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锋盯着他,似是对他的狡辩很不满意,脸色显得越发阴沉了:“哦,你既然在这卿云殿里当差,可我怎么听说,这卿云殿里的人,没有一个认识你的,也查不到是谁把你送进来的。”
在门外被拦着不让进来,神色焦灼的阿黎,听到此话,愣住了,脸上一下显出惊愕的神色来。
她一下想了起来,前些天是有相熟的小姐妹来找她玩,闲聊间提到过这位三殿下的妃子,阿黎对他很有点迁怒的情绪,被问起时也不那么注意,还说了一句:“谁知道他究竟哪里冒出来的,还说是我们殿的人,我从来就没见过他,八成是胡乱编的,哄骗了我们殿下。”
但她没有想到,这样随口的一句话,竟然会引来这种后果,一时心虚又愧疚。
阿黎转了转眼珠子,突然一扭身,跑了出去。
凌危云闻言,也暗道一声不妙,照这情形看,对方根本就已经是证据在握,这会儿寻机抓人来了。
那个老魔头明极,装样倒是装得很像,原来私底下早就找人把他查了个底儿掉。
他还说呢,明极一看就心思多得要死,怎么会那么轻易放过他。
凌危云脑内一连又念了几道召唤诀,心道,倜夜这厮再不回来,他可拖不下去了。
敛锋见他神色微变,一下哑口无言,不再满口扯谎强辩,阴沉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得意的神色,道:“总之这法阵既然出现在你房里,你又解释不清楚,还是随我去见一趟尊上吧。”
话毕,敛锋一挥手,周围的几个人,立时将凌危云包围起来。
凌危云自然不可能随他们去,当下手中聚起灵力,已经做好了要打一场的准备。
头顶突然传来刺啦一声——房顶裂开了。
房顶前些日才受了重创,现在又遭了大难,横梁颤颤巍巍,摇摇欲坠。
众人往上看去,只见从上面落下一个人影,带起一片碎木浮尘。
众人神色都是一变。
凌危云喜道:“倜夜,你来了!”
敛锋神色一下变得恭敬,却仍显得阴郁:“三殿下,你怎么过来了?”
流火则是怒气冲冲:“倜夜,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太息宫吗?”
倜夜穿着一身黑红色的袍子,脸色很白,眼睛却浮着一层红色,他的眉间聚着一团戾气,从眼尾荡出去了一片红色花纹,就好像阿黎的纹身那样,显得妖异又凶戾。
短短时日不见,倜夜竟然出现了这么大的变化。
凌危云看清之后,不禁愕然。
倜夜却没有看他,只对敛锋道:“谁允许你们过来的?”
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阴沉的戾气。
敛锋拱了拱手,竟不敢像刚才怼流火那样,恭敬道:“三殿下,有人在三殿下宫中发现可疑人物,现在又在此人寝殿中发现了这个法阵,属下只是依令行事,请三殿下不要难为属下。”
“法阵?”
倜夜没有理他,好像这时才注意到了室内中央那个巨大的银光法阵,他微微眯眼,看了一会儿。
然后扭头去看凌危云:“你终于想好了?”
凌危云见他终于看向自己,眼中像是笼着一层寒雾,又沉又冷,与红色的光混在一起,简直令人心生惧意,他脸上的花纹像藤蔓一样,攀附了半张脸,隐隐地流转着光华,好像还在不停地往外延伸,要覆盖整张脸似的。
凌危云迟疑了下,还是忍不住张口,道:“倜夜……你怎么成这样子了?”
倜夜瞧着他,不知是讥是讽地,道:“这个样子怎么了,你觉得受不了,是吗?”
凌危云顿了顿,一时没有说话。
倜夜像是从他的沉默里得到了答案,轻轻扯了扯唇,道:“你受不了是对的,我迟早都会成这个样子,你没有办法阻止,也救不了我——不过显然你已经自己想清楚了,这很好。”
话刚落下,倜夜突然一挥手,巨大广袖突然刮出一阵红色狂风,将屋内除了凌危云之外的其他人,全部吹飞起来,慌得一个个不管不顾,就近抓住什么就是什么。
流火抱住了屋顶横梁,在空中大怒道:“倜夜你这混蛋又发什么疯?!”
倜夜闻言,又是一袖过去,快得让人根本反应不及,直抽到流火脸上去,把他抽得两眼直冒金星,两行鼻血流了出来。
倜夜脸上的确有种轻微的癫狂之态,他的眉目阴沉,又透出不耐烦,只说了两个字:“闭嘴。”
又对旁边似是愣住了的凌危云喝道:“还不快走?!”
