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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以南(近代现代)——大风不是木偶

时间:2021-01-01 19:00:12  作者:大风不是木偶
  “以前年轻嘛,而且上班之后总是穿正装。”
  “不上班的时候可以穿啊。”
  “一件t恤几千块,”唐蘅摇头道,“没必要。”
  的确,一方面的原因是唐蘅自己已经过了穿潮牌的年纪,而且他又当老师,若是在课堂上和学生撞衫,就太尴尬了。然而另一方面的原因他没有告诉李月驰,那就是在他们分开的六年里,每当他无意撞见那颗红色爱心的logo,总会想起他们初遇的夜晚。
  那天晚上他穿的就是川久保玲的白t,后来他把这个牌子的衣服视为幸运衫,再后来……唐蘅觉得不提也罢。
  李月驰轻声说:“你穿那个很好看。”
  唐蘅开玩笑道:“我穿什么都好看。”
  “以前,我做过一个梦,”李月驰放慢了语速,认真地说,“我梦见我带你回来了,就在这个地方,嗯……梦里也是夏天,你穿着那个牌子的白t恤,坐在河边唱歌。”
  “什么时候的梦?”
  “很久以前了。”
  唐蘅沉默片刻,忽然伸手掏兜,他记得昨天帮李月驰核完账之后顺手把笔装进兜里了……果然,他从衣兜里摸出一只红色碳素笔。
  红色的。正好。
  唐蘅低头,用碳素笔在胸口涂了一枚潦草的爱心:“这样行不行?”
  李月驰失笑:“行。”
  然后他平静地看着唐蘅,好像已经知道自己即将等来什么。
  唐蘅动了动嘴唇,感到喉咙发痒,也许是因为紧张。
  “可能会走调……”唐蘅说,“太久没唱了。”
  “就咱们两个,”李月驰冲他眨眨眼,“我不告诉别人。”
  “那我唱《南方》吧……”
  “嗯。”
  以前他总是在武汉唱《南方》,但其实这首歌写的是离开武汉之后对那里的回忆。此刻,他身在贵州,好像总算恰当了。
  好在当他顺着音调回忆那些岁月时,回忆里的人就在身边。
  “那里总是很潮湿,那里总是很松软。那里总是很多琐碎事,那里总是红和蓝……”走调没有?不知道。算了,能唱出来就不错了,他曾以为自己再也不能唱歌了。
  唐蘅正唱得入神,一串铃声突兀地响起。
  歌声被打断,李月驰皱了皱眉。唐蘅看见屏幕上“蒋亚”两个字,非常不爽地接起电话:“怎么了?”
  “儿子!!!”蒋亚喊破了音,“唐国木被正式批捕了!!!”
  作者有话说:
  月驰gg的梦指路83章末尾
 
 
第106章 遮望眼(正文完)
  在家当了一年待业青年之后,唐蘅总算又开始上班。
  入职的学校是一所名不见经传的普通本科,位于贵阳市区的某座小山坡上,生态环境很好,校园里甚至出现过猴子。学生们也像猴子一样,每天不知在什么地方晃荡,个个与学习无缘。
  老师们则早就醒悟,在这学校做科研是没出路的,所以不是忙于考研辅导班兼职,就是做生意赚大钱去了,教书只当副业。
  没人关心唐蘅在武汉的新闻,唐蘅乐得自在。
  李月驰把工厂开到了贵阳郊区,当然,说工厂就夸张了,其实还只是个小作坊。最初的三个月完全赚不到钱,后来机缘巧合,李月驰碰到了在监狱里认识的朋友。
  这位朋友人称乔哥,道上混过二十年,在贵阳拥有数家ktv和足浴中心。
  乔哥认为李月驰这小子不错,读过书有文化,以后肯定混得出来。大手一挥,叫李月驰把牛肉干拿到他的ktv卖。就这样,牛肉干渐渐在贵阳打开销路,网店的生意也比以前好了许多。
  盈利的第一个月,刨除人工费加工费租金等等,净赚了四千块钱。李月驰事先没有告诉唐蘅。
  他去首饰店买了一对戒指,指围是他趁唐蘅睡着后量的。三千块钱的对戒,自然不是什么高档品牌,连包装也显得草率。李月驰用剩下的一千块请乔哥吃饭,饭局散场时,夜已经很深了。
  十一月底的贵阳下着绵绵冷雨,寒意凝结在浓墨般的夜色里,令人只想快些回家。
  但李月驰把摩托车停在楼下之后,没有立即上楼。
  他在楼道口站了好一会儿,直到感觉身上的味道散干净了,才摸了摸兜里的盒子,转身上楼。
  进门,只见卧室透出一方淡黄色灯光,斜斜地映在地板上。
  李月驰轻手轻脚走进屋,未到床边,见唐蘅睁开双眼。
  “还没睡?”李月驰站着问他。今天是周二,唐蘅有两节晚课,往常他都睡得很早。
  “等你啊……”唐蘅伸手去抱李月驰,他却避开了。
  李月驰说:“我身上有味。”原以为散干净了,可是进了屋,那些味道还是很明显。
  “你在楼下站了一会儿?”
