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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以南(近代现代)——大风不是木偶

时间:2021-01-01 19:00:12  作者:大风不是木偶
  巴士靠站,车厢安静了些,唐蘅忽然听见身旁传来……很轻的歌声。
  他凑近,听见李月驰轻轻哼着歌。
  哼的是《夏夜晚风》。
  周一,唐蘅和学校相关部门负责人谈话,并为在贵州发生的事情撰写情况说明书。周二下午,唐蘅见到了孙继豪和卢玥。
  他没想到这两人还能心平气和坐在一起,孙继豪依旧老样子,甚至脸颊更圆润了些。
  “师弟,你真行啊,”孙继豪笑呵呵道,“我听说汉大被你搞得鸡飞狗跳,前任院长已经被带走了。”
  唐蘅没接他的话,只淡淡地问:“你离职了?”
  “那不然呢?”孙继豪耸肩,“现在全澳门都知道我是gay。”
  “……”
  “咱俩也没什么可聊的了,”孙继豪起身对卢玥说,“我去接可可放学,你们聊吧。”
  他就这样走了,唐蘅以为他会骂他几句,甚至和他打一架。
  毕竟孙继豪的事是被他捅出去的。
  “他现在都无所谓了,”卢玥轻声解释,“那些事被他爸妈知道了,大闹一场,现在算是和他断绝了关系。学校这边,我们也办完离职了。”
  唐蘅讶然:“你也离职?”
  卢玥笑了一下:“在这圈子待够了。其实最开始我和他结婚的时候就知道他不喜欢女人……他说他只是想要一个家,我也想,所以我们就在一起了。”
  唐蘅难以置信地问:“那你们现在离婚没有?”
  “没有,”卢玥说,“可可还小,离婚的事以后再说吧。”
  唐蘅无言。他不知道孙继豪和卢玥究竟算什么关系——做不成夫妻,所以做朋友,做亲人?那他们又为什么要孩子?
  不过这世上人和人的关系千奇百怪,他并不想追问。
  唐蘅又和卢玥聊了一会儿,得知他们一家三口打算搬到深圳,孙继豪的同学在深圳开公司,早就邀请过孙继豪入伙。
  由于还要去人事部办离职手续,没过太久,唐蘅起身与卢玥告别。这次他没有叫她“师姐”,而是说:“那我走了,卢玥。”
  卢玥露出一个微笑:“我是不是还没给你说‘谢谢’?”
  “谢什么?”
  “你在武汉做的事。”
  “不,”唐蘅转身背对她,“是我该谢你们。”
  周三和周四两天,唐蘅辗转于学校的各个部门,澳门办事效率着实低下,但好在程序没那么繁琐。话虽如此,唐蘅还是累得够呛,与此同时李月驰也没闲着,他在家收拾他们的行李。
  家里倒是没有太多家具杂物,唯一令人头痛的是那满满一柜子书。李月驰害怕搬家时手忙脚乱出岔子,便将每一本书都贴了序号,总共146本书,被他分装进一只一只纸箱,细心地垫好泡沫,密封结实。
  周五下午,是唐蘅在澳门上的最后一节课。
  其实学院早就找了别的老师接手这门课,但考试试卷是唐蘅提前出好的,所以时近期末,还是得由唐蘅来给学生划重点。
  学生自然也听到了许多八卦,选课的没选课的都来了,一个个双眼发亮紧盯唐蘅,满脸写着“老师快点爆料”。
  然而唐蘅只是翻着讲义,一板一眼地告诉他们哪里需要重点复习。起先还有学生心不在焉,后来就都蔫了,老老实实执笔听课——唐老师虽然离开了两个多月,心狠手辣的风格倒是半分未变,一页一页翻过去竟全是重点,划到最后,学生哀嚎道:“老师,你干脆说哪几页不是重点就好了呀……”
  还有五分钟下课,时间刚刚好。唐蘅合上讲义,关掉ppt。
  他深深换了一口气,站直身体,对台下学生们说:“这个学期因为各种事情耽误了上课,在这里给大家道个歉。我正在办理离职手续,以后,就不在澳门了。”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又立刻变得很安静。
  所有学生都屏息凝神。
  “说一点题外话,关于我对社会学的理解。站在实用性的角度,社会学这个专业像其他文科专业一样不被看好,你们过年回家,亲戚问你学什么,你说你学社会学,他们可能会开玩笑说等你毕业上班进社会混几年就懂了,社会,有什么可学的?”
