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阳接到无涯电话的时候,他刚从道真协会确认完嗜血鬼和武曲鬼回到家,而肖灵槐正好去学校开会没有在家。
“小师叔!前几天有人找到协会说,他发现城郊的一座废弃厂房里闹鬼,想找协会去捉鬼,因为不确定是什么鬼,所以师父就要我先去查探一下,结果发现是一只魐。”无涯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兴奋。
“魐?什么鬼?”凌阳连这个字怎么写都一下想不起来。
“魐,窥心鬼。”无涯说道。
“窥心鬼?就是那个能窥探人心的窥心鬼?”凌阳问道。
“嗯,协会捉一只魐的价格那人接受不了,所以我就想到小师叔了。”无涯说道。
“可以啊,那人愿意让我去捉就行,价格好商量。”凌阳说道。
“愿意愿意,那人一定愿意的。”无涯赶忙应道。
“这么肯定?”凌阳说道。
“额,嗯,其实我已经跟那人提过小师叔了,他说没问题。”无涯解释道。
“行,那你把那废弃厂房的地址告诉我,我挑个时间过去。”凌阳说道。
“额,小师叔,最近我要忙那批玉字辈小道士入门拜师的事,可能不能陪你一起去捉这只魐了。”无涯说道。
“没事没事,我一个人捉鬼捉惯了,你不用担心我,忙你的吧。”无涯说道。
“对不起啊小师叔。”无涯还在道歉。
“唉呀你跟我这么生分干什么,我还要谢谢你呢,改天请你吃饭啊!”无涯说道。
过了一会,凌阳就收到无涯发来的废弃厂房地址。
他之前从没遇上过窥心鬼,除了从字面意思理解窥心鬼可以窥探人心,其他的他几乎一无所知,可肖灵槐还没回来,所以他只能坐在书桌边,拿过老道士留给他的那本笔记本翻看起来。
翻到一半,肖灵槐回来了。
“灵槐,快跟我说说窥心鬼。”凌阳冲肖灵槐招了招手。
“魐?”肖灵槐问道。
“嗯,无涯找到一只窥心鬼,但是我之前没捉过这种鬼,师父的笔记上也就只有简简单单几句话,我心里有些没底。”凌阳说道。
肖灵槐拉开椅子,在凌阳身边坐了下来,看了一眼老道士笔记上的内容,又想了一会,才说道:“窥心鬼可以窥探人心,然后利用它窥探到的人心中的弱点,制造幻境将人困于其中,除此之外,它们也没别的什么本事。”
“能窥探人心就已经够有本事的了……”凌阳嘟囔了一句,将自己没喝几口的牛奶递给了肖灵槐。
肖灵槐接过牛奶,笑着喝了几口,又接着说道:“窥心鬼不像其他鬼那样可以随意移动,它们经常躲在玻璃或者镜子之类的地方,想要移动就一定要借助物体的反光或折射,所以相对其他鬼而言,只要能找到它们躲在哪里,捉起来还是比较容易的。”
“那有什么办法可以不让窥心鬼窥探到内心?”凌阳问道。
“你不遇上它、不去捉它就一定不会被窥探内心。”肖灵槐笑道。
“……”凌阳瞪了肖灵槐一眼,又问道:“那有什么办法可以不被已经窥探到内心的窥心鬼骗入幻境?”
“唔……理论上……没有。”肖灵槐摇了摇头,说道:“每个人都有七情六欲,所以每个人的心中也都会有弱点,欲望也好心结也罢,哪怕只是丁点的喜怒哀乐,只要被窥心鬼窥探到了,就一定会被它加以利用制造成幻境。”
“被困在窥心鬼幻境里的话要如何脱困呢?”凌阳接着问道。
“放下。”肖灵槐只说了两个字。
“放下?”凌阳不解。
肖灵槐解释道:“虽然我没有被窥心鬼的幻境困住过,但既然是利用人心中的弱点所制造的幻境,那么只要你克服了这个弱点,这个幻境也就不攻而破了,而大多数的弱点无非都是源于欲望和心结,所以我觉得,放下就好。”
“说起来倒是挺容易的,可既然是欲望心结,哪有这么容易说放下就放下的……”凌阳支着下巴嘀咕道:“旁人有办法让困于幻境中的人清醒过来么?”
“找人把那只窥心鬼打散就行了。”肖灵槐说道。
“那……如果是我被窥心鬼困在幻境里,你有办法帮我挣脱出来么?”凌阳又问道。
“理论上有,但……没有真的遇上,我也不好说。”肖灵槐实话实说道。
“唔……”凌阳沉默了一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一会才开口道:“你看看你后面哪天不用去学校的?”
