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 会员中心 | 我要投稿 | RSS
福书网
站内搜索: 高级搜索 如有淫秽信息或侵犯了您的版权请联系邮箱fushuwang@outlook.com删除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2020

楚天以南(近代现代)——大风不是木偶

时间:2021-01-01 19:00:12  作者:大风不是木偶
  明天是周末,总算可以休息两天。晚上安芸请客吃饭,当然主要是为了田小沁,醉翁之意不在酒,唐蘅和蒋亚就是凑数的。他们在小民大排档吃蟹脚热干面,红焖小龙虾,还有软糯得嘴巴一抿肉就掉下来的鸡爪。晚上的大排档总是人满为患,嘈杂而热闹。安芸和田小沁聊天,蒋亚便百无聊赖地打量起唐蘅:“你最近,真跟他们干活呢啊?”
  唐蘅说:“不然呢。”
  “行啊,”蒋亚压低声音,“都指望你了!”
  唐蘅:“什么?”
  “她俩啊!”蒋亚飞快瞥一眼田小沁,贼眉鼠眼地,“咋样,你觉得有戏吗?”
  唐蘅同样小声地说:“不知道。”
  “她有对象么?”
  “好像没有。”
  “那就是有戏。”
  “……”
  眼前一下子浮现李月驰帮田小沁拎着背包的画面,还有田小沁唤他“月驰”时的语调。虽然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他和安芸还睡过一张床呢——但的确有些不一样,说不好。
  蒋亚吃饱喝足,坐不住了,跑去搭讪邻桌的女孩儿。另一边安芸舌灿莲花,邀请田小沁去看他们的演出。唐蘅对着一盘七零八落的炒花甲,忽然之间,心情就不大好。
  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又在想李月驰—— 倒不是“想念”的“想”,只是单纯想起了这个人。一些无聊的念头。譬如现在已经晚上八点过了,日理万机的李老师下班了没?譬如他后背上的伤究竟好得怎么样了,会不会白天精神抖擞晚上高烧不退?再譬如,再譬如李月驰这种人会找个什么样的女朋友?想象不出来。什么奇女子能受得了他那张写满“离我远点别碍事”的脸啊。
  但他若想对一个人好,也可以很温柔。唐蘅想。
  四人吃完饭,到江汉路的Livehouse看演出。武汉又飘起夜雨,从出租车的玻璃望出去,能看见地面上一块一块五彩斑斓的积水。江汉路一带算是武汉很繁华的地方,但是下起雨来,路面还是坑坑洼洼的,武汉这地方,不愧为学生口中的“全国最大县城”,所有人来了,都想离开它,唐蘅也不例外。
  晚上的演出乐队是SMZB,生命之饼,一支老牌朋克乐队。舞台上挂了鲜红大横幅:摇滚娱乐了你和我,中国娱乐着,ROCK&ROLL!演出尚未开始,一众乐迷已经摇头晃脑地嗨起来,虽然开着空调,还是能嗅到沸腾的汗味。
  田小沁第一次来Livehouse,面露新奇地看着眼前一切,对安芸说:“你们平时演出也这样吗!”人群太吵闹,非得大声喊出来才可以。
  “我们没这么多粉丝!”安芸笑道。
  “但也这么——热闹吗!”
  “还行吧!也看唱什么歌!”
  “你们有自己的歌吗!”
  “还没呢!”安芸扭头看看唐蘅和蒋亚,“在写了!”
  乐队登场时,蒋亚已经牵着个马尾辫女孩的手一起摇摆了。那女孩令唐蘅感觉有点眼熟,一时间又想不出在哪见过。不过这年头,摇滚乐已经成了小众爱好,热衷看演出的总共就那么些人,觉得眼熟也不奇怪。
  音乐声响彻耳畔,贝斯,鼓点,吉他,还有一段清扬的风笛,白色镁光灯随着节奏一闪一闪,这是今晚的第一首歌,《大武汉》。
  我出生在这里,这个最热的城市
  800多万人民生活在这里
  武昌起义打响第一枪在这里
  孙中山的名字永远记在我心里
  ……
  她会得到自由,她会变得美丽
  这里不会永远像一个监狱
  打破黑暗就不会再有哭泣
  一颗种子已经埋在心里
  ……
  “她会得到自由,她会变得美丽,这里不会永远像一个监狱”——乐迷们的声音如流水般汇集在一起,似长江雄浑的涛声。唐蘅也跟着他们唱,这种感觉有点像酒酣耳热,除了听歌和唱歌就什么都不想,明明出了很多汗,身体却像要飘飞起来。
  晚上十点过,演出结束。雨已经停了,路面上仍有积水。他们一行人从四个变成五个——蒋亚已经搂住那马尾姑娘了。唐蘅的嗓子有点哑,整个人也倦了,酣畅淋漓之后只想睡觉。
  他们在路边打车,安芸和田小沁先上了一辆的士,去师大南门,田小沁租的房子在那里。蒋亚搂着姑娘冲唐蘅挑眉:“那什么,咱也不顺路吧?”
