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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长安(古代架空)——盐盐yany

时间:2021-01-04 11:02:25  作者:盐盐yany
  柳珵停了脚步凝眉盯着苏岑,“你怀疑是我杀了田平之?”
  “下官不敢,只是这案子有些地方跟柳相有些牵连,我也只是想抽丝剥茧,早日为柳相洗脱嫌疑。”苏岑低眉顺目,倒真像副温良无害的样子……若不是这样这人刚刚狠狠咬了他一口的话。
  “下官听闻柳相有位小舅子名曰吴德水,是东市的门吏,经查实案发当夜是吴德水给凶手开的市门,随后被人灌酒呛死在归义坊里,柳相可知道这件事?”
  柳珵起身欲走,“那不过是我下面妾的一个哥哥,我与他素无往来,他死了干我什么事?”
  苏岑立时跟了上去,“可是当日呛死他的那酒是庐州贡酒黄垆烧,试问他一个门吏,如何能喝到宫里的贡酒?”
  “家里贱内平日里拿些东西接应娘家人,我从来不过问这些。”
  苏岑神色一凛,“我们抓到了一个挑唆田老伯作案的黑衣人,那人供出柳相是当年杀害田平之的凶手,柳相又作何解释?”
  柳珵步子一顿,冷冷扫过来一个目光,淬着毒好像要把苏岑钉死在这龙尾道上。末了冷冷一笑,“看来当日以反对党争夺魁的苏才子如今也站好队了。”
  苏岑淡淡回道:“我站不站队,破案讲究的都是真凭实据。”
  “那我倒是要问一问苏大人,你这案子是谁跟你查的?黑衣人现在何处?是你亲自提审的还是别人的一面之词?苏大人别忘了,当年科考的时候我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仕子,我是有通天的本事能从号舍里出来杀人,事后还有人帮我掩盖痕迹?”
  “……”苏岑愣在原地。
  当日归义坊吴德水的住处是祁林随他去查的,也是祁林通过酒坛和被褥把线索引到了柳珵身上。黑衣人被关在兴庆宫的地牢里,消息是曲伶儿给他传出来的,但据说当时人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有没有可能早已被人严刑篡改了口供?
  柳珵在苏岑脸上拍了拍,“别被别人平白无故利用了还自以为是,火中取栗最后疼的可是自己。”
  等人都走远了苏岑才慢慢回过神来,指尖冰凉,竟带着些微颤抖。放目远眺,密布的阴云从东边爬上来,漫过了兴庆宫花萼相辉楼的楼顶,眼看着就是一场大雨倾至。
  苏岑总算是在大雨到来前回到了苏宅,前脚刚进了门,一声闷雷伴着暴雨倾盆而下。
  苏岑心道一声好险,还没等缓口气,只听院门轻响,一人执着一把天青帛伞来到进前,伞面上挑露出一双浅淡的眸子。
  曲伶儿听见门响打着呵欠从里屋出来,边走边问:“苏哥哥,面圣面的可还顺利?那小皇帝……”看清来人整个人一怔,下一瞬如受惊的猫仓皇又蹿回里屋,生怕祁林是来逮他回那个地牢去的。
  祁林余光瞥了瞥里间,平淡地对苏岑道:“爷要见你。”
  该躲的还是躲不去,苏岑心里暗自叹了口气,道:“那劳祁侍卫等我换一身衣服。”
  苏岑回了自己卧房,留下曲伶儿和祁林在房里面面相觑,曲伶儿浑身不自在,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后想着这人不能得罪,得罪了他以后准没好果子吃,于是抄起一块帕子凑上前去,笑嘻嘻帮人擦了擦脸上的水,“祁哥哥,冤家宜解不宜结,你看你家主子这么喜欢我家苏哥哥,咱们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总这么僵着也不好不是?”
  祁林伸手抓住那只葱白腕子,曲伶儿急急后撤,奈何早已被人拿得彻底,祁林冷冷盯着那张失措的脸,“狼崽子?小杂种?”
  曲伶儿心道这人好生记仇,当日在牢里骂他的那些他竟然全都记得,急忙讨好地笑着道:“哪能啊?祁哥哥定是听错了,那晚祁哥哥还抱了我一夜呢,我对祁哥哥只有倾佩敬仰之情,怎么会骂你呢?”
  祁林另一只手慢慢凑上去,曲伶儿心下一惊,这是要卸他手腕?还是断他几根指骨?
  只见人轻轻捏住他手里的方帕,“我自己来。”
  “哈哈哈……好。”曲伶儿悻悻地收了手。
  苏岑刚好换了一身常服出来,曲伶儿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
  祁林站起来,顺手把方帕往怀里一揣,“走吧。”
  曲伶儿跟着送到门外,狠狠瞪了祁林背影一眼,临走还顺他一块帕子,可恨至极!
