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依然能看到爪印,他抖了一下,视线转向门边。房间里很暗,唯一的光来自窗外的月亮,还有门外走廊上的灯光。
他只想要一个人待着。
他刚才杀了一个人。
那个人三十四岁了,弗兰克说过。他叫辛普森,辛普森举起魔杖想要杀了小天狼星,他只是念出了当时脑中唯一的咒语。
阿瓦达索命。
不是除你武器,不是钻心剜骨,甚至不是魂魄出窍,是阿瓦达索命。
他把热巧克力放在地上,翻个身在床上躺下。他没法为辛普森哭泣。
他不认识辛普森。
但在那一瞬间,似乎是狼占据了主导。他体内的狼闻到了恐惧和血肉的气味,叫出了那个咒语。
“不可能,”莱姆斯对自己说,“你知道那不可能的,莱姆斯。他不可能出来。”
所以那就是他自己了,就是他自己做出了喊出那个咒语的选择,这次他没法怪罪那匹狼了。
他闭上眼睛,知道自己又要做噩梦了。当他有心事时,他总是做噩梦。在霍格沃茨的前两年,朋友们发现他是狼人之前,他做了很多个晚上这样的噩梦。
但现在梦比现实要好很多。所以他只想睡觉,不一会儿,他就发现自己站在旧的黑魔法防御术教室里。教室里空无一人,除了讲台边坐着一个人,正在羊皮纸上写着什么。由于某些原因,莱姆斯看不清楚他的脸,但他知道那是谁。
他知道那一直只会是一个人。
是琼恩,又一次入他的梦。
“教授,”莱姆斯说道,教授转过身面向他,他依然看不清琼恩的脸。
“我今晚杀了人,”莱姆斯继续说,“我亲口念出了死咒,我……我以前从没有伤害过任何人,而现在我成了谋杀犯,那个人也有家庭,他或许也有心爱的人。而我杀了他,我想克莱因是对的。我是个怪物。”
***
“不,你不是。”那个声音说,今晚他的声音更嘶哑、也更高亢。不像伏地魔那样,不,相比之下温和而善解人意一些,一点也不像琼恩的声音。
“那我是什么?”莱姆斯问,“我杀了他!我……”
“救了你的朋友。”琼恩说。
“但……但一定有别的方法可以救他,”莱姆斯说,“除了阿瓦达索命之外的方法,我可以……”
“你选择了自己的路,”琼恩还在羊皮纸上写字,“就继续走下去。你不能再回头选择另一条路了,只能继续向前,吸取过往错误中的经验教训。下一次,就可以少杀一个人。”
莱姆斯思索了一会儿。下一次就可以少杀一个人,下一次他就不必杀了他们了,他可以把他们抓回去接受审判,他不必杀死他们。
下一次,如果有人躺在他面前的地上,自己用魔杖指着他,而他在乞求自己的怜悯……下一次他会放那个人走。
“嗯,”莱姆斯点点头,“下次。”
“我想铃声已经打过了,月亮脸。”琼恩指了指门口,“你可以走了。”
莱姆斯向门口走去,忽然又停下了。月亮脸,他在叫自己月亮脸。琼恩不知道他们的外号,他从没叫过自己这个。
他转过身看着面目不清的教授,眯了眯眼睛。这个人……是谁?
“你不是琼恩教授,对吧?”他问。
教授还在写字,摇了摇头:“不,我不是。”
“好吧,那你是谁?”莱姆斯问。
然后他看见了,教授手上的一道伤痕。教授一直在试图把它掩藏在长袖下面,但没有用。他记起了那道伤痕,来自一个尤其糟糕的夜晚。在他来到霍格沃茨之前,他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狼在他的手心里抓出了那道伤痕,深得他自己都知道永远不会愈合,也确实如此。
他的眼睛瞪大了,张开嘴正想要说什么……
“你好,莱姆斯?”
他睁开眼睛,看见莉莉站在他面前,拿着她的那杯热巧克力。她有几分同情地望着他,在他身边坐下,他从床上坐了起来。
拿起自己的热巧克力,莱姆斯说:“你真的很擅长决斗。”
莉莉叹了口气,点点头说:“谢谢,你也是。”
莱姆斯没有回答,只是喝了一口热巧克力。他做了一个梦,关于琼恩……还有伤疤……
每一分每一秒梦的印象都在变淡,像任何一个梦境一样。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莉莉问,手轻轻抚摸着杯子。莱姆斯点了点头,她问:“你当时是怎么认识詹姆的?”
“好吧,其实这挺有趣的,”他说,“事实上,我是为了辅导他草药学。”
“詹姆需要人教他?”
