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坚持道:“皇上,龙嗣就是臣卿的。”
叶安还没见过如此不要脸之人, 怒火烧得他难受, 正要斥骂, 穆辞揽住他, 低声道:“小安,别气坏身子。”
叶安一震,怀孕之人本就易怒,他被耶律寒几句话挑得理智皆无,太过生气却对腹中的孩子不好。
叶安尝试深呼吸几次,穆辞抚慰般轻拍他的背,叶安逐渐被他的动作转移了注意,胸口那团烈火慢慢熄灭。
冷静下来,他就发现耶律寒很不对劲,以前觉得这人脑残,如今竟还有妄想症,叶安不觉有些好笑,和一个脑子不清楚的人吵架能吵出什么?
穆辞轻声道:“我来处置,不必你出手。”
叶安点头,穆辞而今的位份,也是他后宫第一人了,处置低品阶的贵人绰绰有余。因两人始终坐在各自的椅子里,没法靠得再近一些,穆辞也学叶安的样子,在袖子底下摸到叶安的手,牢牢握住。
这给了叶安莫大的鼓舞。叶安一点不生气了,好似局外人一般,平静地看脑残小王子耍猴戏。
耶律寒这边,正双手握拳,虎视眈眈瞪着穆辞。
穆辞打量了他片刻,众妃都以为宸妃也要开口训斥,或者再让耶律寒吃个茶杯,谁知穆辞只冷冷道:“御前失仪,冲撞皇上,叉出去。”
左右内侍齐齐应声,将耶律寒强行拉走,耶律寒没想到穆辞一句话就把她打发了,拼命挣扎,被拖着仍不忘癫狂大喊:“皇上,您别轻信此人,龙嗣是臣卿的,真是臣卿的!”
穆辞不为所动,掷地有声道:“尔不过区区贵人,有何资格质疑龙嗣,质疑皇上,按宫规,去位份,打入冷宫。”
众妃俱因宸妃的利落吃了一惊。耶律寒身份独特,哪怕太后与皇帝不喜这个人,都会勉强给玉罗一点面子,多半是不予理会,因此造就了此人在宫中横行无忌,从没有一点规矩。众妃心底皆厌恶耶律寒,却也拿他没办法,只能当不存在,可是没想到宸妃一上位,直接就拿耶律寒开刀了。
众妃暗爽的同时又有些后怕,看来宸妃掌权,并不好惹,连玉罗国的面子也不会给。对宸妃有意见的妃嫔忍不住掂了掂自己的分量,发现比不过耶律寒的,下决心往后见到宸妃就绕道走。
叶安也对耶律寒忍无可忍了,跟着怒道:“就这样,先按宫规处置。李幺,替朕拟一份国书,耶律寒在大魏宫廷频生事端,屡次冲撞朕与太后,朕决意将其遣回玉罗,从此免玉罗王子入宫。国书拟好后,给朕过目,然后派两队侍卫带上国书,送耶律寒回返。”
叶安本来性子温和,不会轻易处置谁,耶律寒一而再再而三地冲撞,他可以忍,胆敢质疑他肚子里的孩子,挑拨他与穆辞,已触了他的底线,叶安不愿再忍了。
穆辞与皇帝的处置,太后都很满意,当场念了句佛号,心想总算送走这座瘟神了,嘴上还不忘笑着道:“玉罗王子远道而来,始终无法适应大魏水土,皇上宅心仁厚,令其归去,也省得他的父母兄弟日夜想念。”
李幺应了,自去安排不提,当然国书不会像皇帝说得那样直白,但送人回玉罗的侍卫们,完全可以找玉罗国君好好念叨念叨脑残小王子的丰功伟绩。
杨舒玄向乔云霆使了个眼色,乔云霆开口道:“皇上,耶律寒定是魔怔了,还请皇上不要动怒,以免伤及龙体与龙嗣。只是耶律寒之言,倒是提醒了臣卿,臣卿隐约记得,德妃前阵子似乎也常侍寝,龙嗣生父真的确认无误吗?”
一时间,妃嫔们,包括太后都看向温子然。
温子然正看戏喝茶,乔云霆冷不妨把他扯上了,温子然差点呛了一口茶。
天地良心,他和皇帝之间可比清水还清,龙嗣要是他的才奇怪呢!
只是他与皇帝相处的情形,只有他们两个自己清楚,旁的妃嫔不知,皇帝又的确翻过很多次他的牌子,温子然清了清嗓子,假装无辜地道:“臣卿……臣卿那阵子虽经常侍寝,皇上并不想生子,实际并未留嗣。”
温子然绝不能说他与皇帝每次都是坐着纯聊天的,毕竟谁听了都会觉得奇怪,若是说成并未留嗣,倒也符合皇帝之前不想生孩子的事实,只要皇帝不想,有的是办法不留嗣。
叶安略显紧张地看了穆辞一眼,然妹说的虽是假话,他还是会担心穆辞误会,好在穆辞面色如常。
乔杨二妃,不过就是想挑拨温子然与穆辞,可惜温子然都已如此澄清了,龙嗣一定就是穆辞的,乔云霆不甘心,又道:“那是否还有别人呢?”
