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温行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捧着红茶转头往窗外望出去。耳朵里听着唐嵘和喻雷鸣谈合作的对话,因为两人用词都是专业术语陈温行听不懂,这听着听着,就转到了中午他们准备出门的时候,陈清文跑来找他。
从上回在莱德的时候,陈清文和他说过他觉得秦朗在外面有人之外,就再没和他说过这方面的事情了,当时他是很意外的,他知道秦朗对小文是有感情的,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双方都喜欢对方,陈温行也不可能松口让两人在一起。更甚者,在秦朗和孙家的人一起回了京城之后,他带着小文后脚也就回了京城。
他知道两情相悦多不容易,而且还是两个男人,所以陈温行可以说是没给过两人什么太大的阻力。
而在陈清文和他说过之后,陈温行这段时间有意无意之中的观察下来,两人之间的气氛很奇怪,似乎时时刻刻都紧绷着,却又互相都装作没事的样子。这是在他们都还未回京城之前,不会发生的事情。
在陈清文和他说要和秦朗结婚之前,陈温行其实已经觉得他们两人之间有一点不太对劲儿。只是当时他因为骤然得知陈家的事情,加上还有唐嵘的事情,陈温行只是想了一下或许两个小孩在闹别扭,就没再继续深入想下去,转而被其他的事情挤走了剩余的注意力。
昨晚秦朗是第一次当着他的面拍桌走人,然而中午陈清文却过来说,秦朗和他都决定要结婚,想要在他找到灰狼之后,回去就开始看日子结婚。
陈清文的态度,着急的就像是秦朗会跑掉一样。
这让陈温行一再和他确认是不是考虑好了,他们两个男人结婚,就算是唐嵘替他们举办,也不一定背后就没有人戳着脊梁骨。应该说,唐嵘的儿子和男人结婚,说不定会比寻常人更加的被戳脊梁骨。
可陈清文那时候却笑着说了一句,“爸,我不想让朗哥离开我。”
“……想要你帮忙找个人。”
正在陈温行出神的时候,耳朵里头突然钻进唐嵘的这句话,他蓦地一下回过神,从窗外收回眼神,就见对面的喻雷鸣已经收起了他和唐嵘的合作资料与方案,正喝了口咖啡,随后他轻搁回桌面,声音毫无波澜地问道:“谁?”
唐嵘伸手接过旁边李九递过来的黄皮文件袋,递给喻雷鸣,“资料都在这里,有人说在蓝城见过他的行踪。”
喻雷鸣沉默了一会儿,他明白唐嵘既然能用那么足的利润,那么丰厚的条件,不,应该是都要送给他了一样的合作,他主要目的怕就是他手里要借助自己的手调查的这个人了。喻雷鸣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接过,翻开文件袋,抽出里面的资料。
唐嵘给的资料还算详细,只是这人到了十九岁之后的资料就都没有了,最后一页则是零碎的一些跟踪行踪。
“照片只有他十几岁时候的照片,失踪了二十年,前阵子我的人在蓝城说有他存在蓝城的踪迹,相貌应该不会有太大变化。”唐嵘在桌下的手安抚地拍了拍身边开始绷紧着身子的陈温行,嘴上继续说道:“喻先生,资料已经很详细,在蓝城找这样一个人,对你来说不是太难的事情吧?”
喻雷鸣没说话,而是仔细地看完了唐嵘给的资料后,不慌不忙地将资料重新装回了黄皮袋子里,问道:“时间?”
“不算急。”唐嵘应道:“最好半个月内。”
喻雷鸣装好之后,将那个黄皮袋子往旁边一放,站在他身后的保镖沉默地上前一步,结果了喻雷鸣递过来的文件后又重新退了回去,“可以。”
唐嵘举杯,喻雷鸣也跟着举杯,两人碰了下杯后一饮而尽,随后喻雷鸣说道:“唐先生在蓝城的这段时间,有空可以来坐坐。”
“一定。”唐嵘点了点头,却是没问喻雷鸣这个坐坐是去哪里坐。
随后两人又说了两句,喻雷鸣接了个电话就走了。
他走后,陈温行转头看着唐嵘,“他能找到灰狼吗?”
