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会儿,他站定,然后睁开了眯起的双眼,盯着咕咚咕咚冒着热气的大水池着上面那冒着金光的白玉坛子瞧了一会儿,有些失望地说:“还以为是什么仙物,居然是一坛酒。”丞相大人心里有些不平衡,看凤倾那个傻子都是凤凰,他一直以为自己不是凤凰恐怕是神龙吧,玄武他也接受,虽然长得略不雅致,但至少人家是神物啊。
元嘉盯着那坛酒看了看了一会儿,这酒味道倒不错,闻起来芳香醇正,浓厚绵长,颇有种古韵又远的感觉。元嘉招了招手,那坛酒竟飘到了他手中。
元嘉抱着这坛酒,酒香味更加招人,除了小将军,就酒招人了。
元嘉半垂着眸看了片刻,亦然绝然地,打开了酒塞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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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氏这边是秋日里的好天气,苍显这边却阴阴地下着雨。窗边坐着一青衣男子,银制的面具遮住了半张脸,只看得见的半边脸的面容也当得起高贵淡雅这四字,有着孤瘦雪霜之姿。
南行看着淅淅沥沥的雨愣了神,就在之时,灰衣英俊的男子苍羽出现在了他身后,然后恭敬地喊:“先生。”因为在人界,苍羽也不可能叫他仙君,但是直呼其名的话,苍羽也做不到,索性他就随着旁人,都叫他先生。
“何事?”南行回过神来,侧过半张脸来,问。
“殿下已到人界,就在芷院。”苍羽的话说完,南行却静默地坐着。
与苍羽想象中不一样,他以为南行会激动地站起来,然后飞奔而去,毕竟,在人界在快十个月的时间里,南行和他说得最多的话,就是:“白祁什么时候来?”
问得多了,到了最后一月,苍羽才惊觉,他已有一月没有问过白祁了。
空气一瞬间尴尬而又沉默,许久许久后,枯坐着的南行才动了动,然后出了声,“来了啊。”
总算是来了。
离一年之约,还差那么两个月的时间。
南行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等苍羽正要开口说话时,他猛地站了起来,然后就这样快步走了出去。快得苍羽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就已经消失了。
苍羽忙跟了上去。雨不算大,但秋雨寒得刺骨。
苍羽跟着快要走出大门时,小太监撑着油纸伞的苍显太子越乾从他身后喊住了他,“羽护卫,这是要去哪?”为了避讳苍显的国名,苍羽身为南行的贴身护卫,就只报了这个单名,羽。
苍羽闭了闭眼睛,然后回过身来,跪下,拱手,“太子殿下,草民家先生出门有急事,草民这正跟过去。”
“南先生的安危重要,羽护卫快去吧。”越乾眉宇还算英挺,但隐隐带着那么一股子阴郁的煞气,即使带着笑,也掩盖不了,反而有点不伦不类的感觉。
等苍羽走后,越乾对着身后的人说:“找个高手跟上去。”
“是,太子殿下。”
……
南行驾着马,不大的雨已经湿透了他的衣衫,随着面具流了下来,润泽了那紧抿着的有些苍白的唇。
南行眼神一如继往地沉静冰冷,但现在却透着一股执拗的疯狂。
因为下雨,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依稀有一两个撑着油纸伞,就被一道飞奔而过的残影溅了满身水。然后油纸伞被风带飞,淋了个透心凉。
雨雾朦胧,南行很快来到芷院。这是他为白祁挑得一处院落。不大的小院子,里面种着一棵广玉兰,因为浇了他的一点血,长得非常好。
南行握着缰绳,他全身都湿透了,灰色的长发凌乱地贴在脸上,青色的衣袍也成了墨绿色,还在往地上滴着水。
他有些踌躇,再见,也该开口说什么呢?
南行偏了偏头,睫毛上抖落着雨水,他下了马,看着院门。
他还未敲门,就听到一道好听又悦耳的的女声,“夫君,这人界同我们妖界就是不一样,下着雨,美极了。妖界从来没有下过雨呢?”
南行的手僵住了,握成拳的手停在门上。他抿了抿唇,女人,夫君……
然后,他熟悉而又想念的声音响起,带着纵容的宠溺,“青凝,秋雨寒,你身上有伤,小心伤了身子。”
第九十三章 喝了!!!
