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希一遍遍地叫,叫得声音都嘶哑了,隐约透出哭腔,才感觉到周晨望的脸轻轻动了一下。
“小望,你怎么样?”凌希忙问。
“还好……”周晨望艰难地开口。
听到他的声音,凌希一颗心总算落到了实处,他伸手捧着周晨望的头,去捂他流血的伤口,“小望,别睡着,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凌希的声音颤抖,带上了浓浓地鼻音,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周晨望似乎是轻笑了一声,声音虚弱,“还说我幼稚,不知道谁是小哭包。”
“我幼稚,小望,你好好地,以后我再也不惹你生气,我在你面前幼稚一辈子。”周晨望头上源源不断有血流下来,凌希的双手已被染红,他害怕极了,觉得心脏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流失。
周晨望伸出没被压住的手,握上凌希的手,“你说话算数,凌希,你都没说过喜欢我。”
“我喜欢你,周晨望,我一直一直喜欢你。”凌希哭得已经没办法说一句完整地话,“我以后天天说给你听。”
“不止这个,还要天天叫我老公……”周晨望的声音渐渐小下去,凌希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抱着他的头,企图扒拉开压着他们的变形的车门,确实徒劳。
“周晨望!你看看我!”凌希绝望大叫,终于听到了由远及近的救护车鸣笛声。
第34章 从此刻进他的心里,再也抹不去了
医院还是一如既往的人多,嘈杂,无论何时,门诊大厅的人总是步履匆匆,和门诊截然相反的是手术室,“手术中”三个大字亮着,门外的人纵使再焦急,也只能无言等待。
周晨望和凌希被救护车送到医院没多久,周家人就都赶到了,周晨望伤的很重,昏迷不醒直接被推进了手术室。
医生自然是认识周雄的,给他们安排了贵宾休息室,但是周雄坚持守在手术室外面,梅雪莲也跟着来了,她显然很想去贵宾休息室舒舒服服候着,然而碍于周雄,也不敢出声,老实坐在周雄旁边,轻声细语地安慰他,一定没事的。
这一场意外是任何人都不曾预料到的,周雄满脸焦色等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周晨沐则忙前忙后去处理这场事故,一上午跑下来,总算弄清楚了事故原因,是一个大客车司机疲劳驾驶,没看清楚信号灯,在路口闯红灯不偏不倚撞上了周晨望这辆正常行驶的车。
幸而是在市区,客车的车速并不快,然而客车那么大的体积直直撞过来,损伤依旧不小,当天给周晨望开车的司机当场去世,周晨望和凌希在后座,所受波及相对小一点,事发时,由于周晨望将凌希紧紧护在身下,才导致他伤势严重,昏迷不醒。
周雄听完周晨沐的叙述,脸色越来越难看,长久地沉默之后,他才开口说:“好好处理老李的身后事。”
周晨沐点头道:“已经让助理去处理了,等小望从手术室出来,我会亲自去李叔家里慰问的。”
周雄知道大儿子办事一向最为稳妥,没别的话可以吩咐,便又沉默下来。他坐在手术室门口的蓝色椅子上,弯着腰将手肘撑在膝盖上,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疲态,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手术室的门,之后又垂下头去,周晨沐听到周雄止不住地叹息。
他走上前,扶住周雄的肩,劝道:“爸,你还是去旁边的休息室等吧。”
周雄摇头,“我就在这儿等。”说罢又是一声长长地叹息,似乎难以置信地自言自语,“他居然为了这么个人,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
周晨沐眼镜后面的目光闪烁一下,继续安抚道:“小望还年轻,年轻人总是爱情至上的。”
周雄不再说话,微微仰着头,一动不动看着手术室门口的灯,本就不算年轻的脸上,此时看上去,更加老了许多。
从头至尾,他都没有问一句凌希的情况。
凌希也伤的不轻,万幸是没伤到重要部位,小腿骨折,身上多处严重擦伤,医生给他处理好伤口后,凌希挣扎着要往手术室去,被医生死死按住,医生板着一张脸,呵斥凌希,“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你现在能下地吗?”
凌希听不进去任何劝说,他一心只想去确认周晨望的情况,最后医生不得不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才让凌希老实下来。
下午三四点时,太阳就渐渐落下了山头,突然阴沉下来的天气让整个医院的气氛更加压抑,凌希的镇定剂药效过了,他没有再闹着下床,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一点点消失的落日。
伸开手掌看看自己的双手,几个小时前,上面沾满了周晨望的血,红的可怕,像噩梦一样反复映在凌希的脑海中,他将双手合十按在胸前,学着教堂里那些人,祈祷上帝能将所有的好运气都用在周晨望身上。
如果周晨望能安然无恙,以后一定对他百依百顺,再也不惹他生气,也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威胁而退缩。
凌希这样想着。
不知道在床上躺了多久,窗外的落日已经完全不见踪迹,病房的门被推开,医生进来对凌希说:“你先生的手术结束了。”
凌希猛地从床上坐起,转头看向医生,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接着,他看到医生明显轻松的表情,对他说:“周先生这次主要是伤到了头部,中度脑震荡,颅腔内有淤血,手术很成功,在ICU观察24小时,如果没问题就转到普通病房了。”
凌希一直悬着的心才算重新回到胸腔,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凌希鼻子一酸,用力揪着病床的被褥,问医生,“我能去看看他吗?”
