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铭泽噎了一下,继续道:“聚会的时候……”
林小满又打断他:“聚会的时候你是不是故意问系花那个问题的?为了帮秦学长追人!”
伊铭泽两步走到林小满面前,低头说:“你……”
林小满再次打断:“我一猜就知道!”
伊铭泽:“……”
林小满一直打岔,伊铭泽只好闭嘴了。
林小满匆匆绕过伊铭泽去开柜门,像只兔子一样竖着耳朵听背后的动静。
他在伊铭泽的注视下若无其事地拉开书包,又从书包里拿出记录表,对着窗户假模假样地翻看,脸上两抹关不住的红霞却在阳光下泛起荡漾的光泽。
伊铭泽表情复杂地在林小满身后看了他一会儿,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林小满悄悄回头,松了口气。
他又不傻,才不会给伊铭泽半点兴师问罪的机会呢!
篮球馆开了空调,包括林小满在内,大家都穿着队服。
球裤露腿,林小满天生体毛稀疏,一双细白的腿夹在一堆健壮黝黑的粗腿当中,尤为显眼,不过,大家也只是在最开始的时候注意过这个,后面熟了之后就没人在意了。
但今天不知怎么,林小满的腿在伊铭泽眼中突然变得扎眼了起来。
因为,实在太白了。
尤其是在场馆的大灯下,白得像玉一样,来回走动的时候,被空阔的裤管松松散散地罩着。
打球过程中,伊铭泽脑子里全是那两条晃来晃去的细腿,导致投球频频失误,被队友调侃昨晚的酒还没醒干净。
从球场上下来,伊铭泽径直走到林小满面前,硬邦邦道:“去把长裤穿上。”
然后又补了句:“别冻着。”
正在统计数据的林小满疑惑地抬头,对上伊铭泽正儿八经的严肃神情,心说他以前都是这样穿的呀。
林小满笑道:“没事的,我不冷,你们不也穿着短裤吗?”
伊铭泽说:“你和我们不一样,我们在运动。”
“我也在运动,你看!”林小满说罢坐在高台上,双脚离地,前后荡起了小腿,像扑朔的兔脚踢进伊铭泽的心坎里。
伊铭泽挪开目光,简直没眼看了。
“有一种冷叫你伊哥觉得你冷。”一旁的朱立远打趣道,“你伊哥疼你嘛,你看看他什么时候关心过我们?”
秦央凑过来,故作伤心道:“是的呢,我作为你伊哥最最亲爱的室友,从没感受过他的嘘寒问暖。”
他们一口一个“你伊哥”,林小满被他们这么一哄,立马跳下高台,高高兴兴地去换了裤子,结束了伊铭泽的心猿意马。
训练休息间隙,伊铭泽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拎着一袋润喉糖,扔进林小满怀里。
坐在凳子上背单词的林小满懵了半晌,扒拉了两下塑料袋,抬头看向伊铭泽。
伊铭泽摸摸鼻子,道:“你不是吃烧烤辣到喉咙了吗?”
“啊……”林小满惊了,他刚才不过是情急之下的随口一说,没想到伊铭泽居然往心里去了,看来伊铭泽没有因为昨晚的事对他有意见。
“哦~”林小满顿时喜上眉梢,一个简单的语气词愣是转了三四道弯,把伊铭泽一颗心拧得别别扭扭的。
林小满含了一颗,嘿嘿笑道:“哎呀,水果味的,你真好!”
“嗯,喜欢就好。”伊铭泽闷声扔下一句话,转身匆匆上了球场。
-
一周时间打马而过,又到了比赛的日子。
八进四的规则比较简单,抽签分配对手,只打一场,胜者晋级,然而理工大点背,抽到了蝉联三届的冠军队。
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了。
废柴用三个多月就能打败冠军,那是漫画里才有的情节。
不过,尽管输赢已经摆在眼前,大家依然还是全力以赴,即便止步八强,也得到了强劲对手的认可,相约以后有空一起打球。
时至今日,江理工在篮球方面的名声总算得以扭转,在这样的赛事上为校争光,终于让学校重视起了篮球校队的发展。
一年当中最重要的比赛打完,正好到了学期末,大家都开始准备考试,篮球馆也变得冷清了起来。
林小满这才发觉自己和伊铭泽的相处究竟有多依赖校队,最近校队不打球了,几乎断了他所有的见面机会。
这种落差感特别强烈。
他依然会去篮球馆的休息室里自习,但外面不会再传来打篮球的动静,或是队员们由远及近的说笑。
原本热闹的场馆变得只有他一个,他偶尔会把书本抱去篮球场,席地坐在篮球架下看书,反正也没人打球。
毕竟年末,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天气越来越冷,学校的树掉完了它们的叶子,又被绑上象征节日的小彩灯。
很快,到了圣诞节的平安夜。
伊铭泽不过这种洋节,在私立医院陪了爷爷一整天,把病殃殃的伊老爷子伺候得精神抖擞,还雅兴大发和他下了几盘围棋。
天色向晚,伊铭泽坐上回学校的出租车,刚打开手机,就看到寝室群里的冯健发的消息:卧槽兄弟们,2号楼有个叫马清屿的把室友捅了!!