唐嵘招手替陈温行换了几道清淡的菜后,在等菜重新上的时候和他说道:“如果他都找不到,那就说明灰狼不在蓝城了。”
“放心吧,只要灰狼在蓝城,我们就一定能找到。”唐嵘这么说着时,重新换的菜也都陆陆续续上桌了,“你刚刚就没动过几筷子菜,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剩下的,我们就等喻雷鸣什么时候会给我们消息了。”
唐嵘和陈温行的这一等并没有等多久,在李九买了套精装修的郊外小别墅,他们一家人住进去还没一两天,唐嵘就收到了喻雷鸣给他的电话,说可能找到他们要找的人,现在要他们过去认认人,看是不是陈温行他们要找的人。
再怎么说唐嵘给喻雷鸣的照片,都是灰狼年轻时候的照片,这二十多年过去,人总是会有变化的,所以喻雷鸣也不太确定林致告诉他的这个人是不是唐嵘他们要找的人。
这个人和唐嵘给他的照片时候灰狼年轻时候的样子,相差真的挺大,但一向对林致几乎无条件宠溺的喻雷鸣并不在意是不是会让唐嵘白跑一趟。
反正损失的又不是他。
第165章 怎不死了算了
唐嵘带着陈温行出门时,正好看见的陈清文一听他们要去见可能是灰狼的人,早就已经好奇的他拉着秦朗也要过去凑凑热闹。
不过一行四人,再配俩保镖,四人只能分成两辆车。
蓝城到底不比在京城,在京城时没有了凌正民还有徐家的威胁,唐嵘或许会让保镖跟着他们,而不是同辆车,但在外面不行。
对于危险,唐嵘向来是能降到最低就降到最低。
陈清文对唐嵘的安排也没有什么异议,而且他也想让他爸和他父亲单独相处,自己和秦朗要是和他们俩一辆车,说不定双方都不是特别自在。陈清文哪怕再迟钝,这么久了,他也能看出来唐嵘对于秦朗是有一些意见,不过因为考虑到他,唐嵘并没有表现的太明显让他两边都不好做。
唐嵘和陈温行一路到了仁心医院,下车看到是医院,陈温行心里登时咯噔了一下,手不由自主地握住了唐嵘的手。
正打算要和李九吩咐什么东西的唐嵘感觉陈温行骤然握住他的手,顿了顿,微侧了下头眼神示意李九先把车开到一旁后再跟上来,他反握住陈温行的手,低声道:“别慌,没事的。”
陈温行转头看向唐嵘,从他手上传来灼热的温度似乎给了他一种莫名的安定感,他抿了抿嘴角,点了点头。
“记得我跟你说的林致吗?”唐嵘牵着他边走边说道,“他是喻雷鸣的爱人,也是这件医院的院长,如果有什么事情他一定会跟我们说。”
“而且,喻雷鸣也不确定这个人就是灰狼才让我们来认人。”
随着唐嵘说的话,陈温行好歹没有先前那么忐忑和紧张,两人走近大厅的时候,一个脸上带笑,穿着白色医师袍的男人正站在那儿侧着头和身边拿着个本子的人说些什么。
唐嵘带着陈温行快走近的时候,他像是感觉到了,止住了话头转过脸来,是一张清雅温和的脸,脸上的笑容自然而然地散发着一种暖意,让人瞧见的第一眼就会不由心生亲近的感觉。
“是唐先生和陈先生吧?”在他们还没走近的时候,他已经快一步地向他们迎面走过来两步,笑着道:“我是林致,不好意思,雷鸣今天有点事情赶不过来,我带你们找人,希望不要介意。”
“林先生,久仰大名。”唐嵘伸手和林致握了握手,陈温行也压下心里所有混乱的思绪,笑着伸手和林致握了握手,说道,“你好,叫我温行就可以了。”
