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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长安(古代架空)——盐盐yany

时间:2021-01-04 11:02:25  作者:盐盐yany
  三幅画笔走龙蛇,所绘的方位角度皆是一致,画上落款分别是戊午季春、戊午仲夏和戊午孟秋,分别对应桃树花开、果盛、叶繁,看着就像是对着一棵桃树从春画到了秋。
  难道当年沈存是将沈家的宝贝藏在了这么一棵桃树下?再一想,桃树这种东西一年一个样,保不齐明年这根枝杈还在不在,沈存这不像是藏宝,倒像是想把东西永埋地下。
  若源头不在画上,难不成在题字里?
  三句诗皆是出自《诗经》,没什么蹊跷,落款是戊午年,也就是永隆二十年,距今已有十八年,难道当年有什么事情发生?
  再一想,苏岑不禁摇头,他怎么也学着徐有怀他们窥探起别人家的宝物来了。
  适时有人敲门,苏岑道一声进来,只见曲伶儿拎着个食盒进来,笑嘻嘻凑上前来,“苏哥哥,你都好些天没回去了,你这般卖命又不会多给你发银子,何必呢?”
  看见食盒苏岑才想起来今天晚上不只是曹玮没进食,连他自己也是粒米未进。之前一头扑在案子上还不觉得,现在看见这个食盒才发现自己早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被了。
  苏岑把食盒接过来,心道这小兔崽子还算有些良心,把画往一旁一堆,打开食盒一看,不禁傻了眼。
  片刻之后,苏岑怒吼一声“曲伶儿!”,把正打算悄悄溜走的曲伶儿定在原地。
  曲伶儿悻悻地回过头来,“苏,苏哥哥,我就是给祁哥哥送饭顺路过来看看你……我真不知道你这个时辰还没吃饭呢?你们这衙门也太不像样了,不给多发银子就算了,怎么还不管饭呢,呵呵……呵呵呵……”
  曲伶儿自觉理亏,不好意思地一指:“今晚祁哥哥也没吃多少,要不你将就一下……”
  “我将就他?”苏岑冷冷一笑,只见满盘子的残羹冷炙,他苏家二少爷什么时候吃过别人的剩饭、受过这等委屈,当即把食盒一扣,恶狠狠道:“他们兴庆宫管不起饭了是吧?还要我苏家接济!”
  “可不是嘛,”曲伶儿笑的一脸谄媚,越说越小声:“苏哥哥你看能不能再给我些银子,我这个月要给祁哥哥备饭银子都花光了……”
  “曲伶儿你是不是数白眼狼的?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上瘾是吗?”苏岑气不打一处来,“你有这脸皮怎么不去筑城墙呢,到时突厥和吐蕃联手都攻不进来。有脸问我要银子,你有脸冲到祁林面前问问他当初那一剑怎么算吗?”
  话音刚落,只听门外不知站了多久的人清了清嗓子,抬步上前,将一个食盒放到了苏岑面前:“爷让我给苏大人送饭。”
  苏岑:“……”人后莫要说人短,日后相逢易打脸。
  这话诚然不假,他刚说完兴庆宫没钱管饭了,随即李释就证明给他看兴庆宫管不管得起饭。
  最为震惊的还属曲伶儿,自打当日从扬州回来两个人就没面对面站着过,虽说他三天两头跑过去偷瞅人家,但毕竟人家没有正眼儿搭理过他。
  苏岑对祁林还是有几分脾气,不冷不热道:“兴庆宫当真不管饭了?”
  祁林面不改色:“不管。”
  “我们苏家的饭可比你们兴庆宫的好吃?”
  祁林瞟了曲伶儿一眼,竟一点也不含糊地点点头:“还不错。”
  “那自然是不错,”苏岑狠狠道,“我都得吃你剩下的。”
  祁林拱一拱手:“不敢当。”
  再委屈也不能委屈肚子,苏岑拿起筷子边吃边道:“那改日我便去王爷那儿结算一下这几个月的饭钱。”
  那意思是:我要给你穿小鞋儿,告黑状!
  祁林:“爷也道承蒙苏大人平日多加照料,正想着当面道谢。”
  话里意思:你尽管去,到时就看还能不能从爷床上爬起来。
  苏岑气得咬牙切齿,一盘鲜笋咬的咯嘣作响,心道一个突厥人,嘴皮子怎么这么利索。
  曲伶儿看的心惊肉跳,心道这要是打起来了他该帮谁啊?悻悻地打退堂鼓:“苏,苏哥哥,那我先走了……”
  祁林:“慢着。”
  苏岑:“站住!”
  两人同时开口,苏岑看了祁林一眼,他让人站住是不想曲伶儿又在这人面前跌份儿,祁林这又是什么意思?
  只见祁林一脸平静道:“宵禁了,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苏岑:“?”
  曲伶儿:“!”
