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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像几度春(玄幻灵异)——长河任舟行

时间:2020-12-27 09:41:56  作者:长河任舟行
 
  ☆、第 141 章
 
  瞳色变化不止是换眼那么简单的事,更重要的是激出颜淮王族血脉,这样的事无异于重塑他自身,个中苦痛也非常人能承。
  地宫阵法早布置齐全,重重流光萦绕之下,居于中位的颜淮闭目无言。
  “若承受不住,你随时可以叫停。”宴止自请做了主导者,其外辅以魔族高位者替颜淮疏通血脉,还有医修秦牧之严阵以待。
  颜淮闻声望他最后一眼,并不多言。
  颜淮向来如此,宴止所思所想,即为他所行所往,纵有万般艰险,天地不容,亦九死无畏。
  即使陷入如今这般境地,亦无甚可言。
  阵法启动时,是魔力汹涌而来,宴止抽剑拂袖,刻意抬高了视线不去看眼前人。
  这般汹涌的魔力凡人难承,本盘膝静坐的颜淮有些摇晃,又见他腕间红血溅落,被灵力强行束缚的手向外,又好在这两股灵力支撑间,不至于太过狼狈。
  魔力撞破他发冠任由那乌发凌乱披散,阵中颜淮不觉间抿紧了唇,他在那魔族高位者猛然袭来的一道魔力之下呕了血,纵是长发凌乱,难掩他唇角血渍。
  这血溅在宴止衣袍之上,刻意不去看颜淮的宴止一顿,他缓慢蹲下身去,指尖抵在了颜淮灼热眉间,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之前话:“承受不住,就说出来。”
  颜淮仍是不答他,这诸多苦痛他并非初承,每一次境界突破时灵力撕扯之感,并不亚于今下魔力交加于他。
  地宫中,除却魔力流转,再无声息,宴止握着剑去看半跪着十足狼狈的颜淮,好在他就挡在最前面,这千鹫宫府君的狼狈不至于被旁人看了去。
  颜淮睁眼时,他眼里隐隐有翡色纵横,覆过最初的深墨,两相望间是彼此凌厉眼神,偏谁也不肯先移开视线。
  他见颜淮微颤,压在唇上的利齿刺破唇瓣更添一重深红,是颜淮声线偏缓,无半分犹疑:“我……不悔。”
  “好。”宴止勾了勾唇角,压不下眼底微红,他剑锋一转,径直刺碎颜淮金丹。
  耳边最先传来的是颜淮中止的抽气,还有再度溅上身的深红血色,继而是那魔族人兴奋地一声叫喊,天地间灵魔二力汹涌向眼前人。
  宴止抬手加固了灵力束缚,借剑撑着自身站起,复垂眸时只见颜淮低了头,散乱的发遮去他容色,徒留一地血迹。
  相较于三人的镇静,居于宴止其后的秦牧之有些控制不住颤栗,破碎金丹重塑灵躯之痛非常人能承,下得了手亲破挚友金丹的宴止也非常人。
  会死吗?宴止是这么问他的。
  八成。秦牧之这么答他,其实宴止不必问他,颜淮比秦牧之更清楚,但他敢应下来,不是说明他们早做了论断么。
  “我……我没想过的……”秦牧之有些欲哭不能,他好像直至此刻才明白,师傅为什么会这么惧怕眼前的少年尊主,昔日鬼医第一人蜗居至死。
  这东境之主的狠从不是说出来,而是做出来的。
  “救他。”宴止并不多话,只长剑抵了秦牧之喉头,任他颤颤巍巍操控着水木双灵缓慢涌向似生机断绝的颜淮。
  灵魔二力相撞在颜淮体内形成剧烈撕锯,秦牧之灵力不及那魔族高位者魔力,但想要护住颜淮心脉,重融他流失血液,就非医修疏导不可。
  “我们魔脉的强横,不是你们人族能想象的。”幽紫魔力缓缓涌向中央的金丹破碎之人,那魔族人终于开口说了话:“你们也不必担忧吾主是否能承,此番换血洗髓之后,必将迎来吾主新生。”
  是新生吗?又或又一次痛苦的轮回。
  颜淮卷在一片水波之中,不知外界如何,他知这方圆千里万里死寂,一条寂静长河之上无水波荡漾,这是一川永远不会涌流的死水,又称忘川。
  血色彼岸花自颜淮行过河畔而绽,他行过千年万载,这花便绽了千里万里,忘川无生人,独死水与他。
  走到什么时候才算终结?颜淮脚步一顿,回望时仍是空,再前踏,是黑衣金冠之人抱臂笑看他,说着:“这忘川也会有灵啊,不错不错。”
  “你既是在我管辖之地诞生初灵,那就归我管了。”
  “走走走,我带你找容榭讨个封去。”
  很聒噪,但并不讨厌。
