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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州星河(近代现代)——凌伊丶

时间:2020-12-18 10:24:57  作者:凌伊丶
  走了没几步,阿诺突然伸手将他揽住,宁河一惊,下意识就抬肘给了一下。他没有收力,胳膊狠狠撞在阿诺左肋,没想到阿诺竟不松手,反而将他揽得更紧,当着杰西卡和扎克的面,压着声音问他,“Ning,我之前问过你会不会认真谈恋爱,我有没有可能追你?你拒绝我的时候说你不会认真恋爱。现在是怎么回事!?”
  杰西卡他们见状不妙,要去劝阻。阿诺因妒生恨,一腔的愤恼无处发泄,紧紧挟着宁河往前走。杰西卡和扎克不好对朋友强行动手,叫他也叫不住,宁河很快就被他带出了三五步。
  宁河一面哭笑不得,一面觉得自己自作孽不可活,试图安抚阿诺,说,“你别这样架着我,先松开了我们再谈。”
  阿诺脑中全是刚才艾星当众揉宁河头发的样子,只觉自己浑身每个毛孔都泛出酸水,非常执拗地逼问宁河,“你和你弟弟都可以恋爱,怎么就和我不行!?”
  宁河本来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可是被人勒着脖子求爱让他顿时有点宕机,支吾了几声竟没有给自己找到一个圆满的借口。
  身后传来杰西卡的声音,“William,你别冲动!”继而是纷乱脚步迅速迫近。
  宁河被阿诺掐紧了发不出声,还来不及看清发生了什么,阿诺被人猛地从背后踹倒,一只手同时伸出,将脚下不稳的宁河夺回怀里。
 
 
第14章 你的不认真里,也包括我吗?
  半小时前,艾星当着宁河的面撂下“要约会先约架”这句话时,大概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一场架来得如此之快。
  他在阳台上正好看到阿诺动作冒犯地揽住宁河,可惜他与乐队的几个人之间隔出十几米远,听不清楚到底在说什么,但见着杰西卡和扎克都去劝阻,敏锐地察觉到不是什么好事,于是翻身从一楼阳台跃出,直奔受制于人的宁河而去。
  杰西卡见到他突然冲出,已经知道大事不好,试图将他拦住却被轻松避开,继而就见艾星对着阿诺后背猛踹一脚。阿诺毫无防备,失去重心向前扑去,连着宁河也被一同带倒。艾星及时出手拽回宁河,一把拉进自己怀中。
  最后这几个动作仿佛电影慢镜头,一帧一帧从在场众人眼前掠过,留下的全是艾星凌厉舒展的身手。
  乐队里的几个文艺青年,平时作息日夜颠倒又缺乏锻炼,比不得艾星这种每天在学校泳池里划拉一千五百米、周末还去打半天高尔夫的朝气蓬勃高中生。阿诺在地上滚落一圈,面子里子一齐丢了,爬起来就找艾星动手。
  宁河此前并未见过艾星跟人打架,不知怎么却有种无端笃定,认为阿诺不是艾星的对手。他紧紧拽着艾星,出声要他冷静,很怕他把人打伤了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艾星一手被宁河牵制,一手余出来应对阿诺,很快落了下风。好在扎克也在尽力拉开阿诺,艾星捡着一个打架的间隙,转脸看向宁河,难以置信,“你这么拉着我,是为我好还是要害我!?”