  “嗯。”
  “我刚才听见锁车的声音。”
  “我先去洗澡。”
  “学长。”
  李月驰身形一顿,唐蘅已经起身下床,他开了电热毯,身上带着一阵热气,连双手都是温暖的。
  唐蘅捧住李月驰冰凉的脸,然后凑近,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他。
  “以后不准了,”唐蘅说,“多冷啊。”
  “……一身辣椒味儿,晚上他们又抽烟。”
  “没关系。”
  “唐蘅。”原本是想洗了澡再给他的,可现在突然就等不及了。
  “嗯?”
  李月驰掏出那枚有点简陋的白色绒面盒子:“这个送你。”
  唐蘅愣了两秒,接过那枚盒子,打开,两枚素圈戒指出现在面前。其实看见盒子的那一刻他就里面猜到是什么了,然而他的心脏还是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
  “以后给你换更好的。”李月驰低声说。
  “学长,”唐蘅盯着戒指,“你这算是求婚吗?”
  “我总觉得我们六年前就结婚了,”李月驰拈起其中一枚戒指,缓缓套进唐蘅的无名指,“这算补给你的。”
  他这句话险些令唐蘅眼眶发热,唐蘅连忙为他戴上戒指,催促道:“快去洗澡,多泡一会儿——你的手好冷。”
  李月驰笑了笑,转身走进浴室。
  唐蘅将戒指摩挲片刻,又隔着门问:“吃饱了没?”
  李月驰的声音混着水声传出来:“没,他们净闲扯了。”
  于是唐蘅走进厨房,开灯,烧水。
  他从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现在竟然也会做一些简单的饭菜了。这都归因于李月驰忙起来没个数,要么不吃饭,要么随便泡袋方便面对付,后来唐蘅就学着做一些简单的便当,叫李月驰带到厂子里。
  等水烧开的时候,唐蘅把油麦菜洗干净,从冰箱取出一块卤牛肉切片,然后切葱花,拍蒜。他喜欢这些嘈杂的声音,以及厨房亮白的灯光,它们都是因李月驰才有的。
  “下这么多面啊?”身后忽然响起李月驰的声音。
  “嗯,”唐蘅没回头,攥着筷子轻轻搅动锅里的面条,“我也有点饿了。”
  李月驰上前一步,把下巴垫在唐蘅的肩膀上。
  他的头发湿漉漉的,发梢戳着唐蘅的脸颊,有一点痒。
  “这个月赚钱了,四千,”李月驰说,“以后会赚更多的。”
  “哦——李老板想赚多少?”
  “起码换个大房子。”
  “我觉得现在这个挺好啊。”
  “要两个卧室,两张床。”
  “啊?”
  “这样就不用半夜换床单了。”
  “……”
  好吧。由于每次都是李月驰换床单,在这件事上唐蘅并没有反驳权。
  两人吃面的时候,豆皮踮着脚凑了过来。这是只一岁多的橘猫,自从被唐蘅带去宠物医院咔嚓成了公公后便食量大增,日渐显示出橘猫的风采。这胖猫不仅好吃懒做,并且擅长吃里扒外,它先是用脑袋谄媚地蹭了蹭唐蘅的小腿,见唐蘅没有反应,尾巴一甩,扭头就去扒拉李月驰的裤脚,并且捏出一副奶猫音,喵呜喵呜地叫。
  李月驰伸出食指,点点它的脑门:“听话,这种肉你不能吃。”
  豆皮:“喵呜……喵呜!”
  李月驰收回手指,任它扒拉着。
  “当时捡它的时候就该知道的,”唐蘅无奈道,“我以为它喜欢你。”
  李月驰说:“我也以为它喜欢你。”
  年初时唐国木案开庭,两人为此回了一趟武汉,而豆皮就是他们在汉阳大学里捡到的。当时蒋亚嚷嚷着肚子饿,跑去食堂买了三份豆皮。李月驰和唐蘅坐在椅子上吃豆皮,没吃两口,一只灰扑扑的小猫凑过来,蹲在距离他们几步之遥的地方。
  小猫瘦骨嶙峋,像是很惧怕他们的样子,甚至不敢叫出声。然而它又乖乖地蹲在那里,样子十分惹人怜爱。
  唐蘅蹲下,把豆皮里的牛肉粒挑出来,放在自己脚边。
  小猫动了动鼻子,犹犹豫豫地上前,然后低头飞速吃掉了牛肉粒。
  唐蘅本以为它吃饱肚子就走了。
  没想到这小猫跟了他们一路,直到他们即将离开汉阳大学,还是紧追不舍。唐蘅只好问蒋亚:“你想养猫吗?”
