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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正点点头，艾可继续说：“现在白玉堂暂时用记忆的碎片困住了孔雀王，但他本人的记忆也出现了混乱，即使有仪器的帮助，依靠他本人的意志将孔雀王驱出体外，可能性也微乎其微。所以我们只能依赖孔雀王自身对展超脑中特殊结构的趋向，将他由白玉堂的脑中引导至展超的脑中，再由展超驱除。”
“我明白了，我先把展超唤醒。”包正走向展超，公孙泽却叫住了他。
“包正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包正来到公孙泽身边，蹲下身体，公孙泽把嘴凑近了他耳边低声说：“艾可善于用语言遮掩真相，不过它们似乎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我能感到它对白玉堂和展超都没有敌意，但是对你的态度很不友好。”
“嗯。”包正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公孙泽的背，走到展超身边。他清了清嗓子，伸出手捏住了展超的鼻子。
展超在昏睡中被阻断了呼吸的气流，皱着眉头哼了一声，包正放开手，气流迅速进入展超鼻腔激得他打了一个喷嚏。
“包大哥。”展超吸溜了一下鼻子，意识逐渐清晰起来，“白玉堂，他怎么样了？！”
“暂时还没有往更坏的情形发展，我们要抓紧时间救他。”
展超已经把包正之前给他讲的抵抗孔雀王意识入侵的方法和艾可刚刚讲的如何诱导孔雀王的意识体进入自身的方法相结合，此时类似接受脑的虚拟环境也准备就绪，这样应该能大大增加最终困住孔雀王的几率。虚拟环境的数据是包正早就准备好的，本来就是用来“捕捉”孔雀王的。
包正把数据导入仪器，让暂停的仪器再次启动，展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吐出，看着那个带着淡蓝色光雾的圆环慢慢靠近自己的脸。展超有一瞬间的失神，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公孙泽正站在自己身边，他弯下腰，脸庞在光雾的映照下显得很朦胧。
公孙泽握住了展超的手：“实在觉得困难的时候，就想想你最不想舍弃的东西吧。”
***
展超的视野在蓝光到达面前之后陷入一片黑暗，然后复又明亮起来——不对，不是变亮了，这里并没有光，只是能清楚地知道前方都有什么。
“这就是我的意识吗？”展超想，但他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背景里隐约的声响，只言片语中都是他陌生的声音。
“……小五哥，这是我自己种的草莓，只结了两颗，给你一颗……”
“……白玉堂同学，你的论文这里……”
“……玉堂，你也要入读公共安全专业吗？”
展超明白了，这些都是白玉堂的记忆，展超不知道是自己在向前飞驰，还是记忆的碎片在向他反方向流逝。一闪即逝的各种声音、影像从他“身边”掠过，它们来自看不到尽头的前方，去到不知道多远的后方，或许，前后也只是一种错觉，这里本是无始无终的时空。
突然，周围嘈杂起来，一种类似电流声的“嗞嗞”充满了整个空间，记忆中的声音卡顿到无法辨识，画面好像信号极不稳定的老式电视，显示出一片片的灰白雪花……。与此同时，展超感到一种生理上的疼痛，随着疼痛的加剧，他渐渐有了窒息的感觉。
“这便是孔雀王的……意识体！”
包正密切关注着展白二人的脑电波图像，原本处于无自主意识状态的白玉堂的大脑随着与展超的连接兴奋起来，白玉堂脑中跟公孙泽类似的结构异常活跃，在监视器上竟然呈现出一块蝴蝶型的亮斑。
“这难道——”
“你想的对，这就是孔雀王的意识所在。”艾可肯定了包正的猜测。
“蝴蝶”快速地闪动着双翼振翅欲飞，原本看似没有异常的展超的大脑图象出现了一个活动被明显抑制的区域，仿佛……
“那里就是孔雀王一直以来寻找的、森之村一族因为跟我族长期共生而进化出的结构。”
那里仿佛就像一座空的宫殿。
公孙泽守在白玉堂的身边，用纱布蘸拭他布满细密汗珠的额头，白玉堂的睫毛轻颤，眼睑下的眼球快速地转动，看起来就像是陷在无法脱离的噩梦之中。
展超的视野变成了白亮而无意义的画面，这白色好像死寂，又好像是极度密集的信息集合，挤压着展超的感官、意识，要将他淹没、揉碎、消弭……
有人说，在意识昏沉间要向着唯一的光靠近，就可以抓住离开混沌的绳索，可是当世界被白色充满，又该如何去寻找光源？