  一路无话,苏岑知道自己在小天子面前说的那一席话肯定瞒不过李释,也知道李释下着大雨也要把他叫过去定然是要兴师问罪,心里委婉周桓的法子想了一堆,最后决定还是坦诚以待吧。毕竟是他先答应李释不碰那个案子在先,失信在他也不怪李释会生气。不过几次接触下来,李释也不是完全不讲情理的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不信李释真能把他怎么样。
  祁林把人带到地方,苏岑不由一愣,这不是李释处理公务的勤政务本楼,也不是他之前住过的宁王妃的房间,而是正儿八经宁亲王的寝宫,是他从来都没涉足过的地方。
  祁林道一声好自为之,替人开了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房间里弥漫着缕缕檀香,天色昏暗,房内尚还没掌灯,只暖阁里一盏烛灯微弱。苏岑信步过去,只见人浸在灯光下,直将面部线条勾勒地愈加凌厉。一袭黑色长袍披身,胸前微敞,长发如瀑散落,看着像是就寝时的装扮,靠着案榻正翻看一本闲书。
  苏岑刚待上前,李释头也没抬,道一声:“跪下。”
  苏岑一愣,除去第一次他过来时跪了个半死,其余时候李释从未要求,他也再没跪过。愣过之后,苏岑半步不敢再上前,就地跪下。
  好在这次李释并没有让他跪多久,书翻了两页,随手往案上一扔,从榻上下来移步过来。
  窗外雷声大作,苏岑借着一道闪电看清那人神情,眼神冰冷狠绝,宛如嗜血猛兽!
  他根本没留给他解释的机会,这是想着直接把他弄死在这儿!
  苏岑急忙起身,仓皇后退,还没站稳身子便被一只手牢牢箍住肩头,力道之大竟压着他又重新跪坐下去。
  “王爷……”苏岑惊慌出声,眉心吃痛着皱着。
  李释捏着那副尖细的下巴使之抬头与他对视着,冷冷开口:“我跟你说过什么?”
  “我……”
  苏岑话没开口便被人掀翻在地,一只手紧接着拽住他脖子后面一方衣料往下一拉,不顾他的挣扎,三两下将双臂一并缴于身后。
  “不要……”苏岑颤抖着后撤,被人一把拉住脚踝拖回来,再一扯,衣衫尽裂,那人眼里带着冷峻的寒光,他的恐惧都映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瞳孔里,那双眼里的他不像个人,像是一头待宰的畜牲。
  “王爷……李释!你听我说,我不碰了,我再不碰那个案子了!”他再不为自己辩解两句,他一点也不怀疑自己今天别想活着走出这扇门!
  李释动作停了停,抬手抚了抚被冷汗浸湿的脸侧,紧接着那双手遮住了他颤抖的眼睫。
  “晚了。”李释道。
  另一手按着人胯骨,挺身而上!
  黑暗之中恐惧来的更甚,痛楚也来的更疼!他疼过,也甜过,尤其是甜过之后便更耐不住疼,那种撕裂般的疼痛一举袭上脑门,整具身子极近最大程度地蜷缩僵持,脑中一瞬空白。
  紧接着便是再无停歇的疾风骤雨,窗外电闪雷鸣,尚不及房内凶狠残暴,他是发了疯的猛兽,茹毛饮血,恨不得将人连皮带肉一并吞下肚去。
  那双眼睛在掌心里剧烈地颤抖着,每次划过都带着点点冰凉,慢慢将他整片掌心尽数打湿。
  末了李释才松了手,看着那蓄积的眼泪终于决堤而下,斜鬓,混着汗水濡湿了如墨鬓发。
  “疼……我疼……”唇色苍白颤抖着,已凑不成一句完整的话,尽是破碎的气音。
  “好了,”李释抽身出来,将人拦腰抱起放到卧榻上,看着人腿间粘腻的鲜红皱了皱眉,这次下手是狠了,想着一会儿再给点甜头好好哄哄,轻柔抬手把人脸侧的泪擦了,“疼是让你长长记性。”
  “我记住了……”苏岑喃喃道,“我也记起来了……你不是第一次想杀我了吧?”
  “当初在贡院门口……想杀我的那个人……是你吧?”
 
 
第32章 漠北
  “当初在贡院门口……想杀我的那个人……是你吧?”
  濒死之际,抵住他的喉头,屏住他的呼吸的那个身影跟眼前的人叠在一起,他忽然就想起来了,在他意识模糊之际,那人回头看了他一眼,一双眼睛深不见底。
  “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后悔……”苏岑苍白一笑,于腿间献血形成鲜明对比,“当日没有杀了我……”
  “当初召我进大理寺,想过有朝一日我会查到你头上吗?”
  “你既然都把罪名推给柳珵了,就该让我继续查下去,说不定还可以借机铲除异己,除掉太后党最得意的左膀右臂。你今天不对我做这些,我不会记起来那个人是你,我永远也不会想到那个人是你!”
