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谈懿“病重”的消息传来,已经是数日之后,白穆正往瓷瓶里插花枝的手顿了顿,一时没对准瓶口,花枝落地,上面的花瓣零落散开。
系统开解:“剧情就是这样,而且那可是主角攻受……最后不管怎么样都会走到一起的。”
白穆难得没和系统说什么骚话,只是答应了一声。
他弯腰去捡那花枝,几次伸手却都错开了,他忍不住揉了揉眼,但眼前的重影非但没有缓解,反倒更严重了,他几乎都看不见那花枝在哪儿了。
白穆难受地闭了闭眼,却有另一只手把那花枝捡起来了。
这会儿工夫,白穆眼前的情形又变成了大块大块的色块,根本看不清楚来人,只能根据感觉来判断……
……是钟昂?
白穆避过了那花枝未接。
——如非剧情要求,白穆甚少在任务世界里发展什么多余的情感关系。
好像在那早已模糊的记忆里,有什么叫人痛彻心扉、不得不遗忘的事情。
这段时日放任自己和钟昂相处,对白穆来说已经是少有的奇怪了。意识里危险那根弦早就绷紧了,不断地警告他:再这样发展下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耳边模糊的传来声音——
“……见过……”
“他……”
“……知道……”
对方应当是以正常音量说话,但这声音传入白穆耳中,却像是微弱的气音。
白穆这才意识到,从早上起,他耳边就静得可怕,刚才“钟昂”进来,他更是一点脚步声都没有听到。
——完了,他该不会是耳背了吧?!
不等白穆跟系统要个全身检查,却被人一把抱住了。
“钟昂”似乎在说什么,但白穆这会儿已经完全辨别不清了。
有点奇怪……钟昂并不是这么死缠烂打的人,那当是个极骄傲的青年。
虽然心里泛着嘀咕,但并不妨碍白穆拒绝。
这会儿他什么都听不清楚,回应或是反驳钟昂的话显然并不现实。
但只是拒绝人,却并不必那么麻烦……
白穆抬手,用了十成的力气把人推开。
他转身背去,一字一顿,“你走罢。”
原本似有若无的声音一静,白穆挺直脊背,静静地等了一会儿。
他猜“钟昂”应当走了。
——虽然那人平时看起来像是没心没肺的样子,但内里傲气并不比京城里的那些世家子们少……
保险起见,白穆又等了一会儿,才一点点松下肩背,放松了姿势。
他正琢磨着让墨砚请个大夫过来,只是他刚刚转身,就被人沉沉压了下来。
白穆这会儿感官正迟钝着,唇齿交缠的感觉隔了一阵才传入脑中,同时还有舌尖那腥咸的锈味儿。
出血了……
因为没有痛觉,白穆也判断不出来这血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
但这并不妨碍他接下来的动作。
莫名其妙!
白穆简直发了狠劲儿,狠狠把人推开,被反作用力晃了一下,差点从轮椅上摔下来,多亏被那人扶住。
他却并不领情,估算着距离,反手一个巴掌就挥过去。
……
这手臂挥来的动作在燕骁眼里并不快,他能轻轻松松抓住那细瘦的手腕,再不济也能躲开。
但是他却没动,不闪不避,生生挨了那一巴掌,被打得偏过头去。
那带着薄怒的“混蛋”二字落入耳中,让燕骁撑在侧边的手臂又绷紧了许多。
混蛋?
燕骁舔了舔唇边的血迹,并不否认这个说法。
他本也不是什么好人……只是在他眼前的伪装罢了。
他本觉得,若是他愿意同他在一起,便是装一辈子“好人”、当一辈子“君子”,他也甘之如饴。
但如今,竟然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他了吗?
