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尊主的蛮牛战车,变成神鹿战车了?还不在你这儿?”溁烬看着从云间散落下去的细小紫藤花,突发奇想:“尊主知道花城吗?”
“神鹿战车确实不在我这儿,不过蛮牛放生后不愿离去,倒是还在我魔宫。花城一年四季都有佛玲花从天上洒落,触雨即消,实为仙界一大奇景,你可是又猜想到了什么?”
“不是猜想。”溁烬淡声道:“古往今来关于花城的猜想极多,传说神话皆有,但那些猜想其实都错了。我跟你说的,可是事实——花城之所以有此奇景,是因为曾经的传奇精灵王在花城仙逝,自那以后佛玲花雨落了满城。而在花城之下,封印着诸多传闻里的大凶大恶之徒,其中以穷奇为最。”
“精灵王佛玲以自己为引封印花城的地界牢笼,常年飘散的佛玲花其实是在净化邪气,才有了这千万年来的奇景。”
“那缘何会遇水即化?”
“那是因为佛玲的爱人清疏仙王,修习的水系术法,佛玲仙逝后,清疏仙王殉情而去,才有此特性。”溁烬放下百叶窗,把薄毯往身上一裹,就合眼预备补觉。
“说起来佛玲的女儿,也就是如今精灵族的圣女迪莉亚,被佛玲封印了几千万年,一朝醒来时,沧海桑田,人事更迭,不知如今会是何心情。”溁烬声音渐小,凤无殇静默不语。
溁烬,溁烬。
凤无殇凝视着溁烬的睡颜,情绪浓的彷佛能浸出来。
初找到溁烬时,他似乎忘却前尘种种,只有溁烬这个身体的记忆,虽不知是什么缘由,但也保留了诸多念想。
可很多时候,溁烬明明是记得的,那些颇为久远的记忆,那些只有仙灵才有可能知道的种种真相,溁烬似乎都记得。
那三百年前呢。
“小雨,先带着师妹回去,为师去接一位贵客。”白衣男子抬头,纷纷扬扬的一片白雪里一朵细小的紫藤花格外娇美。
“师尊好像很开心?”单若雨把三四岁的女孩牵着,两个小孩站在一起,好像两个白玉娃娃。
“嗯,得见故人展颜,自是为他开心。”白衣男子气度不凡,和风轻暖般,好似冰天雪地里的一缕暖风。
“师兄,师尊说的是什么意思啊?”女孩摇了一下单若雨的手。
“师尊的意思就是,他好朋友开心了,所以他也开心了。”
单若雨与浮生双手交叠在胸前微微弯身,然后并肩着走了。
白衣男子等了许久,落下的雪里依然不时裹挟着一朵细小的紫藤花,却迟迟不见记忆里那个九天十地第一花里胡哨的紫藤车,仰头蹙眉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自己去见。
白衣男子落在紫藤车前甲板的瞬间厢门打开,软榻上躺着个红衣人,凤无殇单手抵着太阳穴看那人睡颜。厢门打开后,凤无殇对着无心做了一个动作——食指靠在唇上。然后小心地把薄毯给溁烬裹好,才走出来轻声道:“声音轻点。”
无心瞥了一眼,红衣男子睡颜恬静安然,那张脸本该是颠倒众生,哪怕是一个男子,也有红颜祸水之感。
“那日看到的背影就是他?”无心传音道。
凤无殇点头,依稀提了一下唇角:“我找到他了。”
无心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这倒是比他原身更像是曼珠沙华。”
“哪有什么原身。以前那皮囊是他幻化的,虽然五官面容与你没有半点相似,但是那种气质韵味,倒像是与你一个模子似的。”凤无殇似笑非笑:“他既然幻化的是那副皮囊,说明他就是喜欢那样子的。”
“那样子也不是我啊,你别这样看着我,你要相信自己的魅力。”无心正色道:“你现在最好打消对我所有的不良企图,我不想毁容也不想仙逝,把你的黑焰收起来。”
“那无偿呢?”凤无殇想起无偿说的那个关于情劫的预言:“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自然是真的,我框人一向图个乐子,无偿那个闷骚,我框他能有什么乐子。”无心又看了一眼溁烬:“我说的凤凰后人可不是他,他如今虽然是凤凰的壳,但依旧是他自己的命格,虽然我也不知仙灵有什么命格,只是这位仙灵格外与众不同。不过也奇怪,这世间除了这个凤凰的壳子,哪里还有第二只凤凰?许是还没出生?”
“也许吧,凤凰本就是天地孕育的神物。”凤无殇看见溁烬羽睫动了动,再传音的时候就带上了警告:“你轻声些。”
“······”无心脸黑了一下,他根本没说话!