凌危云像是回过神来,哦了两声,果然往那法阵中央走去,闭眼催动阵法。
法阵启动,那些错综复杂的咒文线条仿佛被注入了灵光,顿时银光大射,将凌危云整个人笼罩在了里面。
凌危云站在其中,头发无风飞舞,红色长发像是被水洗了一般,渐渐褪成了橘色,粉色,越来越淡,最终成了雪一样的颜色。
抱着房梁的流火眼睁睁看着法阵中的人变成了另一副模样,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脱口道:“凌危云——是你!?”
事已至此,所有人都看到凌危云的真面目了。
其中有人反应过来,想要去抓凌危云,都被倜夜给拦下来,而即便有人侥幸踏进法阵,也会被剧烈灵光给腐蚀得一下缩回来。
敛锋刚刚被倜夜卷出的狂风带到空中,顺势钻出了那个破了大口的房顶,此时他在房顶上看到了这一切,脸上出现狠色,他对准了法阵中的人,从手中扔出一把泛着红光的小刀,直往凌危云刺去。
倜夜正在对付几个喽啰,看到了这把尖刀飞去的方向,一时却闪脱不开,不由双目一瞠,往凌危云的方向大喊:“小心!”
此时法阵已成,凌危云霍然睁开眼睛,看到往自己飞来的尖刀,他毫不回避,厉声喊道:“我执!助我!”
一条长鞭突然从倜夜身上飞出,越过法阵,直将那尖刀击落在地,落到了凌危云手中。
凌危云手握长鞭,扬手一挥——
我执又从阵中钻了出来,身法古怪而伶俐,越过了众多魔族众人,直接缠上了它的另一位主人,倜夜。
在场的人目击到此,可能禁不住都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就连倜夜脸上,一瞬间也出现了呆楞的表情。
然后下一秒,那黑鞭有灵性似的,猛地往回一收。
倜夜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自己的鞭子,给拖进了法阵当中。
灵光大闪,照得人张不开眼睛。
等那阵白光渐渐弱下去的时候,众人终于看清楚了里面的一切。
空空荡荡。
法阵中的两人一鞭,一齐消失了。
第65章 阿夜,你分明还是认云夜山为家的
入夜后的云夜山,仍似散发着淡淡的光华,头顶的月色和星光,山中袅袅的白色仙雾,还有山中深处,不知何处突然乍放的明光,穿透层林,惊起了一片鸟雀。
一道法阵突然出现在山中深处的一个洞穴里,灵光闪耀许久,终于渐渐暗淡,然后消失,露出了阵中的两个人。
倜夜被一条黑鞭捆得严严实实,一脸被光照得睁不开眼的样子,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黑鞭另一头则被攥在凌危云的手中,他显然是早有准备,眼前蒙了一层两指宽的白纱,等光渐渐暗淡之后,白纱才跟着消失了。
凌危云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熟悉的洞中场景,尽管心无波澜,还是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成功了,他们真的回来了。
倜夜眨了几次眼睛之后,也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
洞穴不大,里面陈设也很简陋,只有一面石床,两只玉枕,头顶石壁倒是镶嵌了大大小小的明珠,放着温润而幽淡的光,将洞穴照得虽然不算透亮,却也有层温暖的光。
只是像是许久无人踏足,石床上覆着厚厚的一层泥灰。
倜夜见此,静了一静,周身的魔气也好像随之一滞。
云夜山上大大小小有数十个壁窟洞穴,都是灵气充沛的福地,眼前的洞穴也是其中之一。
不过没有一个像这个洞穴那样令倜夜有特别的感觉。
云夜山被倜夜一刀劈开灵脉之前,还是座枯山,当时倜夜和凌危云重逢后已经有一段时间,那时倜夜便借着修炼的缘由,辟了这个石洞,常常地邀凌危云一起修炼,后来两人结了道侣,倜夜在灵眼处凿了个更大的洞府,两人搬入其内,这里便很少来了。
静了半晌,倜夜眼中红光闪了几闪,最后归于一片沉寂,他像是笑了一声,听不太清楚情绪地,道:“你倒是聪明,竟然想到要利用通行法阵。”
凌危云没察觉到他的异样,点了点头:“我也是试一试,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通行法阵,顾名思义,是一种将空间时间进行折叠,然后把人一步传送到各处的法阵。
这种属于高级法阵,一般只有到了高阶的修者才能修习,但人界的修者,多数也只能在同一空间,同一时间维度里进行穿梭。
而像凌危云这种得了道成了仙的修者,因为不受时空约束,可以在各界内自由来去,这时候通行法阵就显得更有用处了。
他们往往会因为各种缘由,要去到不同各界,虽说天界是诸界之始,也是诸界之首,有专门通往各界的通道,但为了来回方便,仙人们往往会用仙力,自己设一个通行法阵,这样只要想回来时,进入法阵即可,而不必要去通往各界的不同通道,多一遭麻烦。