燕骁压抑着眼底泛的血色,努力让自己出口的声音与以往一般无二,只是那攥拳的手的下方,缓缓洇出一团血色。
“阿穆,咱们这么久的相处……难道就比不上……比不上十多年前的那一点……一点情分……”
他努力压抑着那种种暴虐的想法,声音发着颤,这语气几乎卑微到乞求了。
但那个人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的撇过头去。
他脸上甚至连刚才的怒色也无,只是冷漠……
……高山积雪一般的漠然。
燕骁以为自己看见这人毫无生机躺在床上时,已经是人世间最大的痛楚,可如今……好似又回到了那暗无天日的数月……每一次吐息都像是刀割。
他抓住白穆的手,蹲下身来,喃喃吐出那从没想过会从自己嘴里说出的字,“求你……阿穆,我求你……”
他甚至都不敢抬头看白穆脸上的表情,他害怕在那漠然神色的注视下,自己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方才那一瞬间涌上心头的杀意——
他甚至动了念头……若是两人都死在这里,是不是也好?
可是那无声的静默已然是回应了。
*
白穆不知道那天怎么发展的,莫名其妙突然就和谐屏蔽了。
所幸这段时间系统更新了数据库,里面又多了不少单机游戏,白穆这一晚上过得并不算无聊,就是醒了之后,莫名发现……他换地方了?
白穆眨了眨眼,眼前虽然还有点模糊,但总算不像前一天那样什么都看清楚了,起码能认人了。
他对着陌生的床帐回忆了一会儿——昨天,他是被……硬上了?!
系统连忙出言安慰。
白穆倒不觉得怎么样,他甚至舔了舔牙……这有点刺激啊。
看不出来,这钟小哥平时人模人样、一派正气的模样,还能做出这种事儿来?
……这黑化阈值也太低了,接下来是不是囚——哔——play、哔——哔——……
检测到宿主脑电波反常活跃,原本还在临时补习《如何安慰宿主365式》的系统霎时一卡。
白穆脑补了一波,终于心满意足——虽然尝不着肉,但想想肉味总还是行的。
他开口,“三儿,你要是真心疼我……那就补偿一下呗……”
他本来想探讨一下“和谐屏蔽”这事儿的,但下一秒,积分到账的声音让白穆精神一振,什么都不想了!
——他是那种沉迷低级趣味的人吗?!
必须不是!!
白穆:“谢谢爸爸!!!”
*
白穆心满意足地收了这笔“精神损失费”,对钟小哥那真是一点点怨言也没有了。
宽肩窄腰大长腿,这条件,他也不吃亏。
看见门被推开,还下意识地扬了笑,“钟……”
但是多年演员职业素养,还是让他在吐出第一个字后,一下子崩住了。
——差点崩人设!!
但随着那人走进,看清了他的模样,白穆脸上的表情真快绷不住了。
——燕骁?!
怎么是他?!!!
第56章 篡位将军vs清贵公子34
听见那声不掩雀跃的“钟”, 燕骁的心蓦地往下一沉,端着药碗的手也是一顿,水面上泛起了细微的涟漪。
但是他旋即恢复了如常神色, 端药走了近。
“阿穆, 该喝药了。”
白穆被他这声音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恍惚间想起了一句话——
【大郎,该喝药了】
白穆:c!!!
他一个激灵, 颤声问系统, “这药该不会有毒吧?”
系统毫不迟疑地,“有。”
白穆舒口气, “原来是我想多……等等!!!你刚才说——”
“有?!!”白穆都快炸了,“怎么不早说?!!!”
系统在白穆激动的声音中, 辩解无能,但它很快就放出那天的录音证据——
【算了,只要能活到剧情线,毒不毒的无所谓, 不用跟我说了。】
白穆:“……”
他痛心疾首,“三儿,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三儿, 和我说话竟然还录音。”
“这人和统之间,还能不能有点信任?!”
系统:谢邀, 人统之间的信任当然有, 它只是单纯不相信宿主人品。
*
白穆正专心和系统嘴炮。
燕骁看着迟迟不接药、一脸冷漠之色的白穆, 终于掩不住眼底汹涌的神色。
他克制不住地想:他对那人是怎样的神情?也会像现在这般漠然抗拒……
不, 不是。
他想起方才那一瞬他脸上鲜活的神情。
——多久、已经多久没看见过他这般神色?
