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驰也是红色的。他们关着灯做爱的时候,李月驰的呼吸拍在他耳畔,温暖又急促。他们浑身上下都是汗水,电热毯又很热,他好像陷进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红色之中。
“唐蘅,”蒋亚从背后推他一下,“下班了!”
“哦——”唐蘅这才反应过来,歌已经唱完了,台下观众们都在鼓掌。
“服了,”蒋亚说,“这也能走神。”
三人走下舞台,蒋亚和安芸去休息室,唐蘅则径直向吧台走去。他一眼就看见了,李月驰背着背包,坐在那里。
“干什么呢。”周围都是人,唐蘅只能拍拍他的肩膀。
“给你干活。”
“啊?”
“有人想向你表白,”李月驰举起一沓便利贴,笑眯眯地说,“先在我这登记。”
唐蘅愣愣地接过,发现上面真的写了两个女孩的名字,后面还跟着电话号码和年龄。
“你唱歌的时候,她们一直在讨论你有没有女朋友,以及怎么要你的号码。”
“哦……”唐蘅连忙说,“我绝对没给过!”
“她们知道你不给。”
“啊。”
“所以就在想办法——有个说可以通过蒋亚下手,另一个说干脆直接去堵老布。”
唐蘅:“……”这种事还真有人干过。
李月驰一本正经地说:“我告诉她俩我是你的秘书,想表白可以在我这登记。”
唐蘅想笑,堪堪忍住了:“他们真信啊?”
“起初不相信,我说可以先留下姓名号码,七个工作日之内电话通知。”
“哎——”唐蘅忍不住拽了下他的袖子,“你怎么这么蔫坏呢。”
李月驰也笑了,低声说:“情敌太多,没办法。”
这时安芸和蒋亚也收拾好东西过来了,他们照例从后门离开,一路上安芸都在打电话。巷子里黑黢黢的,身边又都是自己人,唐蘅便和李月驰牵着手走路。
几分钟后,安芸挂掉电话。蒋亚八卦地问:“哪个妹妹啊?这大晚上的。”
安芸没理他,又走几步,忽然说:“李月驰,唐老师让你们进了新的课题组?”
李月驰“嗯”了一声。
蒋亚说:“你们这一天天的,还挺忙。”
他自然没听出安芸的话外之音,唐蘅却反应过来了,问安芸:“没叫你进去么?”
“对,”安芸的语气很平静,“没叫我。那个课题组是研二学生在做的,和外面的公司合作,事儿很多。”
“今晚开会的时候唐老师提到你了,”李月驰说,“他说你会跟着安老师做项目,所以不参加我们的。”
安芸停下脚步:“你不觉得……太早了吗。”
李月驰:“什么?”
“这才刚开学,我们才读了几个月研一,唐老师就让你俩参加研二学生的课题?那个课题挺麻烦的,工作量也大,我之前就听师姐吐槽过。”
李月驰沉默几秒,问:“你的意思是?”
唐蘅也茫然地看向安芸,他知道安芸不是那种会为了一个名额斤斤计较的人,所以想不通她这番话用意何在。然而巷子里的灯光实在太黯淡了,虽然离得很近,但他看不清安芸的表情。
“我也没别的意思……唐老师肯定有他的考虑,”安芸笑了一下,“就是给你们提个醒,那个项目挺难做的,和外面的人打交道嘛,涉及到很多利益往来,你……你多帮帮小沁,好吗?”
不待李月驰回答,蒋亚先哼哼起来:“行啊老安,还挺怜香惜玉哈。”
安芸说:“你闭嘴,”转而对李月驰说,“这事儿拜托你了。”
李月驰干脆道:“我会的。”
第70章 “我第一次恋爱在那里”
唐蘅到家时,付丽玲正在阳台上打电话。她穿一条长过膝盖的铅灰色羊绒大衣,听见声音,扭头冲唐蘅使了个眼色。看来她也是刚刚回家,妆还没来得及卸,唐蘅在她的梳妆台前坐下,剥开蛋糕的包装纸。
“这次真是麻烦你了,苏姐……你太客气了,哈哈,那我们周六见,我开车去接你。”付丽玲讲完电话,在唐蘅身边坐下,亲热地摸了摸他的头:“好吃吗?”
