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面面相须着,似有百般无奈。
路越溪想起路母希望两人能够见一次面的要求,他和顾宴南说了一下。
顾宴南听了却突然沉默不语,他速尔想起顾宴南再怎么样,外表看上去也是个一米八几,身材高大英俊的男人,即使异于常人怀孕生子,但他仍旧是个男人。也因为这样,在这一顿特殊时间里都是深居简出。
路越溪想着这些既愧疚又担心,又道:“要不还是不要见了吧,我和我妈说一声就好了。”说着,就要拨通电话。
顾宴南制止了他:“不用,只是见上一面而已。”
路越溪闻言把手机放下摸了摸他的肚子,用着半是幽怨的语气:“儿啊,你可慌死你的两个爸爸了。”嘴巴虽然是这么说,但是眼里却是闪着幸福的光芒。
******
路母对顾晏南的第一印象不错,他们之前两个公司有过一次大项目的合作。但也只是远远的见过一面,她虽然作为合作项目的负责人但其实之间却并无多少实际交流。当时她还在想着,在顾宴南这个年龄段做到许多同龄阶段的人难以企及的事,能力可算是有目共睹的。
连她也自叹不如。
可是就是这般的人怎么会和自己的儿子拉扯上关系呢?路母瞥着自己身旁的傻不愣登的儿子絮絮叨叨的对她说着,不该问的话不要问……总之一大堆。
路母嘴角一冷,利落的刀工一收,在砧板上摩擦须臾,强硬的举起泛着凛冽寒光的刀把……
养育了十几年的儿子终于要插上翅膀投向另一个男人的港湾,并且还处处护着外人,怎么能叫她........开心得起来。
路母眼皮子一翻:“我做事总有自己的思量。”
路越溪脖子一缩,看着路母形如恶鬼的神情心头一凉,作镇定状的手肘撑在门槛上继续滔滔不绝:“妈,我刚才的话您听进去了没?”
路母装作没有听见,按着跳动的眼皮,面色不虞的把他从厨房赶了出去。
………
顾晏南长相冷硬俊逸、谈吐不凡,既有一个长期处于上位者的气势又不失一个绅士的风度,话语中处处拿捏得当,既不容易让人心生厌恶,但也很难让人产生不一样的好感。
如果仅是作为一个年轻而普通女人,可能她在面对这样杰出的人物会产生不一样的想法;可是她现在的立场是作为一个母亲,且不论两人都同为男人,就论顾家那一大家就够他们娘俩一阵心惊肉跳的了。
“您不用担心这些,这些我想越溪最有发言权了。”
路母闻言,眼睛状似随意撇了一眼在旁侧听的路越溪。
路越溪乌溜溜的眼珠一直围绕着他两转,接收到路母意味不明的眼神,耳尖微微颤动,嘴里的苹果还没有来得及咬下去,默默的放低手心,空留了两排整整齐齐的牙印在上面。
“那好,顾先生作为将来顾家的掌权人,不知有多少人在明里暗里虎视眈眈着,就难免会有一天翻船的时候.......”
顾晏南握住沙发侧柄的手一顿,“我会护住他的。”
路母也不知道对他的话还是满意不满意,表情幽邃又显得意味深长,“那我要提醒顾先生,你们二者同为男人,谁护住谁还不一定......”
顾晏南眼睛黑白分明,扫了一眼始终坐在他身旁的少年,郑重的顿首,又想起路越溪傻乎乎的把他头埋入自己怀里的模样,小心翼翼的摸着他腹部絮絮叨叨的说着贴慰的话,那一刻鲜少在外人面前表露的深情尽现:“我从不怀疑。”
路母:“…………”
好气啊,儿子他男朋友在自己面前秀恩爱。
事已至此,路母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趁着顾宴南不注意的短暂时间,扯着路越溪的米色的卫衣的套帽将他拉了过来。压低了声音,眉间有着疑惑:“小顾的身体是得了什么病吗?怎么身形看着那么奇怪。”
路越溪愣着,一霎时没有反应过来路母空中的“小顾”是指谁,待想清楚时又觉得这称呼从路母的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奇怪?他尽力的忽视掉那个奇怪的称呼,想着他妈的观察怎么那么就那么仔细,他门两个出门前还以为装扮得万无一失。
路越溪心里七上八下的:“没.......有啊,大概您看错了吧?”
路母看了一眼他,直把路越溪看得不自在,他摸了把脸:“我脸上有什么吗?”
路母:“你自己有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既然儿子不想说她也不会问,毕竟是记忆里那个只会睁着水汪汪的双眼、咯咯地笑起来时嘴巴里会吐着泡泡的小孩已经长大了。而她作为一个长辈要给人足够的空间,尽量不去影响其生活。可是心里头总有一块地方空落落的,路母想,可能她也有几分体会到当年那个老头子的心情了!
