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会这样?”
“难道她是人?怎么会,肯定不是人!”
“对,一定不是人!”
这时,有人小声地说道:“我们是不是杀人了?”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了片刻,李牡丹鼓起勇气道:“所有参与围杀妖精的人都可以去我家领钱!”
一瞬间,人们的顾虑都消失了,到底是人还是妖精都不重要了,他们满心满眼想得都是钱。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到茫原山,又兴高采烈地离去。
独留雪地上的一捧还在散发余热的灰烬,以及颤颤发抖的屋子。
第14章 鹿王本王
寺庙安静的如一泓清泉,只有院外几棵树上偶尔传来几声乌鸦的叫声,冷冷的月光透过漏洞的屋顶,照到了正在睡着的三个人身上。
云菀慢慢地睁开了眼睫,带着虚弱,脸色苍白的可怕,似乎还未从那场大火中恢复过来,在看清周围景象时,她小幅度地晃了晃头,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怎么会回到寺庙?明明没有破境成功,按理说,应当是进入下一个镜。
她这边正思虑着,便听到一声惨叫,离殃捂着心口大叫着,眉宇皱成了一团,如缠绕死紧的线团。云菀也顾不得其它了,手撑着供台刚准备起身,结果一个脱力跌倒在地。
挨着离殃的余微也被这声惨叫惊醒了,她先是看了眼地上正微微喘着气的云菀,随后才过去察看离殃的情况。
余微的手刚摸到离殃的衣袖,就见离殃忽然睁开了眼,布满血丝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余微,带着怨毒与不甘,一下子让余微愣怔在了原地。
天边的皎月仿佛也在逐渐的变红,如一只诡异的眼睛,凝视着这座寺庙。
余微害怕地回头看了眼地上的云菀,似在无声地向她求救。
现在的余微如一只被猎狼紧紧盯住的猎物,稍有不慎,就会有尖牙刺破脖颈,将她撕碎。
云菀也明显察觉到了离殃的不对劲,往常最爱折腾的离殃,静静地坐着,睁着一双血红的眼。云菀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觉得通身的力气恢复了点,开口道:“离殃!”
靠着廊柱坐着的离殃,闻言,歪头看向了云菀,露出一个浅浅的笑,配着那双似乎哭红了的眼,诡异至极,又可怜至极。
刹时,云菀心头一震,不知该说什么,又该做什么,两人就这般对视着。
直到余微因为害怕,起身准备走远点,彼时她身上穿得还是长盛门的白衣,只是她刚转身,还未迈步,便被人从背后紧紧地拥抱住了。
离殃抱得很紧,仿佛要将她浑身的骨头都揉碎了,揉进血肉里,揉进骨子里,揉进灵魂里。
余微的身体僵住了,她似乎还有点不知所措,看着前方的云菀,抿了抿唇。
离殃全身都在颤抖,梦里,她依稀记得也是一抹白衣离开了,就再没回来!她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撕扯着胸膛,叫嚣着疼,大抵这就是撕心裂肺的感觉。
脖颈处传来冰凉的感觉,余微小声地说道:“离师姐。”
“……嗯。”离殃发出一声闷哼,依然没有松开手。
梦里人的样子,她已记不清楚,只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梦,然后很苦,很疼,很难受,以及那一抹她永远都无法忘怀的白衣。
目睹这一切的云菀只是淡淡地垂下了眼睫,然后手肘撑着供台站了起来。期间,离殃再未看过她一眼,连礼貌性地问候都没有,似乎全身心都在余微身上。
余微道:“离师姐,我疼,你能松开吗?”
离殃再不情愿也得松开手,她舍不得余微疼,她一疼,离殃心里就难受得要命,故此虽然松开了,眼睛却一直黏在余微身上,舍不得移开分毫。
余微得了自由,立马跑到了云菀身边,搀扶着她,关切地问道:“师姐,你还好吗,要不我们休息几日再去鬼界吧。”
云菀只是垂下眼睫,淡淡道:“我还好。”说罢,便将手里的两株避火草递到了余微手中。
另一边离殃眼中的赤红正在逐渐褪去,看着两人的互动,酸意咕嘟咕嘟在心口冒起了泡,她便也走了过去,又恢复了以往吊吊儿郎当,不着边际的样子,笑嘻嘻道:“大师姐,你没事吧!”
