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陆九思最后一根手指将要从谢谙手腕间脱离的时候,他再一次紧紧拉着他,对上他错愕的目光,弯了弯眸,道:“一起捡垃圾那么多年,这回就再体验一下吧。褚齐那个垃圾,得两人捡才好。”
谢谙顿了顿,唇边漾开一抹浅笑:“你是捡垃圾,我是捡破烂。”
“放屁!”陆九思笑骂道,“当时你还跟我抢呢。”
“这样说来,感觉是没有什么差别,那走吧。”
“本来就没有。哎,你等等我!别走那么快!”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猜猜我看见了谁?
陆九思:猜对有奖!
顾行止:……没猜对会死。
江景昀:楼上的怎么又跑出来了?强烈建议给他换过一家医院。
第138章 二哥哥又打人啦
山林间一处破旧的木屋内,屋内布置极尽简陋,烛台上灯火如豆,随着门缝里钻进的清风不断跳跃,几次险些栽进灯油,却又不甘心就此消散,苦苦挣扎着。
屋外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点一点地撞入心房。
谢谙拉着陆九思躲在屋后,屏气凝神,借着门板上拇指宽的缝隙,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方向。
只听“吱呀”一声,陈旧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发出尖锐的声响,一双匀称修长的腿映入眼帘,墨色的描金丝履踏碎着地板上朦胧的灯光。
谢谙视线由下往上看,瞳孔骤缩,登时愣住了。
这个人竟是江景昀!
江景昀身穿墨色轻铠,腰间束着白玉虎首腰带,手上戴着银色的麒麟臂鞲。他马尾高束,俊美的面容上积蓄着一层薄霜,凤眸里流淌着森冷的暗光。
他停下脚步,偏过头斜乜了眼屋外,嗤笑一声:“来都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的。”
谢谙微愕,身子下意识地往后躲,隔着缝隙看了看江景昀,又看了看一边的陆九思,暗自思忖着自己是不是被发现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这里非现世之地,除非他故意暴露气息,否则里面的人是发现不了他的。
“呀!被发现啦。”一道爽朗的男声响起,“那我就进来啦。”
谢谙闻言,这才松了口气,再次上前趴在板缝间窥视着。
那人缓缓走进,修身如竹,面如冠玉,唇边噙着浅笑,一身素色长衫更是衬得气质愈发出尘。
他于江景昀身前站定,目光肆意地打量着他,眉眼轻弯,柔声道:“阿昀,久来不见,可有思念我?”
乍一看觉得有些眼熟,尤其是举手投足间的风姿给人一种强烈的熟悉感。
再一看,妈的!
竟是顾行止这个臭不要脸的狗东西!
长得倒是人模狗样,说话就让人想揍。
谢谙一听前面那声称呼就连翻白眼,见他在江景昀身上游移的目光,恨不得上前把他的手剁了,眼睛挖了。却又不得不压住怒火继续往下看。
江景昀对上顾行止的目光,开口说道:“君上暗中与诸国商讨清剿不系舟。如今多国将士已经陆续抵达。”
“计划三日后攻上鹿鸣山。”
“哦?”顾行止扬了扬眉,唇边笑容更深,微微倾身,盯着江景昀看了许久,问道,“那此次青虬是不是由你亲自率领呀?”
江景昀道:“是。”
“你想让我怎么做?”顾行止眼睫轻颤,眸含期盼地看着江景昀,鼻尖呼出的热气故意往他脸颊上喷洒着,“阿昀,这回我听你的。”
“即刻离开。”江景昀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二人间的距离,面不改色道,“越快越好。”
“要来尽管来便是。”顾行止道,“有你和玄虎营在,就算整个大陆的人加起来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你倒是很有自信。”江景昀嘲讽道。
“那是自然。”顾行止点了点头,“毕竟我家阿昀这么厉害,要不是有你在,这些年我哪里能够逍遥这么久。”
“你当真以为其他人是瞎子是傻子么?任由我糊弄?”江景昀道,“君上是铆足劲想要跟你来一场血拼,你又何必非要跟他直接对上?不若保存实力再乘虚而入,打他个措手不及。”
“如今的青虬早已不似当年,谢谌就是个废物,不足为惧。至于谢谙,就更不用提了,永州一事后便一蹶不振。君上趁此机会围剿不系舟也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思。若是有幸便能成就一番伟业。不仅能在百年后青史留名,还能震慑别国,亦有足够的时间培养新的继承人。”
“你又何必非要白费气力去成全他?不若早早离去,保存实力,来日再战。”
顾行止摸了摸下巴,深深地看着江景昀,低低一笑:“你这法子不错。”
“可我这一下也不知道该往哪撤。”顾行止为难地拧了拧眉,“门内弟子众多,一下子离开又十分惹眼,那不是摆明去送死的嘛,现下逃离并不现实。”
“这还真是打得我措手不及啊。”
江景昀沉吟片刻,从乾坤袋里掏出一道明黄色的绢布摊开放在桌上,道:“你看看这个。”
说着,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张布防图递上,“这是目前为止大家一致认可的计策。”
顾行止依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布下的阵法都是不系舟的腹地,从不同方向进攻,把生路都给拦截住,届时若真攻来,他们就算插翅也难逃。
顾行止唇边笑容尽敛,面色有些阴郁,讥讽道:“能把我不系舟的实力摸索得如此透彻,莫不是我门内出了什么奸细不成?”
