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有露天电影,因为太冷他们只匆匆看了两眼,看到男主角留着浓密的胡髭,和头发的颜色一样深,他对女主角说:“你有没有想到过,在我得到你之前,我已经爱你了多年?”
他们被一只玩偶熊拖进餐厅时要晚于餐点,那时两人的耳朵都冻得不成样了,点了圣诞布丁和树状蛋糕,也被一对对情侣的玫瑰和特调鸡尾酒包围。
虎虾还剩一只的时候姚岸放在白色蜡烛边的手机亮了一下,姚见颀低头喝水,装作没有看到。
俩人伴着爵士乐慢条斯理地吃完了,也不再上街转,直接坐电梯去了地下超市。蛇果可以试吃,姚岸呈到他面前,模仿巫婆的声线说:“吃一口吧美丽的白雪王子。”
姚见颀被许多购物车围堵,逃不掉,只好不情不愿地啃了一口。
他刚刚才吃完餐厅赠送的圣诞巧克力,满嘴的甜遇上酸,简直不能忘怀。
剩下的到了姚岸肚中,他碎念着这跟普通的苹果也没什么区别啊,一边又吃得只剩了核。
“我突然想到一个事情。”姚岸往货架上拿了一包白桃汽水糖,“你去年是不是画了一幅......”
他回头的时候发现姚见颀没在听他说话,而是盯着超市电子钟上的时间。
“喂喂。”姚岸拿零食袋在他眼前晃了晃。
姚见颀眨了眨,收回了神。
推着车快到收银台的时候,他忽然问他:“是几点?”
姚岸尚未反应过来:“什么?”
“你们约了几点?”姚见颀问得很清楚。
就像他也很清楚地知道,姚岸答应了会陪他,并不是只会陪他。
姚岸明显是没有料到他突然的提问,也没有料到,会被他说中。
姚见颀把他方才挑选的几袋糖都拿出来,找不到次序的就交给整理货架的工作人员,做完这些后他才对姚岸解释:“太重了,我一个人拿不动。”
姚岸后知后觉地说:“我跟你一起.......”
“不用。”姚见颀堪称轻巧地回绝,“你去吧,趁我还开心。”
整点8是姚见颀给自己指定的退场时间,白雪公主的运气原来也不比仙度瑞拉好。
他和他的任性,都到这里为止。
第69章 “不是无差别的好。”
余舟遥在一家奶茶店里蹭暖气。
店里已经没有空位了,清一色的糖香环绕,一大堆人挤在点单处,嘈嘈杂杂,店员扯着嗓门叫号。
喊到1703时,余舟遥捏紧手里的小票,深吸一口气,正预备开冲,门口的风铃忽然清灵灵地响了起来。
姚岸推开玻璃门,看见余舟遥赶紧冲自己招了招手。
他上前,将她高举的小票顺手一抽,转身往柜台走。
“让一让。”这只是一句提醒,他是一定要往前的,无论如何。
顺利地搡到中间,姚岸干脆站定,伸了长手,把票递去。
他个子高出众人一头,样子又够惹眼,店员隔着包围圈也一下瞧见了他,接过小票后,把装着奶茶的纸袋挂在他的两根手指上。
姚岸拎着奶茶,朝余舟遥示意往外走,两人前后脚出了店门。
“闷死啦。”余舟遥长呼一声。
姚岸笑了笑,把纸袋敞开:“要哪一杯?”
“都一样的,两杯黑砖,少糖。”余舟遥说,“正好我们都不太喜欢甜的。”
她拿出一杯,插了吸管,递了递:“喝吗?”
姚岸摇摇头:“你先喝吧,挤了一路地铁,热得慌。”
余舟遥笑笑,正要问什么,眼神抓到姚岸的脖子:“终于见你戴一回围巾了。”
“嗯?”姚岸顺着她目光低头,总算意识到自己之所以那么热的缘由了。
这是姚见颀上地铁前不由分说塞给自己的,哪怕他说不冷。
姚岸动了动手指,还是没摘下来。
余舟遥见他有些出神,问:“怎么了?”
