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背道而驰罢了,不过是失去一切罢了。
他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结局,也早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楚风歌道:“既然你已做好了这样的准备,你可有想好了接下来要如何做?”
谢非言将自己所有的情绪掩埋封存,道:“我知道,阻止青霄仙尊飞升。”
“青霄仙尊的修为乃是大乘期,与你的修为乃是天差地别,你可有想好如何应对?”
“天南星的实力莫非不足以应对?”
楚风歌坦然道:“天南星不过合/体期的修为,若是天时地利人和,或许可以一招偷袭成功,但若仅仅只有这一招成功,是绝无法打断青霄仙尊的飞升路的。”
谢非言也不知当年的天南星是如何做到的,眉头微蹙:“为何你不亲自来沧浪大陆?”
如果楚风歌来了沧浪大陆,哪里纠结如何打断青霄仙尊的登仙路?找他打一架不就成了。
楚风歌道:“我非是不来,而是不能来。”
“为何?”
“我如今无法离开静海幽地。”
“那……”
“不过你说的也对。”楚风歌若有所思,“有些事,的确是自己动手会比较方便。”
说着,楚风歌这泥塑的身身躯就化作灰烬,而后那道神念倏尔飞向谢非言,没入他的神识。
“不要阻挡。”楚风歌这样告诫。
谢非言体内突然蹿升出了无尽的苦痛与炽热,像是被囫囵丢进了岩浆中,这毫无防备的剧痛令他险些惨叫出声。
“你!你什么毛病?!”谢非言猜出了楚风歌的想法,恼怒道,“我都说了我不是你,你就不能给我点时间让我想个更好的办法上吗?!”
“别老说这样的傻话。”楚风歌道,“去海底火山,我为你重塑身躯。”
谢非言无可奈何,只能一边咒骂着这顽固不通的楚风歌,一边冲入了大海。
天明了又暗,暗了又明。
整整三天后,谢非言终于从海底走出。
他赤身裸/体,冷白的皮肤下微微发红,像是有岩浆滚动,每一寸皮肤每一寸肌肉,都透着难以言喻的力量感和危险感。
此刻,纠缠谢非言许久的身体问题,已经再无法蹦跶了,就连他的眼睛也已经重复清晰。
但这样的代价却是他全身上下的皮肉骨骼都被换了不止一遍。
或许“自己”这个词对楚风歌而言就代表着“可以下死手,反正死不死都是赚”,于是这人当真毫不留情,令谢非言在海底火山的内部一遍遍运行十分流火法诀,直到那样的恐怖都无法融化谢非言的皮肉后,才终于将他放了出来。
这时,谢非言的修为已经在这短短的几天内来了个恐怖的数连跳,从金丹后期直接跳过了元婴、出窍、分神三个大境界,来到了合/体期。换而言之也就是,十年前还能追杀得他与沈辞镜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天南星,十年后的现在也只堪堪与他打个平手。
这是好事,是常人绝对难以想象的奇遇。
但谢非言的神色疲惫极了,精神几乎达到了临界点。如果不是谢非言知道以这个傻子的能力最后绝对干不好倾天台的事,他简直想要甩手不干了。
上岸后,谢非言接过天南星准备好的黑袍后披在身上,道:“我去了几天?”
