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家里,真正重要的、不可或缺的,是这种东西。”张仪说着,拿指节轻轻敲了下师刀的柄。“我想她爷爷的意思其实是叫她不要接他的班,可是韩仕英不明白……又或者,假装不明白吧。”
她明不明白不清楚,但阮绛隐约有点懂了,“所以除了钱外,还把骨灰也留给了她。”
“嗯。”张仪点头,言归正传。“还有,我刚才是想说,如果山中真的有山神或者精怪在迷惑少女落洞的话,她应该是微笑着离开的。”
“而无论哭坟还是站在我们床头,都是在——”
第189章 撞针
“喊我们收尸和鸣冤!”阮绛福至心灵,接道。
张仪摸摸他的脑袋,“真聪明。”
他夸的倒也不是多么真诚,阮绛撇撇嘴,拍开他手,“那现在怎么办?”
思考片刻后,张仪轻轻摇了摇头,“其实,这里面还是有说不通的地方。她既然向我们鸣冤,就说明她知道自己死得不明不白。我们假设这个‘落洞’的‘洞’是真的,如果不是被山神精怪迷惑,那么她走出来一次后为什么还要再返回去?”
好像确实说不通。阮绛想了半天,试探着说:“有没有可能……回来的不是她呢?”
也不知是不是灵异论坛和都市传说看多了,他一开口假设就让人毛骨悚然。张仪赶忙摇了摇头,过去拿罗盘,“不管怎么说,先试试看能不能找到所谓山洞吧。我们顺着水道走。”
两人收拾了下随身带的东西,反正还得顺着水道走上很远,张仪干脆把罗盘又挂回了包带上。今天不算冷,阮绛呼吸着新鲜空气,心态好了些,他用手机计算着路程,随口冲张仪道:“你说,以小女孩的脚程,她最远能走到哪儿呢?”
“不一定,”张仪摇摇头,打量四周,这似乎已经到了他自己探索过的位置。“山里长大的孩子,比咱们还能走的可能性比较大。”
到底是城市中长大的,骤然被森林芬馥包围,张仪另一方面的感官变得迟钝起来。鲜有人烟的山林织成了张密网,将他牢牢笼罩其中。张仪隐约只感到清冽的空气中还有一种略显违和的、难以形容的感觉——他闭上眼睛想去细细感受,瞬间的嘈杂却吞没了五感,猝不及防让人头晕……
“张仪!”
他感觉胳膊一紧,身体被人托了把。张仪猝然回神,发现自己竟然险些歪倒进溪水里,是阮绛拽住了他胳膊,把他又给扶住了。
“怎么突然就跑神了?”阮绛埋怨说,“小心点儿,你再掉水里可怎么办。”
把张仪拉远了些,阮绛注意到他面上发白,眉心也微微拧着,似乎还没完全回过劲儿来。他干脆两手捧着他脸颊,一本正经盯着他问道:“你怎么了?”
“感觉……不太对劲儿。”张仪实话实说道。他摸了摸阮绛的手指,有点凉。张仪继续道:“形容不出来,就是感觉,不舒服。”
阮绛轻轻用额头顶了下张仪的额头,两人慢慢分开,阮绛正色道:“其实我也觉得有点不舒服,但我不知道形容的对不对。就是感觉很沉,身体像是落在漩涡里一样,旋转着往下坠……”
张仪愣了下,漩涡,对,就是漩涡!
他腾地一下抓住阮绛肩膀,“老婆,就是漩涡,你形容的太准确了!”
那种所谓的嘈杂,藏在清冷的植被芬芳与湿润的空气里,让人一时分辨不出来,险些就被迷惑。一样的寒冷,一样的阴郁——是阴气与怨恨在此处徘徊不定,回环反复罢了!
阮绛不明所以,张仪吧唧在他脸上猛亲了口,大声道:“罗盘!”
他从背包上取下罗盘拿给阮绛看,果不其然,罗盘指针的针头比平时更加突兀地下沉着,并且摇摆不定、指针一圈又一圈地自转着!张仪抓住阮绛的手握紧,低声道:“就在附近,绝对不可以走散了。”
两人试探着深入丛林,阮绛先开始还时不时地回头,试着去记住路线,但很快就眼晕了。罗盘仍然在自转、无法正常使用,但是随着身后小溪的消失不见,指针愈旋愈快。张仪既然还大步朝前,就是有把握走回起点的,阮绛干脆不讲话叫他分心,只是攥紧了他的手掌。
第190章 找寻
在密林中转悠了十来分钟后,阮绛开始明显地感觉不舒服起来。他时不时咬嘴唇,没来由地隐隐有些烦躁。这个地方让人焦虑,前后都杳无尽头,有好几次,他都想冲动张口说“我们快回去吧!”
