有点小。
“你跑什么呀?凌云木还生着病,你折腾什么呀?”我没好气地问他。
他站在护栏边上,看着护城河里的河水,“项警官,你只关心他,我是不是多余的?”这语气不太对劲?我伸手摸摸他的额头,补了一刀,“知道自己是多余的,就要有自知之明。”
他明显瞪了我一下,奈何光线昏暗效果不显著。
“走吧,大晚上的,小心一会看到水鬼。”我掰过他的肩膀推他往回走,他却站着不动,死活不肯动。
“行,生我气啊?舍不得这具身体了对不对?”我只好放软些语气,这人是吃软不吃硬的,“但你也不能太过分吧?总不能一直这样醒着,否则凌云木怎么办?魏医生说你出来太久,会影响凌云木的病情,一人各退一步。先跟我回去。”
他轻轻地呼了一口气:“项警官,我是一个正常人,你觉得哪里不正常吗?”
“正常,很正常。”
“我比他差哪了?为什么我非得沉睡?你知道,一个人明明醒着,却被强制要求入睡的滋味吗?”
这种滋味我无法体会,唯有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很聪明,但凌云木不愿意依靠你的力量获得那些虚名,这是他的原则,不是你的错。”
黑夜寂静,我似乎能听得到他胸膛的起伏声,他静默半晌,才说:“我有没有机会……做一回自己?”
这太难了,我不知如何回答他。此时的雷恩完全没有白天看上去那么胜券在握,他有些迷茫。人在黑夜里总不如白天那么坚强。
我不太会安慰人,只好摸出烟盒,叼了一根在嘴里,发现他怔怔地看过来。
护城河的护栏够宽的,我俩坐在上面,一边抽着烟一边看朦胧的月色,身后是缓缓流动的黑色河水,能听到窸窸窣窣的水流声。这种静谧的感觉,是市中心生活体会不到的。
“你知道吗?从没有人像你这样对凌云木。”他忽然开口。习惯了夜色,我能借着月光看到他立体的五官。
我说:“其实,病院里有很多好心人,比如魏医生,他十分关心凌云木。”
“那只是出于职业需要。”
“呵,我也是。”
“你不是,项警官。”他十分笃定,我不习惯被人剖析,便不说话。
“你肯定也发现了,”他忽然凑过来,近得能感觉到他的鼻息,“你和凌云木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在偷窥,窥视你们。”
“说得好像我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我抬手报复性的抓了抓他的头发,跟摆弄一个鸟窝无二。
“你抚摸他头发的时候,总是很温柔。却把我的弄成鸟窝。”
“不好意思。”
“你还给他买冰激凌。你知道我曾经跟他说过什么吗?”
“不知道。”
“我跟他说:‘你一辈子也吃不到冰激凌,没有一个人愿意给你买!’我折磨他,让他哭,他哭的时候,我反而很高兴。这种时候他的意志是最为薄弱的,我就能够出来透透气!”
我叼着香烟忘了吸。
一个孩子,对着镜子中的自己说:“你永远也吃不到冰激凌,没有任何人爱你,没人愿意爱你!”
我感到鼻中有些酸涩。
雷恩的语气十分严肃,哪怕在被审讯的时候,我也没见他这么认真过,他说:“项警官,虽然,直面生活这张无情面孔的人不是我,但我仍知道普通人会具备的想法。在这里,我奉劝你一句,离精神病人远一些。”
他继续说,“尽管没有先天遗传,但后天的凌云木,你觉得他完整吗?特别是经受这一轮打击后,他可能一辈子也无法自理了,那就跟残疾人一样。”
或许一半是天生,一半是过去的职业习惯使然,我们这种与邪恶作斗争的人,总是不断地靠近“麻烦源”,总觉得事情没办好,不能撒手不管。
他今天让我离凌云木远一些,大概也是将凌云木看成了一个麻烦不断的人。
“工作归工作,但你个人情感上,你应该离他远一点。项警官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我很坦然地说:“你说的不无道理。”凌云木的主人格,在生活上根本无法自理,没有生身家庭,寄养家庭已经化为乌有,他一辈子,或许只能在精神病院里度过。
雷恩:“家世那么显赫,尽管你百般推脱成为继承人,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许你还是无法放下凌云木。他会拖累你,你也会耐心耗尽。没有人会在一个精神病人身上寻求慰藉,如果有,他自己肯定也有问题。”
“雷恩,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实在不习惯他跟我探讨人生大道理。
“与其让他浑浑噩噩地过一生,为什么不让意识独立的我取代他呢?”他忽然语气变得暧昧,“项警官,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
不知道他嗅到了什么,但我很果断地拒绝了他:“不好意思,你给不了我。”
“考虑一下呗。”
“那你告诉我,六·一三案的凶手是谁?”