  “我回家。”唐蘅说。
  “我们去酒店,”蒋亚贼兮兮地笑着,“露露,你想去哪家?随便选啊。”
  名叫露露的姑娘仰起脸,和蒋亚来了个当街长吻,画面十分少儿不宜。虽然已经十点过了,但江汉路这边向来热闹,加上不远处就是中心医院,人流量也很大。
  唐蘅默默后退几步,掏出手机胡乱摁着,装作和他们不认识。
  眼睁睁看着屏幕上的时间从“22:24”变成“22:29”,唐蘅终于忍无可忍地抬头:“好了没?”他只想提醒蒋亚明天中午排练,别睡过头。
  蒋亚仍和姑娘黏在一处,没回答。唐蘅却猛地睁圆眼睛。他的目光越过蒋亚,直达不远处的丁字路口——那是个很小的路口,没有红绿灯,连路灯都黯黯的。
  几个男人推搡着一个人,直把那人推到墙角,围住他。
  然后他们很快打起来,尽管隔着一段距离,但唐蘅似乎能听见那个被打的人的闷哼声。
  “哎哟,”蒋亚也看见了,搂搂姑娘的肩膀,“咱去前面打车吧。”
  姑娘小鸟依人地缩在他怀里:“好……”
  “唐蘅!别看啦!”蒋亚说,“走到前面报个警吧。”
  “不……那个人,”唐蘅一边说一边跑起来,倦意陡然散去了,“那个人是李月驰!”
 
 
第27章 女朋友
  距离他们还有不到十米的时候,唐蘅堪堪停下脚步。
  他确定那就是李月驰,却忽然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冲上去。也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原来那天他们被阿珠的人堵在巷子里的时候,李月驰根本没使出十成的力气——大概连一半都不到。
  他从未见过李月驰如此狠戾,四个男人围着他,却只能勉强和他打个平手——他们根本压制不住他。那完全是种不要命的打法,只见李月驰一把勒住某个瘦高个的脖子,把他整个人狠狠一抡——咚!是身体砸在地面上的声音。又有两个人同时扑上去,一个去扭李月驰的胳膊,一个扬起拳头直冲他面门——却见李月驰身子一歪避开了,而那个扭他胳膊的人反被他扼住喉咙。
  当然还是有数不清的拳脚落在他身上,他像块和地面浇筑成一体的钢板,即便有踉跄,却从未跌倒。直到某个男人从背后扑向他,又一声闷响,他跪在了地上,双手被人反剪住。
  “个表子养的,你再打啊!打啊!”瘦高个踹他一脚,“老子今天弄不死你!”
  瘦高个从腰包里掏出个东西,夜色中银光一闪,就是这时唐蘅冲上去,学李月驰用胳膊勒住某人的脖子,拖着对方飞快后退——没了身后的钳制,李月驰猛地蹿起来,一把夺了瘦高个的匕首!
  蒋亚大喊:“就是在边!对对对你们警车往前开!马上就看见了!”
  此时也有三两个路人停下脚步围观,举着手机,不知是在录像还是在报警。唐蘅挨下两拳,听那瘦高个用武汉话骂了一句,四个男人随即后撤,很快就跑远了,看不见踪影。
  “哎,好啦好啦,谢谢大家帮忙啊,”蒋亚冲路人们打哈哈,“谢谢,谢谢!”
  李月驰坐在地上,不动。
  唐蘅走过去,看见他满脸是血。
  “别怕,”李月驰低声说,“是鼻血。”
  蒋亚也凑过来:“哎!我打120吧!”
  “不用,”李月驰垂着脑袋,似乎不想被人看见自己的狼狈,“我直接去中心医院,今天谢谢你们了。”
  “啊,都是哥们嘛,不过你这……”蒋亚扭头看看身后花容失色的女孩,问李月驰,“你一个人,可以吗?”
  李月驰说:“可以。”
  “哦,那我们——”
  “蒋亚你先走吧,”唐蘅说,“我和他一起去。”
  “对对,唐蘅你陪他去,多个人多个照应。”
  李月驰不应,像是默认了。
  围观的路人都散去了,蒋亚也搂着女孩上了的士。唐蘅递去一包餐巾纸,李月驰胡乱扯出几张,堵住自己的鼻子。他还坐在地上,身上又是血迹又是泥水,脑袋垂下去,像一团脏兮兮的废纸。
  好一会儿,李月驰把被血染透的餐巾纸拿开。唐蘅说:“不流了?”
  “嗯,”李月驰的声音很轻很轻,大概是没力气了,“谢谢你。”
  唐蘅站在他面前,向他伸出手:“能起来吗?”