唐蘅把勺子递给她:“你尝尝。”
“我减肥,”付丽玲说,“宝贝你吃吧。”
蛋糕是板栗味道的,看不出是什么牌子,甜度适中,口感细腻极了。唐蘅一边吃一边想,下次也给李月驰买一块。
“我今天下午见你大伯了,”付丽玲搂着唐蘅,“他可给我说了啊。”
“说什么?”
“上次你找张院长告状,是吧?”
唐蘅动作一顿,咬着勺子含糊道:“他们欺负我……师兄。”
“你哪个师兄?”
“李月驰。”
“哦——之前来家里借书那个?”
“嗯。”
“你呀,”她伸出食指点了点唐蘅的脑袋,“一天天的就知道惹事。”
唐蘅吞下口中的蛋糕,笑着说:“这不是有你们给我撑腰吗。”
付丽玲也笑了,拿起手机不知回复谁的短信。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唐蘅暗自松了口气。
看得出今晚她心情不错。唐蘅吃完蛋糕,问:“这是从哪买的?”
“喜欢啊?明天我叫他们再送两块,但是也别吃多了。”
“不用……店的名字叫什么?过几天我去买给蒋亚他们吃。”
“潘灵记,在首义广场那边,到时候你打电话叫他们送来就好了——是苏姐的朋友开的店。”
“苏姐?”
“张院长的太太。”
“哦,”唐蘅说,“你什么时候和他家这么熟了。”
“这都是人情往来嘛,”付丽玲起身,把大衣随手扔在沙发靠背上,“对了,你大伯说,你放弃推免资格了?”
其实这已经是上个月的事情了。唐蘅虽然拿到了学院的推免名额,也通过了汉大和北京一所大学的笔试面试,最终却还是选择放弃推免。上个月全国推免系统开放,他根本没有在系统里提交申请。
“对……”唐蘅心想,又要吵架了。
然而付丽玲一反常态地平静,她只是点了点头,说:“周日晚上我请张院长一家吃饭,你大伯也去,记得把时间空出来。”
“你要待到周日?”今天才周一。
“20号再回上海,”付丽玲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下个月就没空喽,年底事情多。”
付丽玲在家待十天,唐蘅便也得在家住十天。
周四中午他和李月驰在学校食堂匆匆吃了顿饭——倒不是他排练有多忙,纯粹是因为李月驰没空。大伯的项目的确很麻烦,据李月驰说,这是一个针对湖北大悟县的扶贫项目,他们和当地政府、企业合作,帮助农民销售农产品,也对一批贫困户进行跟踪调查。李月驰刚刚进入项目组,对前期工作不熟悉,所以既要完成分配的任务,又要花时间了解之前的进展情况。
他们不再像之前那样有大段的时间腻在一起,每天能在食堂约顿饭,已经实属不易。唐蘅甚至有点抱怨大伯:“你和田小沁才研一,他干嘛给你们安排这么多事儿。”
“他说这个项目很重要,之后发文章会带上我们两个的名字,”李月驰一边大口吃饭,一边说,“有这个锻炼的机会,挺好的。”
“哦,是啊,”唐蘅闷闷地,“你多吃点,感觉你瘦了。”
李月驰挑眉笑了一下:“这才几天。”
“几天也禁不起这么累啊,”还好他们坐在食堂的角落里,唐蘅把自己碗中的黄焖排骨夹给李月驰,“我吃不完。”
其实他根本不喜欢食堂的饭菜,尤其是李月驰常来的这个食堂——是汉大众多食堂里,最便宜的一个。两菜一饭的套餐才三块五,还送碗免费海带汤。价格这么便宜,味道当然就好不到哪去。唐蘅实在吃不下这里的饭菜,就到隔壁窗口买黄焖排骨或黄焖鸡,七块钱一份,虽然还是不好吃,但已经是矮子里面拔将军了。
他不知道李月驰怎么吃得下,皱巴巴的炒菜薹,全是面团的糖醋里脊,还有硬到粒粒分明的米饭。每次他想给李月驰买黄焖排骨,李月驰总是淡淡地说一句:“不用。”
其实只是贵了三块五毛钱而已。
“明天晚上你们开会吗?”唐蘅收回思绪,“我们明晚有比赛。”
“周黑鸭那个?”
“嗯,在江汉路新开的酒吧,LIL。”
“明天晚上……我尽量过去,”李月驰放下筷子,“几点开始?”
