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淮在温暖的被窝里思索良久,是郁晟儒救了自己,怎么也该道个谢:“谢谢晟爷。”
“谢我什么,不是我叫你去二楼,才不会碰上这样的事。”男人的语气里有不可多见的自责。
“两回事,是别人要害我,和晟爷没关系。”瞿淮想起了正事,又要爬起来:“对了,池炀他……”
“他还在,你别动,好好躺着。”郁晟儒又把人按下去:“人关在地下室里,你好了想什么时候去都行,我废了他两条腿算是先给你出气。”怀里的人被搂的更紧:“别怕,以后不会再有人能欺负你。”
从来没觉得郁晟儒有这么高的体温,烫得人心软发颤。瞿淮刚想说自己那天吵架的话是无心的,就听见男人再次开口:“我那天,是看你受伤了才一时说话激你,不是要戳你心窝,你说是交易关系……其实也没有讲错。”心里的酸涩不甘,还有那些阴暗念头在翻涌,被郁晟儒强行压回:“我只是想让你知道,瞿淮,你可以永远依赖我,我不是你的父母,会在某天突然消失留下你一个人,只要你愿意,我就万敌不侵。”
男人眸色极深,看着呆滞的小狼崽,嘴里说的话发自真心,但还有一半留在肚子里没讲。他郁晟儒混了三十六年,一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但凡想要的都得到了。而从现在开始,他从未如此清楚的认识到,自己要怀里这个人永远留在身边。所以瞿淮的仇,他来报;瞿淮的伤,他来疗;瞿淮的怕,他来解决。他要铲除所有困难,铺平这条路,让瞿淮走向他,或者,他步步做营,迈向瞿淮。
从没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瞿淮瞳孔地震,眼泪几乎要从心底浸满,寸寸骨骼都在颤栗,他回答不了,郁晟儒的话里有他还未参悟的情绪,只好低着头,看见双手正微不可见的发抖。男人粗粝厚重的掌心握住他,骨节分明的双手上,带着几条沉寂愈合的旧疤。瞿淮恍惚——这双手杀过许多人,开过数次枪,掌控岚省的黑道,做着最大的地下交易,冰冷的刀刃和机巧的枪具在这双手里搅弄诡谲风云。而现在,它正牢牢握住自己,用炙热的温度抚慰融化他的一切不安。
“再睡一会,一会我上来叫你。”
“你去……去哪儿?”
“去看看人审的怎么样了。”郁晟儒翻身下床,亲了口他的脸颊,瞿淮的脸泛起一层淡淡的粉色,眼睫轻颤。男人站在床边穿衣服,看着床上因为害羞和无措整个人都快要团进被子里的瞿淮,志得意满。温水煮青蛙也罢,巧取豪夺也行,他不信等不到小狼崽开窍的那天。
地下室里,葛天在一旁缩着,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调戏瞿淮的王家小公子被郁晟儒折了胳膊,让他哥耳提面命教训一顿寒寒颤颤的领走了。
“晟爷,查过监控,人脸被挡住,只看见了背影。”赵宁指着屏幕上的黑衣男子:“进了厕所应该是换了装。”
“进门的监控查了吗?”郁晟儒面色不虞。
“查过了,是混着王家的少爷一起进来的,进门时也刻意遮住了脸。”赵宁面色不善,这分明就是冲着晟爷来的:“大哥,又是哪个不知死活的,要拿您身边人来探路。”
“风平浪静太久,有人痴心妄想以为能吞海了。”
“瞿淮没在我身边露过面,去查,哪里会泄露他的痕迹。”
“是,大哥。”
“葛天。”冷不丁听见自己的名字,葛天差点跪在地上:“晟爷,是……是我办事不力,自家场子遭了外人算计。”
“去找燕九领罚,再给你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郁晟儒手里转着枪把:“把你管辖下的会所重新给我检查一遍,再有下次,你这颗脑袋就不用长在自己头上了。”
“是,谢谢大哥。”听见领罚葛天浑身紧绷,但不敢置喙,心里暗骂一定要抓住那个搅他场子的王八蛋。
“池炀呢?”