  “我猫毛过敏,”蒋亚离得远远的,痛心疾首道,“哎我真的好想摸摸啊……”
  最后,两人退掉高铁票,李月驰和蒋亚轮换开车,一路从武汉开回贵阳,把这小土猫带回了他们的家。
  蒋亚顺便去他们家蹭住几晚,并表示突然对婚姻生活充满向往。
  吃完面,李月驰去洗碗,唐蘅把豆皮举起来,懒洋洋地问:“还吃?你知道你最近又胖了吗?”
  豆皮哼哼唧唧,满脸不服。
  唐蘅放下它,洗漱一番,回卧室把李月驰的被子铺开,然后拿起手机回复付丽玲的消息。可能是彻底想开了,付丽玲变得十分关注李月驰的生意,并且有事没事就表露一下投资意向。
  “宝宝,现在是营销的时代,你看看这几个微博kol怎么样?我们花点小钱,让他们给小李的牛肉干做个推广。”
  虽然唐蘅早就拒绝过她,但不得不承认,在经商方面,他老妈经验丰富,值得学习。
  唐蘅问:“大概要多少钱?”如果价格合适,适当做点营销倒也不错。
  “五十万差不多吧!”
  “……”
  唐蘅不知该怎么说,他家李老板,这个月赚了四千块。
  又和付丽玲闲聊几句,李月驰洗完碗,关了灯,走进房间。他低头吻了吻唐蘅,两人唇齿间弥漫着相同的薄荷味道。唐蘅放下手机,揽住他的脖子,用力加深方才的吻。他含糊地问李月驰:“明天要早起吗?”
  如果不用早起的话……或许今天半夜,可以换一下床单。
  李月驰轻笑:“不早起。”
  他话音刚落,客厅忽然传来一声闷响。
  两人立即分开。
  下一秒,豆皮窜进卧室,轻车熟路地跳上床。
  李月驰扶额道:“我忘关门了。”
  “喵——呜——”豆皮伸个懒腰,黑溜溜的眼睛已经半眯起来,仿佛在问两只奇怪的人类:“几点了还不睡?”
  唐蘅用脚推推豆皮:“你回窝里睡,明天吃鱼干……”
  豆皮双眼一阖,开始打呼噜了。
  唐蘅:“……”
  李月驰无奈道:“明天做吧宝贝。”
  唐蘅小声说:“吃太饱了,睡不着。”
  李月驰把手伸进他的被窝,很轻地揉了揉他的肚子:“那别躺了,坐会儿。”
  方才的旖旎气氛彻底被肥猫的呼噜声打散。唐蘅斜了身子靠在李月驰肩头,看李月驰一条一条地回复微信消息。他的微信头像已经从之前那片模糊的深蓝变成了明亮的碧蓝。后来唐蘅才知道,两片蓝色都是东湖的湖水,深蓝色是东湖村拆迁那天的湖水,碧蓝色是后来他俩一起去凌波门那天的湖水。
  李老板人忙事多,唐蘅看着看着,打了个哈欠,有些睡意朦胧。
  当然,也可能是被脚边的肥猫传染了。
  “宝贝,”李月驰低头,下巴蹭了蹭唐蘅的头发,“先别睡,林浪把小样发过来了。”
  唐蘅含糊道:“明天再听……”
  李月驰直接把一只耳机插进他的耳朵。
  其实这一刻,唐蘅是非常、非常清醒的。
  他只是有些不好意思。
  林浪的唱片公司买下了《遮望眼》歌词,重新谱曲,交给一支刚出道不久的乐队演唱。乐队成员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孩,主唱音质清澈,高音时会带一点类似哭腔的腔调,既动情,又纯粹。
  音乐开始,大提琴的声音把唐蘅拉回那个夏夜。
  他为他挨了一只酒瓶,他跟他回到那个闷热的小屋,他说,你叫什么名字?他说,月亮的月,飞驰的驰——
  我路过那个夜晚
  似灰尘/落入你的水杯
  热得痛/巷子黑
  你的画面/可堪浪费
  大概指尖先结茧
  拨动弦/方能掠过眉间
  旧的塔/新的家
  湖水的水/炒面的面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
  好喜欢/被你长发遮望眼
  东湖不见/珞喻不见
  二号线不见
  若有末日可淹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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