紧接着是一张照片,照片是从宿舍门外往里拍的,地上乱糟糟一片,暗色的血迹从过道延伸至靠右的一个床位,床下的书桌和椅子都被溅上了红色。
强烈的冲击让伊铭泽呼吸一窒,大脑瞬间空白。
那张放着软垫的座椅,他一个月前才坐过。
伊铭泽立刻拨通了林小满的电话,操控篮球时从不发抖的大手却在此刻抖得连手机都握不住。
然而,电话那头传来的关机提醒,让伊铭泽强悍的心脏瞬间沉入谷底。
第46章
人民医院的一楼大厅灯火通明。
伊铭泽冲进大门的时候,正要去咨询台问人,突然在嘈杂的人声中听到了一声熟悉的“伊哥”。
他猛地转过身,眼前来来去去的人虚成幻影,只有林小满清晰地定格在五米外的地方,有些呆呆地望着他。
此时此刻,伊铭泽无法形容那种浑身血液流速迫降的感觉。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去,虎着脸骂了句“小兔崽子你吓死我了”,一双颤抖的大手没轻没重拍在林小满肩头,直接把人按坐在了公共座椅上。
伊铭泽其实没用太大力,但林小满脚是软的。
就在坐下去的一瞬间,林小满眼眶刷一下就红了,很快蓄满液体,断了线般夺眶而出。
“哎。”伊铭泽顿时慌了,心被狠狠揪住,“我开玩笑呢,不是故意的,我……”
就在伊铭泽手足无措的时候,林小满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一头扎进了伊铭泽的怀里,把他后面的话全部撞回了嗓子眼。
伊铭泽猝不及防,差点被撞懵了,好在他底盘够稳,才一动不动接了个满怀。
林小满死死抱住他的腰,整张脸埋进他胸口,一点缝隙都不留。
这种抱人方式太硬核,伊铭泽害怕给孩子闷坏了,小幅度动了动身体,却蓦地对上一双仰起的湿漉漉的眼睛。
“让我抱抱你,就一会儿,好不好?”林小满的声音哑哑的,小小的,带着恳求。
伊铭泽心口像被人擂了一拳,瞬间不敢动了,投降似地杵在那,甚至连呼吸都轻了起来。
最后,他用双臂环住了林小满瘦削的背,轻轻拍打。
大厅人来人往,全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这两个相拥的男生,个子大的那个几乎把小的整个搂进怀里,那姿势明显是想用力,又怕太过用力。
林小满哭的时候不出声,很安静,伊铭泽没法判断他情况怎么样了,由于嘴笨不擅长安慰人,也不敢问,只能耐心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林小满动了一下,像只小狗一样用额头在伊铭泽胸膛上蹭了蹭,离开了他的怀抱。
“谢谢你,我好了。”林小满吸着鼻子道,“你怎么来医院了,是专门来找我的吗?”
林小满知道自己这样问挺自恋的,但还是忍不住期待伊铭泽的答案如他所说。
伊铭泽无奈道:“我要不是找你,也不用这么急了。”
林小满又吸了吸鼻子,小小地“哦”了一声。
伊铭泽盯着林小满粉色的鼻尖,小心翼翼地问:“到底怎么回事?可以告诉我吗?”