  唐蘅笑了笑,继续说:“很久以前有一个人对我说,他学社会学,是为了让家乡脱贫。这是一个有理想的人。但我不是,我考大学填志愿的时候觉得那些专业都差不多,我的第一志愿是金融,分数不够,调剂到了社会学。我觉得它也不算很无聊,所以就一直学到了现在。我相信在座的很多同学都和我一样。”
  “同学们,”唐蘅顿了顿,非常郑重地说,“直到今年,我忽然明白了社会学的迷人之处。它与科学研究不同,科学研究的目标是追求客观真理,那种真理是像万有引力定律一样恒定不变的。而社会学的研究对象是社会,社会无时无刻不处于变化之中,社会的运转不存在永恒真理,今天你信仰的主义,或许在十年之后就被反驳得一无是处;今天还适用的规则,或许经过一场突发事故就变得毫无价值。所以在某种意义上,进行社会学研究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但是,更重要的是,与科学研究那种单方面的追逐不同,社会学学者可以用他们的研究成果改变他们的研究对象,也就是说,改变这个社会。”
  “所以社会学就处在这样一种微妙的局面里:我们研究这个飞速变动的社会,同时也力求使自己的成果成为‘变动’的一部分。这注定是一场漫长的、艰难的博弈,这也恰恰是社会学的价值和乐趣所在。我知道你们之中只有一小部分同学会走上研究的道路,不过,总之,无论以后你们做什么、我做什么,我们都必定会遇见各种各样的挫败,因为人和这个社会,人和自己,总是在博弈。”
  “我曾经是一个脆弱的人,并且为此付出了代价。所以我希望你们坚强一点……说回我的那个朋友,他的故事太长了,时间有限,我只说最关键的。在他身上,体现出某种社会学研究所需要的品质,借着最后这个机会,与大家共勉。”
  唐蘅转身,在黑板上写下四个飘逸的大字——
  百折不挠。
  爱是百折不挠。
 
 
第105章 很久以前
  二零一八年五月底,唐蘅第二次来到贵州铜仁石江县。
  上次来到这里是两个月前,唐蘅记得那天晚上他对着李月驰吐了一通……这本来就够难堪的,而李月驰又对他冷嘲热讽,当时他简直想连夜逃回澳门。
  仅仅过去两个月,他却要来这里长住了。
  重新踏上厚重的石板,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李月驰在县城的住处很狭小,是套四十来平的老旧单元房,一半给汪迪的服装店作仓库,一半给李月驰住。现在多出个唐蘅,自然要另租新房。唐蘅说干脆在县城买一套好了,也方便安顿你妈和你弟,哦,那好像得买两套——河边有片新建的楼盘,唐蘅觉得还不错,甚至挑好了门对门的两户。
  李月驰沉默几秒,低声说:“我没那么多钱。”
  唐蘅说:“我有啊。”而且这小县城的房子真的很便宜。
  “你的钱你自己留——”
  “李月驰,”唐蘅捏住他的下巴,感觉自己像电影里那些大腹便便的金主,“之前咱们说好的。”
  李月驰装傻道:“说好什么?”
  “我给你花钱,你不能拒绝。”
  “那也不是这个花法,”李月驰笑了笑,认真地说,“我不会让你一直待在这的,所以没必要买房。而且你才上班两年,能攒多少钱?”
  “你知道我在澳门一个月工资多少吗?”
  “多少?”李月驰顿了一下,“我听说大学老师的工资也不是特别高。”
  “内地的确实不高,不过澳门,一个月六万葡币。”
  李月驰神情一僵:“……六万?”
  “嗯,”唐蘅继续摸他的下巴,“合人民币五万块吧,而且我读博拿的是全奖,也攒了一些,还有那会儿我妈给的钱……”
  李月驰默默偏过头去,仿佛忽然失去了奋斗的动力。
  唐蘅说:“学长,怎么啦?”
  李月驰说:“被自己穷到了。”
  唐蘅哈哈大笑。
  两人商量一番,最终还是没有买房。毕竟他们今后的确不会留在石江县,只为了短期落脚而买房,确实没太大必要。李月驰本想去那处临河楼盘租一套房子,也被唐蘅拦下了。
  他们在店铺的邻街租了房,旧房子霉味重,但好在有宽敞的阳台。
  铜仁的夏天常常下雨。唐蘅从淘宝买了一些绿萝,这种植物喜阴喜湿,放在北向阳台上正合适。没有多久,碧绿的藤蔓就缠满了阳台的铁栏杆。唐蘅又买来两张摇椅,晚上李月驰从店里回来,会打包唐蘅喜欢的羊肉粉,两人吃饱喝足之后就躺在椅子里聊天,摇着摇着,紧凑的对话变得有一搭没一搭,这时李月驰起身,碰一碰唐蘅的脸:“困了去床上睡。”唐蘅眯着眼不动,李月驰笑笑,俯身将他抱进卧室。
  当然,更多时候,唐蘅在李月驰的店里待着。
  他再次出现在石江,着实令县里的领导紧张了一番,生怕他又是来搞事的。然而领导们一个个套过近乎探过口风之后,惊讶地发现,唐老师这次似乎真的只是度假。
  你看他吧,澳门的工作辞了,武汉的事也避而不谈,在李月驰那店里一坐,竟然在给他的淘宝店当客服。
  在某位领导前来“探望”时,唐蘅老神在在地说:“我现在呀,什么都看开了。您听没听过那句诗?苏轼写的,唉!庐山烟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不消。到得还来别无事,庐山烟雨浙江潮。我现在真是觉得那些名啊利啊,都是一场幻觉……”
  领导虽然不知道诗是什么意思,却听得懂唐蘅的话,于是喜笑颜开道:“那您这次只是来度假吧?”