“关在一楼的禁闭室,有兄弟看着呢。”
“去把人提来在这里等着。”郁晟儒进了电梯,轻轻打开顶楼包厢的房门,人还在没醒,看着比之前睡的安稳。郁晟儒坐在床头,舍不得叫醒瞿淮,但是池炀一直是小狼崽心里的刺,拔掉它迫在眉睫。
“瞿淮,宝贝儿,醒醒,别睡了。”郁晟儒坏心的捏住瞿淮的鼻子:“再不醒我亲你了。”
“唔……”被吵醒的小狼崽挥动利爪,驱赶打扰美梦的猎人。
郁晟儒毫不客气,俯下身吻他,搅动舌头给了一记深吻。瞿淮只感觉在梦中呼吸被人一点点剥夺,嘴里稀薄的氧气不断被人汲取,这下是彻底醒了。
“你……你干嘛!”一睁眼就是郁晟儒这张占了便宜还卖乖的大脸。
“叫你不醒,只好把你吻醒了。童话里王子不都是这么干的吗?”
……总觉得这人脸皮越来越厚。
“起床,带你去报仇。”小狼崽脸皮薄,还是见好就收。
“池炀?”瞿淮猛然起身:“我现在就起!”
第16章 执刀
我杀过很多人,我愿意为你多杀一个。
瞿淮想过很多种再次和池炀见面的方式,有狭路相逢自己扑上去和他同归于尽的,也有看着这人趾高气扬从身边走过自己却依旧无能无力的,还有在梦中他杀了池炀无数次的样子。但没有一种是如今这样的场景:血腥弥漫的地下室,他坐在干净宽敞的柔软沙发上,池炀浑身血污,被废了的双腿无力耷垂,就这样跪在自己面前,伏在自己脚下。
池炀刚进门就看在端坐在沙发的人,就是因为这个人,让自己被打断了条腿,发配出国。现在搭上了郁晟儒,他那杂种弟弟转手就卖了自己。池炀知道今天自己肯定不能活着出去,他面目狰狞可怖,嘴角扬起恶劣的笑容,嘴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扎得瞿淮千疮百孔,刺激得让他发疯:“原来是你这个小畜生,没被我撞死?哦对,你那便宜爹妈救了你,被我撞的血肉模糊还能救下你,是他们命硬啊。看着瞿淮脸色一点点发白,手上拳头越握越紧,池炀感到一种报复的快感:“怎么,找了个靠山就想来收拾我?你知道我当年为什么没进局子吗?我给了手下两百万,他就乖乖替我坐牢了。你爹妈两条贱命值了两百万,怎么样,是不是我开的太高了?”