  李释眼神一眯,眼里的寒意霎时外溢,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抚摸他脆弱的喉骨,像是把玩一件精致的瓷器,毁与不毁,只在一念之间。
  苏岑盯着那只指节分明的手看了一会儿,抬头直视那人寒峻的目光,“你最好今日就掐死我,否则我会一直查下去,我答应过田老伯要还田平之一个交代,你,或是柳珵,即便我动不了你们,我也一定会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李释瞳孔森寒收缩,借着闪电苏岑看清那里面一闪而过的……是杀意。
  泪水沿着尖细下巴而下,一滴滴打在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
  “你有与生俱来的权力和地位,高高在上,万人敬仰,生来不懂人间疾苦。我们是蝼蚁,但蝼蚁有蝼蚁活下去的方式。你不知道一个仕子为了一朝及第得挑灯夜读多少晚,不知道一个父亲手执利刃陷自己与不复之地是为了什么,不知道背负一条生命之重,我是走投无路了才会过来求你。你当我喜欢在你面前摇尾乞怜,你招招手我便得冒着大雨过来,跺一跺脚我就得震慑三分,我不过就是想活下去,你凭什么看不起我?”
  判决来的意外漫长,苏岑感觉到自己的喉骨在人指尖颤抖着翻滚,感觉到李释身上的低压气息,以及那一分难以言喻的失望。
  最后李释几乎是强忍着收了手,冰冷吐了一个字:“滚。”
  苏岑愣了愣,暗自吐了一口气,没带一点迟疑地从人身侧翻身下榻,拢紧被撕成片缕的衣物,落荒而逃。
  祁林候在门外,尽管已经听了个大概,看到苏岑这副样子还是微微一愣,没等反应,人已经一瘸一拐进了雨里。
  祁林试探着看了看房里人的意思,略一颔首,动身追了上去。
  最后还是祁林把人强行拉上马车,已然入夏,苏岑在马车里止不住颤抖,面色苍白如纸,祁林脱下外袍给人披上,那人却浑然不觉。
  本来只有一坊之隔,离得近,走的却艰难。马车每颠簸一下苏岑都觉得下|身在隐隐作痛,原来如坐针毡还能如此具体出来。好不容易等到马车停了,苏岑刚要起身,只听祁林忽然道:“爷不是那样的人。”
  苏岑微微一愣,坐着没动。
  “你出事那天爷在巡查西山北大营,听说你出了事才连夜赶回来的。”
  苏岑抠着外袍上一处边角,冷冷道:“你是他的人,自然为他说话。”
  “爷要是去了,我不可能不知道。你信不过我,有北大营全体将士为证,爷当晚不可能出现在长安城里。”
  “可是……”可是那个背影,那双眼睛能有假?
  “那个黑衣人是我亲自审的,爷说不惜一切代价要审出那个对你下手的人。”
  苏岑抬头:“审出来了吗?”
  祁林摇了摇头,“那人就是个死士,一心求死,酷刑对他没用。”
  苏岑皱眉:“可是他告诉了曲伶儿当年的凶手是柳珵。”
  祁林看着苏岑,突然问:“曲伶儿的来历你清楚吗?”
  “什么?”苏岑一怔。
  “我们怀疑曲伶儿跟那个黑衣人是……一样的人。”
  “不可能!”苏岑猛地直起身子,不小心带动下|身伤口,疼得抽了抽嘴角,他知道祁林想说的是“同伙”,碍于他的面子才换了说法。
  苏岑定神摇了摇头:“当初是伶儿在黑衣人手底下救过我,他住在我家里,他要杀我我早死了八百遍了。”
  祁林道:“或者说,曲伶儿以前跟他是同样的人。”
  “以前?”苏岑跟着重复了一遍,想起来曲伶儿刚到他家时那一身的伤,以及他说过的被人追杀还有跳崖。
  “伶儿是从那里逃出来的,”苏岑猛地想起什么,急道:“那我让伶儿去问那个黑衣人,岂不是暴露了他?”
  “那人不会活着走出兴庆宫的大门。”
  苏岑这才松了口气,撩开帘子看了看,雨势渐小,院门前朱槿的两个花苞被打的摇摇欲坠。他现在本该掀帘子下去,换下这一身衣裳,洗个热水澡,蒙上被子好好睡一觉。犹豫再三,竟是端坐回来,重新看着祁林。
  “你为什么……要这么护着他?”苏岑轻声问,“若只是救命之恩,你为他拿下突厥,保护他这么些年,还没还完吗?”
  一时马车内寂静无言,就在苏岑以为这人不会再搭理他时,祁林轻声道:“不是我护着他,是爷一直以来护着我们。”
  十五年前,漠北草原。
  黄沙肆虐,间或夹杂着枯黄的蓬草,像头上长满了癞子的丑蛤蟆。
  原来从高处看下去这里是这个样子的。
  他舔了舔爆皮的嘴唇,勉强咽了口唾沫,带动极度干涸的喉咙一阵生疼。
  这应该是最后一天了吧?
  他在这里已经三天了,被一根细牛皮绳子吊在哨塔上,起初是湿的,后来被阳光曝晒,抻紧收缩,陷进肉里,勒的手腕间鲜血淋漓,骨缝里都隐隐作痛。这三天来他滴水未进,心里清楚这应该是自己能看见的最后一个落日了。围着他盘桓了几天的几只秃鹫早就开始急不可耐,离他越来越近,就等着他咽气后俯冲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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