我俩传音还能把他吵醒了不成!
第18章 浮生若雨
“唔——”溁烬睁了一下眼,先是瞧见凤无殇,再看见清俊雅逸的无心,不动声色的理了一下衣衫又顺了一下长发,才面色淡然地走出甲板。
“之前一度防着无偿,我竟然没想到还有一个你。”凤无殇吧溁烬的小动作全看在眼里,传音都带着酸意,无心收到传音全当作不知何意,淡笑不语。
溁烬用的是天机阁的礼节,双手交叠在胸前,掌心向下,然后微微倾身,无心立刻回了一个。
二人你来我往的时候,紫藤车已经平稳落地。
“我住处就在前面,随我去?”无心对于这体型庞大且花里胡哨的紫藤车并不十分感冒,只有那株紫藤树颇为欢喜,多瞅了几眼。
“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既然三百多年了难得想起我这一次,定然又有什么事了。”无心指着方向,紫藤车速度奇快,一句话的时间就能看见一片鹅黄色的林子——腊梅林。
溁烬想说什么,却忽然闪身,避在了紫藤树上,不留一点踪影。
“师尊,来客人了?”腊梅林里跑出两小只,停在了紫藤车前。
“来见过凤前辈。”无心一手一个把两小只拉上来,指着凤无殇道。
凤无殇从紫藤树上收回目光,看到红衣女孩时默了一瞬。
浮生。
他们此行就是来找浮生,却不想竟然就在这里。
“见过凤前辈。”
“这是——”凤无殇看着浮生,这确实是那个女童,溁烬的胞妹浮生。
“这是我那个徒儿,单若雨。这个是我日前在景德镇收的第二个徒儿,小雨拾到的,没有记忆,是个孤女。”无心道:“古灵精怪得很。”
“师尊!”浮生撒娇般的抗议,单若雨笑了一下。
“你这两个弟子,一动一静,倒是便宜了你。只是,都这么弱不经风的。”单若雨身体以及本源有很大的问题,凤无殇一眼便知,浮生的问题虽然了解一点,但又不甚清楚。溁烬必是在那一瞬间就见到了浮生,不知为何要避而不见,但凤无殇向来自诩与溁烬心有灵犀,自然不会拆穿。
“溁烬呢?刚还在的。”无心往紫藤树看了一眼,溁烬能屏蔽他人感识,他也不确定溁烬是不是在树上。
“许是有事,我可管不了他。”凤无殇低头就能看见两小只抬头看着他,带着一点好奇。
“倒是不怕我。”凤无殇气场极强,经常他在的地方人群就会安静远离避开,少有陌生人能不怕凤无殇,孩童更是看他一眼转身就跑,浮生若雨倒是半点不怕他的模样。
“好了,你们随便玩,若是看上了什么就找凤前辈讨,除了那棵紫藤树什么都不要跟凤前辈客气。”无心当先向腊梅林中飘去,凤无殇望了一眼紫藤树才跟上。
“师尊似乎跟这位凤前辈很是相熟,这么不见外的话我还是第一次听见师尊说呢。”浮生转悠一圈,拉着单若雨到紫藤树下坐下,溁烬屏住呼吸,又施了一个隐身法。
“书上记载,师尊只有一位至交好友姓凤,叫凤无殇,是魔界第一尊者,据说其未婚妻枕书仙在黄泉河畔仙逝后就隐世不出,至今已有······三百多年了吧。其实师尊提过这位凤前辈的,师尊曾说过千年前有一挚友救了他一命,这位挚友就是凤前辈。”单若雨抬头看了看,并无异常,但直觉般盯着溁烬藏身的地方看了一会儿。
“难怪师尊对有所人都客客气气的,看似温和周到实则疏远得很,这般看似失礼实则亲近不设防的这个月来第一次见。”
“是呀,我自小跟着师尊,如今五年了,都还是头一次见呢。”单若雨瞧见有一条紫藤落了下来,恰好落在手边,断面似乎有些枯,像是自然脱落,可是无缘无故的,紫藤树的枝条怎么会脱落呢。
“这紫藤花,是除了师尊手植的雪莲,还有我们手植的腊梅,最最好看的了。”浮生看着单若雨灵活地编花环,凑近嗅了嗅:“这香味好特别啊。”
“还有好多花你可没见过呢,怎么就知道这是最最好看的了?”单若雨随手把花环戴在浮生头上,抬手张开手心,白色灵力就逐渐汇聚。
“这是海棠。”灵力散了又聚:“这是牡丹。”
“师兄,你是不是喜欢海棠呀,你看刚才那朵海棠,就比这牡丹要精致得多。”
“······”单若雨收了手,随口道:“我喜欢雪莲。”
“才不信呢。”浮生伸手去挠单若雨的腰,单若雨往旁边躲:“别闹。”
“那你说喜不喜欢!”浮生挠了左边又挠右边,单若雨躲闪不及,二人干脆就闹在了一起。
溁烬弯了一下嘴角。浮生其实已经四五岁了,只是营养不良看起来三四岁般大。沉眠了千年,虽然没有记忆,但是也比一般的孩子要聪慧许多,说是小人精也不过分。
“你既不喜欢雪莲,又何必费心打理这许多。”凤无殇对于无心手植的雪莲嗤之以鼻。
“哪那么多话。”无心丢了一坛酒过去就自顾自在窗前坐下了:“说吧,什么事能让你来这儿走一遭啊。”
“就不能是来看看你?”凤无殇开了坛灌了一口。
“我们认识也近两千年了,你什么德行我不清楚似的。自从他出现之后,我才知道你这人当真是不可貌相。”无心以往去寻凤无殇时,总是不愿提他,甚至是避过那个人,但不管他说什么,凤无殇依旧没有半点回应,就像是他在自说自话。
“既然你们好了,当年发生了何事,是不是可以跟我说说了?还有他如今是怎么一回事,夺舍还是怎么了?”
