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想知道,真相。恕臣无礼。”
臣低头行礼,在抬头时已经用了能力。眼前的少年变成飘渺无实体的光团,其余的什么都看不见。
臣果然逊色许多啊……
“你啊……”神感慨,光线柔和,“瞎想什么那?是哪个胡言乱语又叫你听了去?”光在臣头顶出现,蹭蹭臣的发丝,就像个撒娇的孩子。
看来它是不想对我说实话。那便只能另寻他法。
是个笨办法。臣去了书斋。
看管是个年轻人,叫王番。过目不忘,看过书斋里所有的书。是个厉害人。见臣来,便问:“珂……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在臣的注视下他好歹没说敬语,要什么人都和王龙一样,那臣得凿条缝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无事,臣看看往事。”就像他们说的时代在进步,书的变化也大的很。前不久还是竹简,现下就是用线封订的书脊,纸质书页。可方便了。小珑珑还说最近有什么——电子书,都不用纸,悬浮在半空的字可有意思了,变戏法似的。
当然有些书不用纸。用人皮。记录婚丧嫁娶,礼仪习俗,奖惩功过——开玩笑的。臣等又不是邪教,才没有那么暴力。
王番又问:“珂啊,那什么我想去外面看看玩一圈。可是通行证就三张,王令出去读书,王龙那脾气……你能不能……”
哦,这么回事啊。挺简单的。臣把通行证给他:“出行小心些。你珑珑姐人也不坏,就是不会表达。”王番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眼神看臣,最终什么也没说,道谢后走了。
臣有说错什么嘛?之前王令还和我念叨什么“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可怜这世道,小孩都知道外面危险。
书斋里只有臣一个活人却不显空旷,挨挨挤挤全放着书架,书架上当然没空着,整整齐齐码着书。从大到小挨着排,没有灰尘。王番打扫的不错。
安安静静的,没人打扰,臣一个人找出家里的族谱,这些都是小珑珑修订的。这孩子早年不爱闹腾,喜静。胭脂俗粉哄不了小姑娘开心,倒是个爱读书的。诸子百家她多少都了解些,问不倒她。就是近些年改了性子……有些不爱说话。
翻完那书堆,臣可可算明白了些事。
说起来有些别扭。
臣有许许多多优秀的后人,可他们大多英年早逝——岁及不惑已算长寿。
细细想来,每当臣身体不适总会有孩子离世,臣却总“奇迹”般的活下来。
“奇迹”啊……“神迹”。
臣所有在意的人早已离世,本身不过是在等死罢了。独活四千年未免过分。
当天臣还算镇静,独自走回房间。翻出一条围巾,米白色的,神给我好几年了。挺好的。挂在床架上。随后臣将自己也挂上去。
第二天睁开眼,前面站着个人,看着面善。她帮臣把围巾解开,问:“李桥呢?”
总觉得这脸似曾相识。实验室也没这号人啊。
那人个子小小的,把围巾叠好放桌上,再次开口:“最近来的小姑娘,她因该和您说过她来自未来。”
哦——寻亲来了,这是。
“臣吩咐小珑珑带她去歇息,大概在客房。”
一听这话,小孩抿着嘴要笑不笑,小声嘀咕:“小珑珑……还不如叫生煎。”
……
“不许你说我们家小珑珑,小珑珑是好孩子!”臣板起脸反驳。一般这种时候没人会反对,小珑珑确实很好啊,多乖巧一孩子。就是死板了点,还容易害羞。
突然出现在我房里那孩子好端端的脸突然扭曲,处于一种即将仰天长笑给硬生生憋着的状态。她也是个狠人,深吸几口气后,从新绷着脸,看不出真假:“您真有趣。我挺喜欢您的。”
沉默许久后,她想了想,对我行礼:“第三十七代监察者,王可。见过初代……大人。”
都第三十七代了,哦,等会。王可是那个:“你是桥姬的朋友啊。”来自未来,小珑珑的女儿。臣觉得不用刻意纠正她也不会再叫第二次“大人”挺好的,不尴尬。
王可点头:“过几个月就是女朋友。”
“过几个月?”未来的人说话真怪。
“嗯。”王可其实很老实,“不能让小孩早恋。过半年她就成年了。”
挑不出毛病。
挺好的。
就是王可似乎语不惊人死不休,下一句开口就是:“现在我是她监护人。”
监护人这词我理解,小珑珑和我解释过——我分不清哪一个就是了——简而言之不是父母就是衣食父母。
“你们未来的人,真刺激。”臣给自己倒杯热茶缓缓气。顺手给王可也倒上一杯。
上好的碧螺春,空气中弥散着茶香。王可却如临大敌,不敢接茶:“初代您也挺刺激的,没事上吊玩。”她不自觉的后腿两步贴着墙,小脸苍白:“您不会按着我头灌开水吧?”