“重症监护室是不允许探视的,你还是先养好自己吧,等他明天转到普通病房再过去看。”医生过来给凌希做了个例行检查,又说,“到时候我会尽量给你们安排邻近的病房,或许周董事长会直接给你们安排到同一个套房呢,别瞎操心。”
凌希只能等,麻药的劲儿过了之后,身上到处的疼痛开始苏醒,他睡不着觉,半夜睁着眼睛看洁白的天花板,想起从前在医院给外婆守夜时候的情形,睡不着觉的时候也是这样整夜整夜看着天花板发呆。
幸好不会有人去通知外婆这件事,不然她一定要担心了。
凌希的病房是二人间,另一张病床空着,所以格外安静,从凌希住到这间病房起,就没有人来探视过他。
凌希闭上眼,开始数着时间,他还有多久才能见到周晨望。
24小时艰难地过去,医院并没有像那个医生说的那样,将周晨望和凌希安排在一个套间,甚至都没有把周晨望安排到和凌希相邻的病房,凌希拉着他的主治医生问了半天,才问到周晨望的病房号。
独立的私人套房,外面站了好几个穿黑色西装的人,凌希坐着轮椅被拦在门外,那几个保镖模样的人面无表情地对凌希说:“董事长吩咐了,除了他,谁都不能进去。”
“我是他的伴侣,只是想来看看他,绝不打扰他休息。”凌希解释。
保镖不近人情铁面无私,重复着同样的话,“董事长吩咐,除了他,谁也不能进去。”
凌希皱眉,却无计可施,他现在是半个残疾人,根本不可能硬闯,只能推着轮椅走到病房外,伸着脖子往里看。透过病房上面透明的玻璃,凌希看到周晨望躺在床上,戴着呼吸器,身上插着管子,旁边的机器上闪过一条条曲线。
周晨望看上去睡得很安静,窗外的光线落了几缕在他的身上,凌希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到一个黑发的头顶。凌希的手扶在门框上,眼泪一下子就模糊了视线。
他贴在门上哭得无声,保镖互相对视一眼,没有去拉扯凌希,只要凌希不进病房,他们不会为难他。
凌希是被他的主治医生推回病房的,他自己身上也有伤,每天还有好几项检查要做,好几瓶点滴要打。
之后每一天,凌希都在上午时间自己推着轮椅去周晨望的病房外面远远地看他一眼,眼看着周晨望身上的管子越来越少,最后呼吸机也取了下来,凌希终于能看清楚周晨望的脸了。
一如他平时睡着时一样安静,熟睡中的周晨望,收敛了一切凌人傲气和桀骜不驯,变得乖巧柔软。
凌希隔着一层玻璃用目光一遍遍描绘周晨望的面容,心想,这个人从此就刻进他的心里,再也抹不去了。
凌希进到周晨望的病房是在一个午后,周晨望彻底清醒过来,吵着要见凌希,周雄没法子,只能让人将凌希带了过来。
一进到那间病房,凌希就不争气地哭了,他的手按在轮椅上,迟迟不敢往前一步,他不想让周晨望看见他第一面就是这副模样。
周晨望听到动静,在床上半坐起身,朝着门口张望,见凌希坐在轮椅上,顿时慌了,抬起手就问:“凌希,你怎么回事?”
他动作太急,忘了自己手上还插着针,扯得输液瓶晃晃悠悠,周雄忙上前按住他,说:“凌希没事,伤到了腿,轮椅暂时代步而已,比你伤的轻多了。”
“那就好。”周晨望明显松了一口气。
周雄恨铁不成钢瞪他一眼,无奈地出门去了,给他们留一些私人空间,路过凌希的时候,他垂下视线,深深看了凌希一眼。
凌希从那一眼中看到了他的未来,这一次,周雄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让他留在周晨望身边了。
周雄走后,房间只剩下凌希和周晨望两人,凌希推着轮椅走到周晨望床边,拉住他的手,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有落下的趋势,周晨望蜷起手指,勾勾凌希的手掌心,“我昏迷之前看到你在哭,怎么醒了你还在哭,我身上疼死了,你就不能笑一个给我看看嘛。”
凌希扯了扯嘴角,艰难露出一个笑容,周晨望用另一只手一把掐上他的脸,嫌弃道:“算了,别笑了,你笑得比哭还难看。”
说罢又放缓动作,轻抚着凌希的脸,问:“你真的没事吗?”