  高居九霄的上神颜容掩在一片薄雾之下,三神相会也多是黑衣金冠男子在说个不停,颜淮也觉一片薄雾将自己隔绝在了这双神之外,直至始神垂眸。
  “赐封水君,掌万川江海。”
  明明很近,颜淮却觉他和这位神上如隔云端,较之容榭,那黑衣上神更真切些。
  话也更多。
  莫约是因他生于忘川,这黑衣上神默认他为他从属了,打九霄天替颜淮讨了封,回程路上一直在说个不停。
  “我名九霄凌云,你可唤我九霄尊者,你的名字嘛,我想想。”
  这一说,九霄凌云就站在莲池边琢磨了半晌,复开口道:“就叫溯洄吧,逆流而上,乘风千里。”
  颜淮望他一眼,只觉这位神上莫约是词穷了给他整这么个封号,可也是这么简单一个封号,往后万族见他皆拜:“溯洄水君。”
  九霄凌云是神,不死不灭之神,同享始神之尊,是他塑天道铸轮回掌惩戒,也是他尊慕九霄天那位不出世的始神万万载,万族皆知。
  这么来看,九霄凌云这位神上是十分光伟的,也值得万族万世膜拜。
  实则,溯洄水君想不到什么合适的,雅致些的词来形容这位。
  忘川清寂,九霄凌云莫约是把忘川当自己的地盘了,不去缠着容榭时就来他这忘川河畔一坐,揪着彼岸花自言自语。
  “容榭他喜不喜欢我。”
  他揪一朵花。
  “应该是喜欢的,要不他居所怎么我一提,就用我名字了。”
  溯洄水君沉默着,静望九霄凌云身侧满地残花,九霄凌云第几次念叨这事,他已经懒得数了,也不过是万界皆知他倾慕始神容榭,唯独九霄天那位不知。
  哪知九霄凌云嚯嚯他忘川不够,头一转就问他道:“你说,容榭什么时候跟我结为道侣,你看他除了我谁都不理。”
  溯洄水君想了想,很想告诉九霄凌云,除了他,也没谁敢三天两头跑九霄天找始神唠。
  可惜九霄凌云听不见他心音,听见了也不会停下这念叨的。
  “他什么时候跟我结为道侣啊……”九霄凌云又念了一遍,“道侣是不是就是在一起啊?那我们已经结为道侣万万年了,我都快记不清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相依相伴的了。”
  但凡踹九霄凌云不是犯上,但凡他神性薄些,他少不得就地取材把九霄凌云踹下忘川喝两口忘川水醒醒神。
  然而现实是忘川河畔满地残花,九霄尊者为情伤神,溯洄水君静默着,像座雕塑。
  “听说蛊族有块三生石特别灵验,你说我要不要借来用用?”九霄凌云又开始胡言乱语,异想天开,哦不,天开了他想的都实现不了。
  沉默已久的溯洄水君望他,终于说了第一句话:“神不死不灭。”
  九霄凌云笑意一僵,挥挥手道:“你不要说话。”
  “……”
  “还说神无情无心呢,我怎么就有。”九霄凌云又揪了把彼岸花,小声嘀咕着。
  可他和容榭神,应是没有的。
  溯洄水君静望着要是九霄凌云追不上容榭,早晚被他揪秃的彼岸花丛,他诞生千年,九霄凌云便揪了彼岸花千年,万年,九霄凌云便念了容榭万年。
  除却塑轮回定天地法则维定万界,九霄凌云真不像个神,这世上再不会有神比他更聒噪了,也没有神这般入世,跟人魔仙妖皆混到了一处去。
  可后来,这赤色彼岸花扭成了血色,九霄凌云抱着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石头笑容苦涩,他是爱笑的,但从未这般难过过。
  溯洄水君涉水而来,见九霄凌云眼底黯淡,他抱着石头朝他露出个牵强的笑来,说着:“我爱容榭,溯洄。”
  爱?溯洄水君不懂,只抿唇道:“你欲如何。”
  听他这话,九霄凌云好似松了口气,眉目亦舒缓几分,他下颚抵在三生石上,轻声道:“我想搏一搏,这万界偌大,我只想要他。”
  九霄凌云等了容榭万万年,也伴了他万万年,可情绪决堤原来如此简单,不过是九霄云外一顾,他眼里的他原来与这草木无异,千年万年,千载万载,终是空悠。
  “我原以为他眼里有我的,至少在意我,比寻常草木多些。”
  “可我仍是不信,我在他眼中与草木无异。”九霄凌云低低抽了口气,复而抬眼望向溯洄水君道:“我就赌一次,溯洄。”
  “就一次。”九霄凌云竖起食指,朝着溯洄水君勾了勾唇角,偏生一滴泪自他眼角滑落。
  “纵是输了,他与我名,也当是世世生生挂钩的。”                    
作者有话要说:  后半段颜淮的幻境是前世篇章,文案已经开了,感兴趣的可以点我主页《春几度》先收藏,啥时候写不确定
 