似乎有什么香气徐徐飘来，香醇又温暖，酥脆的曲奇或是清甜的香草冰激凌都与它相似，但也不尽相同，那香气包裹了展超的周身，不知不觉间唤起了他的嗅觉。要紧紧地抓住这一丝感官的刺激，这是此时展超集中全部精神在做的。
监视器上白玉堂的脑部活动达到了异常的活跃状态，公孙泽紧紧握着白玉堂滚烫的手，属于白玉堂的omega信息素从他颈后的腺体飘散出来，前所未有的甜腻而浓烈。公孙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就像是花朵竭力绽放时的馥郁芬芳，随之而来的很有可能是生命的凋零。
包正给自己喷了鼻腔吸入型抑制剂，他密切注视着展白二人的脑电波图像，心情紧张而复杂。
终于，展超看到了“光”，他说不出自己是如何在极亮当中发现更亮的存在，他只记得自己向着光“奔跑”起来，张开双臂，扑向了光芒的源头。一阵撕裂身体般的剧痛过后，他的意识极度疲惫且极度清醒地让他掀开了眼皮，他看到，一只如闪电样灼烧视线的白蛾飞舞在光雾搭成的虹桥之上！
失败了，他失败了。展超绝望地想道，孔雀王的精神体已经实体化！
包正和公孙泽也怔住了，孔雀王的精神体没有被捕捉进接受脑，而是直接在实体化的临界点飞出了白玉堂的大脑，化作了一只白蛾。
第20章 Reborn
就在此时艾可突然从悬停的高处俯冲直下落在了白蛾的身上，白蛾本能地挣扎着，它身上的鳞片随着翅膀的剧烈扇动剥落，艾可的声音响彻整个地下机房：“鳞片上带有病毒，你们快离开这里！”
展超身上的束缚已经被包正解开，他翻身下床，双腿触地一阵酸软，撑着床板稳了稳身形就急忙扑到白玉堂的身边。
“展超你能抱得起白玉堂吗？”包正架起了公孙泽，眼神中满是焦急。
“能。”展超用手臂揽住白玉堂的腋下和腿窝，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窝处，双臂使劲儿，白玉堂的身体便离开了床板，展超踉跄了两步站直了身体，踏步跟上包正和公孙泽。
四人从公孙泽来时所乘的电梯返回地面，就在电梯门关上的一刹那，包正看到艾可尾部的毒针刺进了白蛾的身体，两只原本缠斗在一起的飞虫如落叶般盘旋着坠向地面。
***
电梯缓缓地向上运行，狭小的电梯间里只剩电机运行的摩擦声，公孙泽突然意识到白玉堂的信息素一点都闻不到了，他慌乱地伸出手去探白玉堂的鼻息，却被展超先了一步。展超双臂紧紧抱着白玉堂，低下头用嘴唇贴住了白玉堂颈侧的静脉，感受着皮肤下血管中那微弱的生命律动，用带着一丝呜咽的声音对正泽二人说：“还活着。”
还活着……还活着……。展超像是自我安抚一样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不知不觉间泪水淌过眼角、鼻尖，滴落在白玉堂温凉的皮肤上。
公孙泽松了一口气，颓然地靠在包正的肩头。
他们脚下的方向不断传来一阵阵爆破的声响，热浪随着上涌的气流炙烤着小小的电梯间，四人紧紧地靠在一起，几乎屏住了呼吸，默默祈祷可以顺利逃脱。
终于，电梯的速度减慢，在突然的失重感过后，它停止了运行，门缓缓打开。
电梯的出口在盆地边缘一处地势较高的林地中，掩藏在一棵参天古木中空的树干里，包正扒开树洞上覆盖的仿真树皮，扶着公孙泽钻出树洞，又搭了把手将白玉堂抱了出来。
展超钻出树洞，远眺德城方向——一片棕黄色的阴云笼罩在城市上方，曾经让德城市民引以为傲的围墙，此时却像烹煮鲜活的锅体，被艾可族人组成的盖子死死扣住，无法逃离。
“包正……”公孙泽握紧了包正的小臂。包正搂着他，拍拍他的肩头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要先把你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可是……”公孙泽还想再说什么，可是看到靠在展超怀里的白玉堂，咬住下唇点了点头。
***
包正没有想到的是展超会跟自己一起来营救德城的市民，展超从来都不属于德城，甚至是自小就憎恨着这座虚假的美丽花园——那些顺着排水渠流出德城的罪恶，那些被无限期拘役在矫正设施中的反抗者，还有那些居住在下城的平民的沉默。
“可那里是小白还有探长的家。”展超说，“有个词怎么说来着，爱屋及乌？”他抓着头笑了笑。
包正也笑了笑，拍拍展超的肩膀：“你这恐怕是爱‘乌’及‘屋’。”
德城的上方盘旋的黄蜂其实也在做最后的挣扎，失去艾可引领的它们疯狂地播撒着卵芽，只求能延续种族的生命。克洛诺斯已是一片死寂，而下城的人们还在拼死抵抗，他们用传统的火把驱赶着黄蜂，老人抱着孩子分散在人群中蹲下身体，一个个用血肉筑成的堡垒，都有一簇簇明亮的火源。