杨舒玄面上呵斥,实则与他一唱一和道:“乔云霆,你莫非是想查承恩录?”
乔云霆正色道:“事关皇家血脉,很该慎而又慎。”
四妃本是有资格验看承恩录的,太后挥了挥手,直接命内侍去把皇帝的承恩录拿过来。
帝王每次宠幸妃嫔,时辰、地点都会记录在承恩录上。皇帝登基已近两年,内侍们按年月将最近的几本册子都带了过来。
乔云霆说出一个月份,内侍迅速找出来递过去,一翻开赫然发现册子里除了开头几页是温子然,剩下一水全是穆辞。
乔云霆又硬着头皮往前查,发现只有温子然,实际已与龙嗣关系不大了。
然而前边还有页数,乔云霆还要翻下去,叶安忽而闷声道:“别看了。”
再往前,就是属于原身的秘密,叶安有些忐忑,他并不知原身过去的生活会不会给如今的他带来冲击。
乔云霆在翻承恩录,杨舒玄也在边上看过了,令内侍把承恩录呈过去给太后、温子然。
杨舒玄笑:“宸妃要过目吗?”
穆辞觉察到叶安手心里冒出了冷汗,摇首道:“不必了。”
杨舒玄咳了几声,好似发现了什么,浑浊的双目折射出一道异样的亮光。
“皇上,太后,臣卿方才已看过了,皇上孕期已满三月,可是三月前,侍寝之人是德妃,非是宸妃。德妃既未留嗣,那龙嗣生父会是何人?”
杨舒玄跪下道:“恕臣卿直言,臣卿家中有几个仆人,闲时去逛花市,意外目睹有位少年公子被歹人掳走,形容与皇上极为相似……臣卿的家人当成笑谈说给臣卿听,臣卿起初也很困惑,算起来,刚巧正是皇上受孕那几日。”
乔云霆不解:“什么意思?皇上与宫外少年有何联系?”
杨舒玄笑:“没什么,臣卿只是想提醒太后与皇上,皇家血脉,不容混淆。”
杨妃说的十分含混,太后却听出来了,之前听说皇帝有孕,太后高兴都来不及,未曾多想,经他这一说,心里咯噔了一下,杨妃提到的那段时间,可不就是叶致对皇帝出手之时,叶致给皇帝下过媚药,太后担忧不已,后来特意找皇帝询问过,皇帝只含糊地道并未得逞——莫非仍是被钻了空子,还被杨太师家的人撞见?
若真因此有了子嗣,皇帝为何又非说成是穆辞的,因他极喜爱穆辞,所以后来便故意安在穆辞身上吗?
太后越想越有这种可能,原本打算听从皇帝的建议饶过叶致,眼下恨不得把关在狱中的叶致大卸八块。
怒过之后,太后又很担心,这情形皇帝要如何面对。虽然只要是皇帝所出便是龙嗣,可生父不详会影响龙嗣在宫中的地位,即便是皇帝也会难堪。
太后不觉转头去看皇帝的神色,只见叶安紧紧拧着眉头,穆辞也在低头思索,太后护子心切,冷哼一声道:“荒谬,皇上龙章凤姿,通体气派,怎可能是民间一个不知名的少年公子能模仿的?”
杨舒玄一讪,拱了拱手致歉,意味深长的眼神却是看向皇帝与穆辞。
叶安不是不想说,而是这一段经历说出来并没有实证,若谁都知道他中了媚药,哪怕他说出是与穆辞在一起,依旧会有人质疑他肚子里的孩子来历不明,就因为是媚药,很难令人信服,根本不是他的错,却要让他与他的孩子来承担。
叶安干脆不认,态度强硬道:“龙嗣是谁的,朕难道不比你清楚?杨舒玄,你不必多言!”
他愈是如此,倒愈让人觉得有猫腻。
穆辞一直在思量对策,此刻起身对太后道:“太后,臣卿确信,龙嗣是臣卿与皇上之子。”
杨舒玄笑道:“方才耶律寒也是这般说的。穆辞,你不必大包大揽,大家都清楚,你是选秀之日才入宫的,皇上那时应当已怀上了吧。”
穆辞并不理会杨妃,对太后道:“臣卿入宫之前已与皇上相识,皇上体恤臣卿,这才保密,并未记在承恩录上。想不到却被传为话柄。”
穆辞当众如此表示,太后放心了,笑着颔首:“虽于礼不合,你说清楚了便好。”
杨舒玄都谋划好了,不能再让穆辞得势,只要让人误以为龙嗣生父不详,那么不管龙嗣到底是谁的都不重要,穆辞也未必能坐稳宸妃之位,可是他辛苦说服耶律寒打头阵闹事,顺利成章再到查承恩录,小心翼翼揭出皇帝可能被歹人所害的秘密,一般男子哪受得了,没料到穆辞却未与皇帝离心,竟自己站出来,轻飘飘一句“入宫之前已与皇帝相识”就把他的努力全都推翻了?