“嗯,”莱姆斯说,“他需要有人把他引上正轨,小天狼星明显做不到。”他笑了一声。
“所以你辅导了他很长一段时间?”她问。
“嗯,”他说,“我想是的,和辅导其他人的时间一样长。”
***
莉莉移动了一下,轻声说:“当我看见你们四个人,在一起……就像我在看我的兄弟。这是我和我的朋友们在一起时从没有过的感觉,我其实不明白……但感觉很好,你知道吗?”
“我们都很想念艾莉丝,莉莉。”莱姆斯简单地说,莉莉惊讶地望着他,严肃地点点头。
“是的,我知道,”莉莉说,喝了一口热巧克力,“天哪,有时候我会想我们到底能不能活到最后。我的意思是,如果一条生命能被这样简单地抹去……”她顿了顿,又摇了摇头,“如果我死了,”她说,“你一定要答应我一件事,行吗?”
莱姆斯望着她:“你不会死的,莉莉。”
“答应我就行了,”她凝望着莱姆斯的眼睛,“答应我,你会照料好詹姆,你会保证他好好地活着,一辈子都幸福地生活下去,好吗?”
“莉莉……”
“求你了,莱姆斯。”她说,“我相信你的。”
莱姆斯叹了口气,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抚摸着她的头发,点了点头说:“好吧,我当然会的,但这件事不会发生。”
楼下传来了响动,然后是大喊声。
“该死的小兔崽子!”穆迪的声音在走廊里回响,“还觉得世界围着他们转呢!”
莱姆斯和莉莉冲出房间,跑下楼梯。詹姆和彼得正把弗兰克和爱丽丝带到客厅里休息。他们看起来都疲倦极了,但奇迹般地没有受伤。邓布利多没有回来,但穆迪看起来心情并不差。所以邓布利多应该是在处理其他事务。
“怎么回事?”莉莉走到爱丽丝身边,想要帮她。爱丽丝挥了挥手,示意她没事。
“整个集会的首领……死了。”穆迪说,用杀人一般的眼光瞪着莱姆斯,“主要的嫌犯死了,我什么都没教会你吗,卢平?”
“他想要杀了小天狼星……”
“布莱克也该死!”穆迪吼道,“把私事放在一切之前!你们两个都让我失望到了极点!唯一做了正确的选择的人是佩德鲁,他才是最好的!”
听到自己的名字,彼得跳了起来,抖抖索索地对穆迪笑了笑。
“哦,行了,别这么傻笑着。”穆迪叫道,“我还没感动到要给你授勋的地步!你杀了那个人,只因为你觉得是对的!就因为你们两个,他们都陷入了生命危险,卢平!布莱克在哪儿……我也想训他几句……”
“那是他的表亲,穆迪。”詹姆扶着弗兰克站起来,说。
“这不重要,詹姆。”弗兰克说,“在这场战争中,我们都有所牺牲。我们都有自己的故事,但这不能影响我们的工作,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
“我相信不仅是两个人……还有第三个……训练的时候都在睡觉。”穆迪大吼道。
“他们要杀了他。”莱姆斯又重复了一遍。
“他们也确实该这么做!”穆迪咆哮道,房间里瞬间安静了。四个年轻人惊愕地望着他,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敢相信。他慢慢踱出了客厅,莱姆斯一直盯着他,然后他们听见他冲上楼梯,走向小天狼星藏着的地方,嘟囔着什么“傻瓜”之类的话。
“六个人跑了,”弗兰克说,“贝拉特里克斯、罗道夫斯、拉巴斯坦、卢修斯和西弗勒斯,还有一个人身份不明。其他人都被捕了,他们要不就是被直接投进阿兹卡班,要不就是面临审判。面临审判的可能性比较大。”
“被克劳奇审判?”詹姆问。
“他们都不到年龄,”弗兰克说,“除非我们希望这个巫师界都向我们吐口水,我们至少得让他们在法庭上露个面。”
当弗兰克正和他的三个朋友解释情况时,莱姆斯依然坐在角落里,他什么也不能想了,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是对的。他们之间已经有了约定,他们会不顾一切地去救彼此,无论后果是什么。他们都会活下来。
这就是那个约定的意义,这就是它应有的样子。永生,对吧?难道不是这样吗?
