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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官(玄幻灵异)——木苏里

时间:2020-12-29 10:30:07  作者:木苏里
  “你要算什么?”
  “找个日子。”
  “干嘛?”大东纳闷道。
  张岚一边排着铜板,一边翻着对照的书,说:“发丧。”
  白露那天,张家挂了白帐,布了灵堂,堂上的牌位写着三个字——张正初。张岚披着白麻衣跪在堂前,给那个她本该叫爷爷的人送行。
  她和张雅临叫了三十多年的爷爷,真正该答应的那个人却被雀占鸠巢,一声都没能听见。
  灵堂布下的第三天,云浮罗家、渭南杨家、长乐林家、苏州吴家等等都到了,从跟张正初平辈的几位家主,到常有往来的后辈,都一一点了香。
  张岚最初是有些意外的,毕竟张家今不如昔,她没想到各家都会来。
  但后来她又不那么意外了——能世世代代做着同一件事的人,除了世俗的那些联系,多少都会生出些羁绊吧。
  罗老爷子敬香的时候看着灵堂上的照片,对张岚说:“用了他年轻时候的照片……有心啊。”
  年轻时候的张正初,其实是有一双笑眼的。
  “你爸爸简直跟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尤其是眼睛。”罗老爷子说完,又看了看张岚说:“你跟雅临就更像妈妈。”
  “我以前还跟你爷爷开过玩笑,说他那个眼睛就不是当家主的料,以后他老了啊,恐怕没什么威严……”
  他本来会是慈祥的老人,面对小辈毫无脾气、百依百顺。会真的左手抱着一个,右手再牵着一个,去花市鸟市,去河塘钓鱼。然后在老友面前,笑眯眯地显摆他那些天资过人的儿孙。
  “可惜后来真到年纪大了,他变了样子,我也忘了那些玩笑话了……”罗老爷子摇了摇头,把香插进了炉里。
  张岚伏地磕了个头,直起身的时候,听见老爷子说:“阿岚,今天来这其实还有个事……”
  ……
  那天傍晚,山里下起了秋雾。
  闻时泡完最后一次药浴,换了衣服打算回一趟沈家别墅。
  ——他跟尘不到在松云山住了好些天了,毕竟山里草药多、灵气重以及……草药多,灵气重。
  有些原因说出来会被傀线当场绞杀,就不多提了。
  总之,他俩最近住在山里也是为了夏樵、卜宁他们好。否则家里可能会多几个老毛、大小召这样的怨灵。
  他们回沈家是事出有因。那天阴历是八月初三,是卜宁的生辰,也是周煦的。
  生辰当然是个好日子,只是有些常人不知道的说法。一般来说,人的灵相在某几个时间里是不稳的——怀胎三月、出生之时以及每年生辰,生辰又以十二年为一轮。
  这对大多数人来说其实没什么影响,但周煦和卜宁不同。
  他们天生灵相就不稳当,又被一分为二,经历过种种消耗,还挤在一个躯壳里。这就有点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意思了。
  尘不到和闻时不放心,打算回沈家住几天,看着点。
  临下山时,夏樵发来了消息,说张家给枉死的张正初摆了灵堂,张碧灵带着周煦去吊唁了。
  可尘不到随手放了一张符出去,却发现张家这会儿是空的,那些去吊唁的人并不在灵堂,而是在相隔千里的百翠山。
  “百翠山?”闻时皱起了眉,“去那干嘛?”
  他先前拽着尘不到对过地图,那个湖里布了阵的不知名山坳就在百翠山。他对这地方有阴影,一听有人去就条件反射戒备起来,满脸不爽。
  “你先别急着凶。”尘不到曲着的手指碰了碰他的脸,然后破开一道阵门说:“过去看看再说。”
  闻时最近对尘不到的手指也有“阴影”,被碰两下就默默收了炸起的毛,一言不发地被尘不到拉进阵门。
  他们在竹林中落了地。
  闻时扫开雾瘴,就见本该在张家吊唁的那些人都围站在湖边。
  他手上的傀线瞬间绷了起来。
  就在那些削铁如泥的长线迸射出去的前一刻,他看见那些人纷纷伸出了手,捏着指尖朝地上滴了点什么。
  闻时愣了一瞬便反应过来,那是血……
  他们在往阵石上滴血。
  血是最深的联系。当初尘不到往阵石上抹了一道,这个巨阵就和他生死相牵,他成了这个阵的阵眼。
  而如今,这些人悄悄来这里补上了自己的血,就相当于签了一道誓书。
  自此以后,世间万般尘缘,就不再是那一个人担了,而是后世所有,是每一个出现在名谱图那些枝枝蔓蔓里的后人。
  那一刻,埋藏于湖底的巨阵在山水之间嗡鸣了一声,山间鸟雀乍惊乍起,扇翅声穿过了千年不息的山风。
  那张众人烂熟于心的名谱图在这个无人知晓的瞬息亮了起来,亮光自末梢而起,流经每一个名字、每一条线,流向源头。
  像万千河流奔赴于海。
  这是千年以来,这张图上的人第一次真正产生牵系。
  在流经最初的几个名字时,松云山的养灵池震了一下,池水轻撞石壁,溅出几星飞沫又复归平静。
  闻时突然抬手摸了一下后脖颈,指尖触到一片潮意。
  刚刚有风吹扫过去,竹叶上的露水抖落了几滴下来,凉得惊心。
  他抬头看了一眼高高的竹叶,又环扫一周,总觉得刚刚似乎听见了什么。
  尘不到好像也有所感应,眸光落在竹林渺远的深处。
  “你刚刚——”闻时正想问他,却听见湖边的人群里传来一声低呼。
  他循声回头,看见周煦瘫软下去。
  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他和尘不到已经到了人群里,一把抵住了软倒的人。
  “小煦!!”张碧灵惊慌失措,忙扑过来。她想拍了拍周煦的脸叫醒他,又不敢乱碰,“小煦??”