“周五。”肖灵槐知道凌阳这么问的意思。
“好,那就周五去捉窥心鬼吧。”凌阳应了一声。
到了周五那天,肖灵槐骑着大摩托载着凌阳,来到了无涯说发现窥心鬼的那座废弃工厂。
废弃工厂的周围长满了肥嘟嘟的狗尾巴草,外墙墙皮斑驳脱落,背阴的那一面还爬满了爬山虎,玻璃窗没有一扇是完好无损的,一扇形同虚设的卷帘铁门更是晃晃悠悠摇摇欲坠,整座废弃工厂满满充斥着“有鬼”的味道。
凌阳绕着废弃工厂走了一圈,对肖灵槐说道:“我一个人进去,你在这里等我。”
“我跟你一起。”肖灵槐说道。
“我知道你不放心我,可是……”凌阳顿了顿说道:“万一我被窥心鬼困在幻境里了,还有你能救我脱困,可要是我们一起进去一起被困在幻境里了,谁来救我们?”
肖灵槐觉得凌阳说的话不无道理,只得叹了口气,点头答应了。
凌阳手持凌肖剑,走进废弃工厂,朝着鬼气最浓郁的地方寻去。
走过一个落满了碎玻璃的作业车间,又穿过一条长长的通道,凌阳在一间空间极大的仓库里发现了窥心鬼的踪迹,只是他一走进这间仓库,瞬间就被摆满了整间仓库的、大小不一的镜子晃的眼花缭乱。
这些镜子有大有小、有圆有方,散乱的被摆放成了一个近似迷宫的模样,只是不知为何,这座被镜子围出来的迷宫每隔几步就夹杂着一面哈哈镜。
虽然镜子上都蒙了一层薄灰,但仓库顶上一排残破玻璃窗照下来的阳光依然将它们照的闪闪发亮,凌阳走在中间,身周的镜子瞬间歪斜错落的映出了数十道他的身影。
这窥心鬼还挺会挑地方,找了这么个满是镜子的仓库,只是……
凌阳心中闪过一丝疑惑,只是他还来不及多想,就发现那只窥心鬼躲在最里处最大的一面镜子里。
的确还挺好找的……
凌阳一边凝神朝那面大镜子走去,一边从乾坤兜里掏出一张玄冰符。
“玄冰召来!急急如律令!”还没走到那面大镜子前,凌阳就念咒燃了玄冰符。
等“嘎嘣咔嚓”的声响停下来时,整间仓库,连同里面摆放着的所有镜子都被冰冻了起来,连成一片,宛如一个巨大的冰窟。
原本整间仓库里摆满了镜子,一面挨着一面,一面对着一面,就算凌阳已经找到那只窥心鬼躲在哪面镜子里,可还没等他靠近,那只窥心鬼就可以轻轻松松的从一面镜子逃到另一面镜子里,追起来着实费劲,凌阳用玄冰符把整间仓库,连带着那些镜子冻为一体,那么这整个冰窟就相当于是一面巨大的、立体的镜子,无论那只窥心鬼逃进哪面镜子里,对凌阳来说,它都逃不出这个冰窟,再要捉这只窥心鬼可就省事多了。
凌阳又掏出一张紫电符,打算将被困在冰窟里的窥心鬼打出来。
“紫电召……”凌阳咒念到一半,发现远处的冰墙上出现了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凌阳收起手中的符纸,紧了紧握在手里的凌肖剑,满心期待却又忐忑不安的朝那个身影走了过去。
“师……师父?”凌阳轻轻唤了一声。
冰墙上出现的那个身影果然就是他师父凌朔的。
“小阳,来,过来我看看。”凌朔朝凌阳招了招手。
虽然凌阳清楚的意识到这是窥心鬼窥探了自己的内心,继而幻成了自家师父的模样来诱他沉溺幻境,可他还是不受控制的朝冰墙里的凌朔走了过去。
“师父……”凌阳挣扎着走到冰墙前,看着冰墙里的凌朔,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不是没有话要和凌朔讲,而是有太多话想要和凌朔说,却一下子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哪怕他明知眼前的这个凌朔只是窥心鬼变出的幻影。
“小阳黑了也瘦了啊,想来是吃了不少苦吧。”冰墙里的凌朔笑呵呵的开了口,还伸出手,像是要摸一摸凌阳的头。
凌阳牢牢记着眼前的凌朔只是虚假的幻影,不仅没有应他的话,还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
冰墙里的凌朔仿佛并没有察觉到凌阳的动作,依旧自顾自的对凌阳说道:“小阳啊,牛奶还是要每天喝!别光顾着给我买补品舍不得花这点钱!”