她边说边握住了余微的手,似是在宣示主权,云菀没有理会她这酸意的举动,只是从两人侧边绕了过去,往门外走。
余微小幅度地挣了挣,没挣开,无奈道:“离师姐,这是避火草。”
离殃另一只手拿着,道:“我知道。”
然后不由分说牵着余微的手,跟在云菀身后走着,两人一路有说有笑,当然大部分时间是离殃说,余微笑。
最前方的云菀依旧绷着脸,那张经过换颜符改变的面容,冷冷清清,不曾开口发一言,也不曾回头,她就那般孤傲地走着。
天边月色淡淡,道路两边是茂密的灌木丛,不时传来几声蝉鸣,衬的那说笑声清晰响亮。
余微忽然道:“离师姐,我想休息一会儿。”
话落,便头一歪,软软地向前栽倒,离殃赶忙将她捞在怀里,对着前方的云菀道:“大师姐,我先带小师妹去最近的客栈了。”
说完,便火速地走了,甚至都来不及回头看一眼,云菀比月色还要惨白的脸。
周围终于安静了。
“哇”的一声,云菀吐出了大口的鲜血,红得妖冶、绝望,她用衣袖擦了擦,随便找了一棵树,便躺靠了下来,轻轻地阖上了眼。
集市客栈的门被砰砰砰地敲开,店员揉着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哈欠开了门,还未睁开眼瞧清眼前的人,便觉一阵风刮过,一个急匆匆的人影上了楼。
店员连忙在后面喊着:“客官,你还没给钱呢?”
回应他的是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利落干净。
店员瞧了瞧外面的天色,见乌云密布,街上刮起了一阵风,关好了门,嘴里嘟囔着:“要变天了!”
过了一会儿,离殃才从二楼下来,到柜台前结账,店员强压着心里的怒气,脸上挂着职业微笑道:“客官,您运气可真好,我瞧着外面都快变天了。”
他话音刚落,便听外面一声闷雷响起,似是在酝酿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闻言,离殃的眉头皱了皱,随手扔了一锭银子,便转身上楼了。
店员笑呵呵呵地拿着银子在嘴里咬了一口,刚刚的怒气烟消云散。
不一会儿,闪电夹杂着狂风呼啸而至,二楼雅间的窗户猛然被推开,细密的雨丝打了进来,夹杂着狂风。
余微小脸惨白,披着被子坐了起来。离殃一直坐在桌子前,望着窗外,听见身后的动静,回过头道:“身子好点了吗?”
余微点了点头,小声道:“师姐,回来了吗?”
离殃又转回了头,透过被风刮开的窗户,闪电在浓云中翻滚,带着令人胆战心惊的火花,轰隆隆的雷声似是要将人的灵魂震出体外。
隔壁的房间传来悉悉索索的起床声和木板的嘎吱声,偶尔还能听到其它客人的抱怨声。
离殃:“雷声太大了,把你吵醒了。”
余微:“我没事……那个……师姐回来了吗?”
离殃没说话,只是望着窗外,良久,才风轻云淡地道了一声,“没有。”此时,她那黑沉如夜的眼睛不知在想什么,指节攥得发白。
余微:“离师姐,师姐,最怕打雷了,我们去找她好不好?”
离殃:“师姐,法力高深,小师妹无需担心。”
余微还想在说什么,就见离殃手指在空中轻轻划动,一股沉沉的睡意袭来,她不受控制地躺了下去,只是那柳眉还轻轻地皱着,似是在担忧,又好似在不满。
离殃就这般直挺挺地在桌前坐着,安静地,面无表情地,她没有起身关窗,风雨打在身上,沾湿了衣襟,她空茫的眼神似乎透过黑沉沉的暗夜落在了不知名之地。
思绪渐渐飞远。
初到长盛门时,离殃什么都不懂,别人都明里暗里地嘲讽她,离殃心大,从不放在心上,听之,便淡淡一笑,亦或是拍拍屁股走人。
她最爱去的一处地方便是后山的竹峰,然后在那里练剑,因为那里冷清,没有闲话,没有嘲讽,没有侮辱。
从小到大,离殃信奉的便是实力至上,如今她以十三的“高龄”进入修仙门派,本就比别人矮了一截,别人欺负她,她肯定打不过,若是胆敢还手,说不定还会被按在地上打,所以离殃审时度势,选择一笑而过。
然而有些时候,有些东西,不是你凭努力就能办到的,在她剑招练了无数次,失败了无数次后,即使她心态再好,还是挫败地将剑扔在了一边,一脸生无可恋,甚至都开始怀疑,当初捡自己回来的白胡子老头在诓她,她根本就不是修仙的料。
就当她在自怨自艾时,忽然瞥见了一抹白色的一角,她当即大喝道:“谁?”
竹峰冷清,出现在这边的,莫不是想趁着无人过来教训自己的,想到此,离殃拿起了剑,紧紧地握着,声音都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似是在给自己壮胆。
然后,等了一会儿,一名个子略微比她高一点的小姑娘磨磨蹭蹭地走了出来。
离殃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人,一时间都愣了,小姑娘见她不说话,她自己一张脸也红了,眼睛泪汪汪的,以为自己做错了事,小声道:“对不起,打扰您了,……大人!……”
声音越说越小,到后面离殃已经听不清了,只听到道歉和大人二词,她便以为小姑娘是门内凡人的子女,她将手里的剑噌的一声归了鞘,自来熟地拉住了小姑娘的手,笑着道:“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云菀。”
离殃:“妹妹,你长得真好看,我叫离殃。你家在哪里啊?”