  她叫了好几声,周煦却毫无反应。
  但他看起来并不像在忍受什么痛苦,更像是忽然之间睡着了。只是脸上血色不足,额头又烫得有些吓人。
  “他怎么了?”张碧灵惶急地看向闻时和尘不到。
  尘不到用指背碰了一下他的额心,试了片刻道:“别慌,好事。”
  人都昏过去了,张碧灵怎么也看不出好在哪里。但这话是尘不到说的,她下意识就放心了一大半。
  他们没有在这里耽搁,也没再绕去沈家别墅,而是当即带着周煦回了松云山。
  回去的路上,张碧灵忍不住多问了几句,终于明白了尘不到的意思——
  周煦和卜宁各只有半具灵相,呆在一副身体里,虽然相处融洽,排异的情况没那么激烈,不至于出现一方吞噬另一方的惨况,但还是有损耗的。
  共存的时间越长,损耗就越重。
  正常情况下,要解决这个问题就一个办法,把闯入的灵相抽出来。
  但周煦和卜宁有点特殊,他们同本同源,最初是同一具灵相。
  如果好端端就把卜宁弄出来,无异于撕掉活人一半灵相,那个过程不是周煦这个体质能承受的,
  于是就得等,等到他们灵相都不稳定……
  比如现在。
  所以不是出什么事了,只是到时候了。
  闻时凝神闭眼,在周煦身上看到了两道身影。周煦的轮廓清晰一些,卜宁却淡得几乎看不见。
  别人或许不明白,闻时却一眼就看穿了原因——
  灵相共存的时候,损耗本该是双向的。但卜宁一贯温和知礼,做不来雀占鸠巢的事,也不可能让周煦担下那一半损耗。
  他把所有损耗都控制在了自己这半具灵相上,一点都没伤到原主。
  “那……那卜宁老祖从小煦这出来之后呢?”张碧灵问。
  “给他造一个身体。”闻时说。
  张碧灵愣了愣,下意识看向闻时缠绕着傀线的手指:“是说傀吗?”
  “可是……傀总归不是真正独立的活人,还是要受傀师控制的。”张碧灵总觉得面前这两位不会捏一具受他们控制的身体给别人用,他们做不来这种事。
  “你们不是总管他叫老祖么。”尘不到搭着闻时的肩,对张碧灵说,“你们有点低估这位老祖的本事了,连我都有点怕他。”
  余光里,闻时转过脸来,顶着一副“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看着他。
  尘不到假装没看见,却弯了一下眼睛。对张碧灵道:“他造得出真正独立像活人一样的傀,看看夏樵。”
  他揽着的这个人现在灵相俱全,正值巅峰,当得起一句傀术大宗。
  听到夏樵,张碧灵真正松了一口气。
  退一万步讲,这帮老祖们会的东西胜过他们百倍,总能有办法。
  “那不耽搁了。”张碧灵小心让到一边,怕自己碍事,“老祖是不是得先捏个躯壳出来?”
  谁知闻时却摇了一下头。
  他看着周煦,在眨眼的间隙里总能看见那两道影子。他盯着黯淡到几乎看不见的那道影子,沉声回答张碧灵:“他得先进养灵池。”
  一个人担了两方的损耗,受创太重,灵相太虚,现在的卜宁根本不足以支撑一具躯壳。只能先进养灵池,养到足够稳,才能真正重见天光。
  而那道黯淡的影子却并不懊丧。
  他只是冲闻时笑了笑,像少年时期惹毛了人一般,拱手赔罪。
  然后,他转向身侧。
  一大片纯白如山雾的虚空里,他和周煦面对面站着,像一个人的两处投影。只不过一边是短发,一边是长发。一边是煦日照空,一边是阴山月下。
  周煦挠了挠头,问:“你真要走啊?”
