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森抿唇,看了眼班顾,这个有点鬼气的少年像是平空出现在陆城的生命里,然后就理所当然似得拥有了他。木森觉得自己的心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痛过,难堪、失望、伤心,像是所有的负面情绪全杂揉在了一块团成一个丸,吞下去时,还卡在喉咙里,苦味不断地慢慢渗出,苦得他都快要说不出话来。
助理还在兢兢业业地说易鑫的事:“那陆总自己接洽于总。”是推掉,还是接下,全看陆城高兴。
“行,你们先去忙自己的事吧。”陆城点头。
助理爽快地收拾了文件,飞快地闪人,木森却走得有点迟疑,回头看了一眼,这才低头出去。
“啧啧啧。”班顾活跟在醋缸里泡了几天几夜似得,用手指轻戳一下陆城,质问,“说,你是不是外面有狗?”
陆城捏住他的手指:“我要是有狗,还有你的事?”
班顾炸毛:“怎么没我的事,你是我的,连你的狗都是我的,不对,我才不要那个四根木头。”
陆城看他快蹦到桌子上,拉他下来,摁到一边:“坐好,别闹,寻常同事关系。”顺手还把班顾在衣摆拉好。
班顾想飘一下,想想,还是老实地坐着,反正,没人能从他手里抢走陆城:“陆城,你是不是缺钱?我墓里有黄金。”他查过资料了,现代社会,黄金还是很值钱的。
陆城笑:“我不缺钱。你的陪葬品很珍贵,别随意拿出来。”
班顾的小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和内疚,他讫今为止都没赚到什么钱,张口正要说什么,忽然摸摸鼻子:“……有臭味。”
陆城皱眉,他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接起来,助理说:“陆总,于总到了。”
第61章
“你身上有新鲜的死亡的味道。”班顾直勾勾地看着这位于总,神情里充满了疑惑,一个人不管怎么看都是成功人士的富豪,又不是干的殡葬行业,身上怎么会有死味。
于涛声四五十岁,注重健康,保养得非常年轻,得体的西装下包裹的身体,隐隐可见肌肉线条,明显是花了不少时间锻炼出来的。
“你是班顾吧?”于涛声的目光落在班顾的脸上,语气笃定。
陆城立马明白过来,于涛声最终的目的其实是来找班顾的:“于总请坐,班顾回来。”
班顾还是觉得神奇,听话地坐回陆城身边,安静了一秒,忍不住问:“你家有人去世了?”闻这味道,得死了不少人。
于涛声摇头:“没有,近段时间家中都没人去世。”他问班顾,“我能叫你小顾吗?”
班顾千年老精怪却一点不介意扮嫩,点头:“可以。”
“小顾,你说我身上有死味?你看……”
“于总不是来跟我谈生意的?”陆城沉着脸打断话。
于涛声也不再隐瞒:“不是,我确实有块地皮要建酒店,也确实想找小顾帮我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你怎么知道班顾的事?”陆城转了下笔问。
“沐家和于家还是有几分交情的,我多少有点关注。”于涛声轻叹口气,抹了把脸,“我也是没了办法。”
班顾趴在陆城的办公桌上的,直直地看着于涛声,琢磨着他身上违和感。
“于家应该认识不少奇人异士。”
于涛声热切地看着班顾和陆城:“圈子里很早时就默认沐康霖活不了几年,大家心知肚明,医院动不动就下死亡通知书。他现在活蹦乱跳的,这么不可思议的事,你们怎么藏得住?沐总透露,你们有非常手段,”
陆城压根不想班顾吸引太多的关注:“抱歉于总,沐康霖的事是件意外,我们无能为力。”
早知道救了沐康霖的命之后有这么多的麻烦事,陆城还真不想把血玉给他,搞得现在麻烦缠身。
于涛声笑了笑,然后看向班顾:“那小顾自己怎么看?小顾想要什么?你们两个是不同的个体,陆总的意思难道也能代表小顾的意思?”
“能啊。”班顾毫不犹豫地说,“陆城为我代言。”他才不介意什么独立思想呢,他就是一具没有思想的骨架,往那一搁才就挺美的。
于涛声苦笑,他看班顾一派天真,眼神纯净,又是十六七八的年纪,这个岁数的孩子大都又叛逆又单纯,喜欢自己拿主意,没想到班顾居然是个没追求的。将姿态又放低几分,苦涩地说:“陆总,我也没办法。 ”
他拿出一张照片,轻轻放到办公桌上:“这是我儿子,他是我收养的,是个孤儿。”
班顾探了探头,照片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有点苍白,有点消瘦,但长得很漂亮。陆城面无表情:“就算同是孤儿院出身,我也没有什么同病相怜的感觉。”拿这打感情牌对他根本没有用。
于涛声像没听到陆城的拒绝,跟天下所有的老父亲一样,自顾自地絮叨起来:“他叫于莘,又聪明又乖巧,从小到大,大大小小的考试都是第一名,非常懂事,我有时生意忙,一个礼拜半个月不回家,没办法陪他,他反而安慰我,叫我不要太辛苦。”
“你为什么要收养小孩?”班顾好奇地问,“你自己不能生?你妻子不能生?”