凌希摇头,“我没事。”
“你没事就好。”周晨望笑道。
他脸色还很苍白,头发软软贴在额头上,整个人透着一种虚弱,看起来比平时仿佛小了好几岁,凌希看着他的笑容,心里一片柔软,他将手覆在周晨望手上,侧过头,在他手心印下一个吻,喃喃道:“小望,谢谢你。”
周晨望用手指戳了下凌希的唇瓣,“我们俩还用说这个吗,你住在哪间病房,怎么没和我住一起?”
凌希掩饰道:“我们受伤的部位不一样,病房自然是不一样的,等我好了,就可以天天过来陪你了。”
“那你快点好。”
凌希和周晨望没待多久,医生要给周晨望做例行检查,凌希这才离开病房,他没想到周雄竟然没走远,就在隔壁休息室等着他,凌希从病房一出来,直接就被请了过去。
周雄脸色不虞,端正靠坐在沙发上,西装革履,手边还放着一杯普洱茶,看上去像是一幅谈判的样子,他看一眼凌希,开门见山道:“你和小望的合约,要提前解约。”
“是因为小望救了我吗?”凌希问。
周雄冷笑,“我原本以为小望对你就是一时新鲜,玩两天就罢了,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豁得出去,他是我最喜欢的儿子,我绝不能让他身边有你这样的人存在。”
凌希眸色暗了暗,缓缓道:“可当初,是您做主让我和他结婚的。”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当时就算搭上周氏集团的名声,我也绝不会同意。”周雄语气强硬,看向凌希的目光也并不和善。
他如同之前两次谈话一样咄咄逼人,凌希听着这些话,心情也如同前两次一样难过,可是之前除了难过,更多的是屈辱和羞愤。今天再面对同样的场景,竟全然没有别的感觉了,满心只剩下一个念头,他绝对不能再退缩了,无论前路如何,至少要给周晨望一个坚定地态度。
他那样奋不顾身,凌希就再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凌希轻握拳心,抬头对周雄莞尔一笑,恭敬道:“都听您的,但是能不能等小望出院再提这件事,这段时间我想好好照顾他。”
第35章 感情这种事,不能瞻前顾后
凌希的提议,周雄没有反对,他想着,周晨望现在还受着伤,肯定不合适提这件事,既然他喜欢凌希,就暂且让凌希再照顾他一段时间,等他痊愈出院,届时再和他说明。
凌希空下来的时间几乎天天待在周晨望的病房里,他的主治医生都快没招了,每次要做检查打点滴都得穿越几个回廊去贵宾室那边抓人,医生非常想不通,为什么明明是两口子,非得离得这么远,难道周家这样瞧不起凌希吗。
也不知是不是医生的心声被偷听到了,周晨望身体稍微好一些,不管周雄的反对,决议将凌希的病床转到了他隔壁另一间贵宾室。两间房彼此相邻,中间有一扇活动的门,关上时是两间独立病房,打开就变成了套房。
凌希搬过来后,两个人天天躺在一起打点滴,颇有点患难夫夫的感觉。
凌希受的伤相对轻一些,需要打的吊瓶也没有周晨望多,每次都是他先打好,然后拄着拐杖在周晨望病床前忙前忙后照顾他。
周晨望就着凌希的手喝了一口水,视线落在他的右腿上,眉心微蹙,“要我说你还是坐轮椅吧,别到时候再落下什么病根。”
凌希道:“医生说让我现在能脱离轮椅就尽量不要坐,免得产生依赖性,不利于恢复。”
“多久能恢复?”周晨望问。
“至少得一个多月吧。”凌希撤下周晨望的水杯,站在床边关切地问他,“想不想吃点水果,上午沈霄拿了车厘子还有奇异果,我都洗好了。”
周晨望摇头,“你吃吧,我不爱吃那些。”说罢冲凌希咧嘴一笑,“但是我爱看你吃。”
“有病啊。”凌希面带羞色,窘迫道,“吃个水果有什么好看的。”
“我现在不就是有病吗,嘿嘿。”周晨望又笑了两声,“我要吃车厘子,你喂我。”
凌希对周晨望这种耍无赖的行为早已习惯,无奈看他一眼,乖乖地去拿车厘子,等他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回来,拿了一颗正要喂,周晨望把脖子一伸,冲凌希眨眼,“不是让你用手喂。”
凌希的动作瞬时僵住了,继而一抹浅红爬上了他的耳根,他低声嗔怪,“什么时候了,还闹这些,医生说了你现在不能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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