  宁河一张脸上褪尽血色,忙不迭地跟他道歉,“对不起艾星,是我没处理好,我们先回公寓。”
  艾星本来觉得像阿诺这种纠缠不休的追求者,打到他起不来了就是最好的摆平方法,但是见到宁河竭力劝阻自己的样子又有点心软。阿诺那边也被杰西卡和扎克同时拖住,宁河一再地说、“走吧,这里租房的都是UCI的学生,别吓着他们去报警了。”
  艾星脸色难看,尽管心里清楚宁河只为袒护自己,却总觉得他也顺道袒护了那个动手动脚的队友,于是愈发不痛快。
  进屋以后宁河小心翼翼地伺候他,给他倒水,又从医药箱里找了冰敷的薄片,要放在他被阿诺抓伤的地方。艾星毫不领情,将那个冰片一把掀开扔在茶几上,起身就要走。
  宁河生平第一次和人确认恋爱关系,当然也是第一次遇到恋爱里的矛盾冲突。
  他知道自己应该追上去,毕竟是他理亏在先。但平日里被追求者们团团簇拥出来的自尊心突然窜起作梗,他在沙发上迟疑片刻,艾星已经收拾书包摔门而去。
  宁河这一晚积攒的郁结难解终于在艾星离开这一刻到达顶点。他随手抓起一个靠枕掼到地上,骂了一声“艹”,又在客厅里闷着气来回兜了两圈,结果脑子里想的全是这一个多月以来艾星对自己是如何的好。
  两圈还没兜完,他的气已经散了,跑到衣架边轮番地摸索几件大衣。终于从其中一件衣袋里掏出车钥匙,准备去追回艾星。
  宁河攥着钥匙,刚冲到公寓楼口,就见门外台阶上坐着一个人,正是没有走远的艾星。
  他一下愣住,心想这小孩怎么还在这里?
  艾星听到脚步声靠近,慢慢回头,英俊眉目间的怒气已经褪去,冲着宁河说,“哥你要还不出来找我,我就打算回去找你了。”——不待宁河道歉,他自己却先服了软。
  宁河出门时想好了各种哄他的话,就听他这么一句,那些花俏的用意突然全部噎在喉间,整个人怔怔站在原地,眼看着艾星手提背包站了起来。
  艾星问他,“明天你有课吗?”
  宁河把手里的一条围巾圈在艾星脖子上,说,“明天没课,我们一起回家吧。”
  上车以后宁河一直不怎么说话。艾星以为刚才的相互置气就算翻篇了,却见他坐在一旁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得跟着紧张,正要开口缓和气氛,宁河突然出声,“我小时候得过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大概有五年时间都是在医院里度过的。”一面说着,一面把袖子捋起来,露出那串数字纹身,“这是我做骨髓移植手术的日期。”
  艾星倏然心惊,想不到他毫无预兆地讲出这样一件往事,脚下刹车抖了抖,一面又忍不住分神去看那串数字。
  这纹身他看过摸过,但从来没有问过——总害怕是和前任分手的纪念,问出来反而让宁河与自己尴尬。
  宁河又说,“从七岁得病开始,我把我妈的婚姻拆散了、事业也耽误了,好在最后等到配型的骨髓移植,总算没有让她白白牺牲。”
  那五年里不知发生了多少变故,宁河从一个有钱人家的少爷变成爹爹不疼奶奶不要的病秧子。至今午夜梦回,他仍能听见医院里各种仪器传出的冰冷滴答声。
