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顾渊鼻腔里一股酸劲冲上眼眶,此时他感到无味杂陈,他感慨自己的长生门几年,感慨江弈安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感慨自己还能见到江弈安。
他既是感慨自己,也感慨他人。
第二天清晨,顾渊被窗外的阳光刺得睁开眼来,他猛地翻身起床顿在原地,过了许久才清醒地明白过来昨晚并不是在做梦。
就在这时,他听到窗外有水花被溅起的声音,一阵阵熟悉的剑影掠过半空传到他的耳朵里,顾渊快速套好衣服走了出去,刚走出十七殿就看到轻盈起落在莲池上的江弈安。
“师……”兄字还没出口,就被远处一声声争吵掩盖了过去。
“你干什么!还给我!怎么跟个小孩似的!”方小棠小跑追在季子雍的身后,季子雍快步走在前面,手里把玩着一个木盒子。
“给我看看怎么了,我又不会弄坏,什么小气劲儿……”
“不行!我马上弄开了,你别乱碰,一会儿别又解不开了……”
顾渊看着二人一路朝月亭走来,江弈安看见二人也收剑停在原地。
“季子雍你想干什么?欺负我十七殿?”江弈安说。
季子雍一听手就停了下来,方小棠见机往前一跃,抓着季子雍的肩膀一把把那木盒子抢了过来。
“哎!你轻点儿啊。”季子雍揉了揉肩膀朝顾渊走了过去。
顾渊他自认为自己这一月没有松懈,早上看江弈安在外练剑,本想跟江弈安过上几招,没想到方小棠两人来得这般及时,他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季师兄,你就别碰那个八机盒了,”顾渊笑着说,“那个盒子昨天师姐在下院找了好几个弟子想了一下午才弄到如今这个地步的。”
季子雍一脸不屑:“就这个坏盒子?打不开那就劈开啊。”
江弈安眉头微微抬起:“季兄,所以你知道为什么小棠宁愿拿着盒子跑到下院,也不愿找你劈了吧。”江弈安特意突出了那个劈字。
季子雍耸了耸肩:“目的都是要打开,怎么打开……不重要吧,哎对了,仙尊呢?”
江弈安低头拍了拍护腕道:“师父闭关去了。”
“你们不是昨天才回来吗?那么累,为什么不多休息几天……”
……
夜里,江弈安从长生殿回来时整个十七殿已是灯火通明,就好似过节一般。
他跨进前殿,就看到顾渊弯着腰收拾地面上的一片狼籍,此时十七殿的地上什么都有:没干的水渍、各种果皮、地上甚至还有碎了的瓷杯碎片。
江弈安:……
他垫着脚提着衣摆跨步进去:“你们趁我不在,在这里……打架?”
顾渊一听笑出了声:“今晚本来就是算着给你和师父接风洗尘,没想到你去了长生殿后等到天彻底黑了下来都没回来,季师兄就说等你回来再重新给你准备一个,让左师兄他们先用,没想到……”说到这里,顾渊忍不住又笑了笑,“没想到他御龙饮一喝,没几口就喝开了……”
江弈安皱着眉,顾渊一看他这个表情就知道他是心生嫌弃了。
“师兄,热水……”
“我跟你一起吧。”说罢,江弈安撩起衣袖卷到手肘,白白的鞋袜就这样踩进一片混乱里。
顾渊先是愣了愣,然后低着头浅浅地笑了笑。
两人摞起一堆瓷碗,顺着后院来到厨房,来来回回几趟后,殿前刚刚混乱的模样立马焕然一新,就像平日里一样。
顾渊到风车旁的水槽里打了水,一桶一桶地倒进木桶里。江弈安凑过去,将下摆别到束腰上,撑开腿就做到一个矮小的木椅上。
顾渊一看开口道:“要不我来吧。”
江弈安白白的手腕泡在皂水拿着一块洗碗布,抬头看了一眼顾渊:“怎么?你觉得我不会洗?”
