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远山家不远,两个人打了辆计程车,八分钟后车子就开到了小区门口,林谦树大老远就看到了丘远山他爸背着手站在门口仰着脖子四处张望。
林谦树用胳膊肘碰了碰丘远山,示意他抬头看:“你爸在等你。”
丘远山往外看了一眼,十分无奈地拨通了老父亲的电话:“不是让您在家歇着嘛,树儿来接我了,你腿刚好,走上走下多辛苦。”
林谦树看着丘爸表情变得有些不高兴,对着话筒似乎在数落丘远山,没过多久,丘远山就缴械投降了:“好好好,说不过您,咱快到了。”
挂了电话,司机接茬道:“爹妈不都这样嘛,你多大都还是孩子,放心不下的。”
“也是。”丘远山摸了摸行李箱上的镭射贴纸,贴纸上荷包蛋笑脸变得脏兮兮的,边缘已经泛黄翘起了,这还是上大学之前丘爸担心他和别人拿错行李箱特地贴的。
计程车停下后,林谦树下了车,丘爸早已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小林啊,辛苦你还来接咱山。”
“叔,我不辛苦,我也好久没看到他了,还怪想他的。”林谦树笑着说。
最终后备箱里的两个行李箱还是丘远山强势地自己拎着走了,丘爸背着手走在他身边,溜溜达达地絮叨:“可算想明白要回来了……回来多好啊,想吃肘子、牛肉什么的,妈都能给你炖,瞧你现在瘦的,肯定在长浦没好好吃饭。”
丘远山顾着手上的两个箱子,无奈地反驳丘爸:“我这练体育的,身材得保持匀称,哪能说吃胖就吃胖的……我在长浦过得挺好的,甭心疼我。”
林谦树注意到,在丘远山看不到的地方,丘爸撇过脸快速地擦了一下眼角。
到了丘家,两人放下行李箱,时间已接近五点。丘爸抬眼看看钟,转头问两人:“真不留家里吃啊?”
“明天中午吃顿大的,”丘远山说,“今晚先跟树儿小聚一下。”
“好吧,”丘爸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失望,但还是不忘叮嘱儿子,“路上注意安全啊。”
两人又打了辆车往美食街去,路上,林谦树给江易知发了条微信,得知他已经出了校门,便让他先去点菜:“你看着点呗,反正你点的我都爱吃,大山不挑食的。”
语音发出去,林谦树余光瞥见丘远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好笑道:“你想什么呢?”
“没啥,”丘远山回过神,对好友笑笑,“就觉得江学霸还挺了解你的。”
“那是,毕竟我俩一块儿住呢。”林谦树得意道,“他喜欢吃什么我也知道。”
等两人赶到烧烤店里时,江易知点的第一轮烧烤刚好端上来,看着还滋滋冒油的肉,林谦树一边伸手挑串儿一边对江易知竖起大拇指:“时间控制得不错。”
“江易知,好久不见啊。”丘远山笑着对江易知打了声招呼,跟着坐到了两人对面。
江易知对丘远山颔首,用纸巾擦了擦竹签,开了一罐橙汁慢吞吞地喝着。
林谦树看看丘远山,又看看江易知,在他记忆里丘远山该是和从前的他一样对江易知咬牙切齿的那部分人,丘远山这般和颜悦色地和江易知打招呼的确也是头一遭。
场景有些玄幻,他选择开一罐可乐喝了一口压压惊。
丘远山看看两人手里颜色丰富的饮料,伸手招了招服务员,叫了一打啤酒。
“大山,你回来找什么工作想好了么?”林谦树吃了几口之后,开始关心起兄弟的生活。
丘远山点点头:“当然是想好才回来的……打算和你们做同行了。”
“你要学数学了?”林谦树眼睛睁得老大。
丘远山哈哈大笑起来:“你也太抬举我了,我一个高考数学70分的人再回头学数学?还不如杀了我吧……我是打算来考体育老师了。”
“哦,原来是这样。”林谦树恍然大悟。
上个星期学校官网上链接过南陵教育局的秋季招聘信息,林谦树关注到过,其中就有招体育老师的相关内容。
“我一个高考也考了两回才过线的人,现在居然要回来应聘老师了……”丘远山喝了一口酒,喃喃道,“人生真奇妙。”
可不是嘛。林谦树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默默吃烤串的江易知,心忖七年前的自己是绝对不会想到有这么一年能和他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着同一份炸串。