……
白穆最后还是喝了药。
看那架势,他要是再不喝,燕骁都要嘴对嘴地喂他。
——主角攻要是真因为这个被毒死了, 那他基本也可以苟带了。
他一边喝一边在心里咒骂:这对狗男男!谈恋爱就谈恋爱,干嘛还非要把前任逼死?!配角就tmd没人权了吗?!
系统适时亮出任务积分。
白穆:人什么?什么权?他刚才说什么来着??
嗐,那都不重要。
再看看燕骁,不愧是主角攻——看这凌厉的眼神儿、看这深邃的轮廓……
白穆彩虹屁还没吹完,就听肚子“咕噜”一声。
白穆:!
麻蛋!!!
裴白穆这个小仙男人设,是不会当着别人的面肚子叫的!
果然,随之而来的扣分声让白穆心中大恸,整个人都自闭了。
那边,燕骁却在一怔之后,柔软下神色。
看那人羞赧垂下的眼皮,他抑制不住满心怜爱,轻轻在那眼角落下一吻。
起身时却又一僵,生怕从那人脸上看出什么厌恶的表情,他匆匆道了句“我去让他们准备饭食”,便拿了药碗离去。
但在踏出那扇门之后,那些怒气和慌张却尽皆隐没,只余死一样的寂然。
墨黑的眼里一片荒芜,像是什么也映不入,他手中精细的瓷碗已经被他捏出一道裂缝。
燕骁哑声问身旁那人,“还能……撑多久?”
他的身子……还能撑上多久。
苍老的声音发出一声长叹,“至多明年入夏……裴公子恐怕已经开始出现失明之兆……”
碎瓷片深深陷入血肉之中,燕骁却恍若未觉,任由鲜血滴滴嗒嗒的往下淌。
许久,他才恍惚惊醒,涩声道了句,”有劳。”
碎瓷跌落地上,燕骁浑浑噩噩往外,眼眶干涩滚烫,他无意识的抬手一拭,手中的鲜血沾到颊上,宛若血泪。
若是他一切安好,他自然愿意徐徐图之、等他真正敞开心怀……
但如今……他只想留下他。
多留一日,也是好的……
*
白穆觉得有点奇怪。
燕骁最近好像挺闲,只要他睁开眼,百分之七十的概率能看见燕骁在他身边晃。
那么多朝政要事,他放着不管吗?!
而且按照剧情,这会儿正遇北方匈奴南下,京中世家谋划最后反扑,燕骁该是最焦头烂额的时候,可是白穆都没见他怎么处理过这些事。
白穆抓心挠肺地想问,但是,不、不行!
——他根本没法解释自己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无奈,只能旁敲侧击地说:“侯爷军务繁忙,还是不要在此靡费光阴为好。”
燕骁已经记不清白穆多久没主动同他说话了,莫得听见这声音,他几乎以为自己生出了幻觉。但脸上的惊喜尚未散去,就意识到这话里赶人的意思。
他身侧的手握拳,顿了顿,才语气轻缓道:“无妨,那些事自有人处置。”
白穆:?
他想了想,猜是“有人”是指李谈懿。
毕竟能叫主角攻放心信任的,也只有他媳妇了……他本来还以为被幽禁就是实打实的被幽禁,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这么一想,两口子这权争来争去,还真是没事儿闲得慌。
所以燕骁现在要干的,就是把他毒死吗?
莫名感受到大郎的委屈。
他还比大郎更憋屈点,这条命得留着救西门庆。
——md,这都什么操蛋剧情?!
白穆默默数了一遍任务积分后面的零,这才心平气和。
*
而那边,被埋在政事堆里的林洵义看了钟昂处置的折子,忍不住抬头——
钟昂莫名:“有问题?”
林洵义顿了一下,摇头。
他缓声道:“钟世子少年离家,未曾想,对政事一道颇为娴熟……”
钟昂:“滇地的事物,我以前也帮父亲处理过。”
林洵义抬了笔,真诚赞叹道:“钟世子少年英才……倒是洵义狭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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