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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刘抱着记事本在车上还劝了一句：“周哥，忙工作也不能不吃饭呀。”
“我吃啊，谁说我不吃了。”周正一扶着车门转头看她，眼角余光能感觉坐在后车上的乔洛也把视线投了过来，“这招待所的一楼不就是饭馆吗，吃饭方便得很，就不跟你们小年轻凑热闹了。”他把小刘这边的车门撞上，原地站着跟他们挥了挥手，就转身进了招待所大门。
其实忙也就是个借口，他要腾出功夫来整理白天收集的数据资料，是比别人忙上一些，倒也没忙到抽不出去外头吃饭的地步。
他主要是感觉自己现在正处在一个含糊不清的状态里，乔洛又撵他撵得太紧，他本能的想避一避。
一楼小饭馆的生意比他想象的红火，可能是紧挨着隔壁居民区的缘故，外卖的单子排了七八份出去，周正一也懒得耗时间等餐了，索性去门口的小卖铺带了一桶泡面回来，揣着直接爬旋转楼梯上了四楼，回了他自己那屋。
周正一进屋先把笔记本打开赶了会儿报告，等工作干得差不离了，他也饿过劲儿了，干脆也不吃了，把睡衣往胳膊底下一夹去淋浴间洗澡。
哗啦啦冲水的时候他隐约像是听见了敲门声，竖着耳朵听了听又没声音了。等他从浴室擦着头发走出来，一低头，就看到了大门门缝里横着一张小卡片。
周正一看了它两眼，捡起来看了看。小卡片上画着那个眼熟的包子脸小人，画得一如既往地丑，小人像是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看着可怜巴巴的，旁边还写了几个字——哥，你是在生我气吗。反过来，背面还有一幅画，画了个长方形的框框，上面有个说不上圆的圈，下头还有个小三角，旁边也配了字——要好好吃饭。
周正一仔细分辨了半天，才勉强认出来，这似乎是画得他房门。他伸手去开了门，果然在门外侧把手上看到了一个餐盒袋子，他没想到的是，他还看到了半侧过身正准备离开的乔洛。
乔洛听见开门动静又转了回来，他看到周正一的脸，明显一怔，怔过以后静静看着他：“正一哥，你是在生气吗？”
“没有，”周正一也晃了下神，没能跟上他的思路，“我为什么要生气？”
乔洛靠在门框上，垂着眼睛，声音平平地说：“因为我太烦人了。”
乔洛脸上带着明晃晃的低落，周正一感觉自己心脏就跟被两只手包着搓了一把似的，又软又酸的，颤悠了那么一下子。
周正一下意识握住门把手，否认道：“没有。”
乔洛撩起眼：“那你为什么要躲着我呢？”
周正一莫名心虚的皱了下眉，再次否认：“没有。”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没有躲你，我就是……忙。”
乔洛看了看他拉着门把手的手，抿了抿嘴，低头说：“那你把饭吃了吧，我不进去，你总得吃饭。”
周正一看着他脑袋顶上的发旋儿，心尖儿又忽悠一下。他沉默了一会儿，道了谢，就把饭盒接了过来。
乔洛把饭递过来，没再说啥，还真就转身走了。
周正一吃饭的时候就很别扭。
他一直是别人对他好三分，他忍不住对别人好十分的性格。乔洛原先犯浑的时候，他还能狠下心，现在乔洛天天软乎乎的围着他转，跟得又紧又近的，像条被遗弃的大型犬似的用湿漉漉的眼神瞅着他，周正一就不太能顶得住。
第二天，周正一按着自己生物钟醒过来，他一直有早锻炼的习惯，只要条件允许就会早起出门活动活动。
等他抻着胳膊下到一楼，隔老远就看见乔洛也穿了身休运动装，上身裹了个短款羽绒服，冲他打招呼：“正一哥，早。”
周正一吃惊地打量了他一番，“早，你这是……”
“晨练，”乔洛往上拉了把羽绒服拉链，睫毛颤一颤，“一起吧。”
周正一无语地看着他因为犯困而肿出来的三眼皮，忍不住说：“我认识你那么久，怎么就不知道你还有晨练的习惯。”
乔洛是标准不叫不起床的那种类型，周末不管他，能一觉睡大中午去。
乔洛缓缓眨了眨眼看着周正一，没有吭声。
两人绕着隔壁的居民区外街跑了一圈。
运动完两人各自回屋快速冲个澡，再下楼时同事们也陆陆续续起床了，一大群人就在一楼的小馆子里吃早饭，吃完兵分两路，接茬去厂区里忙考察。
这么忙碌了半个多礼拜，第五天时周正一工作安排有点变动，得提前到场，他晨练时就比平时早出门了二十分钟。他下到一楼，一眼就瞧见坐在休息区沙发上闭目养神的乔洛。
可能是因为早起太冷，乔洛把毛绒绒的羽绒服帽子戴了起来。那帽子太大，罩下来几乎遮住他半张脸，他微微垂着头，下巴颏缩进羽绒服领子里，就露着一截高挺的鼻梁。乔洛两手插在兜里，背靠着沙发，两条大长腿舒展开了，挡在过道上。旁边饭馆的收银台后头，两个年轻的Omega小姑娘嘻嘻哈哈的，捧着手机对着他可能在偷偷拍照。