“好的。”林致笑着又和两人寒暄了几句后,边领着他们往里走边说道,“人在病房里,我们也不确定是不是唐先生你们要找的人,但他和照片有点相像,所以请你们过来确认一下是不是。”
陈温行还没说话,唐嵘已经点了点头,平静地应了声,“嗯。”
林致也不在意,笑着领着人到沈肆的病房,不过并没有第一时间开门进去,而是先站在病房门口,让陈温行和唐嵘两人透过门上的窗户往里头望进去,林致指着正躺在病床上的沈肆说道:“就是他。”
陈温行还没看到人的时候就已经先看到了病房门边上挂着的病人名字,“沈肆”两个字让陈温行心口猛地一提,一直和唐嵘牵着的手豁然更加用力的握紧了。唐嵘眉头不着痕迹地一皱,往陈温行看去,又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了病房门边上挂着的名字。
然而两人什么都没有说,又顺着林致说的地方望进病房里去,模糊地看见了躺在病床上沈肆的侧脸。他病床边还坐着两个年轻人,陈温行都是见过的,一个和灰狼年轻时候五官有些相像的沈青云,还有一个是唐嵘说的喻雷鸣的儿子,喻之。
几乎是不用确定,陈温行就已经知道病床上的人是谁了,他豁然抽了口气,眼圈有些不受控制地开始发酸,泛红。
“温温……”唐嵘拧着眉,有些担心的用另外一只手把陈温行紧抓着他的手换到这只手上,原先被陈温行紧抓的手绕到他腰后半搂着他。
陈温行紧紧地抓着唐嵘的手,觉得呼吸有些喘不过气来。
见他们这种样子,林致就算不用问也知道,里面的沈肆就是他们要找的人,于是他也没多耽搁,推开门走进去,笑容盈面,说道:“沈先生,我带了两个人来看你,你看看认不认识?”
林致边说着边往前走,没一会儿,唐嵘半搂着陈温行也走了进来,他眼圈泛红,眼底仿佛都带着湿意。
陈温行深深地做了几个深呼吸,想要将眼底的酸意压下去,可当他看清楚慌忙要从病床上半坐起来,面色苍白难看,几乎不存一丝血色,脸上还被大半胡子覆盖,邋遢颓废的活像是刚从山上下山的山顶洞人一样的沈肆时,陈温行豁然伸手捂住嘴,生怕下一秒他隐忍不住的呜咽声会泄露出来。
唐嵘面色也极其难看的半抱着几乎将浑身重量交代在他身上的陈温行,直直地看着被人扶着坐起来的沈肆,眼神深沉难辨。然而他感受到陈温行开始有些发颤的身子时,又压下心里头千百般滋味,安抚地拍了拍陈温行,用着近乎耳语的声音说道:“我们找到他了,他没有死。”
陈温行豁然抬头看向唐嵘,眼底的湿意几乎要夺眶而出,他狠狠地咽了口气,又做了几个深呼吸压下堵住他喉间的硬块。陈温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错,起码灰狼没有死,他还好好地活着。
可是……
陈温行脚步有些蹒跚地走过去,一步一步犹如踩在剑刃上,直刺他的心口。
可是,这样的沈肆,这样看起来下一秒就好像要断气了一样的沈肆,哪里还有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灰狼的一点样子?!
陈温行的眼泪终于还是没忍住,他看着沈肆脸上露出的笑容,就像以往那样惹他生气了就会露出的讨好的笑容一样,可是他惨白的唇色却清晰地告诉他,他的身体状况又多差。陈温行走到病床边,扬手豁然就一巴掌拍了沈肆的脑袋,带着哭腔的声音骤然骂道:“沈灰狼!你他妈的怎么不真的死了算了!!!”