“七点,但我们也不知道排在第几个上场。”
李月驰点头:“我知道了。”
他把盘子里的饭吃得一干二净,连海带汤里的胡萝卜都捞干净了——唐蘅知道他其实不喜欢吃胡萝卜。
而唐蘅的黄焖排骨还剩小半碗。
两人把盘子送到餐具回收处,一起走出食堂。将要分别时,李月驰低声说:“其实你不用陪我吃饭……是不是吃不惯?”
“没啊,”唐蘅连忙摇头,“我就是早饭吃撑了。”
“是吗?”
“嗯。”
李月驰笑了一下,有点无奈地说:“好吧。”
唐蘅撑开自己的伞,走出他的伞下。武汉又在落雨,天气预报说明天的最高气温只有五摄氏度。这又湿又冷的天气令人有些心烦,好像冬天永远不会过去了。
他们在一个岔路口分别,这时到处都是下课的学生,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冲彼此点点头。唐蘅向地铁站的方向走,李月驰向教学楼的方向走。天空阴郁得像一页发黄的旧书,唐蘅走了十来步,回头,看见李月驰的背影已经变得很小。他一个人的时候,走路的速度总是很快,唐蘅知道这是因为他赶着回教室给辅导班的学生批改作业,作业批改完就该上课了。四点钟下课之后,他去项目组的办公室干活,一直到晚饭时间。晚上,他又要去“青木考研”上课。
他像一只四处旋转的陀螺,并不能为谁停滞分秒。
整个下午和晚上,湖士脱都在排练室排练,晚餐就去对面的小饭馆随便对付一顿。外面天寒地冻,他们在屋里却热得只穿一件单衣,满身大汗。
蒋亚放下鼓槌,瘫在沙发上说:“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听《南方》了。”
唐蘅瘫在他身旁,喃喃道:“我也是。”
安芸一口气喝完了整瓶矿泉水:“我就不信咱们不是第一名。”
“大哥,你先想想曲子的事吧,”蒋亚说,“一月二十号之前交demo啊。”
“你有脸说我?你的词写好了?”
“我都写六行了!”
安芸斜他一眼,怀疑地说:“是么。”
“操,真的啊,元旦前肯定写完。”
“你最好是。”
“天地可鉴,”蒋亚撸一把自己的红毛,“我现在都没找妹妹聊天了。”
总的来说,湖士脱的排练十分顺利,之前那个蒋亚总是打错鼓点的地方,后来也没再出问题。
周五,武汉仍是阴雨绵绵。他们约好中午再碰头——毕竟下午就要开始化妆、彩排,晚上又要比赛,所以一定得睡饱。中午唐蘅起床,在家吃了饭,然后和蒋亚安芸一起坐地铁去江汉路的LIL酒吧。
主办方很大方地请了专业妆发团队,又包了酒吧楼上的宾馆房间做化妆间。一进屋,蒋亚便立刻打开了空调。
“太他妈冷了,”他哆嗦着说,“武汉这个鬼天气我也是服气,内裤都没得换了。”
唐蘅说:“你家不是有烘干机么。”
“被露露弄坏了,还没修呢。”
“露露?”安芸冷声道,“昨晚你说,最近没空聊妹妹。”
“我……哎呀,”蒋亚心虚地笑了,“那都是上礼拜的事儿了,她非要来找我,我有什么办法?”
“你他妈真的,上辈子是种猪吧。”
蒋亚嘿嘿一笑,模仿了两声“哼哼”的猪叫。
很快化妆师就到了,三人依次化妆、做头型。蒋亚的最简单,安芸的锅盖头颇令发型师费了一番力气,而唐蘅作为主唱,化妆师说,你的妆最重要。
下午五点半,他们已经彩排过一轮,没有唱歌,但是把上场次序和舞台走位敲定了。总共十支乐队,湖士脱排在第五位上场。安芸小声说:“咱们运气不错。”
蒋亚问:“为啥?”
“比赛刚开始,评委肯定都很严格,到后面呢,他们新鲜劲儿过去了,又不会认真听了——中间正好。”
“靠,”蒋亚说,“还真是啊——儿子你现在紧张不?”
唐蘅把手机调了静音,揣进兜里:“紧张个屁,我都快唱吐了。”
他刚刚给李月驰发短信,告诉他,他们大概八点过上场。李月驰回复说,能赶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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