天南星沉声道:“三天。”
谢非言动作一顿,看着海边的红霞:“只剩一天了吗……”
他将衣带慢慢系上,黝黑的眼瞳倒映着翻滚的红。
·
这天晚上,沈辞镜在白玉京山城下的客栈前遇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阿斐?你怎么来了?”沈辞镜惊喜向前,但走了两步后却又迟疑停下,觉得面前的人好像有哪里不对了。
不,不是“好像”,是真的有很多地方都不对了。
而最为醒目的变化,就是那一直萦绕在谢非言身上的爱意,已无法再被沈辞镜感知了,就像是被封闭在密不透光的罐子里,又像是隔着重重远山。
沈辞镜几乎有些慌张地上去抓住了他,心脏紧张跳动。
“阿斐,阿斐你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吗?”他捧着谢非言的脸,紧张问着。
但谢非言笑着,眼中的爱意与纵容一如往昔:“没什么事,只是新得到了一个玩具,所以我有了点想法。”
沈辞镜困惑看他。
谢非言拉着他,退入一个无人的房间,随手将符贴在了门上,拒绝了他人的窥视与打扰,然后用布帛遮住了沈辞镜的眼睛,在他耳畔轻声道:“小镜子,你的眼睛太作弊了,这一回可不准睁开。”
“阿斐,你……你这是……”
沈辞镜愕然,隐隐猜到了谢非言想要做什么,却又不敢相信还有这等好事。
谢非言笑着,扯乱了沈辞镜的衣服,又找了绳子将沈辞镜的手捆上,将他推倒在床上。
“等,等等!”沈辞镜脸上发烫,反倒被这样过分主动热情的谢非言逗得害羞了起来,“阿斐,你怎么突然就……”
“一点都不突然,你上一次作弊了,我不服气。”
谢非言解下自己的衣服,随手丢在一旁,然后将沈辞镜按在床上,坐了下去。
沈辞镜抽了口气,声音瞬间哑了。他喘了口气,隐忍道:“阿斐,你别乱来……会伤到你自己的。”
“不会的。”谢非言捧着他的脸,细细打量这张面容,蓦然落下泪来,声音却还是带着笑,道:“小镜子,我……”他一顿,咽下了那声哽咽,“阿镜……我真的,好喜欢你。”
沈辞镜呼吸一重,捆在手上的绳索骤然崩裂,而后他将谢非言压在身下,吻了上去。
·
月上中天。
胡闹了半个晚上的沈辞镜在谢非言哄劝下睡了,而谢非言则无声起身,穿上了衣服,坐在床边借着月光凝视着他。
片刻后,谢非言终于转身离去,但这一瞬间,沈辞镜却抓住了他的手。
“别走。”
谢非言心脏紧缩,骤然回头,几乎以为沈辞镜已经看穿了这一切。
但床上,沈辞镜却并未睁开眼,只是眉头紧皱,像是陷入了什么噩梦,喃喃道:“不要再丢下我了。”
这或许是源自沈辞镜的神性对他的提示,让他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对谢非言做出了挽留。
谢非言一震,心头漫出的苦涩几乎难以遏制。
但最后,谢非言只是拉开他的手,在他掌心留下一个浅淡的吻。
“对不起。”
对不起,只能以伤害你的方式来保护你。
“小镜子,原谅我吧。”
所以,请最后一次以所爱之人的身份原谅他吧。
因为从此以后,他们就是敌人。
只能是敌人。
第79章 山雨欲来
第二天, 沈辞镜是被楼上震耳欲聋的拍门声惊醒的。
“小师妹,快起来快起来,别睡了!”
“刘师弟, 醒了没?我们该走了!”
“大师兄, 白玉京的宴席何时开始?我们最迟可以何时到?六师弟他叫不醒呀!”
“……”
楼上混乱的声响几乎瞬间就将沈辞镜惊醒。
他睁开眼,下意识往身边一摸, 空的。
沈辞镜拉下了眼上的布帛, 环视一圈,发现屋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如果不是手上这条残留着体温的布帛,和床上凌乱的痕迹提醒着他的真实, 他几乎要以为昨晚的放浪形骸只不过是自己的一个梦。
——每一次醒来,自己都是被留下的人。
沈辞镜心中莫名有些不安和失落,但他来不及细想,因为楼上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多, 甚至开始提到沈辞镜了。
“沈师兄呢?他在何处?”
“我好像听说他要去山城买点什么, 可能要晚点回来。”
“可这都第二天了啊!”
沈辞镜不敢再耽搁, 迅速起身穿好了衣服,将客房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痕迹统统毁尸灭迹后, 再在客房桌上留下一锭银子, 便匆匆离开。
他向怀里一探,摸到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木偶。
这是他亲手所刻的木偶,刻的人正是谢非言。
两天前, 当沈辞镜随着师门一行人在这座山城落脚后,他听闻当地山城有一绝正是木雕, 于是生出兴趣, 慕名前去。最初, 沈辞镜本想要买下一件木雕作为给谢非言的礼物,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买来的东西哪有亲手做的更有诚意,于是耗费重金,向这匠人低头请教,去看去学,花费了一天时间才刻出了这个略有些粗糙的木偶。
这木偶是以谢非言为模样刻的,但所刻的却不是谢非言平日里惯来的轻慢高傲或是冷肃酷厉,而是寥寥几次对他开心大笑的样子。沈辞镜觉得,这时的谢非言,在发光。
当时,那为期一天的木匠师父瞧了一眼,赞叹道:“小娃果然就是聪明些,虽然把个俊娃娃刻成这样子,但却已经有神了哩!”木匠师父一顿,道,“这一定是你重要的人吧,友人?兄弟?”