丘远山一下子喝空了半罐,打了个嗝笑眯眯地看林谦树:“树儿你也很妙,我记得你高一的时候数学还和我半斤八两,怎么后来就突然开窍了呢?还和咱江学霸考了同一所大学,了不起了不起。”
林谦树也很想知道其中的原因,毕竟目前拥有着残缺记忆和知识能力的他依旧不喜欢数学。
这一想,又让他意识到了自己是个被猪撞到失忆的脑子带包选手,心头陡生出烦躁的情绪。他从丘远山手边摸来一罐啤酒,一言不发地打开喝了好几口。
喝酒这件事,讲究一个越喝越上头。坐下前丘远山和两人宣誓自己“只喝那一打”,有了想借酒消愁的林谦树陪伴,一打变成了“再来一打”,林谦树有江易知盯着,也至多不过贪喝了一罐又几口,等两人的注意力回到对面的时候,丘远山的脸上早就浮现出了不正常的酡红晕色。
喝醉了的丘远山变得更加唠叨了。他睁着迷蒙醉眼打了个酒隔,搂着胸前的两个空易拉罐,努力伸长脖子看对面的两人:“树儿,人生真奇妙啊……”
“你已经说过一次了……”林谦树喝得虽然不多,但也有些飘飘忽忽了,“这是第二次。”
丘远山嘿嘿一笑:“话可以说两次,感情也可以谈两段。”
林谦树摇了摇头,努力想让混沌的大脑分析一下这两句话之间有什么必要的联系。
“哐啷——”
丘远山往后仰,手把胸前捧着的那两个易拉罐带到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这动静像是拉下了某边的闸门,丘远山忽的低下头,伸手捂住眼睛,肩膀耸动着嚎哭起来:“树儿啊——我好难受啊——”
被这么一嚎,林谦树混沌的脑子稍稍清醒了一些,他站起神摇摇晃晃地走到丘远山身边,费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
好在江易知进门要的是包厢,用不着担心旁人异样的眼光。
丘远山伸手去抱林谦树的腰,一米八的大汉哭得像个一百四十斤的孩子:“树儿啊,你说为什么人可以谈好几段感情啊?”
“因为……因为人总要试试才知道谁是最合适的。”林谦树费力地思索着从微博上看来的鸡汤文学,“最早的不一定是最好的,最好的一定是来得刚刚好的。”
丘远山抽抽噎噎地嘟囔:“那为什么不能早得刚刚好……我对她这么好,还有谁能比我更合适她……”
就算林谦树脑子转得慢,这会儿也听出来了,丘远山这是还放不下他那个分手的前女友薇薇。
别人的感□□,林谦树不置喙,但他能感受到丘远山满溢出来的背上和不舍,只能继续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道:“你也会遇到更好的人的……”
“不会再有比薇薇更好的女孩子了。”丘远山难过地说道。
丘远山和前女友薇薇是大学同学,还在军训的时候,丘远山就对当时是隔壁连领队的薇薇一见钟情,至此展开了追求,嘘寒问暖不说,薇薇有段时间崴了脚,他还特地给自己的山地车加了后座,天天载着她上下课。于是几个月后,两人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
两人成为情侣之后,丘远山更是对薇薇珍视有加,空闲时间经常带她四处游玩,薇薇有什么喜欢的,也总想尽办法弄来送给她。薇薇说喜欢上进的男孩子,他就积极参加各种比赛,努力学习,期末拿到的奖学金也给薇薇买了礼品。当然,薇薇对他也不差,薇薇是英语系的学生,在其他同学还挣扎着考四级的时候,丘远山早已在女友的辅导下开始了六级的复习。
就在丘远山以为两人能就这样一直好下去的时候,前段时间,薇薇突然在微信上留了一句“我们分手吧”,单方面宣布了两人分手。
丘远山再发去消息的时候,自己的消息旁边已经多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他被薇薇拉黑了。
心慌的丘远山在薇薇的宿舍楼下蹲了一整天,终于等来了实习回校一脸憔悴的薇薇。
薇薇抬头看他,眼神中带着冰冷和疲惫。她还没有开口,丘远山就知道两人已经结束了。
薇薇说:“我们不合适,你别来找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江易知:你要不要试试我?