  李月驰短促地笑了一下,抓住他的手,站起来。
  唐蘅的手上沾了他的血,有一点粘。
  “去医院。”唐蘅说。
  “真用不着,”李月驰扯了扯自己的T恤,“你手机有电吗?”
  “干什么?”
  “我要找东西,你帮我打个灯。”
  唐蘅知道,这个人不愿做的事,谁说都没用。他只好打开手机的照明灯,问李月驰:“找什么?”
  “一个袋子,”李月驰向前走,“你跟着我,应该不难找。”
  两人就这样弯腰低头地走在一起,一个打灯,一个寻觅。李月驰找得专心极了,即便有水坑,也看都不看地踩进去。这一带店铺林立,各色的招牌映在水面上,一块一块,像斑斓而恍惚的梦境。沿途迎面而来的路人都被李月驰那满身血迹吓得脚步一顿,频频回头。
  转过两个路口,总算在某条小巷的巷口,李月驰拾起一只白色塑胶袋。
  袋子上印着“武汉市中心医院”几个大字,李月驰抖抖上面的水,从里面小心地取出一张X光片。他举起那张片子,对着路灯看了看,忽然低骂一声:“操。”
  唐蘅好像没听他爆过粗口,哪怕是被受访者拒之门外,或是被打得浑身是血的时候。
  那是一张人骨的X光片,看不出是哪里的骨头。
  “??坏了?”
  “嗯,”但李月驰还是把上面的水渍轻轻拭去,然后转身看着唐蘅,认真地说,“今晚的事不要说出去,好吗?”
  “好,但是——为什么?”
  “校外斗殴么,”李月驰说,“要背处分的。”
  “我不是问这个。”
  “那你问什么?”
  “李月驰。”
  “好吧,”他又笑了一下,语气有点无奈,“找个地方坐着说吧。”
  他们这样子自然没法进餐厅,唐蘅走进一家小超市,买了酒精湿巾和两瓶冰可乐。结账时他忽然看见李月驰站在超市门口,微微佝偻着腰,像是在走神。他猛地想起那天晚上,李月驰的后背被酒瓶划伤了,便也是这样佝偻着腰。李月驰经常受伤吗?
  老板慢吞吞地装袋,递来几枚找零的硬币。
  “李月驰,”唐蘅喊道,“你过来。”
  李月驰站着没动,指指自己的T恤,意思是我这样还是算了吧。
  唐蘅又喊一声:“你过来。”
  李月驰便掀帘走进来了,老板双眼一瞪,表情警惕起来。唐蘅不管他,只问李月驰:“你饿不饿?”
  “还行。”
  那就是饿了。
  唐蘅走到摆放零食的货架前,除了膨化食品和果干之类的东西,就只剩两个肉松面包。唐蘅说:“面包吃吗?”
  李月驰点头,超市的白炽灯照着他,唐蘅才发现他的脸色很苍白。
  最后又买了两个肉松面包,一袋牛肉火腿肠,以及一包烟。唐蘅自己不抽烟,以为李月驰也不抽——他大概是舍不得花钱买烟的。
  然而李月驰从兜里摸出一张五元纸币,外加一枚铜黄色的五角硬币:“来包黄果树。”
  两人走出超市,李月驰点燃一支烟。他抽烟时微微低着头,眼睫也垂着,慢慢地吸入,慢慢地呼出,是一副专注的神情。唐蘅想起夜色中那银光一闪的匕首,仍然心有余悸。
  一直走到长江边,走下堤坝,坐在湿润的台阶上。再向下几步,便是黑色的江水。李月驰像是疲惫极了,他把双肘支在膝盖上,左手撑着下巴,右手捏着烟,那猩红的烟头随着他的呼吸,缓慢地闪烁。
  “当时……很危险,”唐蘅迟疑地开口,“他们带了刀。”
  “我知道,但他们不敢真的杀人。”
  “为什么?”
  “他们是来要钱的,我死了谁还钱?”
  “要钱?你借了钱?”
  “嗯,”李月驰沉默片刻,“高利贷。”
  “可你为什么……”
  “治病,你看见了,那张片子。”
  “谁治病?”
  李月驰不说话了,好一会儿,他把手中的烟头摁灭,轻声说:“我女朋友。”
  漆黑的江面上有货轮缓慢行驶,发出呜咽般的悠长鸣笛。太慢了,深夜的货轮那样慢,连江水的流动也变得慢,好像一切都慢下来,一秒一秒,就这样过了一个世纪。空气中泛着潮湿的水腥味和干燥的烟味,似乎还有一些来自李月驰身上的铁腥味,那是已经凝固的血的味道。
  唐蘅侧过脸去看李月驰,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他又点了一支烟,烟头猩红,和远处长江大桥的灯光一起模糊成光晕,这一刻李月驰似乎离唐蘅很远,像长江大桥一样,远在眼前。

返回首页
返回首页
来顶一下
加入收藏
加入收藏
推荐资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