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中陈海短促地笑了下,“没钱呗。人家要车要房,我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去哪儿弄啊。”
趴在他胸前的唐沈上轻轻皱了下眉,他看得出来陈海不是那种好逸恶劳的人,找份稳定正经的工作不是难事。虽然车和房暂时买不起,但不至于吃了上顿没下顿。
陈海好似看穿了他的心思,“我一个高中学历的人,工作没那么好找,现在有个案底,更他妈没人要了。”
说到这,他有点难掩的气愤。
唐沈上眉间的沟壑皱得更深,“你有案底?”
“怕了?”陈海轻轻一笑,“说我杀过人你信不信?”
唐沈上没有说话。
只听陈海在他耳朵边逗他,湿润的呼吸让人的耳根酥酥麻麻:“放心,我舍不得杀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明明时温柔的,唐沈上却打了个寒颤。
他的反应让陈海哈哈大笑了几声,也不追究他是信了还是没信,“不哄你了,老子不是杀人进去的。”
唐沈上稍稍松了口气,“那是因为什么?”
“替人顶罪。故意伤人,判了三年。”陈海说,“你老公表现好,提前放出来了。”
唐沈上忽视了后半句,“顶罪?为什么?”
他的提问近乎天真,陈海真想看看此时他的表情,一定写满了纯情。但是他忍住了,他知道唐沈上那副模样多勾人,会让他忍不住把自己的几把塞进他的嘴里让他舔。
“为了钱呗,还能为了什么。”陈海满不在乎,“老头子病了,没钱看病。”
“多少钱?”
“二十几万。”陈海想抽支烟,“可惜老头子没享福的命,钱花光了病也没看好,没等我出来就不行了。”
这是唐沈上很难去想象的,他虽然是自己开创的公司,没拿家里的钱,但从小家境还算殷实,二十几万对他而言只是个很小的数目。就跟客厅里挂的那副画一样,可有可无。
但对于陈海来说,这点钱是拿前途和命换的。
他觉得有些悲哀。
在这个社会上,没有背景没有学历,还留过污点,正如陈海自己所说的那样,找不到什么挣钱的工作,只能做苦力。
唐沈上总算知道他那一身子肌肉是从哪儿来的了。
陈海也是一阵沉默。
他要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管他唐沈上是男的女的,他非要把他娶回家疼着爱着。可惜他只是个没文化的穷小子,没钱没权,配不上人家,都是痴心妄想罢了。
过了几分钟没人说话,怀里响起一片轻鼾声,唐沈上脑袋蹭在他胸口睡着了。陈海将他搂紧,再次吻了下他的发旋。
第17章
唐沈上醒来时,陈海已经走了。
双人床的另一边空荡荡的,微微有些褶皱的床单已经没了余温,就好像……他如往常那样醒来,而那个人从来未存在过。
没有字条,没有短信,也没有留下的早餐。客房的床铺被收拾得整齐,充电线放在床头的编筐里,干净得如从没有人住过。
但身上真真切切的疼痛又在提醒着他陈海的存在,和昨晚的疯狂。
唐沈上站在窗边,呆立了许久。
窗外一片大亮,晴空朗照,云坠风间,该是让人心情很好的天气,唐沈上心底却涌上来无力的失重感。
站了几分钟,他从床头摸出来一盒烟,抽出两只,在指尖点燃。
一根两根……过了很久,期待的敲门声没有响起,也没有密码锁被解开的“滴滴”声,唐沈上才知道这次陈海是真的走了。
他的生活终于回归了正常。
短短几天的经历,却比前二十几年的任何事都更深刻,铭记在他心间,只要他不死,就永远忘不掉。
这是陈海唯一留给他的。
-
陈海走了。
一大早他就醒了,或者说,他整夜未睡。
如果疯狂地做爱时离别前的狂欢,那么这一夜就是无言的告别。
唐沈上躺在他怀里,把那一小片胸膛蹭得滚烫,连同肋骨下的心脏都热得厉害,整夜躁动不安。
他做的都是脏活累活,往往沾床就睡,还是头一次这样失眠。
不知不觉,月转星移,天便蒙蒙亮了。唐沈上还在睡着,睡得很熟,却轻轻皱着眉。或许是昨晚陈海无休止地索取,让他累得连鼾声都比平时要重一些。
他不知道,陈海轻手轻脚起床,在他碎发凌乱的额间落下一个吻,在天色微亮,月落之时。
然后陈海带着一无所有离开了。
走出小区门的那一刻,看见马路对面的早餐店,路上还不多的行人,陈海才找回一丁点真实。这才是他该过的生活。
那昂贵的,干净得一尘不染的豪宅,成为了阳光下的泡影。
他的唐沈上,就住在某一个泡影里,漂亮,且不真实。他不敢去触碰,甚至不敢靠得太近,以免让那样梦幻的泡影幻灭。
陈海走了两条街,在路口的一家早餐店吃了一笼小笼包,两根油条和一碗豆浆。他又不禁想起唐沈上,上次给唐沈上的早餐就是在这家店买的。
吃完早餐继续往前走,在地铁站买了张票,坐到终点下车,再转公交,十来站之后,他下了车。
明明才几天,再回到这里,却如南柯一梦。
他刻意没有走烂尾楼那条路,那是条近道,陈海常走。此时他却选择绕了个大远,从另一条路回家。