南行低下了头,雨水顺着下巴尖滴落下来。他的手僵直着,许久许久都没有落下来。
眸中的神色几经变化,南行抿了抿唇,终于敲了上去。
正在屋檐下整理淋湿的长发的女子,身穿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但一双似水眸里却带着三分狡黠与天真,风情里带着稚气,真真是当世无双美人。
青凝听见敲门声,就对着正厅内正在看画的锦衣男子说:“夫君,我去开门。”说完,提起裙摆,就轻盈地跑了过去,她一开门,看见的便是青衣美男眼神冰冷地看着她,面前的人浑身都湿透了。
小雨淅淅。
“你是?”青凝蹙起了两道细长的柳眉,问。
“我找白祁。”南行淡淡地说。
“原来是阿祁哥的朋友啊。”青凝脸上带起了笑意,正要说快进来时,白祁手执油纸伞缓缓地踱步而来,伞先给青凝遮上了雨,才绕过青凝,看向来客。白祁身上的温润有一瞬间变得尖锐,却又在看见南行固执地看着他的眼中的脆弱时,慢慢地化解开来,只剩下一腔无奈。
青凝敏感地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不对,片刻后才开口说话:“夫君,你看他都湿透了,我们进屋说话吧。”
“夫君”这个称呼彻底让南行的一颗心变得冰冷,他看着白祁的固执的眼神一瞬间有了松动。没有等白祁说话,南行就说:“不必了,我同他说几句话即可。”
青凝看向白祁,白祁摸了摸她的头,“你先回房。”青凝点了点头,便没有犹豫地离开了。
两人相顾无言,以前是如此,现在亦是如此。耳畔是空灵的雨声。白祁也不催,就这样静静地等着,就像是很多年前,南行高高在上地看着他,等他开口说话一样。
“你成亲了?”许久后,南行淡淡地开口问。
“嗯。”
“什么时候?”南行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敛目说话时,便俏生生地滚落了下来。
“你在人界的这段时间。”白祁的目光始终没有落在他身上。一个在台阶上,一个在台阶下,一个目光再无当初的仰慕与炽热,一个冰冷回春·他人却已不屑于顾。
“所以,送我来是想方便你成亲吗?”南行觉得很累,他不知道还要怎样做,白祁才会原谅他,他已经,已经快要追逐不下去了,这漫漫岁月,实在太过孤寂。
“不。”白祁这才终于注视着对方苍白的面孔,“就算是你在,我依然会娶妻。”
在或不在,都已经没有意义了。是了,早在他南行对不起他白祁之日起,他于他,就已经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了。
南行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笑声,而后他偏过了脸,“思齐呢?你没有把他带来?”
“没有。”白祁的目光波动了一下,正想接着说时,却被南行打断了。
“你已娶妻,又不把思齐带来,白祁,你是想要我怎样活呢?”南行近乎自言自语地说完,也不等白祁回答,便转身欲走。
“南行……”白祁突然叫住了他。
南行眼死寂的光又燃了起来,却在对方下一句话中变成死灰。
“玉氏皇帝大寿,我希望你能将我混入使节的队伍中。”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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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十九醒过来时已经是黄昏时分,慢慢地从床上趴起来,扶着腰,走去书房,都不见元嘉。
因为营养好,吃得多,白十九身体也好,他这七个月的崽看上去颇为可观,黄昏时暖洋洋的光芒镀在他身上,柔和温馨得像一副画。
白十九抚摸了一下懒洋洋地在肚子里翻了一个身的崽,有些疑惑,这几日,元嘉不是陪在他身边,就是在书房里处理事情啊,这是去哪了?
白十九出了房门,看了一下正在耍枪的元十九,等对方停下来后,才问:“小元,元郎呢?”