“我好像没听说于总结婚了。”陆城说。
“没有。”于涛声摇头,“我也没结婚的打算,我收养莘莘,是因为我也是孤儿出身的,于家……这里涉及于家的辛秘,不便多说,不,或者说,我也不知道原因。”
“听说于家每一代都是收养的。”于家的确很有些古怪,每一代不是独身,就是无子,后代全是收养的,从遗传的角度来说,于家除了一个姓,什么都没有留下。有伟闻,于家发家用了非常手段,以致子孙断绝,基本上算是断了传承。
毕竟,这里头不能细想,越想越奇怪,收养的小孩来自天南海北,姓氏出身各不相同,全都不生孩子,不能怪别人怀疑于家有鬼。
于涛声又取出另一张照片:“莘莘是前年病的,他的病很古怪,国内国外,不管哪个医疗机构都束手无策,别说治病,连病因都找不出来,最后也只能说是基因上出了问题,是遗传上的毛病。医生让查查莘莘的亲生父母的情况,但,就算以于家的财力,想追查莘莘的父母还是十分困难。沐康霖的病,据说也是基因上的问题。”
班顾用指尖点住照片,慢慢移过来,嘶的抽口气,这是丧尸?照片的少年裸着上身,露出斑驳的皮肤,仔细看就能发现,它们正在腐烂。
一个活人,身上的肉却在腐烂。
“这块好了,过几天,那块肉又开始发作。”于涛声红着眼,深吸一口气,不让自己崩溃,“这样活着,跟死了,不,比死了还难受,但,莘莘才十五岁,人生刚刚开始。我想救他,不惜一切代价。”
班顾瞪着照片,想象了一下自己烂掉时的模样,惊得直抖鸡皮疙瘩,这个于莘还真是惨。
于涛声:“找二位之前,我也接触过一些大师,都没用处,在沐总那得到二位的信息,我是喜出望外。既然沐总能康复,那莘莘也许也可以。陆总,小顾,只要能救莘莘,什么要求都可以。”
“包括整个于家?”陆城问。
“包括。”于涛声斩钉截铁。
整个于家?陆城没有为于涛声的一片慈父之心感动,反倒更加疑惑,的确,世间自有真情在,但于涛声愿意为养子牺牲整个于家,却让人总有一分违和与不自然。
于家为了家族传承在没有后代的情况下,不得不收养养子,现在为了养子断掉整个于家?就连于涛声本人也不像这中为子付出一切的人。
班顾捏着照片,异想天开:“你们是不是研究生化武器,所以你儿子感染了病毒。”然后弄出了不死人,整个都变异了。
于涛声没跟班顾打过交道,不知道死宅丰富的联想能力,勉强一笑:“小顾说笑了。”
陆城看班顾似乎对于莘非常感兴趣:“想去看看?”
班顾点了下头,他莫名就想去见见这个于莘,想知道他身上的怪病到底是什么?于涛声身上有死气,那于莘就是个死人,一个活生生的死人,差一点和他就是同类。
于涛声大喜,非常知情识趣地说:“听说小顾要参演电影,需要投资什么的,只管开口。 ”他消息的确神通广大,“444号洋楼现在产权在政府那,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买下来送给小顾?”
陆城:“444号洋楼?”
于涛声笑:“我知道两位跟特物处有瓜葛,444号洋楼就在隔壁,住着也方便。”
“于总知道的真不少。”
于涛声又是一笑:“于家也有几代了,也攒得一些人脉和脸面。不知陆总和小顾什么时候有空?”
班顾有点不乐意:“你不找陆城设计酒店了?”原来只是一个借口?
于涛声哈哈一笑:“当然是交给陆总的公司,陆总事忙,底下人才倍出,就算没有陆总亲自操刀,那也是业界首选。”顿了顿,又追问,“要不明天?”
陆城看向班顾,让他自己做主。
班顾无所谓,既然想去看看,什么时候都可以,半夜都行,反正他又不用睡觉。
于涛声目的达成,笑容满面地离开。
“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陆城重新关上办公室的门。
班顾把于涛声留下的照片收起来,看着身上没有一块好肉的少年,丧尸、活死人什么的应该没什么痛觉,不知道这个于莘有没有知觉,如果有,还能“活”下去?