“明月沟……还真是个棘手的地方。”
“阿昀,要不你帮帮我?”顾行止殷切地看着江景昀,“毕竟逃跑不符合我的风格。”
“阿昀~”顾行止故意拉长语调,“行行好,帮个忙呗~这回你帮我,下回我再十倍百倍还你,好不好?”
“我可是认真的,你别拒绝我。”
江景昀抬眸看了眼顾行止,眼睫簌簌,半晌,方才应了声:“……好。”
“我就知道阿昀最好了!”顾行止开心地欢呼着。
眼前画面再度发生改变,陆九思拉着魂不守舍的谢谙躲在一侧的岩石下,看着他那副呆滞的模样,不禁摇头直叹,心里莫名有种带着兄弟抓他那出墙的老婆,有些尴尬又有些难以置信。
江景昀同顾行止一起抵达不系舟,很快便召集了门中各位长老商量应对之策。
“笑话!”一位红头发的长老啪的一声,一掌重重拍在桌子上,鄙夷地看着江景昀,“把梨花谷的人分散去守御别处,明月沟却不添守卫,景王是打算帮着朝廷把我等一同送去地府不成?”
“红花长老所言不错。”另一个面色苍白如纸,嘴里叼着烟斗,一副病秧子模样的男子幽幽吐了口浓烟,低声道,“他们既然是打算攻打明月沟,我们更应该在明月沟设防,让他们看看我们不系舟的实力。”
“想死的话我不拦着。”江景昀冷冷道,他指尖在布防图上用红笔勾勒出的几处位置点了点,最后停留在明月沟上面,“前往明月沟的必经之路都已经被朝廷的人设下阵法,有离魂、剥丝、入阵等其他法阵,都极具杀伤力。你们当真以为朝廷的那些人只会动动嘴皮子么?”
“为谋者,不谋全局,何以谋一域?别把大家都想得跟你一样蠢。他们既然选择明月沟,那就让他们去。你们只需如往常一般,继续守卫着梨花谷就行。”
“放屁!”红花长老噌的一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毫无形象地朝江景昀啐了口唾沫,指着他骂道,“明月沟离我们腹地最近,倘若朝廷的人从明月沟闯入,我们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你江景昀别以为自己在朝廷当了个王就觉得自己很威风,不过就是条走狗罢了。也敢对我们指手画脚?你可别忘了,当年你就只是个只配捞泔水桶里馊食的废物。”
砰──
红花长老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厉风掀翻在地,两颗泛黄的门牙裹着殷红的血液躺在地面,热情地与他打着招呼。
“再说一遍。”江景昀沉声道。
“你这条走啊──”
红花长老手撑着地面坐了起来,又惊又怒地看着江景昀,话还没说完便再次被掀飞,重重地撞在坚硬的石柱上,骨头碎裂声此起彼伏,连带着石柱上刻着的祥云浮雕都掉了一半。
“还说么?”江景昀由高而下俯视着他,讥诮道。
这回红花长老再没能爬起来,如一条极度缺水的鱼,嘴巴一张一合,不住翻着白眼,一双手在地上无意识地抠着。
“江景昀,你欺人太甚!”刚刚附和红花长老话的便是与他素来交好的醉烟长老。见好友受伤,登时放下嘴里的烟斗,直起他那被风一吹就能飞的身板,恶狠狠地瞪着他,只可惜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道劲疾的银光给抽在肩头上,顿时皮开肉绽,疼得他面目狰狞。
“欺你又如何?”江景昀清冷的面容在霜雪光芒的映照下好似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眸里锁着千尺寒潭,凛冽寒意冻得烛台上燃得正旺的灯火都暗了几分。
他对上醉烟长老的目光,眼神轻蔑,语字轻吐:“有种还手。”
醉烟长老见他这副目中无人的模样怒不可遏,深吸一口气,拔出腰间的佩剑,往剑身灌输着灵力,剑身灵光大甚,蓄势待发,然而还没等到离手的那一刻便光芒尽敛,哐啷一声掉落在地。
而醉烟长老脸颊上陡然多了两道血痕,整个人蜷缩在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当真是个废物。”江景昀厌恶地别开头,视线在一群噤若寒蝉的长老身上逡巡片刻,薄唇轻启,“还有谁有意见?但说无妨。”
意见?谁都有意见,大了去了。江景昀一个外人敢在不系舟内如此猖狂,怎能让人没有意见?