只是这个通行法阵,起作用也是有条件的,必须是施阵者想要去的地方,已经有了一个通行法阵,此时在出发地再绘一个法阵,才能用灵力将两个法阵相连,彼此呼应,才能去得了。
所以若是要去一个新地方,还是必须得先从天界的专门通道过去,回来的时候才能设阵,以后也才能直接使用通行阵来回穿行。
这也是天魔两界自被北渊隔断之后,彼此就再不能互通的原因:通道一旦被断,魔界不能上入天界,仙人也不能下到魔界去,去都去不了,通行阵自然也用不了。
只是谁料到出现了意外,凌危云竟然成功通过了北渊,还在魔界呆了一段时间,凌危云既然身在魔界,云夜山又有他的法阵在,不用经过北渊那条通道,从理论上来说,利用通行法阵从魔界回到天界是可行的,凌危云便索性试了一试,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当时在那间屋子里,看到那个法阵,倜夜就已经猜到了凌危云要做什么,只是没想到他的通行法阵,竟然是设在这个洞穴里。当然现在的倜夜已经不会再东想西想了,他已经能猜到,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因为凌危云觉得这个洞穴很隐蔽,法阵设在这里不容易被发现。
倜夜心如死水,对凌危云这个人已经不抱希望,他动了动,却发现自己并不能动——他还被自己的武器给捆着呢,捆得还十分严实。
脸上不由得一黑,倜夜沉声:“我执,还不放开我。”
缠住裹紧他的蛇鞭动了动,似是听了主人的话,准备松开,但是鞭柄的一头被凌危云攥紧了,凌危云道:“我执,不能松。”
正要松开倜夜的鞭子顿时一僵,好像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尾端纠结似的一翘一翘,一副不知道该听哪个主人话为好的样子。
倜夜的脸更黑了,不知道这一刻是不是在后悔当初让自己的武器认两个人为主。
他眼中的红色仍然不退,脸上红纹也在跳着光芒一般,一股邪气四溢,魔气冲天的样子。
他微微眯眼,看向凌危云,道:“凌危云,你想干什么?”
凌危云道:“我也是迫不得已,你将我的武器收了,我只好从你这拿一样来用。”
说着,他晃了晃自己的手腕,清脆的铃声响起来,原来是他手腕上的红串子,还没有取下来。
凌危云道:“你将这串子取下来,把冰绡还我,我就将我执还你。”
倜夜还没说什么,蛇鞭尾尖便拍了拍凌危云的手腕,像是不满意他说要把自己还回去的话,有些生气的样子。
倜夜见状,嗤了一声,道:“反正这玩意儿这么喜欢你,估计也不想回我这儿了,那你就收着吧。”
凌危云一呆,像是没想到,原来还能这样的。
我执像是察觉到了主人的不爽,鞭身动了动,像是讨好地蹭了蹭倜夜,却是一点没有违背凌危云的意思,仍然将倜夜捆得死死的。
倜夜气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两人在这边僵持着,突然听得洞外有喧哗吵闹声,并且灵光团团,直照得洞口处亮若白昼,只是碍于早就设在此处的结界,外面的人暂且进不来。
凌危云诧异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多人?”
倜夜冷哼了一声,道:“还能怎么,必定是这段时间,云夜山无人守护,被他们闯进来,各自占住了。”
便听外面有人高声道:“是谁!夜闯仙山,怎不和主人打声招呼就进来了!”
凌危云:“……”
真是好有底气的一声质问。
好像短短数月不见,这云夜山就已经易主了 。
凌危云看向倜夜,有些好奇:“不知云夜山这名字,被他们揭下来没有。”
“我还没死,又不曾打败我,他们怎揭得下来。”倜夜嘲声道,“贼人倒喊起捉贼来。”
凌危云点了点头:“本来只是短暂经过这里一趟,不想闹出太大动静,但既然他们找了上来,也不好不理,只有出去会会他们。”
倜夜对他话里的短暂经过存着疑虑,还没来得及细问,凌危云又向他道:“借你龙眠一用。”
倜夜:“……你是不是太理直气壮了一点?”
凌危云理所当然道:“我的冰绡现在召不出来,我执又捆着你,我没武器可用啦。”
倜夜眉头抽了几抽,道:“你就不能让我执把我松开?”
凌危云反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先把冰绡还我?”
倜夜一时被噎住,外面闹得更凶了,结界也有要被闯破的架势,倜夜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恨恨地召出上古神武龙眠。
一把古朴的宽剑浮在半空,两人的中间。
凌危云一把接过,上古神武在他手中发出一声悠长的震鸣,仿佛龙吟。凌危云稍抬了抬眉:“我怎么感觉,你的武器都还蛮喜欢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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