  ☆、第 142 章
 
  颜淮又失明了。
  这感觉不算难挨,不过一指绸布遮掩,他再以灵识感知周遭。
  颜淮抚着药布边缘,将这染血绸布摘下时亦露出了他闭上的双眼,覆下的眼睫染了层湿意,血泪难分。
  他指尖蹭过眼角抵在了眉心之上,一点灼热自指尖传来,简单纹路勾成眉间印记,这许是魔族王族印记,自他一身灵力转为魔力后便落下了。
  颜淮先前痛得动弹不得,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现下才得了空去碰这印记。
  “主上,这是什么颜色。”虽说宴止一语不发,颜淮倒也清楚屋内有秦牧之和宴止。
  “蓝色。”宴止静望颜淮,染了颜淮血迹的绸布早落到一旁去,如今眼前人十分安静地坐着,勉强少了分孱弱。
  “蓝色……?”颜淮一顿,这颜色与他所想的相去甚远,他本以为该是魔族赤红之色的,没想到竟然会是他本源的蓝。
  在金丹破碎重塑魔脉时,他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一朝醒来,又什么都记不住了。
  许是,有关于这蓝的,可惜,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半月,至多一月,这药布就可以揭下了。”秦牧之接话,他刚要将新绸带给颜淮系上,颜淮就自己拉过绸带边缘系上了。
  秦牧之望着空落落的掌心,后知后觉到他师兄不喜与人有身体接触。
  换了蒙眼绸布的颜淮较之刚刚看起来康健不少,宴止微抿着唇,继而开口道:“玄天宗人已率队抵达东北两境边沿,依我意是,你来做这前沿袖首。”
  他们东境刚和魔族签了盟契,如果和修界第一宗初战就有魔族魔君领队,无疑是说明了他们东境与妖魔二族相牵时仍居首位。
  这是宴止决定点派颜淮的最大理由。
  “好。”颜淮不曾犹豫片刻,他体内灵力更迭为魔力的过程虽痛,但也助他突破一重大境界至元婴了。
  从某种程度来说,这一次,还真是以一时之痛换长宁,魔脉的重塑也算是从根本解决了他从前经脉薄弱的问题。
  他既无大碍,替宴止解决诸事便是理所应当。
  “师兄你的眼睛……”秦牧之欲言,“还有半月才可复明,不宜舟车劳顿。”
  “无碍。”颜淮没什么多余情绪,他为宴止办事向来如此,哪还有小伤小病能休息的说法。
  玄天宗队伍已入两境交界,颜淮自然要率魔族与魔修即刻赴往交界处,苏醒第二日,他神识已然可替代这一双眼探查外界。
  深冬时分风雪交加,魔族君主同东境至高城上点兵,城下黑压压一片人潮自是声势浩大,宴止扫了圈城下,无需说什么鼓舞士气的话,有颜淮领军,这就是胜局的保障。
  颜淮向来静默,直至宴止望向他时发觉一片雪花落在了颜淮大氅上,宴止饶有兴味道:“你不是一向不喜衣饰繁重么。”
  颜淮拢了拢大氅,淡道:“替折澜准备的。”
  宁清怕冷,小寒后颜淮总习惯多穿些,两人户外见着时好替宁清披上,他的温柔同他一般静默,但有关于宁清的事,他都记在心上的。
  “你这……”宴止一顿,笑着扭过头去,“再见不知何夕,何必记挂至此。”
  “何况,若当真再见,你想好怎么解释你这双眼睛了么。”颜淮对宁清的偏护他们都看在眼里,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从始至终道不同。
  颜淮忠于宴止,宴止所决便是他所往,而他们要做的事,正道修士绝无同意的可能。
  巧的是,宁清正是这正道袖首的师弟,偏恋慕一魔修至此。
  “……”颜淮答不上来,他确实没想好,甚至没想过,怎么和宁清解释,自己并不纯粹的血脉。
  如今宴止一提,他心下依旧是一片茫然,但诸事已成定局,索性,能多偏护宁清一日便是一日。
  他指派了戎肆暗中护卫宁清,也早明禁千鹫宫人谈及宫外之事,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许到功成那一日都不会伤到宁清分毫。
  “还有一事,我该告知你的。”见颜淮不答他,宴止也不多纠缠,换了个事接着说道:“今晨来讯,玄天宗赴我东境领队者为宁九尘。”
  许是蒙眼的缘故,颜淮神色无波,只应道:“来者何人皆无谓,挡我路者,斩之。”
  虽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宴止也松了口气,他犹豫的颜淮会不会因为宁清对玄天宗某些重要人物下不了手这事看来是不会发生的,离了宁清,颜淮仍旧是那个杀伐果决的府君。
  送行不必送太远,最后也不过剩周觉伴宴止遥望远行队伍,宴止闭了闭眼,随口问道:“你觉此去功成几何。”
  “属下以为,有府君领队,胜局为十成。”周觉微微低头,保持着应有的恭敬姿态。
  “我也觉得是。”宴止一笑,既然跟魔族结盟了,他自然要好好挫一挫正道的锐气,好为他亲赴极北域铺垫声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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