  邵茵十八岁时去港岛的姑母家过暑假,闲逛的路上被经纪人发掘参加选美,因为明眸善睐获得最上镜殊荣,赛后签给背景雄厚的无限电视,也曾被台里力捧,出演过好几部年度大戏。后来嫁给富商又生下宁河这个模样俊俏的儿子,更因生育有功从公婆那里获赠一套位于中环的千万豪宅,堪称教科书般的人生赢家。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宁河七岁那年得了白血病,从此一切富贵荣华都变作了过眼烟云。
  宁河起这个头并不是为了卖惨。艾星转眼去看他腕上的纹身,他抬手推起艾星的头,让他正视前方专心驾驶,才继续说,“我妈这个人虽然从小在名利场上进出,其实内心很重感情。我病的头两年还好,家里有的是钱,流水一样花出去就希望把我治好,拖过了两年始终配型无望,家族上下就有些不耐烦了。后来我奶奶索性催促我妈妈再生二胎,因为我生父是家中独子,不能断了香火。”
  艾星不动声色地打灯变道,从最快速的左侧一直换到了慢速的右侧车道。他心里滋味难言,车却依然开得平稳,一手扶住方向盘,一手去牵宁河的手。
  他相信宁河是用了很大的勇气才对自己说起这段往事。儿童不比成人,欢乐的记忆其实大都没有留下,却会为了一点遗憾错失或久久不能释怀。宁河一病五年,又伴随着豪门恩怨错综人心,必然是极其不堪回首的一段。
  “我妈知道他们的用意,坚持不肯再生。说如果我的病没好,她就不考虑下一个孩子。但她嫁的毕竟不是普通人,我生父每天要出门交际应酬,取个港岛小姐回家也无非是为了面子漂亮。我妈每天愁云惨淡守着生病的我,时间一长,自然遭人厌弃。”
  宁河说到这里,似乎并不觉往事凄惨,反倒牵着嘴角笑了笑。
  “我生父那是在外面已经养了人,小三一心指望扶正,挖空心思找了一个有名望的相命师,不时在我奶奶耳旁吹风,说我命犯孤煞是天降灾星,不管在我身上浪费多少钱财都救不回来。果然不出半年,我父母就离了婚,我妈卖掉中环的房子,请她昔日娱乐圈的姐妹帮忙联系中介,带我到美国看病。我们在加州的医院又熬了一年半,终于等到合适的配型,我才捡回一条命。”
  宁河继而轻叹了一声,前事铺垫完毕,接下来轮到他剖白自己。
  “我说这些不是让你同情我,就是想和你交个底。我病愈那年快到十三岁,年龄虽然不大,但在医院里住得久了,见多了生离死别,那些和我同批入院的小病友,很多都先我离开了。我于是变成一个不想认真的人。大概觉得只有不认真,就不会害怕失去,也不会受到伤害......”
  艾星这才倏忽想起自己抱着宁河去医院缝合手伤的那一晚。难怪不管打针缝针,宁河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原是已经受够各种疼痛,练得一身麻木不仁。
  他松开他的手,又去摸他的脸,然后顺着脸颊往下,掌心覆在他修长的颈间,好像要试遍他身上各处的温度,确认他此刻安然无恙地坐在自己身边。
  宁河替他看着路,深夜的高速车辆不多,艾星这番举动虽有些莽撞,好在摸到脖子他也就打住了,很快将手扶回方向盘。
  又过了很长一段路,艾星才说,“这种事情,为什么会笑着讲出来。宁河,不要这么勉强你自己。”
  宁河还是那种云淡风轻的样子,唇线勾出好看的弧度,“比起那些连活着回忆从前的机会都没有的人,我已经很好了不是么?”
  艾星没有回答他,心里情绪压得重了,还有一些想问却问不出口的话。一直将车开回别墅的车库停下,艾星熄了火,坐着没动,等到车库的声控灯陡然熄灭,连人带车都落入黑暗中,他才转身将宁河抱住,低声问,“哥,你的不认真里...也包括我吗...?”