展超操纵着小玩命飞奔在城区间，刚才他已经查看过，在德城市政厅遭到破坏后，进出德城的通行门全部被锁死，艾可族人占据了领空，想用飞机将市民转走也是不可能的，现在只有炸开围墙这个办法了。
他找到一处外墙LED屏幕还在播放着广告片的商业大厦，进入大厦的控制室，将LED屏幕的输入信号端与小玩命相连接，然后交由包正进行广播。
“德城的市民们，请注意！德城的市民们，请注意！”包正的声音通过立体音响回荡在大街上。
“我是锦城救援队的总指挥，现在我们将从西北方向的矫正设施附近炸毁围墙，请大家尽快撤离！重复一遍，我们将从西北方向的矫正设施附近炸毁围墙，请大家尽快撤离！”
“包大哥，我们为什么要自称是锦城的救援队？”展超问道，还好他没忘了先切断数据连接。
“因为不能让城里的人们以为是西区要攻城了。”包正露出了一个关怀傻孩子的微笑。
“也对啊。”展超操纵着五鼠在城墙上钻出了安放炸弹的炸点，围墙的控制系统是真的瘫痪了，遭到这种程度的破坏，也没有发出任何警报。
“搞定了吗？”包正问。
“搞定了！”展超答道。
“好的，立即撤退！”包正一声令下，五鼠刺溜一下四散开来，撤到了以炸点为中心半径五百米之外。
“预备，十、九、八……三、二、一，点火！”
一声巨响在高耸的墙壁上炸裂，包正和展超在耳罩的保护下仍旧被震得耳膜有些痛，渣土四溅，烟尘滚动在空气中。等到尘埃落定，展超抬头望去不禁唏嘘出声，谁能想象曾经固若金汤、仿佛两个世界的屏障般绝不可能被打破的德城之墙，会被撕开一个百米宽的大口子。
包正的声音再一次回荡在德城的街道上：“德城的市民们！我们已经炸开了围墙！请马上向西北方向的矫正设施撤离！”包正连续重复了好几遍。
那些早已忘记真实的世界为何的德城市民，拼尽最后的力气，或是在彼此的搀扶下向这唯一的生之门聚拢过来，争先恐后地从缺口逃离。
墙外的土地荒芜，河水浑浊，建筑破败，成堆的垃圾洒落在河沟两侧，不明的鸟类叫嚣着争夺腐臭的食物……。这里的一切大概就是在德城生活的人们对于地狱的想象，但每一个从缺口中逃出的人，都不顾一切地冲向“地狱”，而没有一个人回头去再看一眼曾经的“天堂”。
“包大哥你看！”展超指向西北方的天空，那里是孔雀王的老巢，一片冲天的火光中有一道白亮的光芒直通云霄。
包正抬头望向西北方，自言自语：“是艾可吗？”
此时，不仅展超和包正，还有一些从城中逃出的市民，都注意到了那道不同寻常的光芒。
“快看，那些黄蜂！”
“它们……”
“那些黄蜂飞走了！”
“那是什么！”
人群中一阵议论纷纷，那片笼罩在德城上空的黄色阴云正在渐渐破碎成小片，它们似乎受到光柱的吸引，一片一片地向着光柱移动。
“包大哥，是艾可赢了吗？”展超问。
包正摇摇头：“我也不确定。”
***
那一天，当黄蜂全部消失在光柱当中的时候，人们如同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醒来，然而，横尸遍野的城市街道，密密麻麻的黄蜂尸体，都在提醒着人们方才经历的这不是一场梦，是一场灭顶之灾。
不管获得新生的是谁，曾经的艾可和孔雀王都已不复存在。
尾声
“今天是包大哥和探长哥结婚的日子，你也不起来凑个热闹。”展超戳一戳白玉堂并没有什么肉的脸颊，把带来的几枝紫穗兰插进床头的水晶花瓶。
“不过他们一会儿就来看你了。”展超在床边坐下来，把手从被子的边缘伸进去，捞到白玉堂的手握住，摩挲着他微凉的指尖。
“包大哥说你一定会醒过来的，虽然我看不懂他每天搞的那种脑部扫描图。”展超靠近白玉堂的耳边轻轻唤道，“小白？小白？小白小白小白？”白玉堂的睫毛微微振动，似乎就要醒过来。
“但是我知道你在慢慢好转。”
“探长哥本来一定要等到你醒来才办婚礼，不过薇薇安的出访签证要过期了，下一次还不知道锦城会不会签发往德城来的签证。”
“探长哥现在可是大忙人了，重建德城的安保系统，维护基本的社会秩序……，有不少人要选他当德城的新市长。我都好久没吃到他烧的菜了。”
“不过我更想吃你烧的菜。”
“包大哥现在重拾了他的neuroscience方面的研究，不过也没有太多的时间给他搞研究，西区将要并入德城的行政区域，一大堆事情都在等着他去安排。”
展超洗了个苹果，开始削皮，一边削一边继续叨叨：“我现在要把小玩命做得更好，将来用AI托管，它就可以自己探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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