“为什么想去看于莘?”陆城问。班顾这个宅宅,就爱游戏和肥宅水,别的能不管就不管,巴不得一天到晚窝在家里,难得会想去管事。
班顾指着照片:“活的活死人,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我要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比游戏里的还要惊悚。
陆城怀疑班顾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他一个白骨成精,好意思觉得别人的存在不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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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关儿子的生命,第二天八点一到,于涛声就亲自来接陆城和班顾,他是一秒都不肯耽误。于家老宅并不在市里,而在郊区,复古建筑占了偌大一片地,有水有树有桥,活跟小公园似得,气派是真气派,清静也是真清静,就是前后不靠,半点人间烟火气都没有。
班顾觉得于家这老宅比自己的墓还要冷僻,好歹他的地宫就在市中心,地底到地面的直线距也不过二三十米,想出来撸个串吃个烧烤,那是分分秒秒的事。看看这于家老宅,买瓶水得开车一两小时。
完全体会不到住在这中地方的好处。
于涛声笑:“你们年轻人看热闹,我们这些老家伙就喜欢清静,不过,我因为公司的事,也难得住这边,基本上,都是阿莘一个人在这。”
陆城环视一周,古色古香,又幽静,很适合养病。
班顾一踏进于家的老宅,就嗅到了弥漫的死气,也不用于涛声还有管家带路,他循着味就往里面走。
精致的小院,周围一圈错落有致的花木,院子正当中,和煦的阳光下,一个少年坐在轮椅上,他身上一件宽松的衣服,隐约可以看到身上跟木乃伊似得缠着绷带,有些地方渗着体液。
少年安静地笑着,温软地跟他们打招呼:“陆叔叔好,顾哥好!”
班顾停在他半米远的地方,严肃而又奇怪:“你快烂掉了。”
第62章
“是,我正在腐烂。”
于莘抬头仰视着班顾,他的眼睛很漂亮,睫毛黑长,瞳孔漆黑,有一种幼兽的稚嫩和无辜,现在,他的眼睛里满满的渴望。
他想活下去,好好得活下去。
班顾绕着于莘转着圈,指尖动了动,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要拿指头就去戳于莘。一个全身都散发着死亡和腐烂气息的人,还算是人吗?这种又死又活的,还能归类到人这一物种。像他自己就很有自知之明地把自己打出人类的行列。
于涛声有点紧张,想上前,又不敢来打扰,吞咽了一口唾沫,堪堪维持着体面和冷静。
陆城没有说话,活脱脱一个老鹰纵容幼鹰出巢后的胡作非为,冷眼看着他遭遇小磕小绊小风险,只在危险降临时才出手相护。
“嗯……你为什么会烂掉?”班顾光顾着问,直接忽略掉了于莘眼里的星光。
于莘看班顾看得太过专注,隔了两秒,才回过神,估计是想起自己得病的经过,脸上带出了恐惧,他垂下眼睫,反问道:“顾哥,你能救我吗?”
班顾眼珠游动了一下,摊了摊手:“我也不知道,可能你就没救了。”
“但我相信顾哥能救我。”于莘也不知是自我安慰还是真的对班顾有莫名的信任,用一种发自内心的期翼开口。
于涛声小声跟陆城解释:“抱歉,我有跟莘莘说过沐康霖的事,他相信小顾能救沐康霖,就能救他。莘莘这两年活得很痛苦,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坚持下去的,他不过一个孩子,我这个大人设身处地想想,都觉得还不如安乐死。”
陆城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石头人,连心脏都硬得像铁块一样,就算亲眼目睹了于莘的惨重,听了于涛声沉痛的诉说,还是那种冷眼相看的状态。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班顾又问。
于涛声皱了皱眉,他嫌班顾问得太直接,一点都没有顾虑于莘的心情,但自己有求于人,非但不能不满,还得放低姿态。
于莘抿了抿嘴唇,黑长的睫毛颤抖了一下,低下头,一只手揪着另一只手臂上缠着的绷带的线头,用一种做恶梦的语调说:“两年前,我去老家乡下过暑假,村后面有山座山,山里有湖,还有瀑布,我和村里的小孩合不来,做完作业后就去山里玩。”
“那天,我跟往常一样去瀑布那拍照片,回来时迷了路,掉进一个土坑里……”
于莘飞快地眨了下眼睛,他可能无数次痛悔自己不老实待在家里,跑去山里看瀑布,好端端地给自己招来弥天大祸:“那个土坑,是个坟坑,我爬不上来,手机又摔坏了,只好往里面走,看看有没有别的出路,然后误打误撞,就进了古坟里。那座古坟很大,里面还有机关,我越走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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