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就顺了骆向端的意,毁了骆玄策,他一家独大,到时要制约他,就难了。
皇帝眸色不定,瞧着殿前心思各异的人,转向跪在前端的两人,登时计上心头。
骆向端不是看中宁五公子,要将其当做对付骆玄策的棋子吗?他可不能拂了骆向端今日自导自演的好戏。
此时,御史上前道:“陛下,如今先不论此事根本,关乎皇家颜面,需尽快解决此事。”
皇帝点头,眼神玩味的望向宁峰:“丞相,此事牵扯到宁五公子,不知您意下如何?”
宁峰怕是这朝堂之上最清楚真相的人,知晓宁祺去离江的时候,他也曾怀疑过骆向端是不是计划向骆玄策出手,但后来却发现并非如此。
宁祺瞒过了骆向端,从离江回来之后,就变了,变得连他都有些看不透。
早在之前,宁祺就请他帮忙办件事,去查暖玉楼老鸨的底细,起先他还不知道有何用意,直到那老鸨在殿前面带绝望的说出暖玉楼之人是自家宁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宁祺,这是铁了心要进玄王府了。
这是拿捏了老鸨的命门,逼着他违背骆向端的意,说出实情呢。
想到查到老鸨的那些丑事,也就安了心,上前行礼:“陛下,若宁祺真做下这等事情,臣定不会偏袒徇私,听候陛下发落。”
皇帝满意点头,朝中重臣,也就宁相无欲无求了,既不参与皇子相争,又尽心于朝中之事,此等良臣,倒是少有,不过,怎么膝下会出了个宁祺?
皇帝再瞧了眼低头不语的宁祺,倒是有些惋惜,如此美人,就要湮灭在权势争端里了。他心下有了主意,转头对林公公耳语了些什么,林公公微微颔首,最后退下了。
骆向端脸色阴沉,这等发展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料,说不得真要赔了宁祺。
殿内一阵沉默,直到大理寺在殿外请求觐见,众人深知这大理寺来得蹊跷,但各个心里跟个明镜儿似的,没有说话,静静等待发展。
“大理寺许靳,叩见陛下。”
“起来说话。”
“陛下,今晨玄王之事已然查清,当晚玄王确系去了暖玉楼,而另一人,是……是宁五公子。”许靳说完,再次跪了下去,虽然是上面人吩咐的,但这事跟宁相扯上了关系,他也怕性命难保。
朝堂上下一片哗然,谁都以为这事是要陷害玄王,怎么最后宁府五公子也搭进去了?
一直到现在,宁祺才松了口气,面上却是一白,两眼绝望无神,跌坐在地上,瞧着就是一副人生无望的姿态,其实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不……不可能的陛下,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宁公子,证据确凿。”许靳有些底气不足,哪里有什么证据啊,他就是个可怜的临时背锅侠啊。
“宁相……您看这……”皇帝看似欲言又止,实则在逼迫宁峰松口,也好处置宁祺。
宁峰猛然跌跪在地:“臣教子无方,犯下这等祸事,但凭陛下处置,绝无怨言。”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宁祺都想为其鼓掌了。
皇帝满意点头:“拿笔墨。”
然后众人一头雾水,静静等待皇帝拟了两份圣旨,依次递给林公公宣旨。
第一道,玄王骆玄策与相府五公子两情相悦,着下月初嫁娶,为玄王正妃,不得有误。
第二道,玄王夜宿暖玉楼,属皇子失德,回府思过,一月内不得参与朝政之事,相府宁五公子圣前失言,属宁相之过,罚俸半年,婚前不得出府。针对与殿上之事,所有朝臣不得外传,若有发现,必定治罪。
而风竹及老鸨,则因欺瞒圣上之罪被流放,因着自己私心设计,皇帝倒没要了风竹的命。
众人暗道皇帝对宁相的偏心,硬生生将殿前说谎扭曲为失言,还只罚俸半年,这着实算不上什么惩罚,反倒是骆玄策,不许参与朝中之事,摆明要让他与朝堂脱节,不可谓不重。
众人纷纷高呼皇帝英明,恭祝皇帝宁相,却不敢对骆玄策与宁祺说半句恭喜。
今日之事,谁都品得出荒唐之气,更不会上去招玄王的嫌,更何况瞧着当事人面若菜色,就知道此事远非如此。
饶是皇帝赐了婚,骆玄策脸色也没恢复几分,于他而言,对自己的惩罚和赐婚,都比不上宁祺的否认。
真正对他产生影响的,只有宁祺。
这一日的早朝格外久,等结束一切下朝时,日头已经溜上了正午。各大臣面上一本正经,脸色严肃,只待出了这皇宫,相约茶楼小筑,细品今日荒唐之事。
皇子娶男子为正妃,这在大骆皇朝史无前例,皇帝竟是想生生断了玄王相争尊位的机会。
宁祺原想下了朝找骆玄策道明情况,但着实没料到自己会被禁足,只得再表现出生无可恋的姿态,同宁相离开。
骆向端追上来,想说些什么,又碍于宁相在场,有些欲言又止的尴尬。
宁相识趣留下一句在马车等,就转身走了。
“宁祺……”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给玄王设的计吗?为什么最后成了我?”宁祺重新换上不知情及受害人的角色,心下一阵感叹,演戏果然有趣。
“本王也不知,现在已经派人去查,这件事,本王定会给你个交代。”
宁祺摇头,“罢了,既已成定局,做这些全然无用,圣上之命不可违。”
骆向端却是眸色晶亮,激动抓住宁祺:“宁祺,我们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你待在玄王身边,机会就多了,到时候,他还不是任我们拿捏吗?届时你大仇亦得报。”
宁祺面上不显,心底冷笑连连,骆向端,还真会见缝插针,直戳敌人死穴。
“宁祺听从殿下吩咐。”看谁玩谁,宁祺垂眸敛去冷意,低眉顺目的回应。
“如此甚好,宁祺,本王定不会辜负你。”
待骆向端离去,宁祺阴沉着脸抬眸,就瞧见不远处面无表情的骆玄策,所有情绪都僵在了脸上,不知作何反应,不由自主向前迈了一步,就见骆玄策转身走了。
这回是有理说不清了,宁祺转身回了马车。
“不打算与为父解释一番?”