  “对啊,”唐蘅说,“石江空气好,我学长又在这,来找他玩嘛。”
  “太好了,太好了……”领导夹起小皮包,准备走人。
  “哎,王科长,”唐蘅叫住他,“我们新出了五香味牛肉干,你尝点吗?”
  最后,每个来“探望”唐蘅的人,都从李月驰的店里买了一堆牛肉干,当月营业额直接翻倍。
  唐蘅把下巴支在李月驰肩膀上,笑眯眯地问:“学长,我厉不厉害?”
  李月驰有些无奈,又很温柔地说:“嗯,厉害。”
  周末的时候,李月驰带唐蘅回到半溪村。
  他母亲尚不知晓两人的关系,李月驰只告诉她,自己和唐蘅是很好很好的朋友。每次回去之前唐蘅都会收很多快递,然后一股脑带到村里。李月驰家渐渐有了变化,起初是换上新的灯,房间比以前明亮得多,也显得宽敞了。后来又换了新的水管,新的电器,新的家具。再后来,唐蘅和李月驰的弟弟说了话。
  李月驰的弟弟叫李月鹏,长相和李月驰七分相似,不过稍胖一些,显得有点憨气。唐蘅对他说:“我是你哥的朋友。”他迟缓地打量唐蘅,仿佛在回忆什么。半晌,李月鹏用贵州话含糊地说:“你是手机的人。”
  唐蘅没听懂,问他:“什么手机?”
  “我哥的……手机。”
  “你在你哥的手机里见过我?”
  李月鹏呆了片刻,点点头。
  唐蘅把这事告诉李月驰。李月驰没说什么。唐蘅再三追问,李月驰没办法,只好把那只旧手机递给唐蘅。没错,就是六年前唐蘅送给李月驰的三星。他发给李月驰的短信都好好地躺在收件箱里,点开来看,总是很长很长一段,唐蘅有些恍惚地说:“我那会儿话真多。”
  李月驰轻声接上后半句:“为了省话费。”
  唐蘅点开手机相册的时候,指尖是轻颤的。
  映入眼帘的第一张照片拍摄于2012年4月23号,是他拖着箱子的背影。唐蘅想了想,大概是他从北京飞回武汉,李月驰去天河机场接他时拍的。
  往后翻,照片的时间越来越早,却无一例外都是他,或与他有关。他睡着的时候,他低头吃热干面的时候,他翘着脚倚在床上看书的时候,他的吉他,他的藏蓝色大衣,他的一撮橙红的发尾。
  唐蘅揉了揉鼻子,把手机还给李月驰,问他:“现在要拍吗?”
  李月驰笑道:“我们去个地方。”
  唐蘅坐在后座,伸手搂紧他的腰,摩托车“嗡”地启动,山风划过耳廓,唐蘅把脸贴在李月驰的后背上。
  隔着薄薄的t恤,他能触到李月驰紧绷的肌肉和硬邦邦的骨骼。李月驰还是瘦,唐蘅暗自下定决心,以后把他喂胖一点。
  摩托车绕过几道弯,山路曲折,风里都是盛夏所特有的,清新的植物味道。
  李月驰把唐蘅带到一座小山坡。溪水淙淙流淌,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落在水面上,波纹都变得亮晶晶的。两人找了一块石头,坐着,肩膀和肩膀抵在一起。四周非常安静,唯有风吹林叶,发出细微的声响。
  唐蘅脑袋一歪,没骨头似的靠着李月驰,问他:“你经常来这?”
  “高中的时候来这背书。”
  “一个人?”
  “不然呢?”
  唐蘅满意道:“很好。”
  李月驰笑了笑,虚虚环住唐蘅的腰。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就这样相对无言地坐了一会儿,李月驰忽然问唐蘅:“你怎么不穿那个牌子了?”
  “哪个?”
  “你很喜欢的那个,这里,”李月驰点点他的胸口,“有一颗红色的心。”
  “川久保玲。”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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