杨舒玄一激动,连咳了好几声,道:“你可有证据?”
穆辞报出了一个客栈名,冷冷道:“如若不信,可派人去查,事实如此。”
叶安还一愣一愣的,反应不过来,穆辞都揽到身上,这便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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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胎动
太后马上道:“宸妃既如是说, 孤稍后定会核实。杨舒玄, 你可有证据?不过几个下人之言, 岂可随意当真?孤念在你与乔妃也是一心为了皇家着想的份上,暂不追究。你的身体已病了数月, 仍未见好转, 那便还是回承明宫去养着吧。”
太后去查, 不论如何, 最后定能查出龙嗣是穆辞的孩子。
杨妃心知这回把皇帝太后得罪得狠了, 却未能得到预想的效果,再争下去对自己不利,杨妃能屈能伸惯了, 恭敬地告退。
乔云霆待着也没意思, 正要一并退去,叶安却叫住了他。
乔云霆回首,叶安踟躇了一会儿,道:“乔妃, 你为何要针对朕?”
杨妃也就罢了,叶安一直觉得杨妃心机深重, 乔云霆他虽不喜欢,在他印象中却是个性子直率的,没想竟会与杨妃联手, 叶安对咄咄逼人的乔云霆有些失望, 也许宫廷就是这样的地方, 对帝宠、权位的争夺, 会让人性情大变。
“皇上,臣卿没有。”乔云霆下意识便否认道,“臣卿只是实话实说,是为了皇上好……”
乔云霆话说到一半蓦然顿住,他连龙嗣都质疑了,还敢说他没有针对皇帝?
不管龙嗣生父是谁,那毕竟都是皇帝的孩子。
“皇上。”乔云霆颤声道,“臣卿、臣卿本没有别的意思……”
“你去吧。”
叶安不想听他解释,让他退下。
乔云霆步履沉重,出了长乐宫,迎头一阵冷风,吹得他心发凉。杨舒玄与几名内侍就在外边候着。
“看来没那么容易扳倒穆辞,乔云霆,你我还需努力……穆辞的爹是太傅,若是那一边提前有了皇子,对你我极为不利……”
杨舒玄神情阴鸷,同样的戏码不能用两遍,穆辞显然会有所戒备,看来没办法在龙嗣生父上做文章了。穆辞是龙嗣生父,按皇帝对宸妃的宠爱,若生下来的是个皇子,说不定直接就会立太子,再立皇后……
凤位是他的,他必得做点什么,阻止这一切。
“乔云霆,你听见了吗?”
杨舒玄费了半天唇舌,乔云霆似有心事,并未应声。
杨舒玄不耐,令心腹推了推乔妃。
乔云霆恍然回神,淡淡道:“听见了。你又想如何?”
杨舒玄舔了舔唇,露出嗜血的笑容:“若是没有龙嗣……”
那个孩子实在太碍事了。
“不可!”乔云霆断然道,“绝不能对皇上下手。”
杨舒玄翻了个白眼:“不过是个未出世的孩子,还是穆辞的种,你心疼什么?”
乔云霆正色道:“你若是对龙嗣下手,必然伤及皇上。杨舒玄,你要对穆辞如何我管不着,若你胆敢伤到皇上,我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你。”
乔云霆饱含警告地瞥了杨舒玄一眼,冷冷一拱手,与他分道扬镳。
“乔云霆,你个废物!”杨舒玄咳了几声,在后边恶狠狠地骂。
叶安道别了太后,想来想去仍是未想通。
拉穆辞一起上了龙辇之后,等走出去了一段路,才扯扯穆辞的袖子道:“阿辞哥哥,那个客栈你有提前做过布置吗?”
按他对穆辞的了解,应当不会无缘无故就提起某处地名。
穆辞就势将他搂在怀里,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坐得更舒服一些,然后贴近叶安耳边,说了一句话。
叶安耳根有些泛红,原来穆辞对太后说的,就是他们第一次滚床单时,入住的那间客栈。那种地方通常都会登记入住人的信息,既在那里睡过,自然就有记录。
且当时情况紧急,穆辞记性不错,仍清楚记得店里的伙计为他办登记时,叶安的名字只匆匆记为一个“安”字,如今倒也省去了不少事。
“阿辞哥哥,可我怎么没一点印象了?”
叶安发现临阵他除了生气还是生气,居然没能好好驳斥杨妃。
自从怀上了孩子,成天睡睡睡,似乎睡太多记性变差了,脑子也有点迟钝……
“糟了,好像有句话叫做一孕傻三年。”
叶安忙掰着手指算了算,他会生七八个,那岂不是就要傻一共二十四年?
他急吼吼数数的样子实在可爱,穆辞轻咳了一声,摊开手掌包住他两根手指。
“小安,不是这样算的。你……你也未必是每隔三年再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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