顾渊一笑:“自是不是,只是师兄你的双手精贵,细皮嫩肉,拿来洗碗可惜了。”
此时四下无人,顾渊话语惊人,于是一下子钻进了江弈安的耳朵,两人皆愣在原地,可顾渊却背对着他忍着笑意,就在这时,身后的水声和碗碟碰撞的清脆声慢慢消失了。
顾渊听不见动静,悄悄转身看去,还没等自己完全转过去,江弈安就已经出现在他的身后。
“哗——”
一碗水扑面而来。
顾渊抬手顺着额头一抹,才看清楚站在自己面前卷着衣袖、前摆被别在一边的江弈安。
江弈安拿着手上的碗看着顾渊两鬓的头发都黏在一起,忍不住就笑出了声:“那我的手可能用来做这种事更妥当些。”
顾渊一听也笑了起来,他随手从身后抄起一个木盆,抬手朝木盆里一挥就蓄满了水,然后他毫不犹豫地朝江弈安的前襟倒去。
江弈安胸口顿时感到一阵清凉,他退到身后二话不说弯腰就将手伸进水盆里,水花击打着瓷碗,发出清脆的声响,水花溅到顾渊的身上,没过一会儿,顾渊的上身已全部湿透。
江弈安白色的外衫也一片狼藉,发尾也湿了一截,重重地垂在后背。
两人打闹着,江弈安慢慢退到门外,照着顾渊的头顶又是一击,水流顺着顾渊的额头流到下巴滴进衣领里。
两人头顶上的长生冠落上了水珠,被厨房的烛光映地明亮剔透,顾渊不自觉地靠过去抬手就起袖子擦了擦江弈安冠上水珠,等他放下手,就看到江弈安竟然微微仰着头看着他。
两人的视线近在咫尺,顾渊只要一低头,就能碰到江弈。
长生冠首明暗微闪着,上面的细纹如同锦帛镌刻落在江弈安黑色的头发里,顾渊看着看着出了神,他微微退了退脖子,让自己的视线能够更好地看着江弈安。
顾渊刚刚抬起的手猛地落回江弈安的手臂上,江弈安一惊,本想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可没想到就被身后的木门挡住了去处,顾渊的双手就这样毫无疑问地框住了江弈安。
江弈安看着顾渊炙热的眼,此时顾渊的眼里就好像有熔岩,几乎要将江弈安整个人都融化在里面。
两人衣物潮湿,顾渊的衣服慢慢地贴上了江弈安衣襟,顾渊眼睛半睁,有些迷离的意味。他腾出一只手慢慢拨开停在江弈安嘴角的一丝头发,眼神顺势在江弈安的嘴唇和眼里不断上下徘徊,他的呼吸和江弈安的呼吸串到一起,顾渊看着江弈安,脖颈就这样慢慢压了下去。
江弈安细微地将头向后挪,顾渊紧紧地盯着江弈安的嘴唇,他毫不退缩,缓缓低头。
阔海入汇,顾渊吻住汪洋,就算合上双眼,他依旧可以看见红尘。
☆、接风
顾渊停在江弈安的唇上数秒,上下唇开始慢慢动了起来,他放开框着江弈安双臂的手掌轻轻滑到江弈安的后背。
江弈安感受到顾渊手上的温度从前面贴到自己的脊背上,那日在真武阁残存的触感重新在江弈安的全身晕开,恍若隔世。
江弈安愣在原地,没有做任何反抗。顾渊原本只是轻轻地将手搭在他的下腰和蝴蝶骨上,可渐渐的,江弈安却感觉到顾渊的手随着嘴上深深浅浅的动作将他围得越来越紧。
顾渊原本就已经比江弈安高出半个头,所以他弯着脖颈将江弈安整个覆盖在木门前面,他的手臂搂得越来越紧,江弈安开始有些轻微的抵抗,可顾渊察觉却也不放手,而且又搂得更加紧凑了些。
江弈安感受到一股强势的气压将他包裹着,他抬手从两人中间穿过压在顾渊的胸口上慢慢用力,可顾渊还是纹丝不动。
顾渊察觉江弈安在推他,于是他吻得更深,右手自然地落在江弈安的束腰上,左手则抬到江弈安的后颈,将他的的脸慢慢带了起来。
江弈安以前怎么没有发现顾渊这么厚脸皮?
顾渊已经完全陷了进去,江弈安如同美酒,浅尝刺鼻,如今却是沁入心脾,难以戒除。
江弈安觉得顾渊根本没有打算停下的意思,可江弈安自己觉得自己也沉浸在这种舒适感中,他心里确实承认,他也想拥抱顾渊。
可如今两人这个样子已经不能用不妥来形容了,江弈安觉得就是疯狂,不切实际的疯狂。
江弈安再次推了推顾渊,可顾渊就好像是块木头似的,除了嘴上的动作其他地方依旧纹丝不动。
江弈安眉头一皱,抬脚就朝顾渊的左脚用力踩下去。
“唔!”
