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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事晚(古代架空)——半缘修道

时间:2020-12-22 09:59:06  作者:半缘修道
  姜善看了看他,摆摆手叫福康退下,又吩咐碧玉倒茶。
  “什么我知道不知道,装傻不装傻的。大人想说什么,何不挑明了说。”姜善起身,亲自端了茶递给梁格。
  梁格哼了一声,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了,“陛下有意给你个名分,你难道看不出来?”
  姜善笑了笑,将他没接的茶放在桌子上,道:“这是哪里的话?陛下不过是多给了我两块冰,怎么就和名分扯上关系了,梁大人未免太敏感了些。”
  梁格眯了眯眼,虽说给名分的事确实是捕风捉影,但是那位陛下的行事实在是叫人摸不着头脑,梁格不敢不慎重。
  “一国之后是何等重要的事,这不单单只是陛下的喜好,还关乎朝政,关于陛下在民间的名声。”
  姜善脸色淡了淡,垂下眼睛喝茶。
  梁格看着姜善,眉头紧皱,喝道:“你难道真的想以阉人之身登上后位不成?!”
  姜善一顿,茶盖和茶碗相碰,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阉人?”姜善看着梁格,“阉人是我想做的吗?”
  梁格身子一僵。
  姜善放下茶杯,“你说起后位,从前我还不想什么,但今天你说了,那我就要登一登。”
  “你——!”
  姜善看着梁格,目光冰冷,“你们总说我是阉人,这不配,那不配。我倒想问问你们,我为什么不配?我端汶姜也算天潢贵胄,生来尊贵,何以变成现在人人都要唾骂的阉贼?梁大人,我问问你,为什么变成这样?”
  梁格挪开了眼,姜善冷笑一声,“大人现在来劝谏了,说这不合规矩,那不合伦理。当年先帝夺臣妻杀臣子的时候,你们在哪里?你们有没有指着他的鼻子骂,说他是个不仁不义罔顾人伦的畜生!”
  “你放肆!”梁格道:“岂敢议论先帝!”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姜善道:“史书上的粉饰太平骗得了后世,骗得了你自己吗?”
  梁格面色铁青,“史书,我倒要和厂公好好说说史书。古往今来,哪一个皇帝会娶了一个阉人做皇后!”
  姜善哼笑一声,“大人可千万别说这样的话,依着咱们陛下的性子,他巴不得当这开天辟地第一人呢。”
  梁格一噎,他缓了缓,道:“厂公可想好了,陛下是一位有谋略有胆识的明君,可是他一旦娶了你当皇后,日后史书要怎么说他?”
  姜善身形微微一顿,梁格看着他,道:“陛下本可以做一位流芳百世的千古明君,而你,姜厂公,你会成为陛下身上的污点,会成为他被人诟病的源头。”
  说罢,梁格甩袖离开了。
  姜善的手还放在茶杯上,被冰湃过的茶水冰凉,竟将姜善的手也变得冰凉。
  福泰小心的走进来,道:“师父,早先说好的去沈先生府里,现在还去么?”
  姜善回神,“去,你去准备一下吧。”
  这是士子登科及第之后的第一场宴会,还是沈难主持操办的,因而大多数人都来了。
  夏日绿树阴浓,榴花似火,时不时有蝉鸣响起,更趁炎热。士子们大多围在湖边,在树荫下看荷花满池。姜善同沈难站在亭子中,清风阵阵。
  “林砚是状元,如今在翰林院就职。”沈难提起自己的得意门生,脸上带着笑。
  “那个在门前骂你的尚意诚,他也中了,是探花。”沈难道:“似乎拜去了梁格那个老匹夫的门下,不提也罢。”
  姜善看着一处发呆,没有回话,沈难看了看他,问道:“怎么了?”
  姜善回过神,道:“我有点羡慕他们。”
  “羡慕他们?”沈难笑道:“羡慕什么,年轻么?”