这儿子是越发胆大了,连自己老子也敢算计。
宁祺讪笑一声,还没想好要如何哄好那个男人,如今父亲大人的难题又甩下来。
果然,不可作孽。
“这件事,孩儿也是逼不得已,若没有这一出,往后要得到想要的,就难了。”如今闹这出,就是为了骆玄策,他虽重生而来,但不敢保证自己一定会活到最后,如果这都是天意注定好了的,谁也改变不了结局呢?
所以,他要到骆玄策身边去,为他争一争,不要像上辈子那样得来的位子,本该就是他的,却被冠上名不正言不顺的名头。
“所以你调查暖玉楼,抓住那老鸨的把柄,让她把你自己供出来?或者说那朝堂之上的几人,包括……皇上,都被你算计在其中?”
宁祺叹了口气,点头,“玄王殿下身为镇北大元帅,大骆皇朝半数兵权在他手上,皇上疑心重,早晚会对他下手,但又怕边关强敌来犯,才不得不留着他。此时上演一场端王设计玄王的戏码,皇上必然抓住机会制裁二人,而我就是最好的选择,明面上,我是骆向端的人,如果到了玄王府,还不闹得玄王鸡犬不宁?皇上想要的,不过是我与端王为伍,不断给玄王殿下找麻烦罢了。”
宁峰点头,又惊于自己儿子的计谋,这件事,中间若有棋差一招之处,必然会招至祸端。
“如今是玄王的人了,为父倒不用教你为人处世,只是今后既入了皇家门,便要担得起那身份,虽是男子为妃,也莫要丢了男子气节。”
“儿臣谨记。”
“你如今也算成了家,晚些时候为你表字吧。”
宁祺倒全无意外,表字是十八生辰岁礼,如今离他生辰尚有几月,但他下月初便会入玄王府,若无表字,也太不像样了些。
晚些时候,小六捧着一幅裱好的题字,上书:
子钦。
应是公子钦华。
礼尚往来
宁祺捧着父亲题的表字瞧了半晌,越发心神不宁,周身浮躁。
想了想,最终叫来陌十七,吩咐他去办件事。
随后又让小六易容。
谁知小六战战兢兢不愿帮忙,“公子,您现在被禁足呢,怎可再私自外出,被人发现了,那可是欺君之罪,公子,您饶了小的吧,小的上有老下有……”
宁祺一眼斜过去,小六迅速收了掀唇欲出的话头,麻溜去拿颜料了。
最后,在小六颤颤巍巍不敢言的视线中,大摇大摆从后门溜了出去。
一路往东。
没错,宁祺就是要去玄王府,骆玄策这人,许多话都藏在心里,面上不显山露水,其实心里把能计较的都计较完了。
到玄王府附近时,陌十七已经在等候,身旁还有一牛车的甘草,宁祺哭笑不得:“就这?”
陌十七面色尴尬:“公子,玄王府守卫森严,能找到这么个差事,已是不易。”
说完,将一枚令牌交给宁祺,上面有一个玄字,想来就是出入玄王府的信物。宁祺瞧着自己,一身麻布粗衣,容貌也被小六遮起来,这么一看,倒确实像送马草的小厮,忍不住乐了几声。
此时已是黄昏,宁祺起先还不会驱驾牛车,因此耽搁了一阵,最后才磕磕碰碰到了玄王府侧门,大户人家后堂之事,向来只能从后门进去,更别说皇室王爷了。
门口有两个守卫,见陌生之人,立马拦住:“站住,你是什么人?”