周正一一靠过去，乔洛立刻就醒了。他掀开帽子，眼神有点惺忪，声音还带着困倦感：“正一哥……”
周正一瞅瞅他，憋了半天，还是没憋住，说：“你困就回去再睡会儿。”他看了眼时间，“这刚六点半。”
乔洛拍拍脸颊，从沙发上站起身，又甩了甩脑袋，“我没有很困，走吧。”
周正一于心不忍，最终也没带着缺魂的乔洛绕大圈跑步，就兜着手沿着外街溜圈儿。两人中间隔了一米多，一前一后的溜达着，随口聊聊项目进度。
路上这个点儿人还少，偶尔能碰见个别闷头赶路的人从他俩身边路过。
可能就是因为行人少也不堵车，从小区拐出来的车一上路就开得飞快，几乎是贴着人身边开过去，嗖嗖的。
周正一皱了皱眉，下意识伸了把手，把一直跟在他斜后方的乔洛拽到了路里侧，动作非常自然。他也没反应过来有什么，接着聊着项目。倒是乔洛，被揪到里侧以后，顿了顿，转眼看了周正一一下——周正一跟他说着话，正半转过脸去看路上的车。乔洛把羽绒服拉链揪起来，下巴藏进衣领里，眼睛弯了弯，悄悄摸摸露出一个又骄傲又开心的笑。
两人转了大半圈看时间差不多了，正往回走的时候，刚好遇到几位套着居委会袖箍的大爷大妈们在路边吭哧吭哧的挪小空摊儿。那摆摊用的小长桌看着就挺沉，老人们抬着费劲儿。周正一凑上去搭了把手，乔洛跟着他也上手帮忙，两人听老大爷指挥，把一扇大铁门前的几张桌子都挪到了另一侧。
大妈们围着他俩身边夸：“哎呀，谢谢小伙子啊，这力气活儿还是年轻小伙干着快啊。”
周正一就笑笑，边帮忙边跟老人们闲聊：“阿姨，这摆这么多摊位是干嘛的啊？”
一位大妈乐呵呵地说：“这不没几天过小年了吗，到时候这边街道办庆典，就这条街，老传统了。你们哥俩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吧，有空就来看看，会很热闹的。”
周正一跟乔洛帮着把几个空摊位全挪了个地儿。
“对对，就搁这儿就成，别堵着消防通道了。”大爷一个劲儿道谢，“辛苦了小伙子。”
这之后，两拨人又连着忙了好几天，工作紧赶慢赶的，终于在小年那天弄得差不多了，就是周这一这边还得留个人等一份带着第三方高层签字的技术文件。
周正一一看，团队的负责人得赶着回去做项目汇报，剩下同行的同事不是Beta小姑娘就是Omega的，放谁跟这偏远地儿独自多住一晚上都不太合适，他一琢磨，就主动留下了。
周正一把同事们都送上车，站原地目送着车屁股离开以后，自己回了招待所，顺着台阶往楼上走，走到三四楼楼梯拐角的时候，乔洛就站在楼道口看着他。
两人隔着楼梯扶手互相瞪了会儿眼，周正一先开了口：“你没跟你的人一块儿回A市？”
乔洛手搭在栏杆上：“我留下明天陪你一起回去。”
“我这么大个人了，哪儿还用陪。”周正一拽了下夹克立领，抓了抓自己后脖子，“今天晚上就过小年了，你不赶回去跟家里人吃顿饭吗？”
一般到了小年，老周家是要聚在一起吃顿小团圆饭的，周正一知道自己这天回不去了，第一时间也是先给家里去了个电话，报了备。
乔洛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周正一脑子回了个弯儿，反应过来，乔洛那个家庭背景，要家里人一个个的都跟绑过他的沈长宁似的，那还真没什么回去吃饭的必要。
“我想留下来，”乔洛盯住他，很慢地说，“在你身边，更像过年。”
周正一本来脚下都往上走了两个台阶了，听见这句心窝子莫名被捅了一下，他犹豫了几秒，又转身返了下来。
周正一倚在护栏上，看了会儿乔洛，忽然微微朝他探过身：“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不是说今晚有庆典吗，我带乔少爷过个接地气的小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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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这天晚上，居民区外街道的这一片儿果然举办了一场庆典活动。小区门口拉了写着吉祥话的贺年横幅，道路两旁挂了红彤彤的大红灯笼，街边都是一些临时搭建的小吃摊位，小摊位的门脸两侧也都贴上了喜庆的对联。
这还没过六点呢，整条街上已经是人头攒动了，到处都是热热闹闹的，透着十足的年味儿。
周正一带着乔洛，也没什么目的性的，两个人就随着人流沿街瞎溜达。