林小满点点头,同伊铭泽坐到了旁边的座椅上,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那个被捅的人是王曙,他和马清屿两个月前开始一直不太对付。林小满没看到马清屿是怎么行凶的,他回寝室的时候王曙已经倒在了他座位旁的地上,地上都是血,而马清屿握着一把带血刀,面目狰狞。
当时的场面看着特别吓人,但好在没有伤到筋骨脏器,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吴栅是报警人和全程目击人,已经去警局录口供了,学校的领导老师也来了,现在在病房里,他没敢跟过去,所以来了之后就一直坐在这,不接电话是因为手机没电了。
林小满手上和衣服上都沾了血,是送王曙上救护车的时候不小心染上的,伊铭泽看着有点心有余悸。
他揉了揉林小满的头,温声道:“去洗个手吧。”
“嗯。”林小满点点头,和伊铭泽一块去了洗手间。
医院的洗手间挺干净的,设施也齐全。
林小满一进门就冲过去打开水龙头,开到最大,用猛水冲洗手上的血迹,想把刚才那些恐怖的场景从脑中洗干净。
然而,无论他怎么拼命揉搓,都去不掉嵌进掌纹的干涸红色。
他用力抠了半天,一着急,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小满在二十四节气中代表大幅降水的雨季,这会儿的林小满也算是人如其名了。
伊铭泽钢筋铁骨,唯独受不了这个,他走过去,按了管洗手液,抹在林小满的手心。
林小满终于停下了自残式的清洗,愣愣地摊着手掌。
伊铭泽低头,看了眼林小满挂着眼泪的脸颊,笑着说了句“傻乎乎的”,然后逗小孩似地用大拇指在他手心蹭了蹭。
林小满还是没动。
伊铭泽沉默半晌,懂了。
他单手托住林小满的手,把那团淡绿色的洗手液抹匀,揉成白色泡沫,再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帮林小满搓干净。
-
从洗手间出来,林小满总算恢复了精神,伊铭泽的突然出现让他整颗心都驶进了避风港,他现在已经什么都不怕了。
只是,对于自己刚才两度哭鼻子的行为,他有点不好意思,所以走路低着头,不太敢看伊铭泽。
转过一个拐角,对面的电梯里走出一对中年夫妇和一个扯着嗓子干嚎的男孩,那男孩嗓门粗哑,比刚才被捅的王曙还叫的吓人,吓得林小满以为怎么了,不过看样子,只是额头磕伤而已。
那对夫妇也很溺宠儿子,尤其是那女人,一口一个“娇娇宝贝”。
林小满好奇,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被伊铭泽拉住胳膊道:“走了。”
“给我站住!”那男人突然大喝一声。
林小满吓了一跳,忙问伊铭泽:“你和他们认识?”
伊铭泽没说话,看着面色不善的男人,对方三人正是他父亲伊洪江,以及同父异母的弟弟伊铭宇,和小三插足的后妈冯雪琳。
在医院看到大儿子,伊洪江第一句话不是关心,而是劈头盖脸地数落:“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又打算几个月不回家吗?”
林小满不傻,几乎瞬间就反应过来对面的男人是伊铭泽的父亲,而这个富态的女人看上去不太像伊铭泽的母亲,因为她在男人身后悄然露出一抹得意的笑,他看到了!
他想起杨遇说伊铭泽有个弟弟,再看眼前这个男孩……短短半分钟,他已经大致摸清楚了伊铭泽家的情况。
难怪伊铭泽上次回趟家之后变得那么消沉,他当时还以为伊铭泽被家人唠叨了,所以不爽,没想到真实情况远超出他的想象范围。
伊铭泽不说话,伊洪江隐隐含怒的目光从林小满身上划过,有种蔑态。伊铭泽顿时皱起眉头,搂住林小满的肩膀转身就走。
看到林小满衣服上有血迹,伊洪江哼道:“整天不着家,交些乱七八糟的朋友,像什么样子,我就是养条狗也比你听话!”
伊铭泽停下脚步,回头冷冷道:“既然如此,那你养条乖狗好了。”
说着看了眼正敌视他的伊铭宇。
“你……”伊洪江被伊铭泽气得吹胡子瞪眼。
“好啦洪江。”女人柔声开口,“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性格想法,你也不能强求铭泽和小宇一样天生是个乖巧懂事的性子。”
这句话,就连林小满这么单纯的人也听出了踩一捧一的深意,偏偏伊铭泽的爸爸还觉得妻子是在维护伊铭泽,真是有够蠢的!
走出医院,寒风逼人,路灯下的灰尘被吹成凛冽的漩涡。
伊铭泽双手插兜道:“家丑,让你见笑了。”
他本来从不在意伊洪江对他的看法,毕竟他管不了冯雪琳的枕边风,但当着林小满的面被骂,他还是有点掉底子。
“没关系的!”林小满仰起头大声道,“丑也是他们丑!怎么这样,气死我了!”
他愤愤不平地说完,又觉得自己这样说伊铭泽的家人很不礼貌,于是抿起了唇,气鼓鼓的样子像只小仓鼠。
伊铭泽其实特别喜欢林小满这种率真的性格,一颦一笑都清澈见底。
他笑道:“继续,多骂两句给哥听听。”
“啊……”林小满挠挠头,傻了。
这下可难为死他了,作为和平爱好者,他这个人不仅不会吵架,平时就连脏话都不说,刚才也是听到伊铭泽被父亲侮辱,实在气急了,比自己被骂还难受。
伊铭泽究竟有多好,他最清楚了!
林小满憋了半天也放不出第二句狠话,绞尽脑汁的小模样逗得伊铭泽放过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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