从穆迪那里看来,不是。
从穆迪那里看来,小天狼星就该死。但他不可能任由小天狼星死掉。
梦依然在他的脑海中徘徊,他已经记不清楚了,但他记得那道伤疤。
一道非常熟悉的伤疤。
第84章 最伟大的牺牲
(对13岁以下读者的警告:继续PG-13,你们懂的。)
世界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天空永远被绿光和红光笼罩着,四处都是黑魔标记和火焰。正义的力量低了下去,英格兰陷入了纯粹的恐惧中。人人自危,每个人都随时可能成为受害者。
对角巷空无一人,唯一在街上走的是魔法部的官员、商店店主和古灵阁的妖精们。曾有无数人踩过的鹅卵石地砖上,已经空空如也。破釜酒吧不复存在,自从魔法部让酒吧老板汤姆在五点之后不要开门之后就是这样了。九又四分之三站台把除去学生以外的人全部拒之门外,连家人都不能进去了,学生们排成一排,魔法部的官员们护送他们登上火车。世界笼罩上了一层灰色,街上再也没有笑脸。
每一天都有巫师的房子被插上旗子。当一个人的名字被刻在纪念的房间里,或是在战争中被杀,魔法部都会派去一个人,拿着一封绿色的信和旗子,一起捎带给幸存者。圆顶帽是他们的标志,所以“被圆顶帽了”甚至成为了新词。
送给那些家庭的旗子非常普通,上面是一个跪着的人的剪影,他脱下帽子,用手抚向心脏。“最伟大的牺牲”印在上面,任何一天,走在一条巫师们聚集的住宅区街道上,都能看见窗户上挂着至少一面这样的旗子。剪影不断地在不同的窗户上重复着,仿佛一排剪影向同一个方向跪拜。
天上的黑魔标记一点也不比旗子少。
每看见一面旗子,每执行一次任务,莱姆斯的心就向绝望的深渊里沉下去一点。那些充满笑声和欢乐的日子看起来这么遥远。一切都变了,他们再也无法假装这个可怕的世界和他们无关。小天狼星已经不能再简单地说,“钻到隐形衣下面,我们去玩雪。”现在他们必须除去毁灭他们钟爱事物的黑暗力量,他们无处可逃。
有时魔法部的人手不够,没有足够的戴圆顶帽的人去通知死者的家人。那时邓布利多和穆迪就会被要求找几个人顶上。
这就是莱姆斯的任务,戴着圆顶帽去通知家属他们的死讯。他们选择莱姆斯,因为他安静温和的态度,看起来这比小天狼星黑着的脸、彼得的颤抖、莉莉的眼泪和詹姆的演讲都更让家属感到慰藉。因为他表现得最像一个正常的人,他早已教会自己把情绪隐藏起来,而不是像小天狼星那样。所以他总是接到这样的活。
他渐渐开始痛恨绿色的信封和那些蠢得要命的旗子,他痛恨他所要传递的一切。每一次他安慰一个抽泣的母亲、或是颤抖的丈夫把旗子挂在窗户上,他都觉得是自己让他们感到沮丧。他本该救那些人的命,但到目前为止,无论是他自己,还是凤凰社里的其他人都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凤凰社存在的理由似乎变得没什么意义。
巨人在欧洲的乡间怒吼,他们渐渐走向英国的土地。他们非常残忍,如同死亡的代言人在麦田和村庄里穿行,毁灭他们所见的一切。
在每一个街角,都有穿着黑袍的人。他们不再害怕凤凰社了,伏地魔的支持者在街上穿行,大喊着说服别人加入他们,甚至发放传单。他们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会被逮捕,他们已经拥有了大量的人手,简直可以成为一支军队了。
他们是食死徒。
他们是伏地魔的爪牙。
但凤凰社依然只关注他们的首领,穆迪是对的,伏地魔死了,他的爪牙自然不复存在。
当他坐在一个战争的受害者家中的客厅里时,这就是他脑中全部的思绪。他没有戴着圆顶帽,因为他觉得如果自己不那么像带来厄运的乌鸦,家属可能还会感觉好一些。他喝了一口茶,对坐在对面的老妇人苦笑了一下,她是受害者华斯特的妻子。华斯特夫人不知道莱姆斯为什么会出现在家里,当他拿出小旗子和绿色的信封时,她害怕得哭了起来,把头埋在双手里。
“昨晚,”莱姆斯轻声说,“杀死他的凶手已经被抓获。”
“他是个好人,”华斯特夫人拿起旗子,说,“他是我认识过的最好的人,我爱他。”
然后她又一次哭得几乎崩溃,不断地抽泣着。
“我明白,”莱姆斯说,“他把生命奉献给了一个有意义的理由,你应该为他感到骄傲。他不会希望你这么伤心的,华斯特夫人。”
他总是说最适当的话,这也是他们为什么会派他来。他不会像詹姆一样口若悬河地说半个小时天堂的模样和保护世界的必要性,他不会像小天狼星一样开始咒骂、乱扔家具,他不会像莉莉和彼得一样开始大哭。悲伤的家属最需要什么样的人,他就能成为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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