  起先是短短几秒让艾星感到窒息的沉默,而后他听见宁河说,“艾星,你和他们不一样。”顿了顿,宁河继续,“我很怕自己利用你,利用你的感情或者利用你的不顾一切,来给自己找理由退缩。所以告诉你我以前生病的事,就想把自己的退路拆了......以后也像你一样认真。”
  艾星一下怔住,黑暗中宁河的声音听起来有种不真切的温柔。他不敢再问,怕宁河觉得自己爱得贪婪幼稚,却又想听宁河再对自己表白一句,好让他这颗患得患失的心落回原位,于是抱着宁河不撒手,呼吸的热气拂扰在对方的耳后颈间。
  宁河没有挣脱,任由艾星将自己抱紧。今晚他说了太多话,这时也有点晕乎,“我虽然和不少朋友有过暧昧......但是、没有做到最后一步......其实、就连...我给你做的那种程度都没有,所以等你生日以后,如果我们......那也是我的第一次。”
  宁河越说越磕巴小声,艾星越听越觉热血上涌——要论撩人于无形,再没有谁比得上宁河。
  艾星情热之下正要去扳怀中人的脸。宁河已经触底的羞耻心终于反弹,脑中一丝理智闪过,使力挣脱出来,“车库里有安保监控吧?别抱了。”
  说完,立刻解开自己的安全带,迅速推门下车。
 
 
第15章 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宁河下车的瞬间,声控灯又亮起,久在暗中的两个人都被突如其来的灯光照得有些晃神。
  艾星在下意识闭眼前似乎看到宁河伸手扶了扶墙,等他再睁开,那抹清俊的身影已经转进屋内。
  艾星略晚半分钟进门,没有预料艾成锦就站在玄关处等着自己。他本来以为要被父亲追究连续晚归的行为,事先想好的托辞已经备在嘴边,艾成锦开口说的却是另一件事,“学校想让你参加全国高中生知识竞赛,还想让你牵头组队,你知道吗?”
  艾星十分诧异他从哪里得知这个消息,跟着点了头,说知道。
  艾成锦打量着他,“Mr.Garcia今天电话给我来了通电话,让我想办法说服你代表学校参赛。”
  艾星一心惦记宁河,对这个老师三番五次跟他提及的比赛毫无兴趣,但艾成锦毕竟是他爹,这时他只能耐着性子听完。
  艾成锦端着长辈的架势问他,“你怎么打算?”
  艾星如实以告,“没什么兴趣。”
  艾成锦眉头皱紧,“William你是不是太骄傲了?学校给你机会,让你为校增光,那是多少同学求之不得,你怎么这么没有远见?”
  艾星一贯受不了艾成锦这种夹枪带棒的说话方式,可是一转念想到自己和宁河之间暗度陈仓的感情,还有被蒙在鼓里的双方父母,隐隐生出一丝愧疚,难得拿出耐心解释了一回。
  他先给艾成锦介绍背景,“这个比赛已经被犹太和印度血统的学生垄断了将近十届,本身没有创新内容,纯粹靠背题。我了解过题库的容量,大概要背出上万个知识点,才有可能带队闯入决赛。其中大部分知识都很偏门,比如二战时期死亡的德国士兵最多死于哪一条战线?答案是欧洲东线战场。您想一想这种知识,我这辈子除了参赛再也不会用到第二次,实在没必要浪费时间。”
  他又转而分析校方的动机,“学校老师已经尝试了两三年都没把一个团队组建起来,这才让我出面想办法。学生都知道这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拿奖的可能微乎其微;如果拿不到,花出去的时间成本谁来弥补?”
  最后他综合自身情况,“我马上要参加SAT(美国高考)的考试,现在开发的游戏也有投资方准备入场,如果想就此做强做大,我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一旦被这个比赛拖累几个月,耽误的大事就多了。”
  艾星分析得有条不紊,艾成锦一时找不出理由反驳。可他毕竟在电话里满口答应过老师,只能缓下口气劝说儿子,“Mr.Garcia为这件事专程打给我,说明对你的重视,你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艾星揣着心上人,不愿在这儿跟艾成锦虚耗,随口应承下来。艾成锦放他上楼休息,艾星起先走得很快,上到二楼又刻意放轻了脚步,好像唯恐宁河听到。
  整条走廊都黑着,只有那扇半掩着的房门透出一丝光亮,似在引他入彀。
  艾星停在门前,手抬起来还没有敲下,方才宁河说过的话重又闪回脑中。可惜字句不成乱作一团,尤其那一句“.....也是我的第一次”,余音犹在耳畔,艾星想着想着,整个人都不禁燥热起来。
  他抬手在门上扣了两下,不等里面应声,直接推门而入。
  宁河正准备洗澡,上身的毛衣和T恤都脱了,只穿着一条牛仔裤,弯着腰从抽屉里拿取换洗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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