打开地下室门的那一刻,带着微微霉味的潮湿扑鼻而来。地下室就这点不好,终年见不着阳光,晒个衣服都要发霉。
陈海收起他快要发霉的衣服,将门和仅有的一扇小窗打开通风。外面太阳很好,却照不进来,卧室的角落在疯狂发着霉菌,他刻意不去想唐沈上家客厅里一整面的落地窗。
把已经发臭的垃圾扔了,陈海往后一仰,躺在生硬的单人床上。被褥也有点潮湿,但他现在不想去管,直直盯着很低的天花板上的一点阴影。
他不想住过几天的舒服豪宅,却总忍不住想起豪宅的主人。
陈海去冲了个凉水澡。
这没二十四小时热水,凉水从他头顶浇下来的那一刻,冲醒了他那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
出来以后,陈海打开破电视,找了个喜剧综艺,坐床上哈哈看了一下午。他必须要用点东西来转移注意力。
之后的几天,陈海也刻意不去想那几天发生的事。谈情说爱那是有钱人的事,穷人只需要考虑生存,他必须尽快找到下一份工作。
陈海第一次出来打工是十年前,高中刚毕业,跟着一个表舅在一家食品厂做搬运。那时候对学历要求还不高,做个苦力谁管你上没上过学?有劲就行。
现在他再出去走一圈,都要大专往上了,就算是力气活,也只要有文凭的苦力。
好不容易有家修车厂看他有技术,抹去了学历那一条,一听说他坐过牢,还是刚出来不久的,人家又反悔了,怎么也不肯让他去上班。
学历低是小事,有案底才是大事。
那二十几万,买走的不仅是他两年的自由,尊严,还有前途,和未来。
他是个老实人,又不想瞒着人家,撒谎说自己背景清白,可是一说不清白,人家又立刻变脸了。这么一来,快一个星期过去了,也没找到份合适的工作。
而唐沈上,也没从他脑袋里淡去,反而夜深人静,陈海总是想他。
夏天本来就热,房间里只有个风扇,一想唐沈上,他就更热了。
那种热,跟全身让火燎过一样,热得发痒发疼。他想念唐沈上水红的嘴唇,微张着,被干得合拢不上的后穴,被抬起折成屈辱形状的长腿,湿漉漉的眼,含在嘴里烫红的耳垂……还有动情时喘息的声音。
他想唐沈上,无可自拔地想他的一切。
这种想念,如在盛夏炎热的田野里扔下一个烟头,立刻燎了原。
陈海想他想得阴茎发烫。
第18章
又过半月,总说时间能冲淡一切,可仅仅是二十几天的时间,也让人觉得着实难熬。
公司里,唐沈上坐在办公桌前听着助理的汇报,心思却早已经飘远。他看见对面的沙发,便能想起来曾经在那里有过的荒唐。
不仅如此,这些天,他总是走神。
“唐总?”助理看他没有回应,不知在思索什么。
唐沈上回神:“嗯?”
“上个月司机辞职后,我看您都是自己开车来公司的,要不再让人事招个司机?”
要是上下班也就算了,自己开车没有不妥,只是不免要去谈生意,自己开着车跑,实在有点不方便了。
说到司机,唐沈上不得不想起来,那晚就是司机辞职加上导航出错,才开到了那片烂尾楼。
想了想,他道:“先不用了。”
开车能让他难得高度紧张,神经紧绷,没有余念去想些别的。
助理也没再说什么,提醒他半个小时后要开会,离开时有些担心地看了他一眼。虽然工作上没有出过错,但他能看出来自家老板这段时间状态不对。
助理离开后,唐沈上低头看向手边的纸张,逼迫自己凝神审文件。他并不是总想陈海,大多数时候是在家里晚上,夜里,或是在浴室洗澡时,夜深人静时人也会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他以为过两天就会好,时间会冲淡他的那段记忆。可今天竟然在公司也会走神。唐沈上开始分不清,当初没有开口将陈海留下,是否是个正确的决定。
傍晚,是个阴天,天黑得比平时早一些,待办公室里的员工都三三两两走光,唐沈上依旧没动,打算把手上这套方案修改完。这一改就到了八点多。
唐沈上又在办公室呆了一会儿,窗外吹来一阵冷风,冷不丁的一道闷雷劈下来,他才想起手机上说今天有大雨。
他拿起车钥匙,赶着没倾泻下来的雨水前,回了家。
这些天,他一直刻意晚点回家,好像这样独处的时间就能越少,闲下来的时间也越少,人就不会去想起些杂七杂八的事。何况,这个房子里有着关于陈海的回忆。
乘着电梯上去,走到门前,如往常按下密码。房间里一片漆黑,唐沈上边脱鞋边去摸墙上灯的开关,却猛地被一道黑影抱住,拢在墙边。
他吓得手里的车钥匙没拿稳,叮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屋里太黑了,阴天没有半分月光,那人的胸膛起起伏伏,健硕的手臂紧紧箍着他的腰,有力的心跳如擂鼓响在他耳边,让他丝毫不能动弹。
唐沈上不敢乱动,被迫趴在黑影的肩头,闻见他身上有汗味,烟味,也有薄荷糖的清爽味。
正当这时,一道闪电闪过,紧接着响雷乍劈下来,余音不绝,穿透玻璃敲破他的耳膜。唐沈上不禁打了个哆嗦,不知是被雷声吓得,还是被身后那个人吓得。
接着他耳边传来一阵热,听见低沉且熟悉的声音,“别怕,是我。”
唐沈上心里有了底,“陈海?”