“啊,没什么。”姚岸说,“逛吧。”
已经走过一遍的街道越晚越拥挤,符合气氛的曲子从每一个店铺漏出来,大大小小的地摊摆着鹿角头饰和圣诞八音盒,人们两两或三五成群,快乐在他们唇边扑朔。
余舟遥挽着姚岸,另一只手握着喝了一半的奶茶,一边走一边说着学校的事,姚岸双手插在口袋里,听着,时不时应几声。
姚岸能感觉到,念高中之后,余舟遥有了一些变化,以前的她是内敛委婉的的,现在那些品质仍在,吸引他的那些品质,只不过现在它们为另一些品质所旁衬了:开朗、健谈,甚至慧识,总之,那些更为闪耀的。
跟这样的余舟遥相处是愉快也轻松的。他们几乎没有闹矛盾,就连很久之前的那次也算不上。
只是……
“余舟遥?!”一个声音划破了神思。
余舟遥和姚岸双双驻足,看到迎面的三个男生,喊她的是最左边那个,套着黑色的卫衣帽,隐隐露出头皮两侧醒目的Z。
余舟遥望了望他们仨,挽着姚岸的手只稍微羞了一刹,很快自然地打起招呼:“嗨,你们也出来玩呀?”
“对啊。”另一头的同学一脸坏笑,“副班长,有情况啊。”
余舟遥起先虽不大好意思,但也不怵,刚要解释,有人已经开口了。
“我叫姚岸,她男朋友。”姚岸对他们说。
“哇哦——”
余舟遥警告道:“不许打小报告。”
边上两个犹在起哄,只有戴帽子的没跟风,没看姚岸,只问余舟遥:“我们去世纪公园,你们呢?”
“我们随便逛逛。”余舟遥说。
“要不要一起?”那男生问,瞟了眼他们挽着的手。
余舟遥转过脸,和姚岸对视了一下。
“你什么眼力劲啊陆漓。”中间的男生忙捅了捅他,“没看见副班长在处对象呢?嫌咱们太亮啦!”
那个叫陆漓的男生张了张嘴,到底没再说话。
余舟遥佯作警告地盯了说话的男生一眼,对方立刻在嘴巴上拉起拉链。
“我们走吧。”姚岸示意道。
余舟遥点头,朝他们摆了摆手,“周一见?”
“周一见!”其余两个男生一唱一和,“副班长催我们闪人呢听到没。”
余舟遥笑了,扯了扯姚岸的袖子:“不跟你们说了,走啦。”
道别之后,两人照原路往广场去,还没几步,余舟遥就松开了姚岸。
“怎么了?”姚岸问。
“再碰到同学就尴尬了。”余舟遥咬了咬舌头。
姚岸哦了一声,没说不好。
快要走过一个花店时,他忽然开口道:“刚那男生对你有意思吧,戴帽子的。”
余舟遥把黑砖仔细地咬了,吞下食道的时候才说:“错。”
“错?”
“不是有意思。”余舟遥道,“他喜欢我。”
没想到余舟遥毫不避讳地就挑明了,姚岸除了有些惊讶,一时竟不知该接什么。
余舟遥继续道:“开学的时候他跟我表白,我拒绝了,他好像没听进去,今天碰到了正好。”
姚岸停了下来:“我从没听你提过。”
余舟遥放下奶茶,也停了步子,静静道:“因为你从没问啊。”
“我……”姚岸下意识要分辩,顶着余舟遥的目光,却徒劳地嘴唇半开。
因为她说的是事实。
“就算我没问,你也可以跟我说啊。”姚岸低声说,“我不是你男朋友吗。”
余舟遥望着他,那一瞬地目光隐隐将他们带回去年秋天,或者更早。
“因为我觉得就算你知道了,好像也不会很在意。”
其实她有十二分不安,恋爱不就这样吗,可是表现出来的却只有二分,她在他面前收起女儿情态,不忍心用独占欲和一切琐事来烦扰对方。
但是不忍心并不意味着不想。
她不成熟也可能永远无法成熟的那部分在渴望任性,渴望被偏爱,不是宽容的,甚至是狭隘的。
“我本来没打算在今天聊这个的。”余舟遥有些遗憾地说,“毕竟是圣诞。”
门铃声陡然响起的时候,距离午夜还有1个半小时。
姚见颀正枕在桌上,数着隔岸的一盏盏路灯,他一抬手指,爝火就亮了,好像由他亲自点上去的一样。
圣诞节怎么能不下雪呢,万事俱备,只欠一场雪了,爱侣可以在满天的雪片下拥抱和亲吻,说甜言蜜语,这样或那样的俗气。
才接了余沿追的电话,他在电话那头控诉姚见颀:“凭什么就不让我跟着去啊,你可真行还用换座威胁我,不同桌就不同桌,我亲姐要是真成了你嫂子我他妈……”
“圆锥。”姚见颀打断他,“你为什么不待见姚岸。”
“这不废话么!”余沿追嚷,“他根本就不爱我姐!”