两人就见了个面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当路母把他们送出门口之时。
路越溪犹疑着问了出来:“外公,那边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明明上次去的时候还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怎么才不到一个月一切事情却像没有发生过一般。
路母从鼻腔里哼出一个音:“装的。”
路越溪:“啊???”额头上延伸出无数的小问号,他对路母说的这一句话有些云里不知雾里。
前方的黑色人影在逼近,路母只说了一句就不再说了,一副孩子太单纯的表情,往路越溪肩膀上拍了拍:“你先把人送回去,然后回到学校后记得给我打了电话。”
飘垂的墨发轻提在路越溪白皙瘦削的脸上,此时微睁着的杏仁大眼看起来还是有些呆呆的。不明白为什么路母还要多此一举,去到学校为什么还要向她报备?
........
顾宴南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停顿一刻,呼吸微滞,浅灰色的眸子映出别样情绪,副驾驶上的路越溪向他投来的眼神太过强烈,使人难以轻易的忽视掉。
路越溪整理好语言,问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顾宴南将车速降了下来,侧首去看路越溪的眼睛,点头:“如果你是指林老爷子的话,那么我........是知道全情的。”
路越溪并没有将他的反应在意料之,语气幽幽的似在抱怨:“为什么当初不给我一个小小的提示,害我伤心难过了那么久。”
“抱歉。”顾宴南是真心实意的歉意,“我也是事出突然觉得奇怪,派去的人告诉我林老的病例证明都是伪造的。原本我是想将这一切全盘托出的,可是我的父亲制止了我。至于这么做的原因,我想应该很清楚了--------”
“为了你的母亲,他二人置气了将近大半辈子,也该够了。”
“林老他一直很想念你的母亲,所以才想了这个办法。”
路越溪接过他的话,嘟喃着:“可却是外公一直拉不下脸面来道歉,明明是错的人.........在他。”
顾宴南缄默,作为一个局外人,他没有什么理由去插手林家两代人的恩怨。
而他仅能做的,也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把眼前的少年紧攥在手心,牢牢的桎梏住。
同样被桎梏在网中央,也有他。
第56章 林家晚宴
林老爷子和顾老爷子是两个性子完全不一样的老头,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性格都比较暴躁。林老性格的易燃易爆体现在他年轻的时候,现在他已经是个脾气收敛了很多的老人家。
至少,站在他面前的路越溪是这么想的。
不过,脸皮可能是厚了一点。在经过之前那么一出大戏之后,居然还能泰然自若的和路越溪说着贴切的话,脸上老神在在的样子像是早已将之前的一切忘得一干二净。
十几年没有见面,见了面却是以一种被欺骗者的立场出现。
害他白白的为之伤心难过了那么久。
路越溪木着一张脸想。
即使这样木着脸,但他依旧有着全场最好看的那张脸。
林家举办的晚宴轰动了整个圈子,毕竟整个圈子内谁都知道当年林氏掌权人的大女儿和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跑了,而且还与林家断绝了关系,声称老死不讲往来。
现在一晃这么多年了,两人终于和好如初了。
众宾客脸上似是在唏嘘又似在感概。
毕竟岁月才是最不饶人的那一个。
林老爷子脾气果然收敛了很多,连早年与他最为亲近的路母都感觉到了。当年两人辩得不可开交的场景她还历历在目,现在想来恍如昨日般。
精神矍铄的林老在宴会开始前进行了一场长篇大论,他脸上始终挂着和蔼可亲的笑意,倒显得慈眉善目的。一整段话下来气都不带喘的,半分看不出之前病入膏肓的模样,嘴巴上虽说着极为客套的话,但眉眼间的喜悦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
林老站在台上的期间,路母全程沉默着,一言不发的看着台上。
有人在空气中轻咳一声,企图拉回她的注意力:“姐,爸他在你走后一直就很少笑了,这是我第一次见他那么开心的样子。”说话的是林婉,林家最小的女儿。
他们这桌自从入了座之后就再也说过话,静寂的沉默在每一个人心湖回荡着。
好不容易有人率先打破了这安静到诡异的场面,其他人当然是极力的应和着林婉的话。
路母把他们一人一句辩个不停的的话听进耳畔,下巴微抬淡淡的问了一句:“是吗?”顿时又将场面打回了原形。
唯有林婉镇定,微点头:“是的。”
林婉落坐在路越溪的身旁,海藻般的黑色长发随着身子微微前倾滑落至胸前,一袭露肩黑色蕾丝长裙,映衬的肌肤如雪,胸口处别着一朵精致秀丽的黑色玫瑰。
林家小姐正值花季,而林家又是大家,希冀得到林家小姐青睐的青年才俊必然不少。
路越溪光是坐着不动,都能感受到四面八方向这里投来的、各种意味不明的眼神。
他很难适应这样的场面,好比坐在外人焦点的主位之上,你的一举一动、无时无刻不在都将暴露于闪亮的镁光灯之下,裸露于大众眼前,不论何时何地总会有人在私下对你评头论足。
路越溪微微一叹,修长的五指的揪着领口,衣襟的扣子多了些,将喉结紧紧包裹着,易让人喘不过气来。
……
站在二楼的露台上,显然外面迎面扑来的清凉的让他气顺了很多。路越溪刚想转身回去,就听见有人在墙角一隅窃窃私语。
“你说,林家和顾家是不是闹翻了?怎么今儿个一个顾家的人都没有瞧见.......”