第55章 酒后吐真言
这是薇薇和丘远山说的最后一句话。尔后丘远山再找她时,她便不再给出任何回应。丘远山为此很是消沉了一阵,直到上周才渐渐走出阴霾。他决定离开这座让他伤心的城市,回到家乡。
于是他就回来了。
喝醉了的丘远山说话颠三倒四的,但配上表情听着让人心酸,林谦树由着他抱着自己的腰嚎哭,还要拍着他的背哄他:“别哭了,都过去了啊。”
三人吃了几个小时才散了摊,唯一清醒人江易知付了钱,出门扶住已经开始走之字形的林谦树:“小心。”
丘远山抱着灯柱打了个酒嗝,对着两人嘿嘿笑:“真好……真好啊……”笑着笑着又呜呜哭起来:“你俩真好啊……我好羡慕你俩啊……”
林谦树虽然走路晕飘飘的,但大脑基本还算运转得过来,他吃力地组织语言安慰丘远山:“我们俩也是好哥们,我们都是好朋友。”
丘远山摇了摇头,指着江易知对林谦树说:“不对,我们不一样……我虽然回来得少,我的脑子还是在的……你俩和我和薇薇一个样儿……什么都不说了,祝你俩永远幸福!”他又打了一个酒嗝,松开了抱着灯柱的手,振臂对天高呼:“祝林谦树和江易知永远幸福!”
时间接近十点,街上冷冷清清的,行人已经很少了。饶是如此,林谦树还是被吓了一跳,仅剩的丁点醉意也完全被吓没了,他顾不得看江易知的反应,急急忙忙去捂丘远山的嘴:“你你你喝醉了!瞎说八道什么呢!”
丘远山本就醉着,被林谦树伸手捂住口鼻,空气不流通,呜呜呃呃地抓林谦树:“唔呣缀……送唔唔……”
林谦树稍稍泄了点力,他的声音就从指缝里漏出来:“我没醉!松开我!”
你没醉怎么会说出这么恐怖的话题。林谦树不敢去看江易知的表情,压低声音提醒丘远山:“咱俩好兄弟私底下开开玩笑就算了,江易知还在旁边呢……”
丘远山使了点巧劲,从林谦树的桎梏中挣脱出来,继续嚷嚷:“行了树儿,我理解你的顾虑,不过现在是什么年代了,你俩喜欢男人是很正常的事情嘛,用不着瞒着我……”
林谦树额头上的冷汗都快要滴下来了:“大山,别说了,我俩真的没在一起……”
“什么?他竟然还吊着你不肯跟你在一起?”丘远山瞪大了眼睛,“你都为他改变了这么多了,他还无动无衷?”丘远山踉踉跄跄地走到江易知跟前,抓住他的领子:“江易知啊江易知,不喜欢别人就说清楚……抱有无望的期待是很痛苦的你知道吗?”说到最后,他几乎吼着对江易知说完的。
林谦树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完蛋”,他不敢去看江易知,只能低着头走过来继续拉丘远山:“大山,你真的喝醉了……”
丘远山甩了林谦树的手,坚持不懈地揪江易知的衣领子:“喜欢一个人是什么眼神,我是看得出来的,你要对树儿好一点,你知道吗?”
被丘远山揪着衣领的江易知丝毫不显狼狈,他平静地回答道:“我知道。”
“知道就好。”丘远山满意地松开了手,摇摇晃晃地往前走,“树儿啊,我俩中起码得有一个人过得好一点……”
林谦树已经被江易知那句“我知道”震得天灵盖发麻了,他红着脸小声丢下一句“我去看大山”,匆匆逃离江易知去找丘远山。
丘远山已经走到街角了,正盯着街角的路灯发呆。
“大山。”林谦树一口气跑到他身边。
丘远山慢腾腾地转过头来,看到是林谦树,缓缓地上扬嘴角,给了好友一个醉醺醺的微笑:“树儿,是你啊。”
林谦树撑着膝盖喘了两口粗气,直起身拉着丘远山远离灯柱,生怕他一个不注意就撞上去。
走了大约有一条街的路程,林谦树往后瞄了一眼,发现江易知以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缀在两人身后,看顾着两个今晚喝了酒的人。一股无言之暖涌上林谦树的心头,他不觉微微抿唇,低头偷笑了一下。
“树儿,虽然我刚才醉了,”在他身边的丘远山突然开口道,“但我说的话是认真的。”
林谦树转过头,丘远山脸上的酡红不知何时已经退了大半,他的眼神也恢复了清明。林谦树愣了几秒:“你酒醒了?”
丘远山笑笑,语气中带着一点小得意:“好赖也有个‘千杯不醉’的外号,本来晚上也就喝了一点点,这么段路走下来,早醒了。”
“哦……”林谦树眨眨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俩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没在一起,我是真没想到。”丘远山说,“世界那么大,能遇到一个和你互相喜欢的人是很不容易的,错过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林谦树的心莫名跳得有些快,他转头去看街边的绿植:“……看来你是真的醉了。”
“醉了也不妨碍我理解喜不喜欢啊,喜欢这种事是藏不住的,”丘远山哈哈大笑起来,“你敢说你不喜欢江学霸吗?”
37/59 首页 上一页 35 36 37 38 39 4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