沈辞镜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隐秘的开心甜蜜。
“是我重要的人,但不是友人,也不是兄弟。”
而是比友人或兄弟更为重要、更为亲密、更密不可分的人。
沈辞镜喜滋滋地把自己的第一个作品收藏了起来。
不过他并没打算将这个新手的练手之作送给谢非言当礼物,因为这样显得他一点都不诚心。
他只是忍不住想要将这样开心的人珍藏起来而已。
可是昨晚……等等,昨晚阿斐不会看到了吧?
应该没有吧?
他还想给他一个惊喜呢!
抱着这样乱七八糟的念头,沈辞镜面无异色地回了楼上,若无其事混入季师兄那鸡妈妈带的一群小鸡中,一路上山。
沿途,归元宗遇上了无数前去白玉京的门派,在经历了无数或热情或虚情假意的寒暄后,一众门派弟子们终于来到了白玉京前。
白玉京是一个家大业大的门派,否则也不至于抢了归元宗的地位,成为了道门魁首!
但在近千年前,白玉京还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门派。这小小门派,从没有过像归元宗那样的仙人师祖,也没有过同悲岛那样的传奇故事——但它却出了一位伯乐“纵云真人”,选中了一匹千里马“青霄道人”。
于是数百年后,青霄道人摇身一变成为青霄仙尊,白玉京也就像是鸡犬飞升里的“鸡犬”那样,在青霄仙尊的扶持下一路扶摇直上,终于在距今三四百年左右的时间时,化作了伫立在北雪海内的庞然大物,甚至将归元宗都踩在了脚下。
是的,白玉京没有过传奇故事,没有过传奇师祖。
但它的传奇故事正在进行,它就是传奇的本身!
这一会儿,白玉京山门前,无数训练有素的弟子正垂目等待。他们年轻尚轻,唇红齿白,站在缭绕的山雾中时,就如同神话故事中那些引人上九霄的仙童般,只一个照面就镇住了一些小门小派。
之后,见到众门派的人后,这些仙童也不怯场,有条不紊地将众门派引入门中,沿途还自豪地介绍门内的各个风景与建筑。
“我们白玉京坐落在连天山脉之上,共建有五城十二楼,每一楼在建时都选择了山峰峰顶,并且每一楼有栈道相连,这是为那些没有修为的弟子提供的方便,好让所有弟子都能迅速通行无碍……”
“被这些楼围在中间的最高那处,名为观天台,是众弟子听道、修行、做日课的地方……”
“在连天山脉的西北处有一座镜湖,十分美丽,但那湖是云霄公子练剑的地方,多年来留下无数剑气,若是不足金丹期的弟子切记莫要靠近,以免伤了自己……”
“连天山脉的东边,也就是问天楼那座山峰下,是无尽的迟行海,那海风吹到山上时已是非常凌冽了,若是没有筑基期的修为,哪怕是靠近那海风都会被其所伤……”
“……”
在这些仙童们的介绍中,其它门派的人艳羡地看着这一切。虽然此刻大家都知道,这其实就是白玉京展露实力、炫耀势力的一种手段而已,但当这所有修士梦想中的仙门展露眼前时,众人也不由得沉醉其中,哪怕偶尔有些门派的长老没端住身份,忍不住说了些酸话,可在白玉京这劈头盖脸的“老子就是第一仙门”的气势下,他们说着说着便自己悻悻住嘴了。
众人随着这些道童们逐渐深入,对白玉京的了解也就越深。
但很快的,有人提出了疑问。
“那一座楼是什么地方?”有人指向了最北边的那座高楼,“白玉京每一座楼都有栈道,为何那座楼没有?”
“那座楼啊——”
“那座楼最初叫摘星楼,后来我师父住了进去,它便被叫做问仙楼,现在啊,大概会改名叫登仙楼吧!”
众人愕然转头,这才发现云霄公子云不缺不知什么时候混了进来,一张讨喜的笑脸甜甜地向众人打着招呼,一个不落,全都问候了一遍,最后,他看向沈辞镜,开心笑道:“沈师兄好啊,广陵城一别,至今已许久不见,我甚是想念呢,师兄可有想我?!”
直到这一刻,众人对沈辞镜的暗中打量才终于摆到明处。
“沈?姓沈?难道他就是天下第一剑的那位弟子?”
“嘶!早就听说天下第一剑收下的弟子有天人之姿,宛如神仙公子时,我还不信,刚刚瞧见这人时心里还在想,若那天下第一剑的弟子能有这人的十之一二或许也能当得上这样的吹捧……没想到他竟就是那个人!”
“天人之姿,神仙公子,名不虚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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