  卜宁点了点头。
  周煦:“其实我都习惯跟你挤一个地方了,一直这样也不是不行。时不时拉你显摆一下,卜宁老祖诶,多长脸啊。”
  卜宁笑起来:“嗯,这经历放眼世间恐怕也是独一份。自己遇上轮回后的另一个自己。”
  周煦:“是啊,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了。所以要不别走了呗,一人一半时间,歇了还能聊聊天,多好。”
  卜宁温和地说:“你才十多岁,往后余生长着呢。哪能一直跟人分着过。”
  周煦撇撇嘴,不知想到什么又问:“昨天你是不是就打算走了?睡觉的时候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卜宁点了点头:“多梦则灵不稳,适合走。”
  周煦:“那你怎么还是等到今天了?”
  卜宁:“思来想去还是该在你醒着的时候。我该跟你道声谢,也该跟你道声别。”
  他笑着,看着后世里的另一个自己。既像看一个双生的兄弟,又像在看一个有着忘年交情的小辈。
  许久之后,他广袖迎风,躬身作了个长揖,温声说:“这段时间叨扰了,多谢。”
  “那你什么时候再回来啊?”周煦问。
  卜宁转头,望了一眼身后雪原般的虚空。
  他隐约听见了那个雪人师弟和师父之间的话,于是转而对周煦说:“来年冬天吧。”
  ……
  他会跟千年未见的师兄弟一道归来。
  在来年深冬,养灵池落水成冰,白梅开满后山。
 
 
第117章 道别
  这一年的冬天来得很突然, 气温说降就降,仿佛只是一夜间,到处都冷了下来。
  常阳区一带河多水多, 清早寒气最重的时候结了一层极薄的冰。
  河边路过的行人很少, 张口就能呵出一团白汽, 早餐摊点的蒸笼雾气腾腾,亮着稀疏的灯。
  这个时间太早,城市还未醒来,居民区很安静。
  偶尔有刚下大夜班的人, 在车库停好小电驴,呵着手匆匆走过, 在途径9号楼的时候, 会转头望一眼。
  那栋楼前搭着白事棚子,有人没能熬过这个冷冬。
  这个小区老人居多,最冷最热的天里常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有些是急病, 有些是寿终正寝。
  不论哪种,总免不了有人悲恸有人唏嘘。
  棚子里的人还没来,棚壁上挂着昨夜收起的白麻孝衣和白麻帽,一个袋子一个袋子扎着,贴着匆忙写下的姓名。有家眷, 有近邻, 还有一张是空白的,像是在等谁来填。
  这场白事持续了好些天,结束于昨夜。
  剩余的彩棚今天就会拆除,之后也留不下什么痕迹。那张空白的纸再吹上半天冷风,就会跟袋子一起,被投进最后一盆火里。
  如果问认识这家的人, 那张空白纸本该是谁的。他们会说,没赶上这场白事的人叫“兰兰”,是老人一手带大的外孙女。之所以叫这个小名,也是因为老人最喜欢的花是葱兰。
  9号楼前的花坛里有一大片,都是老人生前种的。只是刚巧错过了花期,一朵都没有开。
  就像那个叫“兰兰”的姑娘没能赶到场——
  不是因为什么矛盾,只是阴差阳错被耽搁了。于是错过了和老人的最后一面,没能认真地道个别。
  和这世上的很多事相似……好像总有这样的遗憾。
  不过外人不知道的是,兰兰其实回来了。凌晨到的家,她在门口看到那个写着“奠”字的黑色布条,哭着叫了一声“姥姥开门”,然后就踏进了一场梦。
  ——她入笼了。
  说不清是因为她撕心裂肺放不下,还是因为姥姥一直在等她。
  或许两者都有吧。
  毕竟悲欢离合总是双向的。
  这是闻时他们这个月进的第9个笼,并不特别,也不复杂,和之前经历过的无数个笼一样。
  就连成笼的理由都一样很小,在不了解的人听来,甚至不明白这为什么会形成笼。但闻时和尘不到懂。
  因为这才是世间常态。
  为很小的事高兴、为很小的事伤心,为很小的事放不下某个人,为很小的事流连不舍。
  就像这个天还未亮的凌晨,在常人看不见的那个笼里。尘不到垂下手,闻时收了傀线,安静地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等那个老人攥着兰兰的手,一边摩挲一边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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