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云忍住笑,一脸无辜地问:“有吗?什么时候?”
陆温瑜翻了个白眼,道:“之前我不是让你去学编莲子绳送我吗,这么明显的暗示都不懂,阿云真笨!”
前些日子,陆温瑜他俩闲逛时,一眼相中了小摊上的莲子手串,可惜当时就剩一串,被一个姑娘买去了。陆温瑜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当即就要阿云去学编手串作为礼物送给他。
他越说越觉得气愤:“去年这时候还做了白玉团送我,今年就……”
阿云再也受不住他生气又委屈巴巴的样子,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串打磨的油光水亮的白色手串,递到陆温瑜眼前。
陆温瑜顿时眼前一亮,一把抢了过来,边看边摸:“哇,真好看,摸着好光滑啊,我喜欢。”
阿云笑道:“阿瑜哥哥,那现在我可以进门了吗?”
陆温瑜让开身,傲娇道:“哼,算你识相!”
进了屋,陆温瑜玩了会儿莲子串,忽然想到,他跟阿云相处这么久,还从来没听他说过他的生辰,就连他的年龄,都是通过陈大夫知晓的,这也太不够意思了。
于是,他问:“阿云,你的生辰是何时?”
阿云苦笑了下,眼神失落:“我……大概没有生辰吧。”
陆温瑜惊讶:“怎么会?你从来没过过生辰吗?”
阿云点点头:“嗯。”
陆温瑜最受不得阿云这副失落又温顺的样子,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宽慰道:“无妨,你选个日子,就当你的生辰了,以后每年那一天,我都陪你过。”
阿云毫不犹豫地说了个日子:“六月初七。”
“六月初七?”陆温瑜算了算日历,皱着小脸,“都过去了,你选的什么日子啊!我都不能给你庆生,你再重新选一个。”
“不了,我就要这一天。”阿云摇摇头,笑道:“因为是吉日啊。”
遇见你的日子,就是我的吉日。
陆温瑜无奈:“好吧,那就明年给你过。”
不一会儿,宁诚来报:“少爷,陆府的马车到了。”
陆温瑜叹了口气,不在意道:“肯定又是些金玉钱财,丝帛锦巾,没劲透了。我爹娘也太狠心了,把我扔在这这么久也不来看我,阿云你说我还是不是他们亲生的了?”
阿云正要回答,就听一道温柔的女声响起:“不是亲生的,难不成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陆温瑜一顿,猛地抬起头,眼睛霎时亮了起来,一把扑过去抱住了来人:“娘亲!”
陆夫人穿着身藏青色衣衫,布料光滑有质感,举止间还微微透着光,白花作底,显得素净又不失华丽,发髻高挽,其间插着支白玉簪,脸庞白净,笑容温婉。
“哎哟,差点没撞倒我。”陆夫人笑着拍拍他的背,抱了一会儿,才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他。
她摸着陆温瑜的头,道:“两年不见,长这么大个了,我快摸不到你的头了。”
陆温瑜欣喜道:“那是,我长得可快了,娘亲你怎么来了?”
陆夫人点了点他的鼻子:“我要再不来,某人就要以为不是我十月怀胎耗费十个时辰亲生的了。”
陆温瑜又抱了抱陆夫人:“嘿嘿,谁让你和爹不来看我,还不准我抱怨两句吗?”
陆夫人叹了口气:“你爹公务繁忙,表面对你不闻不问,其实心里可想着你呢,这不我一说要来,他就备了好些给你的东西,算是你十六岁的生辰礼了。”
陆温瑜高兴地蹦了下:“真的吗?那我一会儿要好好看看。”
陆夫人无奈笑了:“多大个人了还蹦来蹦去的,性子一点没变。”
陆温瑜:“娘亲不也一样吗,还是那么温柔娴熟蕙质兰心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倾国倾城 花容月貌 ……”
陆夫人轻轻推了推他:“噗,臭小子,嘴还是这么甜,行啦,别抱了,这么腻腻歪歪的,还有人看着呢,成何体统?”
陆温瑜这才放开她。
宁管家:“夫人舟车劳顿,想必是累了,老奴已备好饭菜,为您接风洗尘。”
“嗯,着实有些乏累了,走吧,咱娘俩好好说说话。”
阿云没有跟去,默默退了。
母子相聚,他在场有些不妥。
陆夫人跟阿瑜相处的情形跟他和阿娘的情形完全不同,看着那阿瑜脸上幸福满足任性撒娇的模样,他心里竟有些泛酸。他从来没有体会过向阿娘撒娇的感觉,这种母慈子孝其乐融融的相处场面,他这辈子应该都不会拥有了。
……
丰盛的沂河美食陆陆续续端上桌,陆温瑜眼睛时不时左瞧瞧右看看,似在找什么。
陆夫人:“你找什么呢?”