瞿淮死死咬住嘴唇,嘴角沁出一丝血色,赵宁见势不对,狠狠给了池炀一拳,打得他一声闷哼,吐了口血。
池炀吐掉血沫,咧开的嘴角牙齿上都带着血迹,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要杀了我吗?来呀,动手啊,你杀了我,反正郁晟儒会帮你毁尸灭迹,你不用坐牢,来呀,你不是做梦都想替父母报仇吗?动手啊!杀了我!”赵宁叫人按住处于癫狂的池炀,形如疯癫,血红的大眼死死瞪着瞿淮。
瞿淮颤栗的身体在不可控制的发抖,父母的遗容在漫天遍野的血红里化作尘嚣,他几乎被遮天蔽日的恨意淹没,忍不住要扑上去弄死这个杀人凶手。
一直站在他身边握住他手的郁晟儒突然俯身牢牢抱住他:“瞿淮,不要听他的话!”沉稳又让人心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之前和你说的,你想怎么样都行,但你不能脏了自己的手。瞿淮,你父母肯定不想你这辈子留下杀人的污点,还是因为这么个下流畜生。”
“你一定要他死,我替你动手,你知道我枪法有多准的。我杀过很多人,我愿意为你多杀一个。”郁晟儒拿出他的瓦尔特PPK,拉开保险栓,对准池炀的脑袋:“宝贝,你的手要干干净净,别的事,我什么都替你做。”
怀里的人渐渐安静下来,郁晟儒看着慌乱的小狼崽眼里又慢慢恢复平日里的清冷克制,理智重新占了上风,郁晟儒的话一字一句更加清晰:
“要是你让我送他去公安局,我听你的,就丢了枪;”
“要是你说句动手,我就替你结果了他。”
“从今以后,郁晟儒就是你手里的一把刀,听你指挥,由你差遣。”
“宝贝,你拥有我的一切,最高权限。”
郁晟儒最后还是没有开枪。
他的小狼崽站起身,龙章凤姿,隽永消瘦却荡然挺立的脊背带着瞿淮特有的清贵和骄傲,看池炀的眼神没再有了钻心刻骨的杀意,只有抹不开的仇恨与厌恶:“我不要你的命,你这样的人,谁杀你都是脏了手。”
“你觉得你可以一手遮天,逃过法律的处罚是吗?”
“我偏要你被你曾经嗤之以鼻的信条制裁,审判你的罪行,光明正大的送你进去。”
“池炀,一个人不会一直走运,永远不要把自己太当回事。”
“譬如你现在,”瞿淮的眼神里多了一些怜悯和讥讽:“池二少爷,不就是一条丧家犬吗?”
看着池炀骤然发白,因为太过用力控制情绪而轻颤的肌肉,心里最后一点不甘心也淡如烟卷烟消云撒。因为这个人,他骤然失去双亲,真凶逃跑后成功脱身法律制裁,瞿淮的世界观第一次被碾压粉碎,真的有人做错事情是不用付出代价的,再到念书时一波又一波来找他麻烦的小混混。这个人打碎他的生活,让自己恨得午夜梦回时都是血光与仇恨交织的大网,抵死纠缠。那些如恶鬼般隐秘尖锐的恶意挑唆着他,难道报复逍遥法外的人不能用法律之外的手段吗?深渊如昨,瞿淮差一点被吞噬,把自己削成加害者的模样。
可有个人拉住了他,说要做他手里的一把刀,替他剜除溃烂,挡住污秽。
池炀慌了。
他是真存了求死的决心,对于池炀这种打从五岁起就看他爸眼都不眨开枪杀人的主,让他去蹲局子,不如自杀来的好,而且他要死,也要脏了这小畜生的手。说那么多话激他,就是要这小杂种失控。没想到郁晟儒横插一脚,偷鸡不成蚀把米。
池炀被堵上嘴拖了出去,郁晟儒早已安排好一切,不出一个礼拜,等待池炀的,是他这辈子从没想过的监牢。
第17章 认门
担心药有后遗症,处理干净池炀,郁晟儒带瞿淮去了私人医院做全身体检。万幸瞿淮喝的量少,除了这几天会头晕呕吐吃不下东西,没有什么别的大碍。郁晟儒犹不放心,勒令瞿淮接下来一礼拜放了学每天都要回别墅睡,早上再送他去学校。瞿淮反抗无果,只好老老实实挨着郁晟儒睡了一星期。好在男人知道以他身体为重,除了每晚按着人接吻,实在憋不住了也只是将两人的欲望放在一起撸动,看着小狼崽眼神发颤射在自己怀里,别的事再没有做过。