强忍住了,阮绛偷偷观察张仪。张仪表面上没什么反应,但紧抿的嘴唇似乎暴露了他的内心也并不甚安宁。终于,在挣扎到了极点之时,张仪脚下一顿,轻声道:“找到了,在前面——”
两人加快脚步穿过绿林,前方不远处真的有个隐蔽的山洞!洞口只有成年人胸口高,斑驳的青苔是天生的密纹,交织在石块儿上,奇怪地向内延伸。更里面幽暗湿冷,不知能有多深。
不可否认,阮绛看呆了,大部分人出于对幽闭的天然恐惧,多多少少都会抗拒这样的地方。但此时身后茂密的树林仿佛更加散发出危险而令人不适的气息,山洞隐约传来的幽冷被反衬出了种别样的静谧。
奇异的,他竟有种想要躲进山洞的冲动。
阮绛不由地来回转身,看看山洞,又看看身后。越瞧,他越着了魔似的觉得山洞弥散出漩涡样的吸引力。此时两人身处密林深处,雾气使得四周有些昏暗,那片碧绿的森林幽静无声,阮绛每回头一次,心里便更心惊胆战一分。他缩在袖子下的两手不知是否因为寒冷而微微打起抖来,心慌得厉害。阮绛不知不觉睁大了眼睛,抓起张仪的手腕,“快走,我们得进去,森林里面有东西!”
他说着就想跑,拽了下,手上一扽。原来张仪并没有动,只是皱眉看着他。阮绛下意识地盯着树林,又急又怕地猛扯他手,“快走啊!”
张仪一动不动。四周无风,面前的整片树林连叶脉都静止着,像是一副不真实的壁画。违和感令阮绛血液回流、浑身上下都绷紧了,他一刻都不敢再停留在森林中,更不敢放开张仪的手,瞬间里他又委屈又慌到极点,要哭了似的拖着张仪,“快走啊!”
话音刚落,张仪腾地把他搂到自己怀里,轻声哄道:“嘘,没事,不害怕。”
他低声哄着,悄无声息地调了个个儿,从背后抱住阮绛,让阮绛面冲着山洞。他用下颌贴着他脸侧,哄说:“不怕,我们不看那边了。”
背后是张仪的身躯,阮绛感到安全了些,整个身子却还是在打颤,嘴里碎碎地念,“你……你不要背冲着森林……”
张仪把他箍得很近,隔着厚厚的衣服,温暖半晌才得以专递,他浑身微微发抖,绷着嘴委屈又害怕,突然一挣,转身过来面对面扑进了张仪怀里。
看来爱人怀抱的安全感战胜了神秘的山洞,阮绛崩溃大声道:“你干嘛不跑啊!你算准了我不会自己走的是吧——混蛋——”
张仪愣是叫他给逗笑了,捧着他脸无奈道:“老婆,森林里什么都没有,你中术了。”
说着,他突然伸手,飞快地在阮绛脑门上拍了一下。阮绛猝不及防,先是给拍懵了,然后蓦地又灵台清明。整个人如梦初醒般,瞬间出了一后背的汗。
他扒拉开张仪胳膊,怀疑地看了眼森林,再看看山洞。好嘛,清醒过来后怎么看怎么是山洞更可疑。
阮绛忍不住捂着脑门,恍然大悟,“那些女孩子,就是这样慌不择路跑进了山洞里!”
“嗯,”张仪点头。他望向树林,微微眯起眼睛,“这里有个迷魂阵。”
第191章 迷失
“迷魂阵?”阮绛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是我想的那个迷魂阵吗?”
张仪登时又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勉强道:“差不多吧。”
他走到山洞前弯下腰,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朝内照了照,“迷魂阵其实没你想象的那么复杂,有点像是……用阴气制作的、人为的鬼打墙。但它的时效性和可用程度都很难控制,在现代社会中已经很难发挥大作用了。”
张仪收势,冷笑一声,“在这儿嘛,倒是个合适的地方。”
树林仍然时刻散发出毛骨悚然之感。阮绛挨近了些张仪,推测道:“所以,这是个术士布下的阵法,并且很有可能就是十几年前那个玻璃眼珠做的?”
“嗯,”张仪应声,他不咸不淡地说,“好消息是,他是个汉人,这是场公平的,知根知底的对决。”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阮绛好歹跟张仪耳濡目染这么多年,大抵也是知道究竟是否“知根知底”的。在这个“玄学”几乎等于“骗子”的年代,每天都有秘术在失传。十多年的时间差,可能会带来难以想象的差异。林中的迷魂阵没有失效,山洞里的阴谋诡计,八成也还在正常运转。
阮绛正左右考量着,却见张仪取下了手绳上的那枚铜币,用食指抵在了罗盘指针正下方。
铜币刚一碰上,罗盘指针像是被双无形的手给抵住了,倏地回归中线、恢复正常。
“如果没有这个,我们可能得一路点香回去,很麻烦,效率也低。”张仪随口道。
阮绛又看了眼山洞,“那现在呢?”