路越溪脚步一顿。
“哎,出了那么大的事你怎么都不知道?听说林家有意和顾家联姻,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顾家给拒绝了。虽然两家算是私交多年,但这么抹人面子的事,谁忍得了?!”
“…………………”
高大林木悬臂跃过二楼的露天阳台,紧密枝桠间树影婆娑着,相互摩擦的叶片沙沙作响着,在瓷白的地面上投下一片浓浓的阴影,将一角炽热明亮的光芒慢慢的笼罩住。路越溪站在阴影之下,上半身投入黑暗,下半身立于亮之中。
原本略带婴儿肥的脸蛋已然完全褪去了青涩,少年痩削白皙的脸上换上少有了的凝重,眉尖轻蹙着,眼睛里的光亮都被黑暗掩了去。
路越溪垂首静静的把几个人的话完完全全的听了去,直到那几人步伐匆匆的离去后,他才从暗影里走了出来,从他这个方向正好看见路母一副抿唇不语的样子,但她的嘴角不时的浮现出浅浅的弧度却是难掩的愉悦。
路越溪苦恼的想。
林、顾两家关系的破裂,是不是也有他一部分的关系?如果没有他的出现,是不是一切都将原有的轨迹走下去。
可世界上本就没有这样的假设。
一切的因因缘缘都有其结获的果,哪怕它向着不如人意的方向发展着,也能说它本应如此。
******
林家老宅附近都被一片叠影的林木包围着,夜色极其静谧,闭眼侧耳倾听着,不远处草丛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连同烦躁的心跳逐渐的慢了下来。半大的窗前爬了一大片形如瀑布遥挂的翠绿藤蔓,叶片葳蕤,圆弧挺满,脉络清晰。再往上点就能看见高悬夜幕的那片新月了。
他没有关紧门,门再次被人推开。
路母端了杯牛奶进来还有一小碗清粥进来。“你晚餐并没有吃多少,现在肚子应该饿得不行了吧。”看着他烦恼的模样,路母一下就猜到是什么原因,边把东西递给他边说,“别想太多,你是路家的儿子,不属于林家。”
路越溪握着玻璃杯,打开了盖子,透明的杯口上立即氤氲出一片薄薄的热气。
他肚子不算饿,但热牛奶落腹后里感受到了一阵温暖,驱散了夜间的寒意。
路母只是来送个夜宵的,说了没两句话又被人叫走了。她和自己的父亲隔了二十几年的时间没有说过一句话,这会儿正是两人消除隔阂的时候。
临走前她对自己的儿子说:“你外公之前是做过很多的错事,但他也已经知道错了。你能原谅他吗?”说完话眼睛紧紧的盯着路越溪。
路越溪倒是没有什么异样,他叹出一口气:“妈,这一切的取决权在于你。往前一步是养育了自己二十几年的父亲,退后一步则是与自己誓死相守的丈夫,你夹在中间,才是最难为的那一个。
热牛奶配着清粥,味道不觉得有多好,舌尖总充斥着一股粘腻感。他快速的洗漱完毕后,爬上了床,留了一小盏床头灯照明,将手手枕在后脑勺上,眼眸半阖的看着一尘不染的天花板。他明早还要赶回学校,上一堂极其重要的大课。
这回他把门关紧了,没有人能直接推门而入,取代的是手指敲在木门上“扣扣”的声响。
路越溪以为是路母,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被卷的衣摆顺着他的动作贴到温热紧实的肌肤上,他揉揉头发,走到了门口。
门打开后,门外却站着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
林婉换了一身棉麻素锦的长袍,散落在耳侧的发丝被她轻轻的撩回耳后,手肘间滑落的宽大衣袖露出了纤细手腕,脸上依旧挂着大方得体的笑意。
路越溪忽然拘束得不知该怎么动弹。
“不让我进去吗?”林婉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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