陆温瑜:“阿云。”
陆夫人没说听过,问:“阿云是谁?”
陆温瑜认真答道:“我特别特别特别要好的朋友。他平日都和我一起吃饭的,这会儿不知道跑哪去了,宁伯,你看见阿云了吗?”
宁管家回道:“回少爷,老奴没看见。”
宁管家表面冷静内心狂吐槽:少爷你平日和他腻在一起就罢了,现在你亲娘就在面前,注意点吧!
陆温瑜:“刚刚还在呢,宁诚,你去找他来。”
宁管家操碎了心,委婉建议道:“少爷莫急,夫人和少爷许久未见,有外人在场,怕是有些不妥啊。”
陆温瑜想了想,也是,娘亲在这,阿云来了必定会觉得不自在,便又让宁诚回来了。
宁管家松了口气,正想放下心,又听陆温瑜道:“那你将这盘莲花鸡留给他,他喜欢吃。”
“……”
宁管家生无可恋:“是。”
第二卷 两小无嫌猜(18)
翌日,末时。
“订亲?!!”
陆温瑜的房内传来惊天动地的一声吼。
陆夫人小声埋怨:“哎哟,吼那么大声干什么,我耳朵都要被你震聋了。”
陆温瑜一脸的不可置信:“娘,我没听错吧?你是说订亲?给我订亲?”
陆夫人安然自若地喝着清茶,道:“你没听错,不给你订亲,难不成我还有第二个儿子?”
陆温瑜抱着他娘|的脖子摇晃着撒娇:“娘,我才十六岁,我不想订亲,我也不想娶谁,就这样陪娘亲一辈子不好吗?”
陆夫人温声教导:“人这一生有良人做伴才不会孤独。我有你爹陪我就够了,你也会有人陪你一生的,哪能跟娘一辈子呢。”
陆温瑜不依,继续道:“可我就是不想,而且我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万一很丑怎么办?”
陆夫人:“不会的,娘亲替你看过了,那沈家小姑娘再有一年就及笈了,长得水灵,又聪明伶俐,和你很是般配。”
陆温瑜松开他娘|的脖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腮帮子鼓鼓的:“不要,我不喜欢那样的。”
陆夫人无奈,她太知晓她儿子的性格,他若是不愿,那谁劝也没用,干脆改口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娘亲再替你甄选一二。”
陆温瑜低头沉思,喜欢什么样的女孩,他从来没想过,也没想过以后会娶妻生子。他感觉那些离他都太遥远了,他只想长大后自由自在地闯荡江湖,哦,到时候得带上阿云一起。
唉,阿云今日怎么还没来,昨天送了莲子串就不见了,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阿云会功夫,应该不会被欺负了啊……
怎么还不来呢。
陆夫人一直在观察他的神色,看着他的表情从迷茫,变成憧憬,变成惆怅,最后定格在担忧上。
陆夫人忍不住道:“你想什么呢?表情这么丰富。”
陆温瑜实话实说:“我在想阿云。”
“阿云?她到底是何人,娘很想看看。”陆夫人心里暗想,昨日吃饭给人送菜还记得人家喜好,今日又如此挂念,听宁管家说他们时常在一起,这朝夕相伴的……
这傻小子该不会情窦初开,看上人家姑娘了吧。
“阿云来啦,稍等……”门外宁管家说道。
“他还没……”陆温瑜话还没说完,宁管家的声音就传了进来,顿时欣喜起来,“嘿,他来了。”
“阿云,你来了,快进来。”
陆温瑜拉着阿云,走到陆夫人面前:“娘亲,他就是阿云。”
阿云本想今日不来的。阿瑜刚和娘亲相聚,肯定有很多话要说,可在家待了大半天,他还是忍不住来了。
昨日给了手串,连生辰贺词都忘了说,今日怎么也得补上。
可他没想到一来就要面对陆夫人这样的人,虽然她看起来很温柔,可毕竟是陆温瑜的母亲,不,严格来说,还是他的主子。他有些局促不安,忙躬身行礼:“见、见过陆夫人。”
“不必多礼,快起身吧。”陆夫人面上微笑,内心惊讶不已。这……竟是个少年,还生的如此白净细致,我家这傻小子……
陆夫人神情复杂,颇有意味地看了眼身旁笑得像朵花儿的傻儿子,深深叹了口气。
这要是他爹知道了,家里恐怕不会安宁了,这样不行,她怎么也得阻止一二,若实在不行……到时再想办法吧。
陆夫人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瑜儿,娘亲说的与沈府千金订亲一事,你仔细考虑考虑,你俩门当户对,又是世家,乃天作之合,娘亲很是相中。”
阿云听到订亲两个字,蓦地抬头看了陆温瑜一眼,眼里情绪复杂难辨,后又低着头不再抬起来了。
陆温瑜皱眉道:“娘!我不是说了不要嘛。”
陆夫人将阿云的神情尽收眼底,沉下声音道:“不许任性,在回金之前给我答复,不要让娘失望。娘亲累了,先回房歇息了。”
她经过阿云身边时,略带歉意地看了他一眼,不过阿云低着头,没有看见。
陆温瑜泄了气,兀自坐在一旁苦恼。
阿云在旁边默不作声,低着头,嘴唇抿得紧紧的,正在努力压抑着心里翻滚的酸涩与难过。
大概是陆温瑜从没有个娇贵公子样儿,让阿云觉得他俩就是一样的人。可是现在陆夫人的话,让他如梦初醒。
他们怎会一样呢?