“没好。”凤无殇拧眉,依稀有些倦意:“他如今情况复杂,他有这个身体原本的记忆而且对于凤凰神火的使用极为纯属。但是他好像也有以往的记忆,只是没有三百年前的记忆了。”
“······那是有些复杂。”
“这样也不错,有的时候,我希望他能想起来,但是又害怕他想起来。”凤无殇不知何时已经把手里的一坛酒灌完了,坛子放在桌上后道:“其实本来是有事的,如今没了。”
“没了?”无心拉开百叶窗,这一片地域凤雪骤停。
“你没了,可我倒有。”无心施了个法,房间陈设尽皆透明,抬头就是群星璀璨的星空。
凤无殇望了一会儿,他对于观星一窍不通,但无心也不是让他观星,而是感受天道。
“天道又有紊乱的迹象,不过这次只有仙王的命星出现异常,估计这一次比神魔战场还要奇异。”无心叹道:“也许第二个神魔战场的出现,快了。”
凤无殇凝神,果真见到最为璀璨的几颗命星都拢上了一层光晕。
“有得你忙了,倒是无我什么事。”凤无殇收回了目光:“对于这仙界如何,我一向并不关心。你说说你,生了一副普渡天下的心思,为此跟你师尊闹翻,又是为何?”
“好端端的你提他做什么。”无心蹙眉,挥手间漫天星辰消失,又恢复成屋子里干净简约的模样。
“不管我提不提,他不也是你心中一根刺吗。”
“这次大概由不得你了。”无心不想多谈,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天道有变,仙界可能再无仙王——换言之,仙界承受不了仙王的存在,神魔战场,你想不去都难。”
“若真是这样,那时我自斩境界就是。”凤无殇淡道:“反正仙界不能一日无人,许多地方的壁垒都很脆弱了,天裂的出现是迟早的事。”
“天裂?”无心似是想起了什么:“我自小教导单若雨最多的,就是封印之法。他是封印天裂的最佳人选。”
凤无殇顿了会儿,警告道:“你收他为徒难不成就是为了让他守护仙界?你可想过也许他并不愿意承受这份重担。”
“自然不是。”无心不客气地道:“我虽教导他渡人为任,但是这孩子自己心有执念,况且他那体质,我只愿他能平平安安顺遂地长大。”
“那浮生呢?”
“浮生体质颇为特殊,她似乎本源有损,我尽力补过了,但依旧不算完整,大概以后都没法唤醒天赋血脉了,我其实挺好奇,她那被毁掉的天赋血脉是什么。而且,她身上有仙器寰宇的灵力护体,看来寰宇认定她为主了。只是寰宇已经沉眠近千年,如今也没有出世的消息,怎么会认主。”
“人间事岂能事事有解。”凤无殇刚说完,门被推开,红衣女孩跳进来,然后是一个清雅隽永的男孩。
“师尊,凤前辈。”两小只端端正正行了礼,浮生从袖中拿出一支火红的彼岸花:“前辈能把这花给我吗?”
无心眼里带了一丝笑意:“有眼光。”
凤无殇不用想都知道这花谁给的,自然不敢说不。
“谢谢前辈,这花叫什么名字啊?”浮生很小心地用灵力裹着根茎,似乎怕它凋零了一般。
“这应该是彼岸花,也叫黄泉花。”单若雨找了个透明的灵晶瓶,浮生把花放进去后就抱着瓶子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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