隔一小段路，就能看到有在店门口挂小串鞭炮的，火引子一亮，噼里啪啦的炸起来，响声能传出去老远。还有年轻女孩儿举着仙女棒的，烟火一小簇一小簇的，又温柔又绚烂的在指尖绽放跳跃。人群中间时不时的还会有小孩子成群结队的跑过去，咋咋呼呼的笑，在路边玩小摔炮，啪啪的在马路牙子上砸出一朵朵小火星。
周正一好久没见过这种小摔炮了，看旁边小孩儿连摔了几个，忽然笑起来，“我小时候也玩这个，那时候摔炮质量没现在的好，经常摔一半哑一半。不过哑的一时半会儿也不舍得扔，就先收着。那是哪年来着，顾鸣把哑炮揣屁股兜里，自己又给忘了，后来那摔炮在他屁股蛋儿上炸了，他趴着睡了得有半个来月。”
他笑眯眯一转脸，刚好看到旁边有个老爷子支着摊子在灯下给人写对联，他凑上去看了两眼，又想起来一茬事儿：“我家老周，头几年也练过书法，练了几个月就敢拿毛笔给人写春联。他敢写，顾叔叔，哦，就是顾鸣他爸，也真敢要，”周正一仔细回忆了一下，“你是没见过，那个字贴在门上，”他抓了把下巴，感叹，“是真的丑。”
周正一一路上跟乔洛扯闲篇儿，看见什么想起什么，就随口说什么。他说什么乔洛都认真听着。
陷在回忆的周正一有个细微的小动作，他会习惯性偏一下头，再微微眯一下眼。
乔洛在烟火下看着他笑着的脸，有那么一瞬间，心里头沉甸甸的往下坠了一下。
他忽然就意识到了自己想要什么。
这一个个零星细碎又没什么大意义的的小片段，一点一滴的构成了周正一往日的生活——他就是这么长大的，身边有亲人，有朋友，有他珍视和看重的东西。
周正一头二十八年的人生，是乔洛没能渗进去的，是回忆。后来那两年，乔洛挤进去了，但没留下来。这再往后，周正一三十往后的人生，乔洛希望那里面时时刻刻都有自己。
参加庆典的人越聚越多，有小孩子横冲直撞的从人群突然里跑出来，周正一被碰了下腿，往后拌了半步，乔洛在后面扶了一下他的腰。
那小孩子要往马路上冲，周正一诶了一声，伸手架住他小背包，给他揪回了人行道上，“别乱蹿。”
小孩儿顽皮的朝他做了个鬼脸，换了个方向蹬蹬跑掉了。
乔洛两手搭在他腰身上，动作很轻的抱了他一下，脑袋悄摸摸蹭了蹭他后肩膀。
周正一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只顾着看着人流。
“人有点多了，”周正一回头看看他，“咱们往回溜达吧。”
回去的时候要过条马路，周正一还是习惯性走在路的外侧，偏着头去看车，手很自然的伸回来去找乔洛的胳膊。
乔洛垂眼盯着他的手，不声不响的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周正一冷不丁抓到他的手，动作顿了一下，低头看了眼，倒也没松开，还是牵着他过了马路。只是一走上马路牙子，就立刻把手放开了。
乔洛手心里一下空了，他也没什么话能说的，就看了看周正一后脑勺，带点儿委屈的抿了抿嘴。
周正一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回身，把手上的皮手套脱了递给乔洛：“你戴吧。”
乔洛有个小臭毛病，穿衣服都得搭配着来，事儿多得很。头两天晨练他穿运动服的时候还搭着羽绒服穿，像今天晚上他穿里头穿了休闲款的西服长裤，那外头一定得配长风衣。
那小风衣修身又单薄，好看是好看了，一点儿都不抗冻，连个能揣手的兜儿都没有。乔洛皮肤本来就白，稍微冷一点指尖就泛红。
“手套你戴着，”周正一重复了一遍，把手套扔给他，自己的手揣进羽绒服兜里，“我这样也暖和。”
等溜达完一圈回了招待所，正好赶上晚饭时间，周正一也没挑地儿，就近带着乔洛在一楼的小饭馆吃了顿饭。
赶着庆典了，这时段吃饭的人是真的多。店里临时加了好几个座位，都是那种矮矮的小方桌小圆凳，挨着墙根，正合适俩人坐。
周正一跟乔洛面对面落座，两个人的腿曲着没地方放，也不能伸过道去，就只能往对面放，膝盖跟膝盖都能碰着。
吃完饭周正一起身去结账，回来就看到乔洛被那两个偷拍过他照片的服务员小姑娘围着。周正一走过去，正好听见小姑娘们说话。
“今天来这里吃饭的客人都有的，写好了挂在这边墙上就好了。”
“是呀是呀，过小年嘛，图个好彩头。”
“黄色求富贵，绿色求平安，红色求姻缘，你选一个嘛。”
周正一从椅背上拿起羽绒服，插话道：“选什么好东西啊？”
一个小姑娘怀里抱着个小箱子转过来，笑盈盈地说：“客人你也挑一个，我们店里有面许愿墙，挑个许愿签，写完愿望挂那面墙上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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