  苏岑一指门口:“赶紧走!”
  曲伶儿早已不知身在何处了,晕乎乎地一屁股呆坐在凳子上,红着脸道:“我,我再等会儿。”
  苏岑一口气险些没上来,他竟还想着帮这小白眼狼找回场面!
  苏岑埋头吃饭,懒得再搭理这俩。曲伶儿拿起桌上的画欲盖弥彰,时不时从画卷上抬起头来瞄祁林一眼,祁林一看过来又急忙低下头去。
  不一会儿曲伶儿不由挠头道:“苏哥哥,在画上写字这是什么讲究啊?”
  苏岑翻了个白眼,“那叫落款。”
  “哦,”曲伶儿点点头,“那这幅画是这个叫于……归?这两个字是这么念吗?是这个人画的吗?”
  苏岑猛地停了筷子。
  拿起曲伶儿手里的画迎着火光一看,只见层层绿叶间,叶脉纵横交错,隐约勾出“于归”两个字。
  再看另外两幅在花蕊和枝干处也找到了相似的痕迹。
  之前他只顾讲究笔法墨韵构图,竟然忽视了细节!
  苏岑把画往桌上一放,默默念道:“于归……李云溪。”
 
 
第99章 墨锭
  城郊 竹林
  寒冬腊月,万物一派衰败之相,难得这片竹林还守得一方翠绿。一条斜径向里,引了一条青石小路,弯弯绕绕通往幽处。竹林腹地,不知是谁拿篱笆圈了个院,院里稀稀疏疏垄了两席菜地,被新雪一盖,只露出一点苍翠。院子正中拿湘妃竹搭了个竹楼,烟笼轻纱,曼妙不似人间方物。
  院门正中留了一方牌匾,名曰——潇湘居。
  一大清早就有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在院里洒扫,将那些枯黄的竹叶都拢到角落里留作干柴烧,又从雪地里扒拉出几颗小白菜,刚一回头,不禁皱眉:“公子,你怎么出来了呀?”
  那青年人迎着日光温润一笑,“今儿天好,出来走走。”
  小厮气的跺了跺脚,把小白菜往菜地里一扔,赶紧回屋找了件大氅出来给人披上,埋怨道:“风寒还没好,也不知道多加件衣裳。”
  青年人当真低头轻咳了几声,见小厮又要发难,强忍着咳摆摆手,岔开话题问:“今天什么日子了?”
  那小厮一腔控诉之词没说出来,最后却是叹了口气,轻声道:“腊月二十三,小年了。”
  又是一年了啊……青年人直起身,对着被竹叶分割成支离破碎的一点阳光看了一会儿,不知过了多久,又问道:“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小厮默默点了点头,起身回了房里,不消一会儿拎了个笸箩出来,拿块青花布盖着,隐约看出里头黄的白的一角。
  又塞了个手炉到青年人手里,“公子抱着吧,路上冷,别吹透了。”
  青年人点点头,两人一起出了院门,小厮把院门虚掩住,荒郊野岭,没有贼人会觊觎这种地方,即便遇上那些饥不择食的,房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只是没等两人走出几步,那条青石小路上却迎面来了好些人。
  打头的那位,一席玄衣长衫,从墨绿的湘妃竹间慢慢隐现,长身如玉,腰身若竹,那眉宇间也有几分凌厉的竹叶之势。
  看清来人,那青年人先是一喜,唤一声:“苏兄?”
  紧接着又是已经一惊:“这是?”
  苏岑在人身前站定,微一颔首:“当日没介绍清楚,大理寺正苏岑,又见面了。”
  李云溪脸上已没了惊讶神色,平静地拱一拱手:“草民见过苏大人。”
  苏岑盯着丹青手上的笸箩看了一会儿,问道:“你们这是要出门。”
  丹青不动声色地把笸箩往身后藏,李云溪淡淡地笑了下,“不是什么大事,苏大人到访有何贵干?”
  苏岑收了视线,冲身后衙役抬了抬手,立即有人将这方小院团团围住,几个人冲到院里四处搜索。
  苏岑道:“大理寺办案,还望见谅。”
  李云溪表现的倒还算平静,只是不时低头轻咳两声。等衙役们把这方小院翻遍了,一个个回来禀报:“大人,没有发现。”
  苏岑抬起下巴点了点丹青藏在身后的笸箩:“那个能看看吗?”