  姜善也笑了,道:“我羡慕他们年轻,也羡慕他们可以堂堂正正的站在朝堂之上,与陛下演绎君臣相得的佳话。日后史书写就,该是他们陪着陛下流芳百世。”
  “君臣相得。”沈难默了默,笑了一声,道:“也是一样的名不正言不顺,有什么可羡慕的。”
  姜善这才意识到自己说到了沈难的伤心事,他刚要开口道歉,沈难却摆了摆手,说不必放在心上。
  至五月过端阳节,自初一到十三,宫眷内臣穿五毒艾虎补子蟒衣,各处焚烧艾叶,悬挂菖蒲。因是文圣皇帝的忌日,宫里宫外都没有大肆行事,节日的气氛淡淡。
  午后姜善在怀月楼醒来,用了些茶点。好容易闲下来,他拿了些五色丝线结长命缕。自他变成厂公之后,几乎不再拿针线了。也就每年端献的生辰,姜善才会想着给他做一身衣裳。
  他歪在罗汉床上,窗户开着,荷花的清香随着风送进屋里,一室凉爽。
  端献走上来,一边解下外袍,一边要了凉茶。
  姜善怕他喝急了难受,忙上前接过他的衣裳,叫他先坐下,拿了些樱桃石榴给他吃。
  端献在罗汉床上坐下了,瞧见他没编完的无色丝线,不由得笑道:“这长命缕,你许久没有弄过了。”
  姜善哼笑了一声,“我给你编长命缕,你却不稀罕,那年在王府,我给你长命缕,你同我说了什么?你时候你就想着要走了。”
  端献抬眼看他,“你知道?”
  姜善笑了笑,“我什么不知道。”
  端献就笑,伸手去拉姜善,将他拉进怀里,看他手指灵活的在五色丝线之间穿梭。
  “笑语玉郎还忆否?旧年五彩结同心。”端献轻声念了一句诗。
  姜善动作一顿,回身看了看端献,端献亲了亲他,眼中温柔多情。
  姜善就笑了,倚在端献怀里,缓缓道:“因着赐冰的事儿,外头闹得天翻地覆的,你知道不知道?”
  “知道。”端献拢了拢姜善的头发,捻起一缕缠弄,语气颇为漫不经心。
  “梁格他们猜着了,说你想给我一个名分。”
  “猜着了又如何。”端献道:“我知道他们都在正阳门跪着,这大热的天儿,我还特地叫太医候着,免得哪个人跪不住了。”
  姜善失笑,道:“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臣了,跪不太久。真正倔的是那些新科士子们,他们这一跪不要紧,你在新科士子们心里的形象就差了。”
  “若分不清形势,提拔他们做官也是无用。”端献漫不经心道。
  姜善拉过端献的手腕,给他戴上长命缕,在手腕上打了个结。
  “依我说,就算了吧。”姜善垂着眼睛整理长命缕的流苏。
  端献眸光微动,笑问:“为什么?”
  姜善笑道:“你原本不就是想震慑他们么?你只是看见了时机,想顺势而为,所谓名分,倒也不是必须要做的事。你看如今那些老臣都战战兢兢,只求你收回这个念头。如此已经达到了目的,还僵持什么?”
  端献蹭着姜善的脖颈,“我就是想看看,他们到底能坚持到什么地步。万一,万一他们松口了呢?”
  “不能逼得太狠,”姜善劝道:“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端献不说话,姜善回头看他,等他的回答。端献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他伸手抚摸姜善的后颈,忽然问道:“你是不是不想当皇后?”
  姜善一顿,道:“咱们两个在一块就是了,何必在乎那些旁的东西。”
  端献看了他很久,才轻轻点了点头,“你说的是。”
  姜善笑了,重新倚在他怀里。
  端献拥着他,笑道:“姜大人做了厂公之后真是不一样了,我还记得你在沈难与我父亲的事上,很在乎他们是不是名正言顺呢。”
  “哟,”姜善道:“你这在怪我不识抬举?”
  “不敢不敢,”端献笑道:“我就是怕想讨好厂公又没摸清厂公的心思。”
  姜善笑道:“你少哄我了。”
  端献笑笑,没再说话,伸手轻轻抚摸姜善的长发。在姜善看不到的地方,端献脸上的笑不及眼底。
  养心殿,端献负手站在窗前,三秋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去查查,他这几天,见了什么人,跟谁说了什么话。”
  三秋称是,转身离开,风吹动他玄色的衣裳,犹如低垂的天幕。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小楼
  姜善在月底的朝会上告了假,天气热,朝会上那些老夫子们长篇大论的一说就是几个时辰,姜善受不住热,又听的心烦,索性就不去了。
  端献站在穿衣镜前更衣,回头看去,姜善躺在铺着象牙席的床上,穿着薄薄的衫子,头发散着,被他拢在一侧。窗外朝阳初升,金色的光落在窗户前苍翠的一丛竹子上。此地到底不比怀月楼,大早上的便觉出来热意。
  端献走到床边,“你真不去?”
  “我不去。”姜善阖着眼道:“又没什么大事,我为什么要去听他们骂我。”
  他这懒散的样子像极了逃学的学生,端献在床边坐下,伸手推了推他,“我同你说,这事是会上瘾的,你一次不上朝,往后就都不想去了。”
  姜善睁开眼睛盯着床帐思考了一会儿,道:“往后再说吧。”
  端献瞧着他这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觉得有趣,从枕边拿了一把扇子,一边给他扇风一边道:“等我下朝会的时候,你总不会还在床上躺着?”