顾渊吃痛,感受到刺激后就下意识弯腰松开了手,退到了江弈安的面前。
“师……”
顾渊一抬眼,就看到江弈安那有些微微发红的嘴唇,心中一股热流涌了上来。可等两人热度一过,顾渊一下子惊在原地。
苍天,我都干了什么……
江弈安皱着眉站在他面前,他头发倒是丝毫没有凌乱,就是原本别在腰带上的前摆被压得皱巴巴的。
顾渊直起身子看着他,有些无地自容。
两人就这样静止在原地。
江弈安微微咽了咽口水,他的心中翻江倒海,如同战败的士兵慌乱至极,他不知道此情此景应当如何开口,所以他不可以轻举妄动。
因为谁先动谁就输了。
于是他打算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让顾渊心生畏惧然后落荒而逃。
江弈安紧紧咬着牙齿,抬臂将双手交叉在胸前,然后微微地仰起头。
顾渊眨了几下眼睛,抿了抿嘴唇,他平着嘴默默地看着站在眼前的江弈安还有他那隐隐鼓起的脸颊。
顾渊一看就知道此时江弈安一定在咬牙切齿,那个念头再次冒了出来:我刚刚到底干了什么。
“咳!”江弈安咳了一下。
顾渊下意识靠过去,江弈安抬手止住了他:“刚、刚……”
“师兄你愿不……”
“就当是意外吧。”
“可你也……”顾渊话还没说完,江弈安就猛地拉开木门从厨房前门走了出去,不到一秒又将门重重地关上了。
顾渊停在原地根本拦不住江弈安,片刻后,顾渊歪着头叹了口气,他抬手抚在自己的额头上挠来挠去,他觉得自己又做了错事。
江弈安出门后顺着白色大理石长廊快步走在莲池边,此时月亮已经爬到头顶,月影映照在墨色的莲池上,晚风徐徐,惬意至极。
刚刚的感觉在江弈安的全身里不断飘荡,顾渊的温度在他嘴唇上挥之不去,他放慢脚步靠近围栏,将手肘搭在石柱上,看着水里自己的白色身影,一种妙不可言的感觉瞬间充斥着全身。
他转身反靠在石柱上,仰起头看着头顶的月亮,他想,那日两人坐在渚泽宫的飞檐上,也有这样一般明亮的月亮。
与今天不同,那夜中秋月明,却是漫天的飘雪。
也是那日,顾渊略微冰凉的唇如同现在这般贴在了自己的唇上。
就像雪花落进发间,融入的、温柔地。
江弈安将头朝后倒,长生冠束着的长发轻盈地飘在莲池上方,他慢慢闭眼,任由着夜风掠过自己的头发和睫毛。
江弈安的喉结微微动着,他的下巴和脖颈被月光衬托出一条完美的轮廓,他的两边嘴角微微向上弯起,是一种顾渊从未见过的弧度。
这几天,顾渊的头比书斋前面的那几根柱子都大,自从那天江弈安从厨房夺门而出后,顾渊觉得江弈安对他的态度怎么又如同门一般生分,就好像,那天夜里没有发生任何事一般。
可那天后顾渊觉得江弈安对那天夜里自己胆大包天的行为并没有特别生气,他甚至还觉得江弈安根本没有拒绝他的意思。
那为什么如今江弈安没有任何反应呢?
难受,江弈安这种难以捉摸的态度太让人难受了。
“顾渊……”
顾渊坐在书斋的桌案上发呆,手上一直捏着毛笔可纸张却是空白一片,笔尾抵在他的两颊上已经戳出了一个圆圆的印子。
“顾渊……”
顾渊越想越觉得江弈安这性子太别扭了,直接承认就这么难吗?
“顾渊!”
啪一下,顾渊就被吓得一怔,季子雍将书卷成圆筒形重重地敲在顾渊的桌案上,顾渊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将手上的笔带落在了砚台旁。
“你发什么呆?”季子雍皱着眉看着他,“想什么呢?你咒术背完了?刚刚我说的你记下了?不正经。”说着他要转身,顾渊刚伸手要将笔捡起来,季子雍又一下子转过身来。
“说,我刚刚讲了什么?”
顾渊:……
坐在周围的弟子看着顾渊面带笑意,只有站起来的两人在大眼瞪小眼。
半晌,不出季子雍所料的顾渊挤不出一个字,他叹了一口气:“待会儿放学别走啊你,等着我。”
周围的弟子有些一听笑出了声。
东边的太阳缓缓下山,书斋长长的影子慢慢拉长,变成一片金黄。
顾渊跟在季子雍身边,帮着季子雍整理桌案上的纸张。
“你……”季子雍抬起头看着他。
顾渊微微笑了笑。
“江弈安……”他又说道。
顾渊却摇了摇头又笑了笑,脸上还有些无奈的意味。
季子雍有些微微的震惊,左右看了看凑过去对顾渊脱口而出:“不是吧,你这都没效果?”
“季师兄你别取笑我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着急了些,所以师兄……”说到这里,顾渊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季子雍被反问得马上闭了嘴:“我、我……”
顾渊笑着玩笑道:“怪不得师兄说你喜欢听墙角。”
“他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怎么能叫听墙角呢,那天我在的时候不是说等江弈安从长生殿回去我再给他重新办一个嘛,谁知道我回去长生殿后才知道他刚走,我这不又回去找他了嘛……等我进前殿后就惊喜地发现那里竟已经变得一尘不染,我就走过去看看你俩房间里黑灯瞎火的,走出来才看到厨房明晃晃的,我就过去了,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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