今天周六,一早赵宁就载着自家大哥来学校接人,再带着身后两个祖宗回别墅。无视掉一上车就从后座传来的接吻水声,感叹着自家大哥真是色令智昏。
他八岁到郁家,十三岁就跟着郁晟儒,亲眼看着晟爷接过他父亲留下的破破落落的生意和堂口,一路踏着刀光剑影阴算暗计,脚下血流漂杵,走到如今的位置。西南片区被他紧握在手,手下的堂口以放射性蔓延,遍布全国至东南亚。
郁晟儒手下七个心腹,赵宁医术精超,贴身负责郁晟儒的安全和生活,以及当郁晟儒不在时,替他处理各种紧要事件——在某种程度上,赵宁可以代表晟爷;葛天把控着郁晟儒手下所有的娱乐场所,包括但不限于色情产业,会所,赌场,地下黑拳场等等;狄五手下管着走私和洗钱;燕九则替郁晟儒处理一切见血的事,保镖也是他一手调教。郁晟儒不止涉黑,他有许多家公司——不光用来洗黑钱,还正经做跨国生意。这个男人不光有霹雳手段,还有可怕到让人惊惧的头脑。赵宁数不清多少人在大哥手里死不瞑目,那是被顶级捕食者算计到精绝的后怕。
就是这样一个无可挑剔没有一丝弱点的男人,心甘情愿被说要做一个男孩的刀。
今晚大哥安排的这顿饭,大概就是要亲自给他们七个介绍,正宫就是这位了。
这个想法是郁晟儒想了很久的。这次瞿淮被人算计,很大一部分也有他的原因,要是早一点昭告天下说瞿淮是你们嫂子,不是养的小宠物,手下人是不是也会多些重视,自己不在的时候也会好好看着他,保证他的安全?
于是晟爷大手一挥,召回在一堆金融文件里要死要活的老黑,还有关训练场里折磨新人选拔的燕九,以及海外处理场子的虎二,和最神秘低调没有存在感的七月。至于回来的理由呢,就是——来让你们嫂子认认门。
“赵大宁,晟爷真给找了个嫂子?”老黑西装革履,夹着公文包像极了斯文人——如果不看他翘着腿搭在茶几上,吊儿郎当叼着烟,手里还摸着个葛天带来的刚被调教好的小野猫。
“认真的,你说你把你那痞子模样收一收,一会别吓到人。”赵宁看不过,踹了他一脚:“怎么被逼着去进了修念了个学位,混在上流社会这么久,没学点好的。”
“操,你他妈别说了,老子看乱七八糟的文件都快看吐了。”
“哟,有意见,找晟爷去呀。”虎二一进门就听见老黑哇呀呀的叫声。
“回来了?怎么?东南亚的妞好看吗?”燕九笑话他:“有葛老二场子里的带劲吗?”
“去你妈的,老子正经会所,专业调教,是野路子能比的吗?”葛天看着燕九就背疼,他伤还没好呢,整整十鞭子的惩罚,燕九一点没掺水分。平日里七个人关系虽然好,但是早就达成共识,但凡工作和生意上的事,交情归交情。
“来,人到齐了。”赵宁看看默默进来缩在角落的七月,正式传达大哥的指令,就一个要求:“都斯文点,不要吓到你们嫂子。”
赵宁说的认真:“晟爷这会可是认真的,回头谁要是表现不到位……燕九的地方,你们谁想去转一转?”
燕九非常配合,给了在座各位高贵睥睨的一声轻哼。
“那……到底晟爷有多重视?”老黑掩饰不住好奇。
“这么和你说吧,”赵宁耐心解答:“你见过晟爷给人穿衣服穿袜子抱着睡觉还喂饭吗?”
赵宁丢下第二颗炸弹:“你们谁见过晟爷的枪离身?那把跟了他半辈子的PPK,他手把手教瞿淮拿着开枪。”
看着如招雷劈的众人,连七月都抬头看他,赵宁缓缓拉开最后一个保险栓:“昨天晟爷差点为了瞿淮动手杀了池炀,你们有多久没见过晟爷亲自杀人了?晟爷还说……以后他就是瞿淮手里的枪,指谁打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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