  李云溪愣了愣,随即侧了侧身子:“丹青。”
  丹青不情不愿地把笸箩递过去,两个衙役接过来掀了青花布从里到外查了一遍,冲苏岑摇了摇头。
  苏岑随即笑了,先兵后礼:“李兄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李云溪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大人请。”
  一回到竹楼里丹青先是烧上火盆给两个人端过去,又是烧水沏茶,来来回回都有人盯着,做什么都觉得别扭。
  苏岑坐下之后环顾了一圈这个竹楼,这主仆二人起居应该都在楼上,楼下这一层全做了画室,画纸画笔随处可看,既有画好了装裱起来的,也有画了一半刚落笔的。奇怪的是,这竹楼里好像并没有招待客人用的厅室,苏岑所坐的地方是一方竹榻,上头起先还铺着好几张画,李云溪收了之后才勉强给他腾出来这块地方。
  李云溪不好意思地笑笑:“寒舍简陋,让苏大人见笑了。”
  苏岑对此倒是没放在心上,也回以一笑:“是我冒昧叨扰,李兄不要见怪才是。”
  李云溪摇了摇头,送上一盏茶:“我这里只有竹叶茶,也不知大人喝不喝得惯。”
  苏岑刚一接手身后立即有衙役提醒道:“大人,当心茶里有……”
  曹玮的死状让这些人还都心有余悸,苏岑却不甚在意。再给李云溪十个胆子,他也不会在这儿毒杀朝廷命官,而且刚刚这院里都搜遍了没有白磷,没人会在这时候出来不打自招。
  苏岑抬了抬手,心无芥蒂地抿了一口,笑道:“这竹叶茶跟市面上卖的倒是不同,清午纯和,多了几分兰花香。”
  “是丹青在后院圈了块地,竹树兰花杂种,花窨茶香,茶吸花味,自己炒来喝的,登不上大雅之堂,难得大人不嫌弃。”李云溪知道苏岑进来不是为了他这一盏茶,直接开门见山问:“不知大人此番前来所谓何事?”
  苏岑也不喜欢跟人绕圈子,直接道:“是为了几幅画。”
  苏岑略微一顿:“我在画上找到了‘于归’两个字。”
  当初若不是他在西市偶遇了李云溪,李云溪亲口告诉他他作的画上留有“于归”两个字,只怕他即便发现了画上的字也联想不到这里来,所谓机缘,当真玄之又玄,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李云溪一愣,问道:“不知大人说的是哪副画?”
  “三幅《桃夭图》,”苏岑直言道,“可是你画的?”
  李云溪也不含糊,点了点头:“是我画的。”
  苏岑倒是没料到这人这么坦率,皱了皱眉:“你可想好了,这三幅画可是牵扯着三条人命。”
  “画确实是我画的,”李云溪淡淡摇了摇头,“但是画本身是不会杀人的,我画了画,问心无愧,没什么好隐瞒的。”
  画本身是不会杀人的,这话不假,徐有怀三人皆是死于自己的贪念,身上还背负着三十二条人命,死有余辜。只是他要给死人一个交代,给天下惶惶众人一个交代,也要给沈家三十二口一个交代。
  苏岑问:“你为何要画这三幅画?”
  谈及此处李云溪倒是停下来想了想,片刻后才缓缓道:“大概是在两年之前,有个老人家找上我,让我帮他画这三幅画。他全身上下只有一方墨锭来与我交换,我见那老人家着实可怜,已有垂死之象,就答应了他。”
  “那你又是怎么会他们沈家斧劈刀皴的画法的?”
  李云溪道:“自前朝起就有人将大、小斧劈皴用于山水画中以表现山形纹理,算不上新奇。沈家将此画法用于花鸟人物算是首例,之前有人拿来一副沈行中老前辈的作品让我描摹,我跟着学了半年之久才把那副画画出来,故而对沈家的画法也算有一些了解。”
  “你单凭看就能学会别人的画法?”苏岑先是一惊,转而想到那副可以以假乱真的《疏荷沙鸟图》,心里叹道果真这世上术业有专攻,有些人天生就是吃这一碗饭的。
  苏岑不再纠缠画的事,转而问道:“我能看看那个老人与你交换的那方墨吗?”
  李云溪点点头,吩咐丹青从里间拿了个方形盒子出来,只见里头正盛着一方墨锭,苏岑拿起来掂了掂,质地坚硬,光滑细腻,泛着淡青紫光,不失为一方好墨。墨身正面描金篆“松鹤延年”,背面阴刻了一副苍松仙鹤图。
  苏岑对着墨身上那四个字打量了半天,又用手捻了捻,只见描金字体上有一块灰迹怎么也抹不去。
  “那位老人家给我时就已经这样了,”李云溪道:“要是没了这块灰迹,这方墨能价值百两,只可惜造的时候留下了这点瑕疵,这墨也就不值钱了。”
  “不是瑕疵,”苏岑拿着墨在鼻子底下嗅了嗅,“这是烧痕。”
  墨以松烟为主,不怕火烧,但表面的描金高温之下却会化开,晕染到原来没有的地方,形成了这一块灰迹。
  所以这方墨当真是从火场里带出来的,找李云溪画画的那个老人家十之八|九就是沈家当年幸存的那个管家。
  苏岑起身,冲李云溪道:“这方墨能否借我几日?”
  李云溪淡淡一笑:“大人请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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