说什么呢?傻孩子。
“没人会这么做的。”这孩子真多疑。臣最多放点吐真剂嘛。
王可似被哽到了,长久的沉默后开口:“你家生煎包日后可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是吗?”看来小珑珑后来过的不错,“这样臣就放心了。”
“我也没夸她。”王可抬头看墙上的挂钟,“时间不多了。”她从口袋里拿出调整钟表时间的钥匙,放桌上:“托妻献子……不,我是说,有空告诉李桥回去的方法是‘物归原主’。我相信她能理解。”
说罢,她恳切的凝视我,双手用蛮劲攥着臣右臂,勒出红痕才慌忙撒手:“拜托了,珂大人。如果直接见巧巧,神会查到的。”
……挺疼的。胳膊上浮出一个五指印。臣搓了两下,大概过一会就能消失,不打紧:“神还会杀了她不成。你亲自去说不是更好。”
王可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臣突然意识到这张脸为何如此熟悉——她和小珑珑真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许久,小小的孩子——起码看上去是个小孩子——不知何事打磨的麻木的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它会啊。我来之前拿剑架在脖子上逼它把时间还给我。他说对我要见什么人很感兴趣。”
“认识一下你的朋友也不过分吧?”臣不太理解。
王可摇头:“祖宗,您难道不清楚吗?爱您的死了,您爱的更是死绝了。谁干的出来您就没点……想法吗?”
“一切祸根从臣而起。臣做为神的辅佐实在失职。当去领罚。可这和你无关呀。”王可说的这些臣都明白了,就是搞不清这些和李家小千金的安危有什么联系。
小珑珑的女儿自嘲的指着自己:“王可虽说不过是赝品并无真迹的神│韵。可神确实喜欢这张脸……它是真的把您当宝贝供着。我都快怀疑您是它亲妈了。”
说完这些,来自未来的监察者回到她原本的时空。就像从未出现过。
臣自不会失信于人,将王可说的种种转述给李姑娘后臣无事一身轻决定去外面散散心。
只是臣的通行证借给王番,也不知这孩子被什么事绊住还未归来。好在小珑珑一向好说话,二话不说把她的通行证借给臣。
根据记录,这是臣三千九百年来第一次离开地下实验室。一开始不过是在山中寻了个洞窟,渐渐的几次维修后已然迁址。
足不出户没什么感觉,出门了才发现沧海桑田一点都不夸张。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陌生的词句。多样的服饰。
这是我第一次离开神,离开谎言。
明明臣的能力是看到真相。臣也选择了逃避,不是吗?没什么好怨的。
人们对臣格格不入的打扮并不吃惊,似乎只是觉得什么地方在举行庆典。
高楼前的玻璃能当镜子用,这是单面镜,小珑珑不厌其烦的教过臣这些常识。
玻璃中有一个王可,臣回头寻找却并未发现来自未来的客人。
镜中人是臣。
似乎一切都明朗许多。
神永远是小孩子脾气,自然不会同意和臣外貌如此相似的人和别人恋爱。
那孩子恐怕因为这副皮囊受累了。
万象归宗,臣从哪里来,想回那里去。
四千年间说臣没有遇到过一次意外那是假的。多少次臣都命悬一线,第二天伤口就全部愈合?
臣不敢想这是多少条人命换来的。
在神做出更多傻事前,臣要想法挽回这样的局面。
是时候,该和世界告别。
臣只愿化为一杯黄土与世长辞。
情人节 番外
1.深夜厨房
夜深了。几乎所有人都该入睡高桥樱却睡不着。
少有的失眠吗……她想着翻身,身边却没有人的体温,更不要说本该躺在那里的人。
是暂时出去了吧?