小姑娘似是有点紧张,亮晶晶的眼睛似是蒙了一层水雾,离殃忙道,“我只是随口问问,你别放在心上。”
听说,这里的凡人都不大喜欢讨论自己的过去,离殃也是从凡间来的,不怎么清楚这里的规矩,只是本能地不想让小姑娘伤心。
“这……这里。”
“什么?”离殃的惊呼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她解释道:“这里如此冷清,未曾想还有人会在这里住。”
“你父母呢?怎么选这个地方住人?”
云菀眼睫低垂淡淡道: “死了。”
空气里是一阵无声的沉默。
离殃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答话了,过了一小会儿,下定了绝心般道:“那我以后陪着你”。
从此以后,离殃便日日过来,她练剑,小姑娘在一旁看着,只觉往日总也练不好的剑招,似有顿悟,为此她总是笑称,云菀是她命中的福星。
想到此处,桌子前的离殃笑了,嘴角淡淡一牵,黑黝黝的眼睛里也带了笑意,可是,笑着笑着,那笑容便僵在了脸上。她摸了摸心口,那个曾经被一剑贯穿的地方,堵得发疼,她们是怎么走到如今相看两相厌的地步?
屋外狂风怒吼,客栈的大门再没有被打开过,她也一直静静地坐着。
小时候的云菀内敛害羞,只要离殃一靠近她,云菀便会脸红,像天边的彩霞般好看得不得了,离殃最爱和漂亮的孩子说话,尤其是这般美貌得令人侧目的女孩子。
一来二去,两人便熟了,只是云菀依旧不怎么爱说话,总喜欢手托着下巴看离殃,直把离殃一张厚脸皮看得也不好意思了。
所以往往离殃说着说着,便蔫了声,为啥?被看得不好意思了呗!
那时候的离殃也想过要把云菀带下竹峰,去外面看看,不过这样的念头也只是想想罢了。像云菀这般好看的人,应该值得更好的人,自己无权无势,灵力低微,自身都难保。
而云菀似乎对这竹峰甚是留恋,也从未提过要下山,离殃高兴的同时,又有点失落,虽然她在人间过得不怎么好,但人间的花很漂亮,姹紫嫣红,人间的食物总是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虽然她没吃过。她想把很多东西都分享给云菀,正如云菀毫无保留地把自己东西分享给了她。
所以那时的离殃总是患得患失,她在长盛门没有朋友,因为别人都瞧不起她,她唯一的朋友是个凡人孩子——云菀。
修士的生命是漫长的,而凡人不过是短短百年时间,便会化作一捧黄土,红颜变骷髅,所以修士们都不愿和凡人作朋友,真心交出去了,对方却已不在了,上穷碧落,独留你一人在这漫长的岁月中挣扎。
离殃最初也是在意的,但到了后来,她便想着只要自己强大了,大不了去找云菀的转世,亦或是替云菀开灵根,虽然有点拔苗助长,但总归有了灵根就可以修仙,哪怕云菀天资愚钝,那离殃就日日给她输灵力。这般想着离殃就释然了,她比以前更加勤奋的用功。
离殃的灵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高着,人只要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那么就会拼尽全力。
随着一次次的门派大比,离殃的成绩名列前茅,她有了拜师的机会,然后在众人眼热的目光中成为了掌门的弟子。
麻雀摇身一变成了凤凰,她那卑贱的,被人轻视的,当作蝼蚁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离殃有了新的目标,那就是打败传说中的大师姐,她要成为掌门首徒,她要傲视苍穹,信心满满的离殃将自己宏伟的计划告诉了云菀。
她到现在都记得当初的云菀那表情复杂的脸,以及云菀奶声奶气的激励声。
她们两个之间明明有如此之多的美好回忆,可为何……为何……她要杀了自己。离殃想不通,她心里疼,正如她现在控制着自己不去想为何云菀还没回来?她怕自己忍不住去找她,像个笑话一样。
天色渐渐地亮了,雨势渐渐停了,她就这样端坐了一晚,想了一晚,也忍受了一晚的风吹雨打,直到客栈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以及熟悉的脚步声,她浑身细密的骨骼都开始颤抖,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去见她。
客栈里,云菀付了钱,她现在浑身湿漉漉的,看起来狼狈极了,长发还在滴滴答答地落着水珠,身上披风的皱巴巴地贴在身上,将那一身花红柳绿,遮挡得严严实实。
昨夜雨势实在是太大了,雷声轰隆,刚从幻境里出来的她,灵力低微,连凝个遮挡的光圈都费力,只勉强打开储物袋拿出了往常避寒的鹤羽披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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