这是凌朔受伤之后最常对凌阳说的一句话。
“虽然你已经跟着我捉了不少鬼了,可这些都是常见的鬼,只占了所有鬼的一小部分,你也知道我教不来那些书本知识,所以你有空啊,还是要去协会上上理论课。”
“教你的剑法只是一些基本的招式,你呢不必太过拘泥于这些套路,随机应变、举一反三、触类旁通才能在捉鬼的时候将寻常的招式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我没什么好的法器留给你,也就这最普通的三件套和桃木剑,你收好。”
“小阳啊,千万要记得,师父教你捉鬼不是要你杀鬼的,而是要你渡鬼的,能给鬼一个轮回重生机会的就别急着下死手,你灵力深厚修为高深,动手时候一定记得要悠着点啊!别抬手就把鬼给打散了。”
“你要是从小就在协会里修行,那应该是戒字辈的,师父我给你起个道名呗?一听就特厉害特有本事的那种?嗯我想想啊……哎算了……还是凌阳这名好听。”
……
冰墙里的凌朔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句说着,或是正经严肃的,或是轻松俏皮的,都是凌朔生前有事没事和凌阳念叨的话,不仅说的内容没有丝毫的不同,就连说话时的神情、语气和那些下意识的小动作都和凌朔一模一样,恍如隔世再见。
凌阳就这么站在原地目不转睛的看着冰墙里的凌朔,一句句听着他说的话,即便是假的,他也想再多看一眼,即便是虚幻的,他也想再多听一句。
“我被你这小崽子套了这么十多年,你也该放我逍遥快活去了。”
“人总有一死,我不可能陪你一辈子,我知道你是个死心眼的孩子,可人呐就应该向前看,以后要是遇上个会对你好的人,告诉我一声就行,别总惦记着我。”
“行了,我该走了,小阳啊,照顾好自己。”
这是凌朔离开前对凌阳说的最后几句话。
冰墙里的凌朔说罢,冲凌阳挥了挥手。
“师父……我送你。”凌阳朝前走了两步,忍着满眼的泪说道。
“小阳!危险!”冰墙里的凌朔还没转过身,就忽然一个闪身消失不见了。
凌阳下意识的转身寻找,却看到了另一侧的冰墙里出现了他这辈子都不愿再回想起的画面。
☆、魐-中
39.
凌朔不知何时来到了凌阳身后,硬生生用自己的身体挡下了一只画皮鬼本该落在凌阳身上的一爪,又勉力举起桃木剑,架住了画皮鬼紧随而来的另一爪。
凌朔被画皮鬼一爪贯穿了半边肩头,鲜血溅了凌阳满脸,他眼中的画面也瞬间被染的血红一片。
凌阳大脑一片空白,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整个人浑身僵硬却又忍不住颤抖起来。
“小阳!快帮忙!”凌朔忍着剧痛喘着粗气喊道。
“师……师父……”凌阳失神的叫了一声,眼睁睁看着画皮鬼从凌朔肩头抽手时带出来的血和肉糊了凌朔满身。
“小阳!”凌朔受了伤,与画皮鬼的较量明显落了下风,躲闪不及又接连被画皮鬼击中。
“师父……”凌阳被泪水模糊了视线,他想冲过去帮忙,可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怎么也动弹不得。
身负重伤又孤立无援的凌朔终是缓缓倒了下来,浑身是血,奄奄一息。
“师父……”凌阳不停摇着头,想要甩开这虚假却又格外真实的画面。
画皮鬼消失不见了,凌朔拖着犹如风中残烛一般的身子,费劲的朝凌阳爬了几步,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哑着嗓子质问凌阳道:“你为什么不帮我!你为什么不救我!”
“师父……不是的!”凌阳咬着牙,轻声说道。
“我为了保护你,替你挡下了画皮鬼的一爪,可你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凌朔步步紧逼道。
“师父……不是的……”凌阳倒退两步,跌坐在地。
“我是被你害死的……我是被你害死的!我是被你害死的!”凌朔沙哑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冰窟。
“对不起……师父对不起……”凌阳哭道。
“我把你领回家,供你读书教你捉鬼,尽我所能的对你好,可最后你却眼睁睁看着我因你受伤!”凌朔不停念叨着。
“师父……师父……我知道你对我好……”凌阳呜咽道。
“我就是被你害死的!被你害死的!被你害死的!我就是被你害死的!就是你!就是你!”同一句话,凌朔用责怪、埋怨、不甘、气愤、指责、质问等各种语气反复说着。
“师父……对不起……是我害死了你……是我不好……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凌阳蜷着身子,双手捂着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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