“凌云木也给不了你。”
“他比你有希望。”
雷恩忽然笑了起来,笑得绵延不绝好不容易才止住,“项警官,凶手是谁重要吗?你有没有那么一刻觉得,他们死了真好?那些罪人,死了真好?”
长期家庭暴力喝醉就打老婆孩子的落拓男人忽然一天从楼梯上摔下来,一命呜呼。调查到最后,却发现是他老婆做了手脚,被判故意杀人罪入狱;借着假期补习的机会猥亵学生的斯文老师被举报,家长们为了保护孩子不愿意指控他,法律无法制裁他,一位学生的家长气不过将他捅死从而获刑;一名女大学生被拐入深山的村子里,成为全村单身汉的生育机器,十多年后,女学生的父母找到了她,她却成了一个疯子。由于村里的特殊民情,当地执法部门没法制裁为数众多的村民……
正义是什么?正义不就是要为不幸的人主持公道吗?
但往往正义的天秤并不那么称心如意。
我们很难找到一把绝对公正的天秤。
我说:“我们可以犯错,但不能存在侥幸心理。罪人被罪人惩罚,那要法律干什么?人活着就是不断犯错不断修正的过程,法律也是。它是被人制定的,会有缺陷,但它本身绝对不会有贪赃枉法之念。所以,它才是我们的准则,任何人都不能凌驾其上。”
“如果是凌云木干的,你也会抓他吗?”
我没有回答他,但他知道我的答案。
“他怎么没有再早一点遇到你?”雷恩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有意引他开怀:“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不能再早一点,也不能再晚一点。”
“谁说的?”
“我说的。”
我胸前一沉,鼻中侵入一阵男儿香,他竟然扎进了我的怀里。我腰部一阵晃悠,头有点眩晕,是真的很晕!
我在急剧往下坠!
这孙子,居然把我推下了护城河!
第二卷 :漂流的童尸
第28章 河底童尸
尽管是大夏天,护城河里的水还是凉飕飕的,落水的惯性使我下滑得很深,一开始在水中找不着北。河水下面能见度很低,墨汁一般越来越浓。我调整身子顺着浮力的方向往上游,就在即将冒头的时候,脚下不知道缠到了什么,一股力量将我猛地往下拽,整个人离水面又远了。
当我费尽力气终于冒出水面,就看到雷恩那张幸灾乐祸的脸,虽然没什么亮光,但我耳边好像听到了他的嘲笑声。
这个孙子!
我没来得及骂出口,又被拉扯了下去,这回我感觉到了应该是什么死沉死沉的东西缠住了我的脚,不下去解开我休想获救。
秦河巷这段的护城河不算深,我马上就下沉到了那东西的位置,黑色的河床,衬得那东西特别亮眼!
该死,那是一具尸体!
“哈秋!”我坐在岸上,披着毛毯打了好几个喷嚏,身后光影闪烁,有警员在配合着打捞尸体。郝爱国小跑过来,递给我一个暖水壶:“哥喝点热的吧。”
相比于我的身体状况,我更加想揍雷恩那小子一顿,“给我发通缉令,把那混蛋抓回来剥皮!妈的竟敢推老子下水!”