宁祺从善如流:“侍卫大哥,我表哥病了,差我来送马草,您看,也不能无缘无故让王爷府上的马挨饿不是。”
侍卫道:“确实听说刘二有个表弟。”
另一个点头,对宁祺道:“令牌,无令牌者不得入内。”
宁祺拿出令牌,顺利进去。
可如今是进来了,却犯了愁,王府这么大,要怎么找到骆玄策?上辈子加这辈子都没来过玄王府。
好不容易问了几个婢女马房位置,宁祺将牛车驱赶到那处,就趁人不备溜进了院子里。
算了,慢慢找吧,总归找得到,反正玄王府上也没多少人,骆玄策连个通房丫鬟也没有,应该还是挺容易的吧?
身后有人说话,宁祺忙转进拐角,只听一侍卫道:“王爷还在梅园?”
“嗯,从下朝回来就待在梅园,谁也劝不动,听外头有风声,咱们王爷被禁足了。”
“怎么会?”
“唉,谁晓得,不过那片梅园着实奇怪,明明未到梅花盛开之际,王爷却经常逗留。”
“主子的心思,谁猜得到呢?”
二人的声音逐渐远去,宁祺却楞在原地,他知道骆玄策为何对梅园那么执着,上辈子死后,骆玄策问过他,记不记得梅园里他挑灯嗅梅,他忘了,他只记得鲜衣怒马的将军,着银色轻甲,于梅园中粲然一笑的模样。
知道目的地,就好办了。
宁祺一路跟随两个侍卫,到了一处隐秘幽深的园子。
夏末,万木绿装,园子里清一色的梅树,宁祺隐入其中,见两侍卫添了亭子里的茶水,转身出去,顺带关上了园子木门,宁祺才悄悄走进亭子,在竹椅上看见了一直令自己牵肠挂肚的身影。
骆玄策约莫在小憩,石桌上摆了把长剑,垂在边上的手有血滴在地上,只能见到一个坐在椅子上的背影。
只一眼,宁祺便明白发生了什么,剑柄上有血迹,是练剑磨破了手,约莫是情绪上头,控制不了自己,没个轻重。
宁祺往前走去,离骆玄策只有三步之遥,一声低沉男音喝住了他:“出去,再往前一步就滚出王府。”
猝不及防被吓住了步子,随即反应过来,自己不是玄王府的人,就算被丢出去也无所谓,但这男人,如果不管他,还不知道会钻到那个牛角尖里呢。
于是,宁祺走到骆玄策身侧,入目是一张坚毅俊朗的脸,泛着浓浓疲惫和煞气,教他心一疼,不由自主便照着那双薄唇吻了上去。
骆玄策知道有人靠近,正想瞧瞧那人要玩什么花样,是否是府外进入的刺客,如果是,他完全有把握在刺客动手前将其制服,然而下一瞬,唇上猝不及防一阵温热,他猛然睁开眼睛。
动作比反应更为迅速,长剑出鞘就划上了来人脖颈。
正待要下狠手,却感到一股熟悉至极的气息,他死都不会忘记的气息。
是宁祺。
他猛然止住了剑势,却还是划伤了雪白的肌肤。
宁祺自然也察觉到骆玄策变化,趁他怔楞之际,索性心一横,扑上去搂紧了他,跌在他怀里,低头去吻他。
骆玄策不由自主想要环住宁祺的腰,但随即清醒过来,缓缓放开了手,靠在竹椅上没了动作,任他亲吻。
一吻毕。
“如果我没记错,宁五公子,该在相府禁足吧?怎有闲心拜访府上。”骆玄策微微喘息,目光落在远处。
“对不起。”宁祺没有松手,顺带偎进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才渐渐安下心来。
骆玄策嗤笑:“对不起什么?对不起欺骗了我?对不起非要设计我不可?还是说……”骆玄策停下来,不再说话,突然觉得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他狠了狠心,道:“下去,我差人送你回相府,不要再来了,下一次,我会让人将你扔出去。”
谁知宁祺非但没有吓到,还伸手抱紧了些:“你扔吧,扔了我再回来。”
“……”骆玄策趁宁祺不备,狠心点了穴,将他从身上摘下来,放到椅子上,自己转身走了。
感觉身体动弹不得的那瞬间,宁祺就暗道不好,忘了习武之人还有这么个技能,于是只得默默瞧着骆玄策越走越远。
不过,宁祺猜测,这个男人,不出一炷香的功夫,肯定会回来。
这么一想,也就不再纠结现状,安安静静瞧起梅园来,这梅园看得出主人是用了很大心思的,无论布景,位置都极有意思,使人置身其中便觉舒坦,若是冬日间,纷纷扬扬一场白雪,翌日便有阳光洒下来,该是一帧怎样的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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