高桥想着,起身去寻他。
初秋的凉风吹在身上,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也不算冷。
厨房里亮着灯,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是有人在吗?
令还是和子?
高桥不禁走下楼梯。她虽然并未提起,但确实听得懂中文,只是说不好而已。那孩子却总是迁就着她。
“唔,就第一次来说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高桥发誓她不是故意听到的。
“……”另一个人却在沉默。
“抱歉啊,这本来该是樱……”
是令。他要做什么吗?另一个又是谁呐?
一阵兵荒马乱似乎带着金属碰撞。
“别扔啊,待会当甜饼好了。”
“致癌。”
另一个人终于开口说话,那与年龄不符的沙哑很明显是新来的孩子。
“从新再来一次。要不了多久。”
她说。语气更偏向于命令。
“真拿你没办法啊。”
令说着像是妥协了。他又忍不住嗤笑:“你说,王奇知道了会不会生气。”
“万无一失。”和子语气里藏不住的得意:“永远不要小看恶作剧专家。”
一个人的掌声怪孤单的,大概是令。他赞叹不已:“不愧是你。”随后他换了语气,“这些都是我玩剩下的。”
“有用就行。”和子也不否认,她不耐烦的嘀咕:“真浪费。”
随后又是金属碰撞声,比上一次轻的多。
“这次不用那么久……放下。”
“我不。”令坚定的拒绝,“里面还是白的。”
“……”和子并没有说话。
“对不起,我错了,把剑放下,放下……冷静啊!”令压低声音不敢大叫,“没事别拔鸯剑,你有那觉悟吗?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
“这把剑代表了我们家,你懂吗?我靠,那你也别拔鸳剑啊……我上没老下有小我容易吗我?”
“把饼干放下,扔到垃圾桶。”和子故作凶恶,“不许吃。”
高桥樱觉得自己再不出现或许会产生什么无法挽回的局面。
于是,她推开厨房的门。看着满地狼籍的厨房以及两个快要打起来的人。
(其实是王可单方面殴打王令,因为王可权限比较高)
“你们不要打架啊!”
这一嗓子十分及时。
王可和王令迅速分开。王可的剑没来的及归鞘,抵在瓷砖上。上好的白瓷多出两处细密的裂纹。
“抱歉……樱阿姨。我会打扫干净的。”
“对不起,樱。我不是故意吵醒你的。”
两人低着头道歉。气氛尴尬的不行。
烤箱里牛奶和黄油交融的香味让人舌下生津,王令不自觉的吞口水。顺便暗暗抬头看高桥表情。
虽然半夜肚子饿了叫王可起来作宵夜的确不厚道啦,但是直接叫醒熟睡中的樱果然不忍心。
王可也在偷偷瞪他,一副“你的事自己解决我先走一步”的表情。
完了。
说好的有难同当最终还不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冷酷无情,和她妈一个样。
樱阿姨绕过王令,走向烤箱。带上手套打开烤箱的门,扑面而来的是饼干的奶香。
她将烤盘端出来:“加餐不叫上琦琦没关系吗?”
王令立刻狗腿的围过去:“没关系,没关系。王可消除痕迹做的很彻底。不会被小鬼发现……”他突然不敢往下说,门边一双充满怨恨和红血丝的眼睛恶狠狠的瞪着他们。还有烤盘里的饼干。
王可叹气,走过去从门后拉出那个小萝卜头:“是父亲说不需要叫你。”她很干脆的甩锅给王令,而且有理有据,“我没有吃宵夜的习惯。父亲觉得少一个人可以多吃一人份的饼干。”
“王可——”
在王令悲愤的哀嚎中,王奇和高桥樱分着吃完了所有的曲奇,一块都没给王令留。(其实樱留了一些饼干但是王奇不知道……)
那一夜,没人知道王令在幻觉中看到了什么。
当然,吃完甜食有从新刷牙,还有后来樱阿姨想起来半夜吃东西容易变胖都是后话了。
后记
所有人都走了,偌大的房子只剩下王可和李桥。但这不妨碍王可定期烤一些曲奇饼干。本来刚出炉就会引得其他人自行在餐厅坐定,王奇还会直接跑到厨房,也不怕烫。现在只有李桥一人,也不需要担心饼干被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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