要不是郝爱国带着人过来,看到我在水里沉浮,这条命得交待在这里了。
追赶雷恩出租车的时候,我半路抢了一台警用摩托车,冒着被通缉的危险跑过来,还充分照顾了他的心情开导他,他娘的心里却在算计我!
郝爱国跟交通部门沟通后,带着交警跟了过来,再迟一点老子就没力气从水里上来了。
我从未被身边人这么坑害过,所以心情是相当糟糕。
郝爱国半蹲在我旁边,问:“他是怎么推你下去的?护栏半人高,他抬得动你?”
“我俩坐在上面。”
他想了想,“所以你放松了警惕?你们在聊什么?”
“这不是重点。你赶紧让人去找他,这混蛋脑子里只有从书上学来的三瓜两枣,其实跟幼儿园毕业没两样。”
“刚刚还说要剥皮呢,这么快就……”
“找回来再剥皮行不行?”
他无动于衷,只是看着我,脸上是浓浓的忧虑,“项哥,为了那凌云木,你连命都不要了吗?你知道当我看到你在水里差点淹死,我有多担心吗?”他的声音渐渐加重分量,重到其他人纷纷回头望过来。
我深吸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
“你不知道!”
“哥!你没事吧?”卢广义从车上冲下来,看到郝爱国阴沉着脸立刻不敢说话了。
我说:“没事,死不了。”并示意他们去看尸体别看我。
“哥,我知道你心里一直不愿意相信凌云木是凶手,但是,他和他的次人格都没有洗清嫌疑,也就是说,他们都是嫌疑人!你跟嫌疑人在一起,为什么一点戒心都没有?万一……万一他们真的是凶手,你还有下次吗?”看来,郝爱国是不打算轻易罢休了。
“爱国,我们先处理目前的事好吗?嫌疑人在逃,你该怎么抓怎么抓,尸体赶紧拉回法医室吧。”说着我站了起来,可能坐得太矮了,猛地起来一阵眩晕,郝爱国赶忙伸手将我扶住。
“你感觉怎么样?我先送你去医院!”说着他就要扶我上车,我赶忙拦住他:“我没事。你赶紧让人去找雷恩。他身上没钱又是爱花钱的主,也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事到如今,我发现我对雷恩的了解太少了,他被压抑得太久,欲望太强烈,很有可能会行差踏错的。
也不知道说错了哪句话,郝爱国的小火山又喷发了:“干嘛还是他,你能先照顾好自己吗?”
我闭着眼睛,揉了揉太阳穴,郝爱国终于放软了语气:“那你去车里吧,我派人去找他。”
郝爱国开始打电话布置全城搜寻嫌疑人雷恩。我坐在后座上困惑了好一会,这三更半夜的,雷恩想去哪里呢?一个没钱没生存能力的人,他能去哪里?
细细地想来,觉得他最后那个“投怀送抱”十分可疑。他要推我,只需要伸手即可,那时候我毫无戒备之心,他却非要整个抱过来……一个念头如流星一样在脑海里滑过,我摸了摸身上,掏出那叠卡片夹子,将里面的卡片全部看了一遍,发现丢了一张。
正是龙渊那张会员卡!
说是会员卡,其实是家族重要成员的象征,有了它,可以在任何一家有龙渊项氏控股的商场、会所等机构里自由消费。
我还是低估了雷恩啊,这张卡可以满足他所有的欲望。
我赶忙喊郝爱国,他看到我又要下车立刻小跑过来,坚决不让我下去,我说:“别乱找了,就去龙渊的私人会所、五星酒店这种地方,由近到远地找,很快就可以找到他。”
郝爱国十分困惑:“他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他偷了我的龙渊卡,只能去那种地方。”
我如今不能依赖家族的力量将雷恩抓起来,只能依靠警方。雷恩是重大案件的嫌疑人,必须在警方的监视范围以内。进入高档会所和酒店去搜索逮捕需要上头的批捕文件,办下来最快也得明天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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