姚见颀一顿,对方才那一瞬的自己感到厌恶,他多伪善,拼命把人往外推,到头来还是为一句没头没尾的断言暗幸。
“你放屁。”他挂了电话。
门铃声再次响了,姚见颀的手指定了定,在余响中确认这不是幻觉。
怎么会。
他心中动了动,按捺着不可能,跃身下楼。
拉开门时,姚见颀迎着风,望见了来人。
他感到自己放松了。
也失望了。
“陈哲,你怎么来了?”姚见颀没让自己把情绪摊在脸上。
陈哲戴着红色的针织帽,顶端被风吹瘪了,鼻头与帽子相称,也是红的,戴着墨绿色手套的手端着一个纸盒子:“我、我是来……”
“进来坐吧。”姚见颀把门敞了敞。
陈哲抬了脚,才踏在地毯上又缩了回来,连摇了好几下脑袋。
姚见颀询问地看向他。
“你今天没来画室,淙姐给我们每个人都买了平安果和拐杖糖,我想着咱俩家里反正近吧,就顺路送过来了,圣诞快乐啊姚见颀!”陈哲把话一股脑儿吐出来,跟背台词似的。
姚见颀被他弄得有些想笑,还没付诸嘴角,陈哲已经把盒子往他怀里一塞,边说拜拜一边跑下了门阶。
“陈哲。”姚见颀喊住他。
“啊?”陈哲原地小跑着转身。
姚见颀说:“圣诞快乐。”
陈哲张张嘴,本来也要回一句圣诞快乐,又想起之前说过了,最后抓了抓帽子,拔腿跑了。
姚见颀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纸盒,心里也是温暖的,哪怕不同于姚岸给他的温暖。
姚岸揉了揉鼻子,忍下了一个喷嚏的冲动。
尽管一个人走在街上,但他也不应该打喷嚏,在这么严肃的……反省时刻。
称不上不欢而散,毕竟他们一起喝完了两杯奶茶,姚岸还把余舟遥送到了校门,她一直都住校,道别的时候甚至心平气和。
但姚岸脑子里还是一团乱,反复回闪着方才的对话。
再次听到余舟遥对自己下相同的定义,绝对的、肯定的“你没有很喜欢我”,姚岸不由有些懊恼:“舟遥,我不知道你指的‘很喜欢’……到底该怎样做?”
余舟遥却笑了笑,语气没有责备:“你真的要知道?说起来有些肉麻。”
姚岸点点头,像在受教。
“失控、嫉妒、不冷静、会情绪化。”余舟遥说,“是你知道有人追我会幼稚地吃醋,听见我说你不够喜欢我时会大声否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安静地问我,什么是很喜欢。”
姚岸愣了愣。
“这是我的判断标准。”余舟遥看着他,“而你不达标。”
姚岸没说话,他们彼此就像两个沉默的路桩,相隔的空隙被人群拉长。
他们原来那么远,一个在安定村一个在城市,现在近了,却不比以前更好。
“我以为……”姚岸缓缓开口,“喜欢就是对一个人好。”
“不是无差别的好。”余舟遥微微无奈地说,“否则我怎么知道,你爱我比爱别人多一些。”
姚岸脑子更乱了。
他就这样闷着头走过一家家光芒四溢的甜品店和彩色帆布蓬下的市集,在一对对情侣中迷路,直至撞到玩偶熊的大头。
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又走到了那家餐厅。
第70章 “圣诞快乐。”
姚岸把指纹摁在门锁上时,距午夜还有半个钟头不到。
玄关处亮着一盏壁灯,存在度不高但足以照亮,就像是为了等他一样。
二楼卧室是黑的,自从姚见颀搬下来后,只有俩人闹不痛快他才会搬回去。三楼的铺盖都收了起来,姚岸每回都借着帮他铺床的名义拖着赖着,等床单整饬了,人也差不多哄好了。
这次明明没有闹脾气,姚岸却并不感到惊讶。
“笃笃笃”
姚岸敲了三下。
一门之隔,姚见颀清冷冷:“睡了。”
“睡你个头,灯都没关。”姚岸脚尖朝门缝踹了一脚。
不一会儿,门缝那点光灭了,屋里传来声音:“现在睡了。”
“姚见见,来劲了是吧?”姚岸蛮拧了一下门把手,“你下不下去?”
没有搭理。
“不下去我就在这敲一晚上。”姚岸示威地砸了砸门。
门的另一边开口了,还是那个语调,就一个字:“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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