他是玉叶金柯的少爷,终有一日,他会离开这里,回到自己不曾见过的繁荣之地。
终有一日,他会娶一位贤良淑德的妻子,顶替他的位子,为他披衣束发,为他洗手作羹汤,为他生儿育女,相夫教子,相濡一生。
而他自己,本是烂命一条,如果不曾遇见他,现在或许还在跟狗争食,衣不蔽体,或许还在哪个角落受着任何人的打骂,或许早已冻死饿死在哪个路边……
况且,如今他的身边还有潜在的危险,虽然不能确定,但只要有一成的可能性,他都不会让陆温瑜知道。
能短暂陪伴在他身边已经几世修来的福分了,怎么还能奢求他的眼中也有自己呢?
可是……
心里怎么这么的难过呢……
过了片刻,陆温瑜突然站了起来,拉起阿云的手就往外走。
阿云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冷不丁被拉住,手不禁往回缩了下:“你……带我去哪?”
陆温瑜看着他:“我觉得烦闷,我们出去逛逛,散散心。”
“我、我还是不去了,阿瑜哥哥找宁大哥陪你去吧。”阿云说着,手又往回缩了一下。
陆温瑜对他缩手的行为不满,干脆张开手指,与阿云的手来了个五指相扣,紧紧扣住。
坚定道:“我才不要他,我就要你。”
阿云看着相扣的手指,心里那些难以名状的情感就快要蹦出来了,眼泪忍不住倾眶而出。
陆温瑜摸了摸他的眼:“你怎么哭了?”
“没事,灰落进眼睛了。”阿云连忙抹掉眼泪。
“笨!”陆温瑜帮他把眼泪擦净,顿了下,又问了一遍:“跟不跟我去?”
阿云想,上一刻他还在慌乱不安难过绝望的雪地里,下一刻就被他的阿瑜拉进了怦然心动春暖花开的暖阳中。
他如临深渊,又如坠云端。
于是,他说:“好。”
第二卷 两小无嫌猜(19)
沂河镇上还是那么热闹。
不,比以往更热闹。
街道两边的屋檐下挂了许许多多的粉白交错的莲花灯,每个来来去去的人,无论是老者稚子,还是壮汉妇孺,手里皆拿着一朵娇艳欲滴的莲花,衣物穿着也比往日隆重了许多,脸上都喜气洋洋的。就连客栈都人满为患。
陆温瑜傻了眼,他本来出来散散心,结果没想到人这么多,吵得他头疼。
“今日怎么这么多人啊?”
阿云微微侧身,将陆温瑜护住,避免人撞到他。
他道:“今日是莲花节,你忘了?”
莲花节是沂河独有的节日,每到这一天,镇上就格外热闹。人们会焚香沐浴,隆重打扮。然后去沂河上摘莲花,在字条上写下自己的所想所愿,夹在莲花里。等到了晚上,再将手里的莲花放回沂河里,据说这样,花神就能实现他们的祈愿。
陆温瑜一拍脑门,啊了一声:“对哦,我竟然忘了,我们也去采莲花吧。”
阿云有些为难:“现在已过申时了,再去河边,回府怕是要晚了,陆夫人会担心的。”
陆温瑜听他提起陆夫人,刚抛出脑外的订亲一事又回来了,无端地有些烦躁:“你是不是也希望我订亲?”
阿云一怔,默了片刻,才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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