“咦,相爷不是在卧房里陪您吗?”元十九抹了抹汗,疑惑地问。
白十九摇了摇头,兴许,是出去有事吧。
他现在身子重,行动也笨重迟缓了许多,想坐在石凳上都有些费力。元十九忙过去扶他坐下,他双腿微微岔开。自己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腰,元十九见状,忙跑上去给他捶肩按摩。
这时,暗卫元九从暗处跳了出来,对着白十九说:“夫人,相爷其实去了您院子里的一间屋子,就是午间时分。现在,这时间,似乎有些久了。”
白十九愣了下,然后点了点头。“你先下去,我去看看。”说完,就让元十九停下,然后起身。
元十九想搀扶他去,却被白十九躲开了,他又不是娇弱无力。而且,那屋子旁人还是不要去吧。
白十九慢慢地往那院子去,不一会儿就到了。推开屋子的房门,满间都是馥郁绵长的酒香。
白十九觉得自己有些慌,他关上了门,肚子里的崽便狠踢了他一脚,疼得白十九靠在门边喘息了一会儿才缓过来。
白十九穿过白雾,然后,他惊恐地发现白玉酒坛不见了。
心中一跳之时,突然传来了水流波动的声音,一双湿漉漉的手把酒坛放在了池边,元嘉便从那雾气蒸腾地水池里冒出一个头来,脸带酡红,眸带春水地笑得笑个二傻子一样仰着头看着白十九。
白十九眨了眨眼睛,许久后才发出声来,“元……元……郎,你把,你把,……喝了?”
元嘉咽了咽口水,抱着这白玉酒坛看了一会儿,然后打了个响亮的酒嗝,特别不满地说:“这酒……闻着……倒是挺香的……呃……可是呀……隔……喝到嘴里一点……味道都没有……嗯……”他看着白十九,眸含春水地笑了笑,“还没有……我家……小九儿……的口水……甜……呃……”
白十九却恍若被九天雷击中了一般,僵在原地,脑子里一直在转着一个念头。
元郎把自己给喝了……
元郎把仙君给喝了……
啊!!!!!!!
白十九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抖着声线问:“元……元郎,酒坛子里的,金丹呢?”
“金丹?”元嘉挑了挑眉,“那是个……什么玩意儿?就只看见一颗金色的豆子……嘎嘣嘎嘣……就给嚼了啊!”
白十九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吧,这梦未免也太吓人了,脚在发软,白十九眼带忧郁地看着抱着酒坛子歪着头看他的元嘉。
元嘉靠在酒坛子上,还在点评,“那豆子也是寡淡……呃……无味的。”
第九十四章 担忧
白十九不知如何是好,他虽然急,也只得先让元嘉上来。走了几步,蹲在池边,白十九对元嘉说:“元郎,先上来!”
元嘉看着白十九忧心忡忡的模样,慢慢游了过去,然后双手靠在池边,说:“小九儿,你不要担心,为夫,不过喝了点酒罢了,只是,这酒有些上头。”说完,揉了揉太阳穴。
白十九伸手摸了摸对方的手,冰凉冰凉的,碰了碰脸,火热滚烫的。他对兀自抛着媚眼的元嘉的心意完全没有接受到,怎么喊都喊不起来。白十九没了法子,深呼吸了一下,对着肚子里的崽说:“崽,你乖一点,爹爹把爹给捞出来。”
元嘉不解地回:“捞什么……”啊字还没有说出来,白十九握住对方的两只手,一提溜,水花四溅,堂堂的丞相大人,一个身高八尺的好男儿,被自家大着肚子的夫人给拽了出来。
白十九现在不比原来了,把元嘉弄出来后,他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手向后撑地,喘着粗气。
元嘉趴在地上,因为醉得四肢无力,在地上扑腾挣扎了好久才彻底坐了起来。刚刚的一提让他有些发蒙,丞相大人傻坐在,眼神呆滞地坐着。
白十九费力地站了起来,走到元嘉身边,他现在不便弯腰,只能站着低着头:“元郎,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不好!”元嘉摇了摇头。
“为……为什么?”白十九问。
“本相的酒掉池子里了,要去捞。”然后白十九眨个眼睛的时间,水花四溅,元嘉又到池子里去了。
……
碧莲去请阿婆,于是秋荷,海棠,元十九就围看着拉着白十九的手,坐在床边泫然欲泣的元嘉。眼眶泛红,满脸春色,长发披散着,好不容易换上的里衣衣襟大敞着,露出白皙紧实的胸膛,放在满春楼里,那也是妥妥的头牌啊。
后来,白十九没了法子,只得去叫元十九去把元嘉给捞出来,反正酒也给喝了,连金丹都嚼碎吞肚子里了,阵法肯定已经失效了。
白十九蹙紧了眉尖,忧心忡忡地同丞相大人对视着。元嘉红着眼眶,“小九儿,你好伤夫君的心,你居然,居然让别人把为夫的身子给瞧了去。”指的是刚才元十九压制住他,海棠给他换衣服的事。
“元郎,不是,我现在……”白十九是现在唯一一个没有把元嘉当成喝醉了的,还在巴巴地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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