  姜善道:“哪能呢,过会儿我就起了。”
  端献笑道:“不起也无妨,倒时候我再陪你睡就是了。”
  姜善脸色微红,夺过端献手里的扇子盖在脸上,道:“你快走吧,过会儿要迟了!”
  笑意盈盈的端献上了朝就变了另一幅样子。正阳门还跪着许多官员,漫长的拉锯催生了许多动荡不安,沈难不止一次的暗示端献尽快解决这件事。
  大朝会,年轻的帝王高居龙椅之上,许多人也发现了姜善的缺席,他们把这当做成功的预兆。
  梁格看到姜善没有站在最前面的时候,腰板都挺直了些。
  端献在上头扫视过众人,目光落在陆商身上。陆商会意,出列上奏。
  “今查明,左佥都御史之子,欺行霸市强抢民女,为夺城西赵家村的徒弟,毒杀赵氏父子二人,强占赵氏女为妾并磋磨致死。左佥都御史徇私枉法,勾结刑部官员,致使苦主求告无门,投河自尽。”
  站在梁格身边的一位大臣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面如土色,抖如筛糠。
  梁格面色微微一变。
  这还没完,陆商接着道:“文渊阁大学士贪污受贿,卖官鬻爵,置朝廷法纪于无物,其罪当斩。”
  文渊阁大学士也是老臣了,他比前一个要稳得住,张口就含冤。
  陆商看了他一眼,道:“锦衣卫在大人给外室置办的锦香别院地下挖出了十二万两的黄金,不知道大人要做多少年的官才能攒下十二万两黄金。”
  文渊阁大学士面色倏地一变,嘴唇颤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商接着说话,每念到一个人的名字,就有一个人跪在地上,梁格听着一个又一个的罪状,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端献撑着头,漫不经心的扫过众人,他轻轻摆了摆手,陆商停下了。
  “先说到这里吧。”端献道:“以上这些人全部收押,交付三司会审,彻彻底底的查清楚。”
  端献看着神色各异的臣子,“也好叫诸位看看,这偌大的朝堂,都藏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东西。”
  殿下一片鸦雀无声,年轻的臣子眼中都是不敢相信,他们不敢相信他们为之奋斗的,当做榜样的,竟是这样一群人。老臣们心中大多明了,这些罪责不是那些不敬尊上之类的可操作和洗白的罪责,这是实实在在的,放在哪里都要被人唾骂的罪状,是没办法救得回来的罪状。
  而换个角度来讲,这何尝不是陛下对他们的反击呢?读书人的遮羞布一旦揭开,这些臣子们身上的光环不再,他们还拿什么来维护他们在百姓心中的高高在上。
  端献的目光落在梁格身上,“梁大人,你瞧瞧这些人的所作所为,都是读过圣贤书的人,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我还当每位臣子都是同梁大人一样的忠孝仁义,不想竟也有些虚伪狡诈之辈。”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所有人都默契的离梁格远了些,梁格沉默良久,道:“臣当不得陛下称赞。”
  端献嗤笑一声,语气之中不乏恶意。
  经过这一次的朝会,正阳门跪着的臣子少了很多,文人之中渐渐不少人称赞端献的所作所为,称他是圣明君主。
  而身处朝堂的大多数人,他们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立姜善为皇后,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夏日天气多变,姜善早先出门的时候还是艳阳高照,等到了地方,天边却堆积了许多乌云。
  姜善登上高楼,陆商站在窗户前,不知道在看什么。
  “这么着急的叫我出来,是出了什么事?”姜善理了理轻薄的夏衣,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陆商回头看他,道:“若不是我母亲催着,我也不想打扰你。”
  “芷阳长公主?”姜善问道:“什么事还同芷阳长公主有关么?”
  “自然是为着陛下立后的事。”陆商道:“前一阵陛下发作了好些人,如今朝中没人敢触陛下的霉头,大家都觉得,陛下不日就要立你为后。我母亲惟恐陛下真的做出大不韪之事,托来我探探口风。”
  姜善失笑,“原是为着这件事。都是捕风捉影罢了,前头那些大臣这么逼他,陛下心里有气,自然要发作出来,同立后之事不相干。”
  陆商点点头,过了会儿,又问道:“陛下没有提过立你为后的事么?”
  “虽然提过,但是我拒绝了。”姜善道:“本来么,就是几块冰的事,话赶话的赶到那儿了,陛下只是顺势而为。做成了便罢,做不成了倒也没什么,只是前朝那些大臣们一个个的反应太过,真把这当什么正经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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