陈海就这样抱着他,也不松开,仿佛黑暗是他们最好的遮蔽所。抱了十几秒,唐沈上刚想说句什么,便被炙热柔软的舌头撬开了嘴唇。
那舌如带着活,带着怨和恨,长驱直下,撬开他的嘴唇,他的牙关。双唇交碰,唐沈上来不及想如何去呼吸,已经被夺走了全部的空气,只剩下本能的意识,配合着陈海的亲吻。
舌尖缠绵还不够,陈海将他按在了墙上,凶狠地亲吻他,好似要将他生吞进身体里。唐沈上呼吸逐渐变得紊乱沉重,可他无论怎样都推不开眼前的人。他简直要怀疑陈海不是回来找他的,是回来杀他的。
吻了嘴唇还不够,陈海按着他的肩膀,贪婪地吮吸他的脖子,用牙齿厮磨那凸显的性感的喉结和锁骨,最后吻住他肩头的一点软肉。
本以为他会解释什么,唐沈上等了许久,才听见陈海戏谑的声音蹭着他的耳垂响起:“唐沈上,你连密码都不会换啊?”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喊唐沈上的名字,唐沈上整个人都颤了颤。
他哪是不会换密码,他只是不愿意换,他期待又忐忑着有天陈海会这样出现。
又是一声闷雷,闷了整天的雨倾泻而下。一声声砸在玻璃上,又阵阵砸着两人的心,细细密密的。
唐沈上推陈海:“窗户好像没关。”
陈海不放开他,几乎是贴在唐沈上身上,凑近闻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气。那动作不像闻,活像要吃了他,又舔又啃的。唐沈上贴在墙上被他摆弄,不小心碰到了灯的开关,房间里骤然亮了。
唐沈上的头发被弄得卷卷乱乱,少了几分平日的清冷,多了乖巧。陈海又凑上来亲他,唐沈上是个怕痒的,闷声道了一声“痒”,陈海才舍得起来,低低笑起来。
“你笑什么?”
陈海说不上来,“不知道,就感觉特开心。”
说完,他想了想,重新把唐沈上抱在怀里,声音有些哑得可怜,“再抱几分钟。”
本来想要去关窗的唐沈上动了动手指,最后放在了他的背上。陈海的背脊宽厚有力,正如此时仿佛能抵挡所有风雨。
两人傻乎乎地在门口抱了足有十来分钟,唐沈上手臂都有些麻了,才嗔笑着说:“你抱太紧了,我快没办法呼吸了。”
嘴上是这么说,可他也不主动推开陈海。
这段时间两人是怎么过来的,他们各自心里都清楚,没有什么比此时的一个拥抱更珍贵。
陈海无措地放开手,有点回味过来,说了声对不起。
唐沈上笑了。
唐沈上是个很少笑的人,无论是工作中还是生活上,他都活得一丝不苟,仿佛笑容这种东西只是个累赘,他从来不拥有。但他笑起来是极好看的,只有少数人见过,陈海便是其中之一。
来之前,陈海想了很多种可能,最大的可能是唐沈上已经换密码了,他只能蹲在他的家门口,像条等待主人回家的大狗,可笑可怜。
如果真是这样,陈海不会多做纠缠。他就是想看一眼唐沈上,就一眼,哪怕让他解解馋。
可是唐沈上根本没有换密码,那扇门仿佛始终在等着他回来。
“你可让我好等。”陈海大手粘在了唐沈上身上。
唐沈上眨眨眼,他又何尝不是。他想他比陈海更加煎熬,每一天都极其煎熬,等着连自己都不知道何时会来的希望,甚至他不知道这一辈子,陈海是否还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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