第166章 你也是个混账
陈温行乍然见到现在这样的沈肆,对他的冲击不可谓不大,对着他就是完全是控制不住情绪地又哭又骂,似乎想要将他曾经的担惊受怕,将他这么多年来的牵挂,还有在得知他消息之后的所有忐忑都在这个时刻宣泄出来。
“你他妈告诉老子多少年了!多少年了你说!你都不给我个信儿!”陈温行呼吸急喘,脸上又白又红的,“我真他妈以为你死了你知道吗!啊?!”
陈温行这一溜骂下来都不带休息的,正半抱着他的唐嵘瞧他那骂人的小模样,就像是很久以前,陈温行还不像现在这样,见谁都会笑的时候。那时的陈温行不开心了就板着个脸,生气了就拽着人领子骂,朝气蓬勃的像个被宠坏了的小豹子。
就跟现在一模一样。
唐嵘眼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又是觉得心疼,可又爱极了他这模样。
“我就说你是个混账,我从小到大多他妈快活啊!就认识了你这么个混账东西!”陈温行忍不住一脚踢了下病床,瞧沈肆一副手足无措,张嘴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的模样,他瞧着沈肆面色难看到快死了的模样,心里又是慌又是乱,夹杂在其中的还有一些委屈,于是哭着又骂,“你活着你也不给我信儿!多少年了!你他妈或者都不给我信儿!!”
唐嵘见陈温行炮弹似地一通骂下来,呼吸有点喘,担心现在他的身体比较弱怕他喘不过气来,连忙快步靠过去,伸手拍拍他的后背,想要让他顺下气。然而哪知道陈温行脾气一上来,唐嵘刚碰到他就被陈温行反手一拍,就把他的手拍开了。
唐嵘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陈温行炮火调转方向对准了他继续开骂,“还有你!你也是个混账东西!我当初他妈眼瞎了才看上你!”陈温行在气头上,话赶话就脱口而出,刚出口他就觉得不对,但也来不及收回,只能又急又气,底气不足地虚张声势,“就因你,就是你……”
“好好好,都是我,都是我。”唐嵘知道陈温行本意不是这个意思,但其实就是这个意思也无所谓。确实是因为他,陈温行才会家破人亡,才会受人折磨,才会遇到这么多的危险。
是以,唐嵘并没有生气,他只是想要安抚陈温行,让他别太过激动。
然而正当唐嵘忙着安抚陈温行的时候,沈肆的猛然高声质问了一句:“他来干什么!!”
陈温行的声音都锁在了喉咙间,唐嵘转头看向沈肆,他对他可不是什么怨言都没有,当即冷笑一声,“来看看你死了没死。”
“唐嵘!”陈温行骤然打断了唐嵘还想说的话,唐嵘看他一眼,半搂着他,转过头去,却没再说话了。
唐嵘从以前和沈肆就不对盘,一来是因为他和陈温行的关系太过亲密,二来是因为当年他追陈温行的时候,拦他最起劲儿的就是沈肆,更别说后面还有他把陈温行藏起来的行为了。别说陈温行一个人能那么恰好的被人带走,还一带就带去了连他都找不到的那个无名小镇。
在唐无调查那个小镇的后期,唐嵘就已经知道,那个地方,可是虞若慕的那个便宜哥哥曾经出生的故乡,而虞若慕那丫头对沈肆多着迷在当时可是几乎众所周知的。要说陈温行多年不出现,如果没有沈肆的手笔,他还真不信。
“你别生气,我晚点和你说。”陈温行气发过后,情绪也冷静下来了,他见沈肆面色难看地看着唐嵘,不由想要再走过去坐在病床边,然而唐嵘施加在他腰上的手劲儿让陈温行没法动。他也因为先前自己气急了说错话,而没有挣动,而是担忧地站在旁边问沈肆:“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什么病啊?能治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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