“顺着往北走,回去就行了。”张仪淡淡道。
回到林子中,阮绛下意识地抓住了张仪胳膊肘的袖子,他一直提心吊胆的,直到走回溪水边才稍稍放下心来。
到底要不要进去那个山洞看看,阮绛一路心里都在纠结。他们走到这里,感觉上似乎发现了很多有用的信息,仔细一想,又好像也没什么。如果到此折返,未来会不会仍然有人遇害,山洞里又到底发生了什么,令霍哲和杨云燕葬身水底。
阮绛心神不宁太过明显,回来后整个人都有点呆愣愣的。张仪心里同样也在考虑,如果那个女孩子尚且活着,他们无论如何都要进去看看,但既然已经没法挽回了,还有必要冒险吗?
“试试给霍姐她们发个消息吧。”阮绛举着手机道。
不过,站在楼上信号也还是一下有一下没的。阮绛四处乱晃找信号,随口说:“老奶奶说要举高了才有信号。”
张仪只说:“你来。”
片刻后,阮绛骑在张仪脖子上,把手机举了起来。他那句“有了!”喊了一半,张仪晃悠了下,吓得阮绛心里一滞,大声道:“你行不行啊你!”
不可否认,阮绛比他印象中要沉了点儿。张仪扶住他腿,嘴硬道:“怎么就不行了,以前不都是这样翻墙的吗?”
短信是阮绛提前编辑好的,两人在走栏上来来回回找信号,倘若被村里人看到,只怕会以为见鬼了。可惜即使勉强有了一格信号,那条信息到底也没发出去。
张仪把阮绛放下来,阮绛趴在栏杆上郁闷了会儿,揉了揉张仪的脖颈,说道:“我有个猜想,你听听对不对。”
张仪简短道:“说。”
“那些女孩子回到家中,是因为跑魂。”
之前才有过收惊的经历,阮绛结合着丰富的鬼故事储备,推断说:“或者,回家的那一部分才是掉了的魂,因此只能做些简单的反应,症状在当地人看起来就像落洞一样。真正的女孩,还被困在洞里。”
他本来是不想说这种话叫人心里堵的,但一张嘴,就还是脱口而出,“如果我们早一点来的话,说不定就能救下她了。”
第192章 山洞
隔过半晌,张仪低声道:“进去看看吧。”
阮绛借着微弱的月光抬头看他,张仪慢慢笑了笑,又说:“之前那个来不及了,之后的……就别再有了。”
这天晚上,阮绛睡了出发以来最安稳的一觉。他窝在早睡着了的张仪怀里,心想,谁都会喜欢张仪,因为张仪什么都好。但张仪竟然也喜欢我,这件事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闭上眼贴紧张仪,右眼睑上那颗红痣轻轻挨着他的嘴角。
进山洞前,阮绛心底意外的平静,因为张仪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这一瞬间里阮绛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张仪总说他令他感到安全,他也一样。阮绛那点又暖又酸的心绪还没荡漾起来,张仪转头正色道:“约法三章。如果里面要经过两个以上岔路口,我们就立刻退出来。”
阮绛对答如流,接道:“不乱摸,乱看,乱讲话。”
张仪赞许又敷衍地摸了摸他的头发。阮绛笑道:“就差拿出手机开直播了。”
“嗯,”想不到,张仪真的把手机系在了阮绛肩带上,“录着吧,就当执法记录仪了。”
山洞入口很狭窄,往里走了百米左右,光就基本投不进来了。弯腰走无可避免地要摸到石壁上的湿滑青苔,触感像是某种爬行动物,很不舒服。张仪在前面打着手电筒,四周太过安静,他的呼吸声很明显。
阮绛蓦地从后面轻轻拉了他一下,“你吸气太快了。”
张仪啧了声,没有说话,不过呼吸确实又慢慢放缓了。
没了参照物后很难再判断到底走出去了多远,表显示两人又走了不到十分钟。终于,山洞一下开阔起来,张仪回手拉了阮绛一把,捶了捶自己的腰板,“再这样走我腰要折了。”
他说话时用的是正常音量,隐约有回声传来,手电筒朝上打,洞顶上有些深红色渗出来,可能是某种矿物质,坡道似乎是微微向下的。朝前,根本照不到头。阮绛一下又犯难了,“靠,这黑咕隆咚的,谁知道里面到底有多大,一会儿走不回来了。”
“跟着水声走吧。”张仪淡淡道。
他一提醒,阮绛才听到远处传来微弱的哗哗水流声。
往前走出去又十来分钟,猝不及防脚下一冰,两人同时“嘶”了声。张仪把手电筒往下照,阮绛抬起了半边腿,还哗啦啦往下滴答水呢。他扶了张仪一下,“怎么就突然走到水里了,刚才你看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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