他们也算得上是看着江景昀长大。以前的江景昀任由他们打骂,过得可谓是连狗都不如。若是没有他们尊主的相助,又怎么会有现在的显赫?现在一条狗爬到他们头上作乱,心里焉能平静?
可这条狗却在不知不觉间成了狼,还是一头凶猛的狼。因此,即便他们再有意见跟敢不敢说又是另外一回事,毕竟地上还躺着两位长老。
起初他们都以为顾行止会阻止,心里还抱着希望。
可等了好半天,顾行止依旧只是懒洋洋地抿着茶,神色从容,好似眼前的事他根本看不见一般。
既然打不过,那就不打了,识时务者为俊杰。
众长老也不再纠结,只能含恨点头。
“我等愿遵循景王之策。”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伤心脸)我万万没想到二哥哥见了顾行止竟然不打他!
江景昀:……我也没想到。
顾行止:凭什么打我?我对阿昀不够好吗?
第139章 鹿鸣山1
江景昀离开之后,其他长老也跟着陆陆续续往外走,三五成群吆喝着弟子,慌慌张张地张罗着部署。
待屋内的人差不多散去之后,一直置身事外的顾行止倏尔收敛起脸上那漫不经心的笑。
他眸光微凛,长腿轻迈,走至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红花长老身前,稍稍倾下.身,在他耳畔打了个响指,又看了看一旁朝自己望过来的醉烟长老,勾了勾唇,道:“这次干得不错,重重有赏。”
原本还一口气吊着跟条死鱼垂死挣扎的红花长老瞬间醒了过来,眼睛瞪得浑圆,不可置信地看着顾行止,而后嘴角咧开,一骨碌翻身,从地上爬了起来,身手敏捷矫健,与方才判若两人。
“多谢尊主。”红花长老激动地拱手道。
而醉烟长老却没有如此幸运,虽说早有准备,身上的伤到底是灵武打的,加之江景昀方才那两鞭可是蓄足了力,要想一下子恢复,那完全是不可能的。
醉烟长老伸出手正想扶着地面借力站起,却有一只手直接搭在他的手臂上,一道沉稳的力正拖着他往上,抬眸一看正是顾行止。
“辛苦了。”顾行止搀扶着醉烟长老站了起来,柔声说道。
“不……不辛苦。”醉烟长老被顾行止这一举动感动得热泪盈眶,想到素来被他奉若神明的顾行止竟然亲手扶自己起来,此时别说是被霜雪抽一顿了,就是魂飞魄散也心甘情愿。
“尊主既知江景昀并非真心向着我们,那为何还要让大家太听从他的安排来部署?”红花长老壮着胆子,不解地问道,“这岂不是引狼入室……”
“你知我不信他?”顾行止反问道。
红花长老犹豫片刻,看了眼醉烟长老,又看了看顾行止,神情有些复杂,最终还是点了点,低声道:“尊主若是信他,又怎会让我与醉烟联合演这一套呢?”
“你以为他为何要打你们两个?”顾行止闻言,嗤笑一声,“他一个高阶修为的人,你们当真以为他看不见你们两个身上的防御术?只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
红花长老闻言,神情微滞,脑海里划过各种猜想,瞳孔猛地缩起,难以置信地看着顾行止,薄唇翕动,喃喃道:“尊主的意思……”
“心照不宣。”顾行止微微一笑,冲他眨了眨眼,适时打断他的话。
“行了,你们两个回屋歇着吧,反正也没你们什么事了。”
顾行止不再多言,冲他们摆了摆手。
江景昀站在不系舟东南角的一处三层楼高的望舒台上,负手而立,举目远眺,山下之景尽收眼底。
陆续亮起的橘黄灯火驱散着黑夜,烟囱里还冒起的袅袅炊烟升至空中,洋洋洒洒地同清风诉说着人间百态。
近处满是不系舟弟子急匆匆的脚步声,一个个行色匆匆,有些嫌慢的干脆驾驶轻功四处飞。
一个奇怪的声音自底下传来,江景昀低头一看,是一个穿着破烂的不系舟弟子,手里拿着一把破旧的扫把,一只脚正好卡在石缝间。
他懊恼地抓着手里的扫把,留在地面上的脚不断用力,除了脚踝上那被剐蹭得愈发厉害的皮肉之外,石缝里的那只脚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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